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事+番外——一袖青花

作者:一袖青花  录入:01-06

果然,看来我刚才发出的声响太大了。

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呃……嗯,那个,抱歉啊,我刚来这里不太习惯,所以……你回去睡吧,我保证不会再发出一点声音。”

陈子刚摇了摇头,走到我床边坐下,他望着窗外的月亮,黑色的眼睛在乳白色的月光下透着一丝光亮:“没关系,我也睡不着。”

从被子里钻出来,我也坐在他的身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又没说话了。

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因为可以给对方一定的思考空间。

我望着夜空,开始自言自语:“其实,在你离开监狱的时候,我听牢房里的几个人说,你是因为对你弟弟做了那件事,所以才被送进去的。当时,我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后来一想,又觉得没什么,男人喜欢男人的这种事,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和你弟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半截,我突然发现自己管得有点太宽了,连忙补充道:“呃,对不起,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啊。”

陈子刚没看我,依旧看着窗外的景色,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我突然发现,就算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但是他如刀削般的脸部轮廓却透着一丝坚毅的气息,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成熟的男性魅力。

不由得,我看迷了眼。

倒不是说我对他有什么好感,只是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住了目光。

有些人就是如此,尽管他的装扮再普通,只要他往旁边一站,你立刻就能从人群中发现他的存在,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他浑身都仿佛笼罩着一层光芒,很轻易的就能将你的目光吸引过去。

仿佛感受到了我的视线,陈子刚转头朝我看了过来,我立马心虚的别过头去,片刻,陈子刚没有一丝感情起伏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爱我弟弟,从小就是如此,虽然当时还小,萌生这段感情的时候也只是把它定义为‘亲情’。”

我没想到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愿意告诉我他和他弟弟的事情,不由得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严格来说,他不是我的亲生弟弟,而是表弟。我们从小就玩在一起,感情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衩,当我意识到我喜欢我表弟的时候,我正值十七岁,我还记得当时下了一场大雨,我表弟因为要参加社团活动,所以要晚些回家,为了防止他淋到雨,我就打伞去接他,结果,我看到了我意想不到的一幕。”

说到这里,陈子刚顿了一下,黑色的眼眸里竟闪过一丝痛楚和无奈。

“我看到他和一个女生在接吻,当时我的脑袋就像被闪电劈中了一样,一片空白,我就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嘴对嘴的亲在一起,心脏痛得像被撕裂了,然后,我就意识到我喜欢上了他,不过不是兄弟间的喜欢,而是情人间的那种喜欢。”

“不过我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因为我怕我说出来,我表弟会不接受,他的性向有多正常我很清楚,他是不可能接受一个同性恋的。”

陈子刚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低下头,没被月光照到的地方形成了一道阴影,他的半张脸埋没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许久,他才继续说道:“我每天都能看到他和那个女生手牵着手走在一起,每个周末他都会出去约会,而我心中的痛也越来越深。我每次看见他,都有种向他表白的冲动,可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压制下来,因为我知道我不能……”

“直到有一天,我推开他的房间,撞见他和那个女人在床上做爱,那一瞬间,长久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痛楚和矛盾全部爆发出来了,我将那个女人赶出家门,不顾他的挣扎,将他压在身下上了他。我还记得,他那时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那浓浓的恨意,不过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知道他不敢将被强暴的事情对父母说,因为他的自尊心很强,所以我一直都在利用他这点,强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我根本没想到我会把他逼疯。”

“有一次上床的时候,他拿着床头的玻璃瓶朝我砸了过来,力道使得很大,像要将我杀死,也就是他的这个举动,让我的脸被划出了一道伤疤,当时不仅仅是身上痛,就连心也痛得像要窒息。而他最终向他的父母告知了我强暴他的事,尽管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但他还是说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自己把他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我的爱,对他来说不是一种幸福,而是一种折磨,所以最后,我选择了放手。”

说到这里,陈子刚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像在回忆一件很温馨的事情,他的眼中泛着一丝柔光:“虽然放手了,但我还是爱着他,尽管我知道他至今仍在恨着我。可是仔细一想,只要他好好的活着,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我还是想好好的守护着他,就算是在背后他看不见的地方,也没有关系。”

陈子刚没再说话,我知道,他的故事说完了。

我望着他,心中有无限的感慨。

如果爱这么激烈,对于被爱的那个人来说,真的不是一种幸福,只会成为沉重的枷锁。不由得,我竟想起了唐易,他和陈子刚都是如此的相似,只是却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

对于唐易是否爱我的这个问题,我从来不敢深入的去想,因为我怕我一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会彻底崩溃。

他不顾我感受的将我强制留在身边,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是小孩间的占有欲?还是一种新鲜感?

直到最后,我也仍然想不通他这样做的原因。

不过我很确定的一点是,如果唐易也像陈子刚那样,将我一直困在他的身边,那么我也会采取和陈子刚表弟一样的举措。

我会杀了他,或者,让他杀了我。

没有谁愿意被谁束缚,也没有谁愿意成为谁的玩具。

陈子刚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嘴角弯起一抹柔和的弧度,他望着我,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但眼睛不像在看我,却像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他柔声对我说道:“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来找你说话吗?”

我愣了愣,继而点点头:“嗯,你说我很像你的弟弟。”

“对,你是很像他,无论是外表还是眼神。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几乎将你认成他了,可是我知道不是,因为你们完全是不同的两类人。”

听完陈子刚的话,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拉住他放在我脸上的手,有些急切的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外表和你的表弟很像?”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千万不要是我想象的那样啊!

我在内心不停的祈祷着自己的想法不会被应验,然而,陈子刚点头的动作却将我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想法完全击破。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么巧?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真相在一点点的浮出水面,我的脸色有些苍白。

发现了我的异样,陈子刚轻轻推了推我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好不容易拾回一点理智,我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有些迟疑的问道:“陈、陈子刚,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你表弟叫什么名字?还有,你知道你表弟最近都在干什么吗?或者说,他现在都在做什么工作?”

陈子刚皱了皱眉,向我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大概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吧。

他想了想,说道:“他叫萧然。自从我入狱以后,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他了,不过听我父母说,他最近好像在一家店里当店员,日子过得不错。怎么?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没、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果然是他,原来不是同名同姓,陈子刚的表弟就是萧然!

看来陈子刚还不知道萧然的真实情况,不过为什么他的父母会隐瞒他这件事呢?我记得以前听萧然说,他是因为父亲欠债,所以才到唐易家做工还钱。

可能,有些事还是不说为妙吧,毕竟如果让陈子刚知道他最爱的那个人与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吧?

我紧抿着嘴唇,为自己提出的问题找到了答案。

只是,心中却蔓延着一丝不明不白的痛楚。

陈子刚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他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好了,现在这么晚了,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很多活需要做呢。”

说完,陈子刚高大的身形便消失在房间里。

我坐在床头,一直没有动过。

第三十四章

陈子刚家里的农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多,大部分都是陈子刚一人包揽,我只是打打下手。坐在田坎上,看着陈子刚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透着健康的光泽,我不由得想起了他的表弟——萧然。

在我的印象中,萧然虽然顶着一张和我相似度极高的脸,但他的性格却透着一丝女气,再加上他瘦得皮包骨头的身材,更让人产生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在我知情的情况下,真的无法将他和陈子刚联系在一起。

紧盯着不远处的陈子刚忙碌的身影,我的思绪渐渐飘远。

有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猛地回过神来,沿着站在我面前的双脚缓缓向上看,陈子刚面无表情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我突然发现他真的好高大,这一站,竟将头顶的太阳挡了一大半。

“发什么呆?”陈子刚问道。

“呃……没有啊,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其实我今天根本没帮上他什么忙,大部分都是坐在一边看他忙碌。

一根手指突然屈起,弹了弹我的额头,陈子刚颇有些无奈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都做完了还要做什么?倒是你,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叫了你大半天都不应。”

“呃,不好意思,我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从地上站了起来,脚刚一站稳,眼前就一阵晕眩,我的身体迅速向前倒去,陈子刚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我,有力的胳膊搭在我的背上,现在我正靠在他的胸前,两人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站在一起,和他隔得太近,我还能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汗水味。

“没事吧?”

头顶传来陈子刚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呃……没、没事……”

“唉……”陈子刚突然叹了口气,温热的气体拂过我的头顶,让我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怎么一个大男人还会贫血?我记得上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你也没那么瘦,怎么现在抱起来,连骨头都硌人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陈子刚扶着我的肩膀,将我带着往前走,边走边说道:“等我先回去把东西放下,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哦,好。”我愣愣的点了点头。

我没想到这座偏僻的小山村居然临海。站在陡峭的悬崖边上,我微微倾身朝下方看了看,汹涌的海水不停地扑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现在是秋天了,海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一丝凉意,我现在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衫,所以风一吹,我就因为受冷打了个喷嚏。

一件带有余温的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我回头一看,陈子刚正微皱着眉头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为什么衣服穿得那么少?感冒了怎么办?”

“我又不知道你会带我来海边,而且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临海。”

说完,我感叹似的叹息了一声。

要知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去海边看看,没想到这次居然真的看到了。

一只手突然按上我的头顶,从上往下理了理我的头发,我看着陈子刚,他深色的眸子里带着关切,疼爱,甚至还有一丝无奈。

就像没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放下手,神色如常的转过身去:“走吧,我就是想带你来看看,这儿的景色还不错,既然看完了那就回去吧。”

说着,便迈动了脚步。

我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陈子刚。”

陈子刚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不是他。”

对,我不是他,我只是李森,仅仅是作为李森的存在。

所以,陈子刚,不要把我当成他,我不是他的替身,这样对你我都好。

前方的身影始终没有动静,过了好久,我看到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动作小得几乎看不见,他的声音顺着“呼啦啦”作响的海风传入我的耳中:“我知道。”

说完,陈子刚慢慢向前走去,我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小跑着跟上。

有些事情,不说并不代表不在意,可是总有一些东西需要有人放下,因为只要其中一人放不下,那么另外一个人也会跟着痛苦下去。

一路上,我和陈子刚都没有说话,但是我们都明白,在自己的心中,需要有一段空余的时间,来思考某些事情,或者说,告别某些往事。

……

转眼间,我已在这里度过了三个月,现在正值冬天。

我坐在屋中,将冻得有些乌紫的双手移到火炉上方,烤着火,陈子刚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说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回来,现在这个家里只有我和老人。

老人仍然躺在他的木椅上,闭着眼睛,显然是睡着了,我去屋中拿了一条毛毯给他盖上,估摸了一下现在的时间,觉得也快要到中午了,便出门去接陈子刚。

在这里,冬天虽然不会下雪,但也冷得人够呛,而我偏偏是那种怕冷的体质。尽管套了很多件衣服上去,但也仍然抵挡不住外部的寒气,我拢了拢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将手塞进口袋里,脚步有些急促的向前走着。

照理说,大冬天的,许多户人家都会窝在家里烤火,往常也是如此,但今天却有点不对劲。一群小孩欢天喜地的从我身旁跑过,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快去看啊,快去看啊,村头有辆好漂亮的车停在那里,还有几个很奇怪的大哥哥!”

奇怪的大哥哥?

我感到有些疑惑,但脚步也没有停下。

前方有群农家妇女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本以为她们都在说些什么无关紧要的八卦,可在我路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耳朵却意外的捕捉到几个关键词,我不由得停下脚步,细细的聆听着。

“诶,你知道吗?今天村头来了几辆车。”

“车有什么好看的啊,我家里还有几辆牛车,你要是没看过,我可以借给你几天,让你回去看个够,哈哈哈!”

“不是你家里的那种车,我说的是轿车!全黑的那种,特别漂亮,一看就很贵!”

“怎么?莫非是有不得了的人物来我们村了?”

“那可不,要知道我们这个村平时也没那么多外人进来的,今天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招摇的外人进村,光是那几辆轿车就够显摆了。”

“诶诶,那你有没有看清楚车里面坐着什么人啊?”

“有啊,一个很帅的小伙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大块头,那仗势还挺吓人的,那个小伙子还向我打听了一个人,好像是叫做……哦,对了,李森!一个叫李森的人!”

“李森?我们村有这个人吗?”

“怎么没有,我旁边那户人家就有个男娃子叫李森的,还有我后面那户人家的孩子也叫李森,哦对了对了,张胡生家里的娃不也叫李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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