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一点也不重要吧？所以我那么重要的朋友，他都不愿意救。我一直以为，他对我是特别，所以我一直相信，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帮我……”
虚谷叹息：“傻孩子，当局者迷。他不救素言，可能正是不愿意你们关系太好。”
明达摇头，神色凄楚：“不，虚谷师傅你没在，所以不知道。他不但没有救素言，甚至连我也一起打伤……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救治外面的人，可是素言是我最重要的朋友，难道他从来都把我当作外人……”
虚谷拍拍他的头安慰，浅笑：“想知道，当初荣垣是怎么发现他喜欢我的吗？”
明达点点头，荣垣对于他和虚谷过往的抗拒心理很严重，所以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讲他和虚谷的过去。
虚谷道：“当时，我追了他很久，他都爱搭不理的。后来，我的未婚妻，玲珑，不知道怎么得知了我的消息，找到了我。”
明达惊叫：“虚谷师傅还有未婚妻？”
虚谷点头：“以前家里给定下的。不过与其说是未婚妻，还不如说是朋友来的恰当，从小一起长大，默契自然不同于一般人。曾经想着，就和她结婚也挺好，一辈子有个相知的人在身侧。直到我遇到了荣垣……”
“直到遇到他，我才知道原来爱情有这么多的滋味，享受过了，就再也放不下了。”
“后来呢？你未婚妻去找荣垣师傅了？”
虚谷浅笑：“那是自然，玲珑的性子最是古灵精怪。我告诉她，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她便死活要看看荣垣的个性。所以装出一出被抛弃的样子，哭哭啼啼的跟着我和荣垣。”
“那荣垣师傅是不是很生气？”
“哈哈，这就是荣垣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了。荣垣曾经立誓，绝不偷女人东西。可是玲珑一直跟着我们，我自幼了解她的个性，知道她只要玩开心了就会离开，所以懒得搭理。结果荣垣误会了，以为我是对玲珑旧情难忘，一气之下偷光了我们所有的盘缠，一个人走掉了。”
明达忍俊不禁：“荣垣师傅真的这么做？真想不出。”
“是啊。就是因为在意，所以才更没有办法接受那个人对自己以外的人好，若是发现了，恐怕会将两个人一起报复的。”
明达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他劝无命救治素言时，无命生气的眼神，甚至出掌击在他心窝时，失望的神情。他竟忽略至今……
难道，无命那时候其实是在嫉妒吗？
想到这一层可能，无命的心情仿若有一直雀羽在搔弄，痒痒的，但是转瞬又忽然想通。
若当时他没有那样亲近素言，若当时他便向无命表达了自己的心思，若当时他没有在无命面前以死相逼……
那无命说不定会救下素言吗？
原来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吗？！是他迟钝的没有发现无命对他的情感，甚至还故意在无命面前以命去维护素言，所以无命才一定要杀死素言的吧？
是这样吗？
原来，是他害死了素言……
迷茫的摇头，明达低声呢喃：“是我害死了素言，原来是我害死了素言，是我害死了素言……”
虚谷惊讶的看着明达：“小达？”
明达痛哭：“不是无命的错，是我害死了素言，是我！是我……”
“是我害死了素言，虚谷师傅，是我害死了我最重要的朋友，是我害死了素言！”
46 绝处逢生（3）
哄着明达睡下，虚谷望着明月，无奈的叹息。
一个是至交，一个是恋人，又隔着生死，恐怕谁都放不下吧？不得不感谢，荣垣那时候再生气也没有对玲珑痛下毒手。
否则，自己可能就是第二个明达吧？
荣垣从房间出来，看到虚谷，轻叹一声，过来牵着他的手。
“跟你说过了，他们的事情，外人帮不来的。”
虚谷侧过头来看着荣垣，点点头，忽然觉得疲惫，将头靠在荣垣的肩膀。
“荣垣，谢谢你，谢谢你当时没有伤害玲珑。”
荣垣轻叹：“我和无命的性子不一样，我喜欢的东西很多，除了情，还有偷盗，武学，对古董的钟爱。那时候只觉得，玲珑是你重视的人，只要你们幸福，我宁愿一辈子陪着我的古董，当我的大盗。无命却不同，无命虽然看着什么都有，但是实际上他却什么都不在意。遇到明达，才算第一次有了想珍惜的东西，自然不会允许别人动一分一毫。”
“为什么不能坦白一些呢？他们明明都有心，何必瞒着……”
若是坦白一些，明达肯定会为了无命舍弃一切，就不会结交素言这个知己，就不会有素言的死亡，也便不会有现在纠结的一切。
荣垣拍拍虚谷的肩：“不是不坦白，是不敢坦白。你啊，总是自诩为看透人心，对于在意的人，却总是迷迷糊糊。”
当局者迷，虚谷本就极为聪慧的性子，如今经过荣垣的点拨，很快便想通。是啊，有谁会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呢？除非，逼着自己不要去在乎。
只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害怕失去吗？
虚谷抬头望着荣垣，轻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你说这么多有道理的话呢。”
荣垣弹指敲在虚谷头上：“正经不了三句。好了，回房吧，他们是心结，心结还需心来解，我们是帮不上忙的。”
虚谷点头，回望着明达的寝室，眉头深锁。
叹息一声：“荣垣，幸亏我爱上的是你。”
幸亏，我们之间还算单纯……
次日：
明达站在无命的药房外，徘徊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无命，无命，你在吗？”
门很快被开启，无命神色清冷的站在门口，苍白的神色映着新出的朝阳，更觉得孤冷。
明达浅笑：“已经研究了半个月了，该有成效了吧？”
无命皱眉，静静的盯着明达。
“你……”你不是打算一直躲着我吗？
而且，自从再次相见，明达不是一直穿白衫的吗？为什么今日又换上青衫……
明达笑道：“就算没研究出来，也出来散散心吧，神清气爽才更有助于研究哦。”
说罢，不等无命反应，上前牵着他的手。
无命无法理解明达的行为，无所适从，微微皱眉，却没有甩开明达的手，任由他牵着走出药房，走过庭院，走出暗林。
“我们去市集逛逛吧？”
无命点头，虽然明达依旧是笑着，他却觉得好远，就像是拂过面前的风，这一分钟还在，下一分钟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下意识的握紧了手。
明达惊讶的回眸，看到无命担心的神情时，淡然一笑。
“快点去，现在还能赶上吃豆腐脑哦。”
一整天，明达刻意一般，带着无命逛完了整个丹竹镇。从豆腐脑的摊子一路吃到街尾，吃到两人都撑的受不了，便围着丹竹镇散步，逛卖饰品的摊子，看杂耍，然后去最新开张的酒楼吃饭，再去游湖，泛舟，直到所有摊点都收摊回家。
无命越觉得不安心，却只能顺从的跟着，下意识的抓紧他们紧握的掌心，仿若这样就可以将眼前的人留下。
明达只是笑，清幽而淡雅，月光映照着青衫，仿若沐光而生的青竹，低调，却奢华。
无命勾了勾明达的手：“小达，天色很晚了，回去吧。”
明达一愣，皱眉看着无命谷的方向。这么快，一天便已经过去了吗……
明达的神色略过绝望，然后轻笑：“无命，我们吃完饭再回去吧？还想不想吃我做的野味？”
无命盯着明达许久，浅笑：“好。”
笑意未达眼底，蔓延成一片苦涩。
明达将无命安置在溪水旁，又是一阵跑前跑后，准备齐了一切材料，架在火上烤着。
“给你，尝尝看。”
将肉递给无命，明达拿着水壶去溪边接水。
无命猛然抓住明达的衣角，忽然觉得恐慌，越来越觉得不安定。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明达惊讶的看向无命：“怎么了？”
无命松开手，轻笑：“没事。”
神色清幽，似乎随时可以滴下泪来。明达看到了，却又似乎没看到，只是清浅一笑，接了水回来递给无命，然后坐在无命身侧，再没有走开。
“无命，我们今天在外面露宿好不好？”
无命点头。
夜深，吃饱喝足，明达靠着无命肩膀，浅唱着歌谣。歌声悠扬，轻慢，让听的人也想要随着他的歌声而去。
无命背倚着树，闭目养神。
歌声唱了许久，似乎将唱歌之人所有会的曲目都唱了个遍，天便也亮了，太阳一跃一跃的升起来，天空被映的红彤彤的。
无命像是睡着了，呼吸平稳均匀。
明达起身，独自前往暗林深处。
而他离开后，无命缓缓的睁开眼镜，手指紧握，白净的手掌泛起一片青灰。他，终于还是将明达逼到了绝路……
明达走进暗林深处，就在素言被蛇咬伤的地点。
抬头望着即将升起的太阳，明达轻嘲：“素言，对不起，我要失约了……”
施展功力与掌心，明达正欲自绝之时，却听到皇甫素文的声音。
“明达，我终于找到你了。”
明达惊讶的转头，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放下手，浅笑：“皇甫兄，多日不见，可安好？”
皇甫素文浑然不知他刚才打扰到的是什么，若是他知道方才明达是想自尽，恐怕是死也不会去打扰的。
“明达，义父回去皇甫山庄后身子一直不适，找了许多大夫来看，都找不出病因，只说静养。但是静养已经多日，全然不见好……”
明达紧张的追问：“怎么回事？回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皇甫素文皱眉：“回去的路上曾经受了一次伏击，被我和家丁合力击退了，但是自那一日，义父的身体便总是不适，不知道是不是争斗之时，义父被那些人下了什么药。”
明达惊慌失措。
他已经害死了素言，难道连皇甫云也要因他而死吗？
“我可以去帮皇甫庄主诊治。”
明达惊讶的转头，看到正缓步而来的无命。
“无命……”
无命浅笑：“我会去医治皇甫庄主，即日便可启程，就当作，是还了对皇甫素言的亏欠吧。”
明达看向无命：“无命，你不用……”
无命走过去，牵住明达的手：“傻孩子，他是你的家人，我又怎会坐视不理？”
说完，又转头面对皇甫素文：“无命谷不便外人进入，我和小达要进去收拾下东西，你便从这里稍待片刻吧。”
皇甫素文只要无命和明达肯去便好了，闻言自然是点头。
无命牵着明达而去。
虚谷听闻是皇甫素文前来通传，不觉想起多次看到皇甫素文阴狠的眼神，唯恐他对明达不善。
明达却已经被皇甫云病重的消息惊得失了神，根本无暇顾及。
虚谷叹息，只得叮嘱他们，路上多多提防。
不过一刻，无命拎着药箱，牵着明达与皇甫素文回合。不管皇甫素文因何而来，无命都要感谢他，感谢他阻止了他的傻孩子轻生的举动……
望着明达明显凌乱的神色，无命叹息。
紧了紧交握的双手，明达抬头，正对着无命的冷静的眼。
“相信我，有我在，他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
明达点头，浅笑。
“我相信。”
47 觉醒（1）
心急之中，三人日日施展轻功赶路，途径集市时，也不过是停下来采买些必要的干粮，便又重新上路。
多日的劳累，武功稍嫌逊色的皇甫素文已经略显疲惫之色。想着，再不过一日的路程便到了与追心约定之处，皇甫素文强打着精神赶路，
又赶了一日，途径一个小小的茶庄。
明达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有这个小小的茶庄可以当个补给，而且因为自己心急，已经连着赶路多日，无命向来不曾向如今这般运功多日赶路，唯恐累着他。
轻叹一声，明达接过无命身上的药箱。
“我们去前面喝口茶，休息下吧？顺便买些干粮带着。”
无命点头，他向来是爱医药超过了武功，虽然武功并不差，但是与明达这样靠武学维生过的人比起来，到底是差了些，如今只觉得累的浑浑噩噩。
茶摊只有一个老人在看顾着，三人落座后，老人才慢慢的取了茶水。明达也不好让老人给自己倒水，接过茶壶给皇甫素文满上，然后给无命倒满，最后才加在自己碗里。
无命是真的累了，完全没有胃口，水都不想喝。手撑着下巴，手肘撑着桌子，似乎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
明达很是心疼，问了老汉是否有休息的地方。
老汉略一迟疑，指了指茶摊后面的小院，说平时是自己休息的，若是不嫌弃，可以暂且去那里休息下。
明达知道无命素来爱洁，恐怕睡不惯别人睡过的床榻。
只问皇甫素文可要去休息，多日的相处，皇甫素文对于无命的个性也是十分了解。想要追心便要在此地下手，养足了精神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皇甫素文客气了一番，然后随着老人进了内室。
明达看着无命这样的强撑，不免心疼，叹息一声，扯了扯无命的袖子。
无命警觉的睁开眼，看到是明达，蓦然卸下防备，闪过一抹还未睡醒的迷茫。
“好困，让我休息下。”
明达点头：“靠着我休息下吧，等会我叫你。”
无命着实是累了，明达怎样说便下意识的随着做，将头抵在明达的肩膀，沉沉睡去。
等到太阳偏西，皇甫素文从后院出来，看到无命正倚在明达的肩膀休憩，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想要转身回房间。
明达也看到了皇甫素文，摇了摇头，浅笑了下算作招呼。
“无命，无命……”
无命睁开眼，不过是一刻钟左右的休憩，已然褪去了疲惫，精明而澄澈。不过身体终究是疲惫，揉了揉额心，从明达肩膀起身。
抬头，正看到尴尬的皇甫素文。
微微皱眉：“要上路了？”
明达点头：“是啊，休息的够吗？要不要再坐一会？”
无命摇头：“没事，路上用的干粮可买了？”
皇甫素文点头：“已经买好了。”
叹息一声，无命拉着明达站起身子：“那就走吧。”
日落到日出，竟然又是赶了整整一夜的路，竟然还没有走出山去。幸亏有那个茶摊买了补给，不然恐怕他们就要饿着肚子赶路了。
走到溪水旁，明达将无命安置下，取火生水。
时间紧急，自然是没有心思寻思野味来吃了，只让皇甫素文从行囊里取出些干粮。小茶摊做出来的干粮，自然是比城镇买到的差些，硬梆梆的十分考验牙齿。
明达将水煮开，倒进随身携带的小碗，递给无命和皇甫素文。
苦笑：“泡一泡再吃吧。”
无命皱着眉，刚想说不吃了，便听到明达道：“无命，走出去还要一些时日，而且你已经连着两日没有吃东西了，这次无论如何吃一些吧。我知道这些不好吃，委屈你一下，你若是也累倒了，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