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浩然眼睁睁的看见黑地脖子上的毛瞬间炸了起来。
纪浩然赶紧的叫唤,“快点过来我看看,戳坏了没?”
黑地就顾不上来挑衅的白底了,一颠一跳的冲过来。
纪浩然一手摸着黑地委屈的脑门一边瞪了白底一眼,真心觉得这货很阴损。
幸好在黑地飚起来之前把他叫了回来,嘴里没受到什么不可恢复的硬伤,就是嗓头那的小舌边上有点红点点。
纪浩然检查完没什么大事,这才顾得上恨铁不成钢,揪着黑地的脑袋一个劲乱拍,“不会辍雪就不会戳雪,较什么劲啊,疼了,该得你!”
黑地眼里水汪汪的,嘴里直哼哼,叫唤得又是委屈又像撒娇;金鬃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似的哼叫,黑地的尾巴跟冻住了似的嗖地一下就僵了,一起的连哼唧声也憋了回去。
纪浩然没什么感觉,还在点着黑地的脑门继续数落,“……不叫你就不知道回来,你是不是打算下把下死劲要扫帚竿啊,你是不是不知道你那什么牙口啊,咬掉一截你让金鬃下午怎么扫雪?帮倒忙的家伙,下次不许碰扫帚了知道不?我说话呢你听见没听见,我说叫你下回不许再碰扫帚了——你听见没听见?!”
其实这样的命令有一层私心在里面:黑地已经是家里最能干的了,生火做饭烤肉,在纪浩然罢工的时候黑地简直就是个全职保姆,要再学会了扫雪……傻小子还真要无私奉献下去了。
门边的白底发出一声哼叫,纪浩然抬起头只看到白底一扫而过的眼神,蓦地就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就好像被白底识破了居心似的莫名理亏。
下午金鬃又出去清了两次雪,纪浩然头疼的发现院外的雪堆得真是太高了,高到金鬃扬雪都快扬不上去了,没办法只能把围墙圈子向内部缩减范围,纪浩然很不爽。因为四角天空也跟着小了。
还是吃不下荤腥,并且闻不得肉味,没办法金鬃白底黑地直能去门外吃冻得硬邦邦的生肉,留下纪浩然在屋子里坐没坐相的给自己扑棱了一碗面疙瘩汤,清汤寡水的就放了点盐。
还以为这样清汤寡水的避雪日子起码要过到雪停之后,没想到这天晚上,纪浩然家来了意外的访客——新婚的阿蒂卡,全家。
要是纳尼没来,纪浩然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打趣阿蒂卡是不是来谢媒人的,虽然……纪浩然没当成红娘,但是求亲时那么赚人眼球的双层木,他认功臣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但是现在有纳尼在,而且不知道是来这里的路上冻的还是怎么的,他的脸上有两团可疑的红晕,纪浩然就不敢造次了。
都是坐困雪围硬憋了好几天的人,两家又是极其熟了的,随便聊起来,气氛也会慢慢的恢复了。
纪浩然这才知道,他听见的从地底传出来的小幼崽闷叫声,根本就不是莱卡。
因为莱卡跟着纳尼,他们全家都没有进入圣地。
说起这个阿蒂卡就变得兴奋了,“我是看见纪拒绝了族长,所以也学你啦,不过真没想到,待在房子里比圣地里还要暖和啊,简直没法想象。”因为雌雄有别,冬天里的圣地是不允许像阿蒂卡这类长毛兽人进入的,幼崽满三岁以后,就只能异化出巨大的兽形在露天里熬过整个冬天,虽然皮毛什么的御寒效果很棒,但是一直在冷风里嗖着,实在舒服不到哪去。
纪浩然这才知道,部落里冬天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存在着,只是为了减少活动量,他们都选择趴窝在家里一动不动。
聊起天来就能看出阿蒂卡明显也是个孩子,因为他明显对莱利起头的话题参与兴趣更多,几次三番在莱利和纪浩然说话的时候插话进来,问一些很低龄的问题。
这再一次的让纪浩然坚信了,莱利真的是圣金源的奇迹——智商和情商双方面的。
临走的时候莱利在纪浩然的耳边悄声留下一句,“再过一阵子我又要有个小弟弟啦。”
纪浩然愣住了,眼睁睁看着明显听见了莱利耳语的纳尼化成一股小旋风,嗖的一声刮没影了。
纪浩然后知后觉的笑出来:阿蒂卡扮猪吃虎的本领蛮高超的么。
头场冬雪到第八天,才有见小的趋势,到了第九天中午,终于彻底干净利落的停了。
下午太阳出来,纪浩然发现自己奇迹般的……恢复了精神。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缺钙了?
不然怎么太阳一出来,他那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零部件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在纪浩然的脑袋里停留多久,更快的,院外高高的雪堆就成了纪浩然新的头疼问题。
可以想象,现在整个圣金源都胖了一圈长高了起码一丈,要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把自家的积雪围墙打开——那还不如在圣金源普及一下什么叫地道战。
51.雪域生活
想到地雷战,纪浩然干活的时候就忍不住又纵深的脑补了一下:这要再下一场雪,到时候就按照圣金源部落里那些四通八达的小道在雪底下掏出四通八达的小道,小道连着各家在雪里掏出来的场院……那场面想象都有意思,可不是就跟科幻片里的地底世界啥的了么?
然而还没等纪浩然规划出自己的雪底世界究竟能有意思到什么程度,纪浩然就发现,纠结于地道战还是地雷战的自己实在是太落伍了,或者应该说,比起那些千百年来生活在这块土地的原始兽人,太缺乏在原始社会过群居生活的常识了。
因为压根就没有城市街道清洁观念的圣金源人根本就没打算清理部落里的积雪,他们……采用了更直接更暴力的方式对付这场掩埋了整个圣金源的白色侵略者。
践踏,压实!
直接到令人发指,一下子就从根上把纪浩然的脑补世界踩了个咔嚓碎。
“去去,打个滚,顺便还能洗洗毛……”顽强的面对现实并且勇敢接受现实的纪浩然苦中作乐撺掇金鬃白底黑地。
因为雪停之后身上乱糟糟的毛病也不翼而飞,纪浩然恢复了活力,开始操持小家,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着崽子的缘故,纪浩然现在干什么都没有长劲,保持室内火种这么需要定力和恒心的工作他就有些坚持不了了,本来这活计最适合接班的是黑地,但是纪浩然又看不过眼金鬃和白底可着软柿子祸害的行径,于是定下章程看火堆里的木材燃烧程度的工作由三只轮班守,添柴的话就纪浩然或者黑地谁赶上谁来,这么一来见者有份,烟熏火燎一天下来全都造得满身是灰。
这么低级的怂恿当然不够格让圣兽自贬身份的,纪浩然眼睁睁的看着金鬃慢条斯理的走到院子里,又慢条斯理的扬起前爪跟雪墙上一通挠,挠得雪沫掉一地,接着,金鬃仍然以慢条斯理到从容的冷艳高贵就地……一个打滚,再一个打滚……给自己洗了一个“雪沫澡”……
末了金鬃原地一个抖身,掉下来的雪沫就全都成了灰黑色的了。
……
“金鬃你个混蛋自己扫干净!”纪浩然暴怒发飙。
……
但这种事,怎么说呢,自己家里人关起门还能调侃下。真正困难的还是那些“压路队”从门前经过,看见圣兽伴侣家那明显低过全圣金源海拔的小院子,所有人都很惊奇。
鉴于纪浩然的小木屋在部落里独领风骚的地位,直来直去的兽人连带着就会觉得纪浩然把自己院子里的雪都清理干净堆到院外的行为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搞得过来探秘的人一波又一波,纪浩然就只好讪讪然的傻笑,一律无可奉告。
这样过了两天,纪浩然的家终于消停了一点,纪浩然本人也以为这个问题就要淹没在无情流光里了,阿蒂卡姗姗来迟。
一张嘴,老问题。
纪浩然无力失意体前驱,“我就是扫扫雪,我怕雪太厚了压得我开不开门,这种事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啊……而且你家没扫么,没扫门前雪你是怎么出来的?”
要按现在这雪下的规模,要不清理门口,估计那雪都得直接堆到阿蒂卡家二的窗台了?
我靠,雪要淹到那程度,搞不好是要窒息的啊,阿蒂卡家那可是不多不少的六口人啊!
纪浩然忙着跟阿蒂卡普及了一遍自扫门前雪的必要性以及重要性,说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最后看看天色不早,才把被教导的迷迷糊糊的阿蒂卡送出门。
送阿蒂卡离开的时候纪浩然才发现金鬃的情绪好像非常不好,连带着白底黑地的情绪也不高,于是这是生病了?
纪浩然顾不过来送阿蒂卡了,嘴里说着我有事,不送你了啊,手已经忙活到白底的脑门上。
好这个习惯是改不过来了,一见人不舒服就想去摸脑袋。
白底的脑袋当然摸不出什么,但是他很享受纪浩然宝贝的小手在他身上摸摸碰碰的感觉。
白底也就非常惬意的生受了。
这时候金鬃忽然眯着兽眸叽叽咕咕的哼唧了几声,纪浩然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动静有点阴阳怪气的。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金鬃,余光里就看到已经走到院墙处正要跳上积雪路的阿蒂卡明显顿了一下,接着“唧”一声五体投地的冲进雪堆里。
扭过头,雪墙上那人形的凹坑棱角分明。
“我我我我对圣兽伴侣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请圣兽放心……千万放心,我对圣兽伴侣只有崇拜和敬重,真的……而且我只有跟纳尼交配的……”
从雪堆里爬出来的阿蒂卡语无伦次的解释,末了头都不敢抬,飞快的爬出院子,又飞快的逃之夭夭。
留下纪浩然,呃……
后来纪浩然拐弯抹角的跟莱利打定那天阿蒂卡到底出什么毛病了……莱利特尴尬的说,金圣叫阿蒂卡离你远点……
呃?
金圣还说阿蒂卡没事老是围着你转,是不是要抛弃我阿妈……
啊?!
还说要阿蒂卡想都不要想,敢再去你家就推翻我们的房子叫阿蒂卡鸡飞蛋打……
???
!!!
……
要说前面的话题还让纪浩然不好意思,那么后面的话,纪浩然那尴尬啊不好意思就全都飞走了,只剩下啼笑皆非,因为金鬃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丫在妒忌阿蒂卡盖得是双层小洋!
这个爱好从在鸳鸯湖边第一座帐篷拔地而起的时候纪浩然就知道了。
到了现在帐篷升级成更加坚固挡风的木头小屋,喜爱之情也跟着水涨船高,可是纪浩然怎么也没想到,发展下来这种喜爱居然能进化成羡慕妒忌恨,并且还威胁,还找茬……
纪浩然无语凝噎了半晌,千回百转的只能憋出一句,“你跟卡拉还真是一家子啊……”
囧囧有神的纪浩然只好放下手边的事专心给金鬃讲解为什么人家可以盖华丽的双层小而自家就只能住小平房,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根子上消灭掉金鬃脑袋里那颗长满羡慕滴嫉恨的扭曲萌芽,也因此,当他把心都放在自己那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的冬季第一场围猎的大型会战准备活动,就被他完完全全的错过了,以至于莱利来邀请他参加狩猎队伍的时候,纪浩然一脑门的官司,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他这号废材都要去捕猎了?
出发前往捕猎地点的兽人非常多,纪浩然匆匆赶到集合点,一眼看过去整个人都懵掉了——即将出发的“猎人”们老得老,小得小,纪浩然甚至从中看到了莱卡、纳尼、西尼……当然灰背那些属于猛犸象一脉的老爷子们也是一个不缺。
MYGOD,这全体老弱残兵齐上阵的是怎么回事?
魁斯呢?潘呢?那些身强力壮正当年的爷们腻?!
出发的时候,狩猎队在雪地里蜿蜒出浩浩荡荡的长龙。
纪浩然晕头涨脑,四处打听,终于拼凑出一个关于本次冬猎的概况。
据说是放在部落外围监视兽潮突袭的流动哨,发现一大股全部由食草动物组成的迁徙动物流,它们是借道草原从十万大山另一方去雪山山谷过冬的动物,要在离圣金源不远的河道下游某处窄滩过江……
因为食草动物没什么杀伤力,加上过江的时候完全处于其其卡的地盘,简而言之……所谓狩猎队就是去冬游的,游览到河边溜达一圈,顺便把其其卡在过江的时候偷袭回来的猎物扛回家……
难怪整个冬猎队伍都喜气洋洋,这哪里是什么冬猎,分明就是去搬肉的啊!
52.四级状态
大荒郊野地的不比家里,再怎么是晴天,那西北风卷着雪沫吹到脸上也跟小刀子割似的,嗖嗖的又冷又疼。
而且东一句西一句零零散散着把此次出行的目的拼全,纪浩然就更郁闷,郁闷得都恨不得拿手一条条撕了莱利。
就他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跟着出来一趟除了浪费一个壮劳力金鬃驮着他走,还能干嘛啊?
偏偏队伍里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越发的衬托纪浩然黑口黑面,黑的像关公。
而且旁人都能在雪地里活动活动,扑腾着走路虽然累点,但是运动产生能量,多少能抵御点寒气,而纪浩然这四平八稳的骑着金鬃,这点热量都没了,除了看着威风,骨子里都快要冻杠了。
尤其耷拉在金鬃两边的两只脚,那冷得就更别提了,跟猫咬似的的一扎一扎的疼。
不过就算这样,纪浩然也没打算从金鬃背上爬下来。
纳尼和西尼几次过来,纪浩然都坚定得摇头。
那雪厚得能直接埋了他,掉进雪堆再把兽皮弄湿了冻身上——他还要活不要活了?
行程一直是沿着大河走的,这条水量丰沛的河流在这么冷的天气也没有结冰,水势浩大烟波浩渺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纪浩然觉得身上都要被水上的雾气熏透了的时候,在“运输队”最前方领路的是一只壮年期剑齿虎,传下了信号。
发现目标,前进暂停,就地隐蔽……
命令传达过来,整个队伍都静了,曾经的“猎手”以及过气的“猎手”都表现出了良好的职业素养,说静就静。纪浩然也趁此机会出溜一下从金鬃背上滚下来,这时候也不用担心滚地上摔坏了所以他下的非常大刀阔斧狼狈不堪,接着急三火四就地挖了个雪坑钻进去。
光着手挖雪纪浩然冻得直打哆嗦,但是好歹,这里面没风。
他心里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回去就跟莱利划地绝交——都说了他不来不来他怕冷,可是最后还是被莱利半是使蛮半是撒泼的给拽了出来,这要是以前没跟莱利混得那么熟,这小子敢跟自己得瑟吗?
忿忿不平中,雪洞相邻的地方被刨开,又一条黑影从天而降下来。
是金鬃!
这个时候纪浩然也顾不得抱怨了,一团身挤着就给自己塞金鬃肚子底下那好风水里去。
后背一挨上金鬃永远热乎乎的肚皮,纪浩然惬意的哼了一声,这才有点又活回人间来的感觉。原本出行的时候他还想着青天雪地的要隐蔽就应该白底跟着来,偏偏金鬃毛遂自荐横插一杠硬是挤掉了白底自己出来,而直到现在,纪浩然才觉出金鬃这个强势争取的英明,不然他现在上哪去找像被子似的的长长的鬃毛啊?
纪浩然把金鬃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干脆把自己装到金鬃的肚子里,就像袋鼠那样。而且他甚至都开始琢磨要不就把身上的兽皮解下来一层算了,把他自己直接绑在金鬃肚子上,当不成袋鼠还可以当一只小狒狒崽儿么……幸好他还想到了一旦上绳绑肯定会压迫身体造成气血不畅,在这种冷死人的天气一个不注意就能残废了。
大河流水声从雪里,从地下分别传过来,又在雪洞里合二为一,听起来遥远得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