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纯音(穿越 FZ)下——岫几重

作者:岫几重  录入:01-05

又想了想,净念几分孩子气地笑:“前世之缘前世了了。现在只有父亲。”

那个儒雅书生,再怎么肖似前世的父亲,都不可能是那个人。

这一世,他的父亲就是眼前这个宠他爱他的男人;而过往,该是要彻底了断。

法华师父说,他的执念太深,会累人累己。在对方说这话时,他没有在意,也没有上心,却始终没有真正忘记。

虽然他不曾刻意地回顾与挂念,却一个不经意地便想起了那些事情。合该如法华说的,曾经拿起的,总归要彻底放下。前世的好与坏,那些爱着他的、伤害了他的人们,都与现在无关了。

因为,现在的他叫索净念。

索翰华深深地凝视着展颜欢笑的青年,也跟着露出一个包容的温和浅笑:“吾儿明白就好。”

这样的净念,灵魂褪去了那最后的一点虚无与漠然,变得愈发的生动耀眼了。

“天灯没放成。”

车辇内,青年的语气似带着遗憾。

索翰华沉沉地笑出声:“明晚还可以继续放的。这几日,为父得了空暇,就多陪陪吾儿,多处走动游玩下。你觉得呢?”

“好。”

【一二四】敲棋子

到七月二十几号时,帝王仪仗才姗姗地回到了栋丘。

除了索翰华的少数心腹外,自然是没人知道皇帝早已经回了京中。这段时日里,除了每三日一朝会外,净念算是撒手没再管那些朝堂大小事了,皆有其父接手了过去。

同时索翰华果真应了之前的说辞,不仅在某一晚陪着净念连放了好几个天灯,更是趁着空暇,带净念玩遍了栋丘及周边的小镇。

对于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的净念,一夕间又彻底地放开了前尘纠葛,整个人隐约变得多了一丝生气。在偶尔遇到民间新奇的小玩意时,他也会好奇地观望与参与。

每每这时,索翰华只如寻常人父,微笑着包容孩子的新奇心,偶尔会故意逗弄取笑下。

净念慢吞吞地走向正阳宫,那里是索翰华处理公务与私下召见臣子的地方。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周边的景色,一边回想着前几天父亲教他下棋的技巧。说是,棋如事局,谋定而动。

不过从昨天起,索翰华因“回京”了,所以再次忙碌起来。故而净念便自己研究起来——男人说了,只要哪天能够赢了他,便可以不用再吃难以下咽的药膳,也不会再限制他吃甜点了。

虽然并不是真的在意药膳与甜点,净念却觉得心里是满满的高兴,缘于那种被父亲关爱宠溺而对他不断地包容让步。故而随着时日的推移,那鱼水交融的粘稠情感,也变得更加的缠绵隽永。

净念微微地扬起唇。

迎面走来的二人,本该规矩地给净念行礼,却不约而同地出了些神。

索临牧与索临孜。

净念淡然地看着他二人,问道:“何事?”

显然,这两人又是吃了一惊。即使这几年他们兄弟间来往密切了些,也鲜少被这位长兄主动关问过。

“见过大皇兄,”索临孜很快就回了神,恭敬地回答,“父皇……在与大臣们商讨要事,恐怕现在不方便见你。”

虽然觉得这二人有些奇怪,净念却对索翰华以外之人的心思没有多深的探究欲望,便点了点头,道:“索临孜,却你的刑理部。”既然父亲在忙,他还是先去处理下索谨傅下毒一案。

想到这件事,净念也不免心生蹊跷。

“那便一起吧,”这时索临牧开了口,“臣弟也刚好有事要去刑理部。”

净念瞟了他一眼,没做多想。

说来,今日之律国,朝堂体系架构即位两廷五部一司一院。

而其中五部,便是索翰华的另外五个儿子,每人各掌一部。净念则是掌控督查官员暨监察军营的明司——不过三年来,他鲜少上朝管事,明司到目前也略显虚名隐形。

“还是为了小十的案子?”索临孜低声问道。

净念淡声嗯了下,道:“该是结案了。”真相如何,暂时也不那么重要了。在于明面上,钟氏落马,这件事早就告以终结了。

索临孜闻言沉默,便没再开口。

三人一路无话。

等终于到了刑理部,索临牧先一步离开。净念则与索临孜进了刑理部的密堂,先将调查的资料过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任何新的线索,便在结案卷宗上戳下印章。

“大皇兄倒真是宽容,”索临孜挑眉,意味不明地笑道,“下毒人费了那么大圈子,可当真就为了谋害小十的命?”

瞄了他一眼,净念漠然回道:“不重要。”

他知道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了。但事实就是,小十丧命;他借机打压了朝中即将兴起的最大党羽,更是给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一个警示。这样的结果,便够了。

至于下毒之人是谁,其实无非就那几人。

只要他清楚最后的目标并非是父亲,甚至并非是哪个人,或许仅仅是试探,那么,他便无所谓。

“想不到皇兄原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索临孜又道:“连养虎为患的道理,都浑然不上心。”

净念不语,既做完了事,该是离开了。刚走至正堂的前院,他就见到一人捧着一叠卷宗朝这头匆匆走来。

便不由得顿住步伐。

跟在净念身后的索临孜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几分好奇地顺着净念目光看向来人。

这人看到他们,也是一愣,目光在净念身上逗留了稍刻,忽然发现一旁的索临孜,忙跪下道:“微臣参见景亲王。”

“你是谁?”

索临孜尚未开口,就意外地听到净念开了口,更是诧异地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而跪着的人,明显没反应过来。

“大皇兄问你话,怎么不回答。”索临孜见对方半天没回话,冷声开了口。

那人一惊,忙道:“参见御武尊王,微臣是刑理部理卷署的右官沈农。”

察觉到这人话语里的战战兢兢,净念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最后低声应道:“嗯。”再不作停留,就绕过对方,朝大门走去。

索临孜目送着净念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后才重新打量起地上跪着的男子——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刑理部内很普通的小官员。

“沈农,近日刑务署署总左察一职空置,你可有意愿担任?”

沈农茫然不解,为何一下子连升两品,还是这向来冷面冷心的景王点名的自己,只能诚惶诚恐地回答:“……微臣多谢景亲王赏识。”

在刑理部待了大半天,净念回宫的时候已天色将晚,待他去索翰华的寝宫天华宫,依然没见到人后,询问了下宫侍,便再次赶往正阳宫。心下却是有几分奇怪的,索翰华往常这时候多是回天华宫了的。

一路上,无人阻拦。净念刚一踏进了御书房,便听到一位老臣说道:“御武尊王今已是二十五岁足了,再继续住在宫内,怕是有损了规矩。”

索翰华没有回声,便又有一人附和起:“陛下,几位亲王都娶了妃子有了子嗣,而御武尊王至今尚未纳娶,委实不合规矩,更怕有些谗言流出,正所谓人言可畏……”

“父亲。”

净念的唤声打断了这人的涛涛大论,屋内几位大臣,皆是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在皇帝面前参本归参本,但人真到了面前个个都又不自在,前些日子这位尊王的手段,着实令他们有些畏惧。

索翰华微笑道:“净念可听到了刘卿几人的话语了?你道是如何想法呢?”

净念缓缓走至几人跟前,眼睛紧盯着说要他娶妃的人:“那些规矩,与我何干?”

这话一说,其他人俱是不赞同,第一个说话的老臣忙道:“尊王此言差矣,无规矩不成方圆。尊王贵为一国表率,自然要一行一言都表陈了典范。”

净念看向他,漠然道:“我居住何处,娶不娶亲,无损于国体民生,也不曾渎职玩忽,本乃私事,与尔等何干?”

那人则不依不饶:“尊王身居高位,凡言行举止,已是无论公私。自然……”

“好了。”索翰华忽地出声打断了几人的争论,“这件事且不必再提。吾儿的事,自有朕为他考虑,不需众卿操劳。近日阿萨族事起,东浔河一带灾民尚未安置妥当,尔等还是多放些心力在国家大事上罢!”

皇帝一言既出,这位老臣自然不敢再争执——索翰华的手段,他们还没有忘记。

等几人讨论完了事情都退下后,索翰华笑望着净念:“怎的想起来这边?”

净念蹭到男人的身边,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闷闷地说:“……他们说,明年宫中要选秀。”

索翰华扬了扬眉,将青年搂进怀:“朕是皇帝。”即使不欲大办,有一些事情并不会因为是新朝,而完全颠覆了传统的规矩。

净念愣了愣,直盯着男人神色自若的脸看了半天。

终是被这直白的目光盯得无奈,索翰华亲吻了下青年的额头,低声道:“吾儿是在不放心为父?”

净念慢慢地埋下头,抵着索翰华的肩窝:“没有。”他不会阻止父亲想做的事情,但是……

索翰华笑叹:“乖孩子。”随即又轻声道,“倒真是直接干脆,可惜了朕还在想着怎么安抚吾儿。”

无声地弯了弯唇角,净念嘟哝道:“反正父亲都是与我住在一起。”如今的他自然是知道妃子的本质是什么,但父亲既是只拥有自己,多几个妃子,与他又有何干。

听了,索翰华大笑:“吾儿真是有信心。”

“不是吗?”净念反问。

索翰华敛住笑意,沉声道:“傻孩子,选秀不只是给为父选妃。”

净念怔了下,遂眼眸一亮。

【一二五】尘与土

宫廷选秀,除了是帝王选妃外,自然还有皇子亲王们,可选中看中的秀女借机纳妃。选秀另分大选小选不提。

本是历来皇室宫廷的规矩,内廷报备时,索翰华对此也并未上心。

却没想到净念忽然提起这一茬。

青年的性情淡泊,在他面前也没有曲折的心思。索翰华便知了,这人其实有着隐约的不高兴,哪怕那些妃嫔是摆设。

遂就忽然心软了。

说什么规矩,也不过是无甚所谓。他索翰华真不想做的,规矩、谏言,都不过是一纸空话——如同被臣子反复提起的,净念的婚事。

索翰华凝视着净念的眼睛,波光微荡,煞是动人:“你那两个小弟府上少了管事的,这次选秀,朕便打算给他们选个正妃。”说罢,轻捏了捏青年的脸颊,低声道:“所以吾儿尽可安心了。”

净念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微弯了弯。

索翰华笑着又逗弄了他几句后,也没再多言,将对方轻轻地拥在怀抱里。

这个本是冷情寡欲的青年,真真的在意起一件物事或是某个人时,当真是倾着全部的心力。越是淡泊之人,骨子里可能是越有执念。

如今的净念,可谓是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一人身上。

温顺而坚韧。如是乖巧,索翰华想,连他都是不忍亦不舍,在哪个不经意间就伤了这孩子。

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选秀择妃,于索翰华不过是过个流程,于净念……即便再淡然,也是有一分轻微的在意,哪怕他自己没有察觉。

感觉不到疼痛的人,更是让人心疼。对索翰华来说,自然没有什么专一忠贞的情爱观,在面对这样的青年时,只是出自真心地一而再地包容甚至退让,故而那些本就无足轻重的人事,便越发地不足为意。

父子二人在书房内一起处理了些紧急的折子后,便携手回去了天华宫。

其后时日,按部就班地来去。索翰华与净念各自恢复到原本的规律生活中,偶尔,净念会在某一个深夜悄然地离开皇宫,然后在第二日日头初升时重新躺回帝王的龙床。

索翰华对于净念的行动,大多时并不追问。不过有时候遇到一些难事,净念会主动地告诉他,或便得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提议。

大雪时节,即便是栋丘,也有些寒意。

净念裹着一件毛裘——这是去年围猎时,索翰华亲手射杀了南地雪貉,特地让人扒了雪貉皮毛给他缝制了这件保暖衣物——刚踏入紫青宫的正殿,就听到小孩儿的啼哭与宫侍的哄劝声。

“大哥……”小孩儿眼利地捕捉到净念的身形,顿时撇开了一干人,跑到了他身前委屈地说道,“我不要离开。”

净念怔了下,遂弯腰将索谨研抱起来,问向都跪下的宫侍们:“怎么回事?”

一人小心地开口,将事情前后叙述得清楚,大抵就是宫中不再戒严,皇帝让南菱宫的人把索谨研接回去。

“十一殿下知晓了,便哭闹着不愿离开紫青宫。素妃已经派的人来去有几拨了,都被十一殿下斥回去了……”

净念静默地看着委屈地撅着嘴的孩童,淡声问:“既是父亲的话,十一为何不听?”

小孩儿有些伤心,又有些害怕,呜咽了几声道:“我怕……十哥哥……”

他话语说的不清不楚,净念却是心中明了了。皇室成长的孩子,懂事的总是格外的早,即便这个孩子还有几天才足四岁。

净念抬起手,替孩童揩了眼角的泪花:“你回你母妃身边,过几日等你生辰,我再送你些玩意。”说来对于这孩子,净念倒是十足的兄长样。

或许便是人之间的缘分罢,这孩子也算是在他身边长大,又是极爱黏着他的性子,时日久了,净念对于孩童便多了一份耐心与纵容。

索谨研闻言破涕为笑:“我想要乌龟儿。”

“嗯。”

随即,净念对宫侍们吩咐了声,就兀自抱着小孩儿朝南菱宫走去。

“大哥要经常来看我……”

几日后,索谨研的生辰便到了。本不算特殊的日子,但考虑到夏天时被毒害的索谨傅,皇帝便宣称要在中谊殿为这孩子举办一场生辰宴,朝中大员们皆要参加。

一些人虽是不解,只当作皇帝是借机表明对于这位废帝之子的看重。

宴席不算大办,倒也不失热闹。

索谨研一开始见到净念就跑到他身边黏着不走,旁人见了虽知不合礼数,却碍于净念的威名也都不敢置喙。宴席结束,已是月上梢头。净念抱着趴在怀里打盹的孩子离了大殿,适巧遇到了从别门出来的索临孜。

“大皇兄。”索临孜客气地喊了声。

净念本只作擦肩而过,却忽然看到了索临孜身后的人,一时停下脚步,毫不忌讳地看向那个人。

索临孜也顺着看了过去,扯了扯嘴角:“这是刑务署署总左察沈农。大皇兄你先前在刑理部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闻声,净念的目光转移到索临孜的面容上,半晌,才轻声应道:“嗯。”这索临孜,虽然不太喜自己,且对着沈农有些好奇与试探,却是没有多少不轨的心思。

索临孜也是坦然:“我见他似乎挺得皇兄你的眼缘,刑务署缺人,便提拔了下,沈左察却是不辜负我的点拨。”

那头,沈农连声自谦,只道是感恩景亲王的赏识,不敢懈怠,尽量做好本分。

净念表情淡漠,听了这话,只轻声回:“我知晓了。”

这个沈农确实和前世的父亲很像。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过去的记忆与眼前的现实,他自然能够分得清,不能说他对于这个长相气质与父亲一样的人没有半点异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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