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谷抬头看了眼泰然自若的往婴儿桶里‘投毒’的无命，忍不住摇了摇头，恐怕还真不如死了的痛快！
05 诞生（2）
连着两个时辰，无命将准备好的毒药都加了进去，婴儿已经被泡的有些虚脱了，手脚的动作慢了下来，皮肤虽然被水泡的褶皱，却没什么不良反应。无命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哑仆将婴儿捞出来，穿戴整齐。
虚谷也松了口气，看来这孩子的命是保住了。
既然决定留下，总归要有个名才好，虚谷试探的问：“谷主可要给赐个名？”
无命已经十分疲累，懒散的一摆手：“叫‘命大’好了。”
虚谷不敢置信，这样不是名字的名字居然也能被无命想出来。现在他可以理解为什么这叫无命谷了——进来就没命。
叹息着摇摇头，虚谷故意曲解道：“明达，明事而通达，果然是个好名字，谷主英明——”
无命自然知道虚谷是故意曲解，不过名字嘛，怎么不是叫，也懒得在乎，摆摆手算是定下，回屋补眠去了。
可怜明达差一点就要背负‘命大’这样屈辱的名字一生。日后许多年，虚谷都以此事来要挟明达，以‘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名，为自己谋取私利，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十分凑巧的，在无命和虚谷意外的留下明达时，在外进行偷盗大业的荣垣也巧遇了个投缘的徒弟。
说来有趣，这孩童本是孤儿，靠偷来果腹，只是时运不佳，竟然偷到了贼祖宗荣垣的头上，想当然尔，被抓是肯定的。不过这孤儿手脚灵活，根骨奇佳，若是正确培养，假以时日定是可以闻名江湖的大盗。这认知让一生都投身到偷盗大业的荣垣眼冒金光，仿佛商人看到金子一般，所以这孩童也理所当然的成了荣垣的战利品之一。
两两相见，大眼瞪小眼——
无命虽然留下了明达，但是却不闻不问，可怜了虚谷，不得不代替无命尽些义务，没事时带着明达出来吹吹风，散散步。又十分巧的，虚谷这边刚抱着明达进了林子，那边荣垣便扯着顽童，拎着大包小包的回了林子。
两两相见，目瞪口呆——
虚谷哀怨的指着荣垣：“我便说你怎么没事就要出谷，还不许我跟着，原来你在外面有女人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在看到虚谷抱着婴儿时便如遭雷击的荣垣，看着虚谷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忍不住气红了双颊：“你别恶人先告状！我才出谷不到半年，你又祸害了谁？！这孩子是谁的！”
虚谷摇头表示无辜：“别看我，跟我没关系，这是无命的孩子。”
“这种鬼话，鬼才会相信！无命谷除了你，谁还会没事招惹别人！”
虚谷一脸委屈的指了指镜花居的方向：“孩子的母亲现在还从镜花居住着呢，不信你去问问。”
荣垣将信将疑，扯着手里的孩童，施展轻功一路狂奔到镜花居。
本来正对镜梳妆，期盼早日成为谷主夫人的素心被声音惊扰，不满的瞪着门口莽撞的男人。虽然行为莽撞，不过容貌气质却不失为俊秀男儿，素心收起几分不满，不过想起自己可是无命谷将来的谷主夫人，忍不住端起几分架势，蹙眉看着荣垣。
“何人如此不知礼数？在门外喧哗？”
荣垣愣愣的看着面前貌若天仙的女人，讷讷的开口：“你就是无命的女人？”
素心向来是被捧在手心呵护的，何曾听过如此粗蛮的话？忍不住气红了双颊，手指颤抖的指着荣垣：“你是谁？如此无礼，不怕我叫无命逐你出谷吗？！”
06 诞生（3）
虚谷赶到时，正看到素心气恼的训斥荣垣，忍不住沉下脸冷笑：“夫人，莫说你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夫人，便算是了，恐怕也做不了这个主。还请认清自己的身份才好！”
“你，你们——”素心指着他们，气的浑身发抖。
虚谷打量着素心华美的衣衫，装饰的极为精致的容貌，鄙夷更甚：“奉劝夫人没事还是不要出来镜花居的好，无命谷的人不懂外面的‘规矩’，免的冒犯了夫人。”
说着冷眼瞟过几个哑仆。哑仆领命，垂首站在镜花居门前，算是将素心软禁了起来。
虚谷冷哼一声，拉着荣垣的手转身离开。
有时间装扮自己的容貌，却没时间看一眼自己新出生的孩子，这样的女人实在让人瞧不起。
荣垣还没反应过来，茫然指了指镜花居，又指着虚谷问：“我不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虚谷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只是松开了握着荣垣的手。
荣垣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以往无论自己怎样打骂，虚谷都像是牛皮糖一样缠着自己，现在这样的冷落让他无法适从。
“虚谷，到底怎么了？”
虚谷回过头，邪魅的对着荣垣轻笑：“我手里的婴儿已经解释清楚了，你带回来这个是怎么回事？！”
荣垣这才明白虚谷是吃醋，忍不住有些好笑：“我爱盗成痴你又不是不知，哪会有时间乱搞？我是看这个孩子根骨奇佳，手脚灵活，带回来当徒弟的。”
虚谷怀疑的挑眉，视线落在孩子身上。
孩童虽然年幼，不过自小变看惯了众人的眼色，虽然不明白眼前的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不过身体却本能的做出反应，小小的头颅拼命的点了几下。
虚谷这才收敛下冷漠的神色，温柔又略带忧郁的看着荣垣：“我不能给你生孩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荣垣虽然向来知道虚谷爱做戏，奈何心肠不够狠，无奈的叹一声：“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就从来没想过孩子的事情。况且只要有人能继承我一身的绝学，是不是亲生有什么关系？”
虚谷这才眉眼俱笑：“既然这样，那别叫什么师傅了。叫义父好了，就当作是我们两个的儿子。我会好好培养他的——”
小小的少年看着笑容满面的虚谷，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不过想到荣垣说的，自己算是有家的人了，欢喜便盖过了不安。日后的许多年里，他都在为这件事做反省，身体已经强烈的发出警告了，他居然还能傻到视而不见，后来被欺负了十余年之久则纯属活该。
荣垣道：“虚谷，还是先给他取个名吧。他自幼无名，我对这些文啊字啊的也实在不通——”
虚谷点头道：“我怀里这个叫明达，明事、通达的意思。不如他就叫清远吧，清明、远见。怎么样？”
荣垣点点头，低头问孩童：“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义父，你就叫清远，好不好？”
清远静静的点头，眼角泛起泪花。荣垣疼爱的将他抱在怀里轻哄：“好了好了，不哭了，以后无命谷就是你的家，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虚谷不满荣垣对他人的关爱，冷哼一声，抱着明达快走了几步。荣垣向来知道自己情人小气，不舍的将清远放下，上前几步追上虚谷。
“能告诉我，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虚谷狡黠的回头笑看他一眼：“看你表现。”
07 吾家有子初长成（1）
三年后：
“明达，明达——你在哪儿呢？要吃饭了哦——”
午后，样貌清秀的少年在一片树林边喊边找。惊醒了树上半睡半醒的孩童，孩童揉了揉眼睛，露出天真的笑容。
“远哥，我在这儿呢，远哥。”
少年，也就是清远寻着声音跑过去，汗颜的看着坐在树杈上的明达：“小达？你是怎么跑到这么高的树上去的？”
“无命说要教我轻功。”
清远叹息一声，早该想到的，整个无命谷都把明达当作宝贝一样供着，只有‘冷血’的谷主——无命，才会有事没事拿明达试验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明达乖，远哥现在上去抱你下来。轻功不是这样学的，明达要是想学，远哥也可以教你啊。”
明达摇头：“无命说，只要能从这树上下来，就可以练成很厉害的轻功。”说着，又苦恼的皱了皱眉头：“可是明达不敢跳啊——”
清远汗颜，别说明达不敢跳，这么高的树，就是对已经颇有基础的自己都是一个挑战。
“明达乖，要是喜欢轻功，可以跟师傅和义父学啊，他们的轻功也很厉害的。我先抱你下来吧，好不好？”
说着，施展轻功，行云流水般落在明达身侧。明达挣扎的推拒清远抱他的手，树枝伴随着他们的动作来来回回的晃动。清远本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轻功只是入门，如今明达这样的挣扎，唯恐害得明达跌落受伤，无奈的停下动作。
“乖明达，和哥哥下去吧。”
“不好，我和无命说好了，不能让别人带下去。等他忙完了，会亲自来教我轻功的！”
“谷主才从后山发现了一种新的药材，研究的起劲呢，恐怕早把这边的事情忘了。乖，先和远哥回去，吃饱了我们再一起去找谷主学轻功好不好？”
“不好！”
虽然只有四岁，可明达的倔强已经浑然天成。
清远无奈的抓抓头，妥协。
整个无命谷都把明达当作宝贝一样供着，除了无命，没有一个人拿他有办法。
“好了，那明达乖乖不要动，远哥去给你找些吃的来好不好？”
明达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皱着眉头，看着离自己遥远的地面。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太阳已经落山，明达仍然乖乖的坐在树杈上，疲惫却倔强的硬撑着。
清远和虚谷对视了眼，无奈的耸耸肩。不是没有想过强行带他下来，可是只要他们任何一人靠近，明达都会从树杈上站起身子，生气的阻拦。众人害怕树杈担不动他的重量，更怕他不小心一脚踩空，只能无力的围着大树团团转。
“乖，小达下来和师傅回去，好不好？”一向狡诈的虚谷，也唯有在面对明达时才会露出一脸无力的表情。
明达坚定的摇头：“不好，无命说不准别人带我下去，会回来找我的！”
而另一边，无命终于研究出药物的药性，满足的伸了伸懒腰，来到大厅。饭菜已经上桌，却没有一个人在座，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似乎遗忘了什么——
猛然脑中灵光一闪，无命急急忙忙施展轻功奔向暗林。
08 吾家有子初长成（2）
到达时，明达正在树上，和树下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无命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很担心这么久的时间，明达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走到树下，无命笑看着明达：“乖，跳下来我接住你。”
一连坚持了七八个时辰的明达，在看到无命身影的霎那痛哭出声，呜呜哇哇的样子好不可怜。无命无奈的跃上树梢，将明达抱在怀里。
“乖，是等太久了吗？”
小小的明达一边呜呜咽咽，一边还不忘了澄清：“明达，没有跟别人下去。明达有乖乖的等无命回来教我轻功。”
树下的众人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看到一向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的‘小太爷’努力讨好无命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去了。”
眼不见心不烦，虚谷率先迈开大步离开。荣垣和清远相视一眼，哭笑不得的耸肩，跟着离开。整个无命谷，就只有虚谷最是疼爱明达，百依百顺，可惜了这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就只会讨好无命，也怪不得虚谷不舒服了。
“轻功，轻功——”
无命一边哽咽，一边还不忘了提醒无命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对于这样可爱的孩子，恐怕谁也是狠不下心的。
无命抱起明达，施展轻功，腾挪着跃上最高的树梢。刚好看到丹竹镇的景象，村民还都未入眠，灯火通明，煞是热闹。从来还没有离开过无命谷的明达忍不住好奇的指了指下面，问道：“无命，那是什么？”
“丹竹镇。”
“明达想去——”
“好啊，等改日我叫虚谷和清远带你去玩，随便你想要什么都买给你，好不好？”
明达摇头：“我要和无命一起去。”
无命笑着摇摇头：“不可以哦。我是不会离开无命谷的——这是我的誓言。”
儿时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
眨眼间，明达的身高已经抽高到少年的模样，俊俏的小脸时常挂着讨巧的笑容，尤其是面对无命的时候，笑容就越发的甜蜜可爱。
潭水清澈，蝉声缭绕，酷热的三伏天最适合如此清爽的环境。
“无命，我们今天是来采药的吗？”
无命摇摇头，笑容中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狡诈：“当然不是，明达也已经八岁了吧？以后若是想要出谷，游泳可是必会的一项技能，我今天就是带你学游泳的。”
明达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笑容僵在脸上。
“我不想出谷，游泳也不用学了。”
明达说完转身便往回跑，没有走出两步，便被轻功卓越的无命一手拎起，直挺挺的扔进碧心潭，只听‘扑通’一声，碧心潭便多了一抹挣扎的人影。
“用回心绝，闭气！”
明达在水里浮浮沉沉的挣扎，手脚纵使有力也无处使，周围的水像是长着触手一般，扯着他往下坠。
站在岸边的无命看到明达居然完全不听指挥，只是凭本能的浮浮沉沉，无所谓的耸肩：“学不会闭气，我是绝对不会救你上来的。”
明达在水里苦笑，我也想闭气啊，问题是，闭气的心法你只昨天教了我一遍，到今日还未背全啊……奈何潭水汹涌的挤进口鼻，明达有话也无处说。
渐渐的，水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挣扎的人儿似乎是没了力气，也可能是昏厥了过去，直直的向着潭底落下。
等了许久，水面都没有反应，无命这才着急。
这潭底不知道长了多少水草，若是真的落下去，想再救上来可就费事了！而且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救上来，也就是具尸体了。顾不得会湿了衣服，无命急忙运功跃下碧心潭，入水的瞬间，眼睛反射性的闭起，等着再睁开，正看到一双乌黑的眸子讨巧的看着自己。大大的眼睛含着笑意，猫儿般的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无命敛住了表情，从水中站直了身体。“很好玩吗？！”
明达也学着无命的样子，向上游了几下，露出了头，笑道：“不是无命先玩的吗？”
无命冷哼一声，施展轻功从水中一跃而起，消失在暗林深处。
一阵风吹来，全身湿透的明达微微的瑟缩了下，不过嘴里的笑容却越扯越大。
09 吾家有子初长成（3）
无名谷内，虚谷拿来毯子裹着明达，无奈的叹息。
“跟你说了不要单独和无命出去，你就是不听。他哪次叫你单独出去是给你好果子吃的？”
明达并不应答，只是笑，他的心里，自有他的想法。
无命在人前虽然总是露出一副不在意他的样子，而且想出各种方法，各种药物折腾他，但若是他真的有危险，无命却总是不顾一切的去救他。虽然知道那些危险都是无命带给他的，虽然知道无命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好玩，明达还是想要看到无命关心自己的表情。
“哈哈，师傅，你这是吃醋吧？”
此时的清远已经到了弱冠的年纪，身材虽然瘦削，身高却已经不输给虚谷。清俊的脸上永远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不熟悉的人，会把这微笑解读成优雅和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