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络气到极致,反而笑了,拿起银行卡,从容端详。
“钱是少点儿,但聊胜于无。您的意思我明白,您的担心没必要,我跟温玉骋早分了。现在他后悔,死皮赖脸追我,我对他失望透顶,压根儿瞧不上他,只要您看牢他,保管不会发生您不愿看到的事。”
笑盈盈说完,何络两指夹着银行卡,特意在温玉骋跟前绕一圈,要他看清他已收下温参谋长的美意,尔后,清风一般的飘出温家。
“这把岁数还舔着脸倒追个小毛崽子,温家的脸全让你丢尽了!早知你是这么个扶不上墙的玩意,你一出生老子就该把你掐死!”
“爸!丢脸的不是我,是您!”
“你、你个兔崽子说什么?干嘛去?给老子回来!那小狐狸精滚得越远越好,不许追!”
儿子翅膀硬了,爹妈的话就不那么好使了,温玉骋将温参谋长的喝令抛得远远,三步并两步,大踏步的奔出温家。
何络没跑远,正扬着银行卡在白色宾利旁等着他。不等他说话,现行开口。
“要重新开始,可以。第一,保我爸提前出狱;第二,把我捧红。同意,这就是定金。不同意,这就是你伤害过我的补偿。”说完,示意温玉骋开车门。
温玉骋真受了刺激,嘴巴张了又张,好像离水的鱼,垂死的可怜样子。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像过去那样把你奉为主子吧?谁先陷进去谁就输了,这回是你巴着我,所以,那个高高在上的,也会是我。你可以拒绝,不强求。”
第六十五章:阻挠
之前被刺伤住院,方惟和温玉骋都来帮忙,宋凡很感动,暗自检讨以前是不是太过分,真的犯了小人之心,把好人当坏蛋,打算此后与他俩修好做朋友。
岂料,出院没多久,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告知他,之所以会遇刺都是方惟和温玉骋幕后操纵。
宋凡不会被陌生人一两句话蛊惑,但确实生出疑心,经过私下调查,得到确认,愤恨的火焰自然而然在胸中狂野燃烧,故而施展报复。
方惟和温玉骋想把他踢出局,他偏要分一杯羹,不止如此,还要把他们见不得人的真实性向公之于众,搅合得他们家宅不宁、后院起火。
幸好宋凡还不至丧心病狂,目的主要在于让两人割肉,为他的损失买单,才没对岳小贱和何络造成多余伤害。
岳小贱自打被解救归来,一直战战兢兢,情绪很不稳定,最后生了病,高烧不退,急转成肺炎,住进医院。
打针吃药挂水,方惟衣不解带、夜不安寝的悉心照料,岳小贱的病情很快好转,终于有力气应付来探病的人。
说是应付,比较合理,方正,孟栩,方司令员都不是省心的主儿,前两个无视病人虚弱,可劲儿闹腾,后一个板着严厉脸庞高声教育,说他还是锻炼不够,养好身体,继续加倍操练。
岳小贱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撒娇使媚资本杠杠的,实在不想蜕变成肌肉男,方司令员前脚走,他后脚就央求方惟病好后把他带回自己家,如非必要,再不能进小将军楼那魔窟。
岳小贱把方惟的公寓称之为自己家,令方惟十分满意,立马允了岳小贱的请求。其实,他也早想回自己家,躲开父母监控,过舒心自在的小日子,捡儿子不在的时候,胡天胡地做爱做的事。
岳小贱这一病,忙坏了方太太。
方惟在医院照顾,她就负责后勤,熬汤煮药,炉灶几乎不关火,怕勤务员交代不清,方惟喂错时间计量,冲撞了药力,一天几趟亲自往医院跑,当岳小贱是亲生儿子那样疼爱照顾。
岳小贱过意不去,孟栩来探病时更看不顺眼,嘴上不说,心中的狐疑一层层累积,总感觉大大不妙。
“或许你认为我挑拨你们母子关系,如果你想和小贱长久,一定保证他远离你母亲。”
孟栩忍不住担心,趁方惟出去打电话,将他拦在楼梯间,道出警告。
方惟没有任何不悦及惊诧迹象,平静注视孟栩,眼神深邃而笃定。
“孟栩,我不轻易相信人,但我一直信任你。”
孟栩的心微微悸动,稍稍刺痛,表情难得流露出慌乱,勉强扯一抹笑,略略发苦。
“你这混账,小贱正躺在病房里,你竟有心勾引我?”
“我说真的。”
“管你真假,反正我提醒过你,别到时后悔。”
“你了解,我从不让自己后悔。”
孟栩又笑,这回渗出嘲讽,对自己,也对方惟。
他早知道方惟不会不知道,之所以当年没有阻止,大概是他不值。亏他曾那样自负的以为,自己在方惟心中的地位至高无上,无可取代。
方惟是冷静的理智的,连感情都是计量好了的。事隔很久,他才领会出,自己到底有多么愚蠢,自不量力。
“看来,我是替古人担忧了。”
“对不起,那时太年轻,太多事还不够力量,你要怨我也是应该。”
“我自己选的,你不欠我。”
方惟越诚恳,孟栩越觉得讽刺,早就深埋且腐化成泥的怨恨蠢蠢欲动,妄想跳出来兴风作浪。
可,有什么用?
往事已矣,他和方惟谁也不是谁欠缺的那条肋骨,强要沉湎无非自寻烦恼罢了。
岳小贱即将出院,他娘获悉消息,延时好几天赶来了,一进病房就扑倒岳小贱身上,哭丧似的嚎啕。
方惟恰好不在,岳小贱手足无措,只有方太太上前拉劝。
岳小贱的娘似乎哭进了境界,完全无视劝阻,口口声声对不起岳小贱,要岳小贱跟她走,她再也不要治病,和他奶奶娘三个,苦就苦,干干净净过日子,再不让岳小贱干见不得人的差事,受说不出的罪。
岳小贱依稀听出些苗头,可是,他娘的哭功实在惊人,堪比一万多喇嘛做道场,吵过烂蛤蟆坑,把他好不容易齐聚的灵感统统吵散,溃逃个无影无踪。
“妈,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干嘛?我就是生个小病,且死不了。”
“小建,妈对不起你,妈早死了才好,是妈拖累你,害得你……妈不治病了,走,跟妈走,是死是活是妈的命,咱不受这恩惠。”
“妈,您怎么了?咱不是说好,您好好治病,我收入稳定,又有好多朋友帮忙,钱不成问题。”
“你收入都怎么来的?那些都是什么朋友?妈糊涂啊,你小小年纪哪儿能赚那么多钱,不就是……妈死都不能瞑目啊……”
“妈……”
“小建,你别瞒了,你赚的什么钱,跟教授什么关系,妈都知道了。”
“小岳,对不起,我接了你电话,以为你妈妈都知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对不起。”
“他婶子,您没对不起,我谢谢您的教授儿子对我们小建的照顾,我们家就小建这一枝根苗,真不能……我这就带小建走,麻烦您跟您儿子说一声,受他的恩惠,我卖血卖器官,不吃不喝,一定还上。”
“还什么?”
温文儒雅的优质男音倏然插入,方惟在瞩目中款款归来。
“小、小惟,你快劝劝,小岳的妈妈要带他走,都是我不好,唉,都是我不好。”
岳小贱想的是能瞒多久瞒多久,反正他和方惟能维持多久还不一定,若是他娘病好了,他和方惟刚好分开,索性什么都省了。
现下暴露马脚,方惟愿意就让方惟解决,他正愁不懂得应付雌性动物的眼泪。
借口不妨碍岳小贱养病,方惟将岳小贱的娘请到外头说话,晒太阳闻花香,对久卧病床的人很有好处。
岳小贱的娘这会儿也瞧不出病态了,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讲岳家不能在岳小贱这里断根儿,方惟对他们的好,她牢牢记下,结草衔环豁出命去也要报偿,恳求方惟高抬贵手放岳小贱回归正常人群,躲开这为伦常世俗所不容的圈子。
方惟脸挂微笑,安静聆听,偶尔半垂下头,掸掸裤腿,整整衣角,耐心等岳小贱的娘口干舌燥,适时递上茶饮料,一双眼直勾勾射进岳小贱娘亲眼底,无比洞彻无比犀利,不出一分钟,就让岳小贱的娘感受到深沉的阴寒,忍不住视线游移,再不愿与这双眼对视。
收到效果,方惟便呵呵放大笑容,调整坐姿,施施然开口。
“您确实是今天才知晓真相?小岳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学历没力气,凭什么有钱还债,还给您治病,您之前就没有过怀疑?这话说出去,怕只有小岳信,因为他心虚,不敢不信,您自己信吗?
我不管您现在跳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用意何在,明确告诉您,想从我身边带走小岳,是不可能的。”
“我反对你们不光是为了小建,也是为你着想,你是个堂堂大教授,这种事情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还会影响你前途。你是好人,帮助我们娘三个,我真心希望你好,不想连累你。”
“我搞的是学术研究,跟我的性向有何关系?您既然可以危难之时抛弃未成年的儿子,走投无路的时候又跑回来投奔被您抛弃的儿子,不管他能否承受,利用他善良心软,渴望亲情把沉重的负担强加给他,现在更不知何种目的,剥夺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安定,又何须在意,连我自己都不当一回事的所谓影响?
您自私也罢,狠心也罢,小岳高兴,我就愿意支持他给予您安枕无忧的生活;倘若您做得太过,超越我能容忍的底线,我有的是办法在小岳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扫清障碍。比如:您病得这么久,始终得不到手术机会,病情恶化……”
“你……”岳小贱的娘吓白了脸色,看鬼似的狠瞪着方惟,嘴唇颤抖着开合半天,最后,残破的句子伴随泪水涌出。“我不是……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我知道我连累小建……我早不想活了……可小建……小建说他已经没有爹,不能再没有妈……我真是心疼他……为他好……”
“莫紧张,我没有责备您的意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理解您当初的作法。况且,若不是您和小岳的父亲把他逼到绝境,恐怕我也没机会认识他。您和小岳父亲亏欠他的,我替你们加倍补偿给他。如果您还有残存的母性,就请接受我,我会好好照顾小岳,也会照顾您。如无意外,绝不会变。”
岳小贱的娘掩面痛哭,方惟放眼望凉亭外,云淡风轻。
第六十六章:变态
“小岳啊,别和你妈妈生气,天底下的妈妈都希望儿女好。不是说你和小惟走的这条路不好,是它太艰难,当妈的都不舍得儿女吃苦遭难。
咱们中国人就重视血脉传承,你和小惟情况不同,小惟毕竟有正正,将来老了能有个依托,你年纪这么小就……
我们做父母的若无意外,一定会走在你们前头,你们无依无靠孤家寡人,我们走都不安心。你妈妈是心疼你担心你,怕你跟小惟万一到不了头,自己又没个孩子,你们家在你身上断了根儿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你一个人,到时能指望谁?谁能照顾你?
你还年轻,可能不理解,嫌我们多余操心,嫌我们老八板儿,可这就是父母,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看我好像特想得开,其实和你妈妈差不了多少。
你啊,别怪我乌鸦嘴,现如今你们这些小年轻结婚离婚,比穿脱衣服都随便,有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尚且如此,何况你们。
有时候也怨,小惟怎么选了这么难走的一条路,他又不是没得选,难不成走腻了平坦大道?尤其你还是个孩子,充满变数,我真怕小惟得不到回报,从你这儿受伤,唉……”
方惟把岳小贱的娘带出去说服,方太太则拉住岳小贱的手,话起知心。出院好些天,岳小贱想起方太太那套话,心里仍是膈应。
作为母亲的立场,方太太一字一句岳小贱都深表理解,并为方太太的坦诚感动。然而,方太太说他会伤害方惟,他不能同意。
方惟是教授,高高在上,家庭便利,有名有势;他算个什么东西?两人的相处中,明显处于劣势,非要受伤,一定是他。
依照旧日规律,亦是如此。从来只有受苦受难被抛弃的份,几时轮到他伤害别人?
不过,他学精了,不投入,就不会受伤。若非方太太提醒,他稀里糊涂都要忘了。
“亲爱的,你把我忘了么?”
岳小贱接到陌生来电,以为是广告诈骗一类,原想消遣几句打发无聊,岂料,预示不详的呼吸声过后,在岳小贱多次逼问无果,即将挂机的瞬间,传出冷幽幽的笑语。
那么远,那么近。
遥远得恍惚隔了一个世界,迫近得始终深植脑海,与噩梦同属,令岳小贱从骨髓里蔓延出恐惧,催促他立即挂断,却抽离了他的气力,害他连将手机移开耳旁都做不到。
抖如筛糠,自内而外。
“我好想你,你也一定很想我,我是多么了解你,所以才能心有灵犀。虽然不容易,可我还是找到你,高兴吗?”
比羽毛还轻柔的话语,流泻的是刺骨的寒凉,仿佛谁将冰碴儿一管管注射进岳小贱的血管,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呈现恐怖的惨白。
“你怎么不说话?高兴得忘了言语?那为什么你还不过来找我?是谁把你困住,使得你没法动身?不要急,我会创造机会,我们很快就能团聚,然后,谁也不能再把我们拆散。很开心,对不对?笑个给我听,快。”
“你这疯子,不要来打扰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又闹脾气,谁又在你面前挑拨了?是不是你的朋友?那个小骚货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我没有朋友!只是一起打工,认识而已,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不熟还要嚼舌根,更不能饶!不要怕,举凡阻挡咱们团聚的障碍,我都会扫清,等我去接你,乖。”
嘟嘟嘟,连串忙音,敲乱岳小贱的心跳,逼迫他赶忙拨打何络电话,同时,往外狂奔,一秒都不敢耽搁。
何络期末考结束,就到舞蹈团接受孙笑单独训练,接到岳小贱来电时,刚好因孙笑有事提前下课,正往外走。
岳小贱噼里啪啦问他在哪儿,正在干嘛,见了什么人,等不及他回答,便叮嘱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等在原地不要动,他过来找他。还让他保持通话,别挂机。
何络被岳小贱反常的举动惊到了,情不自禁受了感染,跟着疑神疑鬼起来,果然乖乖站在排练厅门口,抻长脖子左右观瞧,生怕重演绑架事件。
紧张而心焦的等了一会儿,倒把温玉骋盼来了。
曝光之后,温玉骋越发无所顾忌,不管追到哪里纠缠他,都明目张胆到令人发指。起先,还有些报复解恨的沾沾自喜;时间一长,未免生烦。
真不是变心的那种烦,而是温玉骋那招人恨的调调儿,每每都把他气到够呛,逼得他不得不怀疑温玉骋究竟是想挽回他,还是故意恶整他。
“打你电话干嘛不接?还有没有点儿新花样?!”
温玉骋一来就气冲冲,指责根本是从鼻孔里喷出来的。
“你这跟谁含情脉脉窃窃私语呢?有完没完?我跟你说话听不见啊?!”
说着,就要抢何络的手机检查,预防变了属性的小家伙生外心。
温玉骋妒夫似的咆哮,岳小贱在电话那头都听个一清二楚,登时放下心。
“哦,你不来了啊?没事吧?有事就说,千万别瞒我。”
何络伸手抵制温玉骋进犯,听岳小贱再三保证没问题,才颇不踏实的结束通话。转眼睇视温玉骋,满脸不高兴。
“我要你做的事做到了么?没做到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