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
“就不给你!”孟青衣孩子气的逗着小家伙,并不担心小家伙会被逗哭,没办法这家伙脾气好的让他这个大人都甘拜下风。果然,小家伙只是瞥了他一眼,颠颠的走到季琏身边,小屁股一扭就坐在了他旁边,小身子就靠在了他的怀中,大声的说道:“爹爹……”
季琏淡淡勾起唇角,帮他倒了一杯茶,也不帮他看烫不烫,小家伙却已经很满足了,用小手捧住茶杯,靠着季琏小口的吹着茶水,一点点的喝着。
那小模样,颇有一种君子的风采。
孟青衣摸摸鼻子,真是的,小家伙越来越不乖了,学什么不好,学装模作样,小小年纪不活泼就算了,搞得好像自己才是小孩子似地。
孟青衣撇嘴,出来玩嘛,这么闷。
季琏怀中,不知道何时冒出来一把古筝,他放在同样变出来的琴桌上,什么也没有说就开始信手拨弄起了琴弦。
顿时,悠扬的乐声在林中响起,很柔美却不媚俗的调子,淡淡的,给人一种好像是在梦中的感觉。
寒水手在空中一抓,变出一把笛子,放在唇上吹了起来,笛子的声音一开始很轻,一点点的融入古筝的乐声中,再一点点的变大,直到可以和它并驾齐驱。
如此美妙的音乐,如果不来点其他就有点太浪费。
孟青衣笑着离他们远点,从腰间摸出自己的佩剑,开始舞起了剑。
说是舞剑,不如说是在起舞,剑气过处,花瓣四处飞散,却又因为剑气扭动空气而不会落下,就这样在空中打着转转飞舞着。
尉迟辰听说郊区有桃花林,尉迟佳想出来踏青,他就想了起来,两人就过来了这边。
还未见到桃花林,就先听到了抑扬顿挫的乐声,越近乐声越发的清楚。
等到走进了,却发现,原来早已经有人比他们先来,还在桃花林中抚琴舞剑,好不潇洒。
桃花林中,漫天飞舞着浅粉色的桃花,一人红衣张扬,持剑独舞,翩然飞转间,好一番绝世的风采。潇洒,风流,公子少年踏歌而行,不过如此。
而对面的桃花树下,两人坐于其下,一人吹笛,一人抚筝,锦瑟和鸣好不惬意。
白衣宁静,黑衣淡然,最里面居然还藏着一个小孩子,笑嘻嘻的捧着个小茶杯,乖巧的听着,看着。
这一刻,这片桃花林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他们站在这里就像是闯入仙境的凡人,格格不入。
曲终,舞停。
季琏和寒水相似一笑,这一曲真是惬意,很久没有如此放纵过自己。
桃花落在了两人的身上,发间,季琏伸手帮寒水拂去,这只是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动作,却因为他们之间那种默契到让人无法插足的气场而显得有什么不同。
尉迟辰看到这一幕心中咯噔一下,他也认出了季琏就是那日那个玉器店的老板,而那个红衣服的美男子则是赶他走的人。
孟青衣收好剑,跑到季琏身边,凑过脸去让他帮自己擦汗。
季琏拿出一块白色的锦帕放在他脸上,孟青衣不满的瞪他,却发现自己瞪得眼珠子都出来大概也指望不上,只好可怜兮兮的抓住帕子胡乱的擦脸。
小开心在旁边,拍着小手笑话他。“姨姨,笨笨!”
孟青衣气闷的瞪了季琏一眼,帮寒水拂花,也不帮他擦汗!
偏心!
季琏则完全视他的抱怨为无物,拿着小点心喂小开心。
寒水被他们两个的互动逗笑了,才一笑就听到旁边吸气的声音,扭头就看到尉迟辰傻着脸看着这边,那张让他伤透心的容颜如此突兀的出现。
寒水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再次遇到他。
62.
一场踏青,开心而来,败兴而归。
因为尉迟辰的出现,寒水自然不会再待下去,孟青衣虽然想玩,却也不是真的不识体面的人,见到这样的情况也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子而让别人难堪。
至于特尔和小开心,完全由别人做主,因此,很快就上马车离开了桃花林。
尉迟辰却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满脑子都是寒水那个笑容,明明只是唇角勾起的一个弧度,长这么大见最多的也不过如此,甚至很多人笑的要比他灿烂很多,可是,却从未有谁让他的心如此震撼过。
好像一只小手紧紧的抓住了心,被扯得很疼,很疼,却不知道为什么。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
尉迟辰遗憾的想,那样美丽的人,偏偏是个男儿,倘若是女子那便好了。
尉迟佳却在旁边看的不是滋味,刚刚的那三个男子,每一个都是艳过女子的绝色,但是少爷也不该这样看着人家,尤其是那眼中显露出来露骨的渴望,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寒水回去之后,并没有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反而一直陪着小开心玩,却也因为太开朗,而让他们更加的担心。
这并不符合逻辑。
等到夜里,季琏把小开心哄睡了,回到房中看了眼已经睡熟,在床上躺的四仰八叉的孟青衣,轻轻关上了门,离开了玉缘。
等到门关上之后,床上的孟青衣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睡过的样子。
只是,他并没有出声,只是这样静静的躺着,看着黑漆漆的房间。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可说,他没有办法去帮上寒水什么忙,只能假装睡着给季琏机会去陪陪寒水,即便不能化解什么,有什么难受,说出来总的好的。
季琏回到了冥界,忘川上寒水一人独自坐在摆渡的床头,双眼漫无目的地看着望不到头的忘川水,寂静无声,就像他这些年的岁月,淡然的连回忆都无法记起。
一人踏水而来,站在了船上,船身微微一晃,船头那边沉下去一些,季琏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手中握着的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寒水还未接住就闻到了香醇的酒香飘来,下意识把酒壶握在了手中,低头闻了闻,难得的诧异道:“一梦千年?”
一梦千年是酒名,是冥后龙玉最拿手的酒酿,也是六界中最名贵的酒,千金不换。
先不说这酒酿造起来有多苛刻,就说龙玉每天忙着和雅亦卿卿我我,到处游走,哪里有空闲下来酿酒,因此这酒是属于龙玉的私藏,没想到季琏居然能拿到手。
季琏也不解释,只是淡淡的说:“就这一壶,要不要尝一口,迟了可就没了。”
寒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如何都到不了眼中,一片凄楚。
他大口的灌了一口酒,如喉温润到了胃里却是火辣辣的烧烫着,眼前仿佛闪过无数场在脑海中惦念了许久的画面,一梦千年,如梦似幻,果然名不虚传。
他知道这酒是龙玉给季琏拿给他喝的,他岂有拒绝的理由。
“好酒!”
“主子的东西,自然不会坏到哪里去。”季琏接过他手中的酒壶,也轻轻抿了一口,他喝酒就和他这个人一样,一点都激烈,淡雅的仿佛在品茶,完全没有一点该有的烈性。
“呵呵……说的不错,主子的东西,有哪里会不好。”寒水许是酒气已经上了头,一点都不像他平日淡淡如冰的模样,“就算有人敢说不好,只怕也要立刻被王带去好好交流一番。”
“你喝多了。”季琏如此说着,手中的酒壶却一点都含糊的重新递给他。
寒水接了过来,大口灌了一下,却因为太猛,呛得咳嗽了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好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才肯罢休。
季琏帮他拍着背,轻声道:“你这又是何必。”
寒水擦掉眼中咳出来的泪水,仰面躺在了渡船上,看着冥界特有的天色,淡淡的笑了。“何必呢……是啊,何必呢……”他喃喃的说着,眼中泪光浮动,却再也不肯落出来。
“我早该喝上这一壶一梦千年,醉生梦死几百年才好,却偏偏活的如此清醒。”他没有扭头看季琏,只是轻声和他说着。“季琏,你说我何必,其实,你何尝不是如此,如果真的放下了,你又怎会如此。”他重新坐了起来,这次缓缓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说道:“我们,从来都是一样的人,不然又为何会把自己逼到如此的地步。不……”寒水摇头,“不单是你我,就连主子,王,甚至孟青衣,哪一个不是这样的人,为了一个人摊上了生生世世,只是,我们都没有那么好的命。”
寒水说着,淡淡的笑着。
是的,我们都没有那么好的命,不是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不是所有等的人都能等来自己要等的人,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雅亦可以拥有龙玉,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有回报,不是所有的誓言都能守约。
“你说,孟青衣还有个心愿是什么?”寒水突然转移话题,问的及其突兀,季琏微微一怔,许久,缓缓摇头:“不知道。”
孟青衣当时许了一个愿望,所有人都以为会是对黎王和洛王的复仇,可是等到两国改朝换代,他却并没有消失,虽然永远都没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却依旧作为一个灵魂而存在。
那么,他的愿望就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一个,可是到底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他从不提起,也没人去问过,毕竟那是属于他的私事。
只是,雅亦和龙玉都猜出了什么,才会让他留在玉缘,而不是收入冥府。
超于仇恨的愿望啊……
“也许我知道。”寒水深深的看了季琏一眼,这个男人现在虽然开始会笑,可是,那样的笑容总是让人感觉很飘离,不过比起以前已经是很有人样了。
“嗯。”季琏点点头,完全没有半点好奇的模样,他只是安静的品着酒,那样的云淡风轻,寒水甚至开始怀疑,这世间真的有什么可以让他动容吗?
只是,他并没有资格说他什么。
受过伤的心,锁了,丢了,没了。
重新开启,说的容易,其实又是如何的难。
不是谁都有能力重新去喜欢别人。
“季琏,我真的不懂你。”寒水叹口气,终于把藏在心中多年的话说了出来。他不懂他,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懂他,也许除了主子,在没有了吧。
季琏笑了起来,无声的,绝美的,仿佛一只翩然的幽夜蝶,优雅而神秘,却足够妖艳的勾人心魄。
“寒水,懂不懂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从进入冥界,从你遇到主子开始,你就不在是一个人,即使你整日站在这荒芜一人的忘川之上。”季琏的声音淡淡的,却戳到了人的心底。
他不知道是告诉寒水,还是在告诉自己。“我也以为没人可以再懂我,可是我还是遇到了,发现了,原来还是有人懂我,即使我们从来都不曾站在同样的高度。我还是很感谢他,那样的懂得。就向他对你这般,寒水,这就是懂得。”
寒水笑着点点头,是啊,他们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有主子懂得他们,给了他们今天所有的一切。
“无论结局如何,你走过了,就不要后悔。”季琏扭头看着他,“寒水,至少我们还有谈起明天的机会,这本来是没有的,对于得到的要珍惜。”
“哪怕,失去的还没办法放手吗?”寒水看着他,目光灼灼。
在这样的目光中,季琏缓缓闭上眼睛,收起了眼中所有的情绪,轻轻的点头。
“是的,哪怕失去的还没办法放手,哪怕它早已经长在心中变成了一根带着血骨的长刺,那也只是我们一个人的疼。”
“我知道了。”寒水点了点头,轻声应着。
他很想问,季琏,这就是你吗?你就是这样在过每一天吗?
抱着长在自己心间的刺,每天被它煎熬着,一个人疼着,却总是在人前云淡风轻,淡漠而无情着吗?
那么……
你可曾因为太疼而流过泪,还是忍着泪宁愿流着血。
季琏,你怎可对自己如此的无情。
寒水单手托着腮,把手撑在了膝盖上,像个孩子似的抱膝而坐,看着前方的雾色妖娆,说道:“我的故事你要听吗?”
“你若想说,我便听。”季琏不逼他,只是在等,如果他说,那么他就听,如果他不说,他就离开。
寒水笑了,这就是季琏啊,总是这样看似冷漠的温柔着。
八百年,他出了主子也就只交了这么一个朋友,说实话,他希望季琏可以幸福,甚至比自己更加的希望。
他总觉的,季琏不该是这个样子,如此淡漠。
可是,他又没办法想象得到他热情如火的模样,只能静静的等着,期待着有那一天的出现。
想到红衣如许的孟青衣,寒水想,也许他真的可以。
可以比他们都幸福,就像龙玉和雅亦那般。
63.
这世间很多的事情,相遇的时候总是那样的相似而雷同着。
寒水遇到尉迟辰的时候是在八百年前。
他记得前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春天却奇怪来的特别的早,雪还未化完,居然已经冒出了青草的嫩芽。
寒水那一世是皇亲国戚,是八王府中的小主子,并不如现在淡泊的性子,虽然不至于飞扬跋扈、蛮不讲理,却也骄傲的,仰着高傲的头颅,高高在上着俯视着他的子民。
这是他从小生存的环境告诉他的道理,只有你强势了,才不会被欺负。
只有你够骄傲,才会有人跟在你的身后,像狗一样的讨好你。
即便,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是那样的日子,他根本无从选择。
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用各种伪装层层保护着自己,不为其他,只为自己不受伤。
那年的初春,寒水突然心血来潮,独自一人骑马离开了府邸,去了山中打猎,那时他以为自己够厉害,根本不知道平日里猎场被圈养的动物,哪里还有几分兽性。山中的猛兽,又哪里是那般好对付。
初次离家就受到了很大的挫折,他遇到了狼群。
在最后被逼到了山崖边,已经受伤的他,根本没有力气再和这些畜生斗争。
让他唯一可以选择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死。
只是,这又有两种选择,一种死在狼堆里,被作为食物。另一种则是跳下身后的悬崖,即使死相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寒水还是选择了后者,作为上位者的骄傲让他没办法接受前一种的死法,即使后一种也没见得有多高贵,说白了死,无论如何都是很孬。
寒水跳了下去,摔成了重伤,身上的骨头断了个差不多,可是却并没有死掉。
救他的人是那一世的尉迟辰,他是一位商人,善于算计人心,无利不早起的商人。却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名很厉害的大夫,他捡到了重伤的寒水,出乎人意料的救了他。
这样的行为让整个商队的下人都难以理解,主子居然会救一个无利可图的半死之人。甚至连尉迟辰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救这个少年,只是人既然已经决定要救了,也就不会刻意耽搁。
寒水醒来的时候,尉迟辰真在帮他喂药,拿着很小的勺子,一点点的,从他的唇上浸湿,漏到了紧
咬的牙关中,醒来之后感官苏醒,满足的苦涩腥味让他难受的想要吐。
却看到那人笑吟吟的眼睛,他说:“哟,小家伙性子不错,居然这么快就醒来了,既然醒了就张开嘴,赶快把药喝下去。”说完,一点都不知道对病人温柔的,把他稍微扶起来,就把整碗药灌下了肚子。
寒水被逼强迫咽下了一碗让他一直很恶心的药水,眼泪都被逼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让人脆弱,居然就这么落了出来。
他说,“我永远都记得他那时的模样,他那样的人,居然被我的眼泪吓到了,手忙脚乱的笑死了人。”
最主要的人,人人都对他敬畏着,从未有人叫过他小家伙。
明明是第一次见的,却是那样的亲昵的称呼着。
寒水说,他是在满马车浓烈的药味中,泪眼婆娑中认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