太傅名为钟竞,字泽,如今二十有几,居然还未娶妻纳妾,我曾问:“太傅你是不是身怀难言之隐?”结果却得到一个‘糖炒甜栗’,太傅说:“他心有以有一人,但那人却不是他所能奢求的。若不能得所爱之人还不如孤身一人,省得害了其他姑娘。”我听了忍不住笑,心里极其不屑,若是百两黄金为聘礼难道还怕那姑娘不嫁与他?
熬过一个隆冬,早春的时候父皇的身体已到了极限。他常常恍惚的一个人坐着坐着便睡了过去,我心中着急,在民间大肆寻找大夫,贤能者若能医好父皇,我赐他府邸一座,黄金百两,翡翠一担,玉如意一对,保他时代荣华富贵!
可惜,就算我挥霍国库也没得找的到能医治好父皇的神医!
“渊儿你已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切不可任意妄为……”父皇的体温向来比常人要低,可今日我却感觉这人就要永远离我而去。我任性的要求:“父皇再陪渊儿几年好不好?离了你渊儿会害怕。”“傻渊儿……”父皇宠溺的拍了拍我的后脑勺。我将脸埋入父皇的怀里,大口大口的摄取父皇身上无论何时都会萦绕在周身的异香,“父皇若是日后楼日欺负我怎么办?”
“楼日是监国之臣,他只会管你约束你,却独独不会害你。”父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心中一跳,害怕的口不择言道:“父皇!你若是去了我就将那侍卫抓起来,扒皮抽骨!”
父皇闻言,睁开了眼,我心中一喜,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到父皇咳嗽了几声,道:“渊儿莫要再孩子气……”之后便了生息。
那点点红色,溅在父皇衣襟上的血,如凋落在雪地里的梅瓣,凄楚而艳红。我咬着下唇,眼睛被水雾模糊,父皇额上的火焰印记逐渐黯淡,像是快熄灭了般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我弯腰脱出了脚上的靴子,然后爬上了龙床,整个身子埋进父皇的怀里,无视周围宫人的劝告。
直到……母后闻讯带人赶来,我才呆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小手抚过父皇逐渐变得僵硬却依旧美貌的面孔,听着宫里敲响的哀钟,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最后我在众朝臣的期许上,登上了大宝,坐上了那座高处不胜寒的位置。那年我才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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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国分立的形势在多年以后纷纷瓦解,我坐在龙椅之上看着那个听说是我双生弟弟的家伙领兵带人闯入宫殿。多年前父皇曾告诉我的预言现已成真——真龙降世,四国合一,鼎盛天下。短短的几句早已经昭示了天下得主是谁,我没有抵抗,我被他手下的官兵押到了他的面前,我抬头看到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面具,一个看起来很陈旧的面具。他说:“为什么不反抗?”我反问:“为什么要反抗?”也许我问的太或许理直气壮,那人怔楞了一会,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已经是个亡国之君。”我低下头,思量这句话,然后点了点头,我从不喜欢做皇帝,当年我努力牢记所有为君之道,之礼仪不过是为了能让父皇开心。
那人觉得太无趣,命人将我关押起来,在牢里我看到了很多熟人,其中便有我那企图谋反却被我父皇关押在牢里的二皇叔以及六皇叔。“原来你们也被抓起来了……”这话我是对着父皇的好友将臣说的,我朝着被他护在怀里的那人笑了笑,“连叔叔也在啊,真巧。”“恩。”连叔低的应了一声,那只被挖去了的,留下一个黑窟窿的眼睛为阴暗的牢房平添一份恐怖。
将臣好像并不在意,他看着连叔的眼神就跟看到绝世美女一般,充满了爱惜与怜惜。这神情我看过,那个侍卫也曾经这样看父皇。我心中一酸,不知道当时的我是不是做错了。
再过一会,有人将六叔二叔以及将臣连叔他们请了出去。等到回来时,二叔六叔皆是遍体鳞伤,但二叔并不像六叔那样不管不顾的大声哭喊,流的满脸鼻涕泪水。
在牢里待了几天,我以为那个男人已经将我遗忘在了脑后,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请了出去。
男人站着的桌前放着一副画卷,那副画卷正是我十六岁晨早自泄后,亲手所画。而里面的主人公则是我仙逝已久的父皇。
男人说不会杀我,他要我看着他登上大宝,开拓疆域,成为载入宗册的一代明君。多年之后,当我偶然一次出宫之时,发现当初我画的那幅画里面的父皇在百姓口中变成了祸国殃民的祸水,而我则是那个沉迷美色,而落的国破家亡的昏君……
番外三:日照篇
子清又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我用手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吻了吻他的额头,问:“又梦到什么了?”
我知道他不会回答,他从不告诉我他梦到了什么,果然,下一刻他就摇了摇头,回答我说:“没什么……”我收紧手臂,“为什么不愿意告诉给我听听?”如果是你害怕的人我愿意替你取了他性命。子清朝我露出了个虚弱的笑容:“没什么。”我知道他只是安抚我,不愿让我担心。事实上我知道他每日都必须喝上一碗汤药,即便他在事后将那药味除去,我还是瞧出了些端倪。
只是他不愿说,我便不问,我以为我们会就这样下去,直至那个小鬼代替他的位置。
但我万万没有料到,那日我与子清欢好之时那莽撞的小鬼居然会不经通报闯了寝宫。之后几日便不再见到他来缠着子清,我又喜又忧,喜是因为那小鬼不在便没人和我争子清,忧是因为子清这几日眉头不展,郁郁不欢。我想若不是那日我缠着子清白日宣淫,会不会就不会出现之后的那些事情?
但老天并不给我后悔的机会,当我在御书房外听到那个小鬼说出那番话时,我又惊又怒。心里竟生出了浓烈的杀意,若不是理智提醒我那是子清的孩子,我一定会一刀砍下去,对我来说伤了子清的人都得死。
无视小鬼害怕的神情,我步伐匆匆的走进御书房,看到了坐在金色龙椅之上,正一脸恍惚的子清。
“怎么了?”我将人抱住。子清将头埋进了我的怀里,我的指尖轻抚过他乌黑丝滑的青丝,一时竟舍不得移开手。听闻民间男女的定情之物多为簪子,丈夫更是喜爱用买来的簪子替妻子束发,所以我喜欢给子清买各种各样的簪子,如翡玉,竹簪,骨簪……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含义,更多的是我认为那头青丝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时的艳丽只能让我一个人观赏。
“日照……”子清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恩了一声,耐心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朕曾听闻万梅县的冬梅在冬日开放之时极其好看,梅香冷艳而沁心。我命你替朕种植梅林,好让朕在下个隆冬到来时前去观赏,可好?”
我停下手,迟疑了一会。然而不等我拒绝,子清又道:“当然,若是到时能与你一起坐在一起品酒赏梅就再好不过……”
我有些心动,但还是问道:“到时候……”
“恩,待到梅花开时朕便去找你。不过明日你便立即出发。”不等我说完,他打断了我的话,我点头应允了他的要求,那天晚上我们一夜疯狂。
第二天,天色刚泛起白色,我便背着包袱骑马前去香梅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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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梅花初绽。
那一缕缕梅香冷艳沁人。
我守着梅园,日日在门外翘首以盼。
直到雪融,花落,仍见不到我所思所念之人。
我守着这个梅园,将晨露收集起来,将梅瓣酿成了酒,等到来年与他一起品酒赏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五年后,我才惊觉那人或许忘记了我,可是尤为不甘。
乱世那年,我将收集在家中盒子里的簪子拿来出来,埋在了家门前的梅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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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路上,我依旧寻找着那人的身影,在众多人影中,我一下子看到了站在奈何桥边驻留的某个早已熟记于心的人影。
他像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他回过头,笑着对我说:“你终于来了?”他容颜依旧,一颦一笑间所蕴含的风华更甚当年,而我早已是斑驳年华。
我同样笑着应了一声,朝着他走了过去。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