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胜被噎得无地自容。
有好事的新生从旁边过来,想要八卦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江泽三言两语给饶了回去。两人挨着行李凄凉地蹲在宿舍门口等风平浪静。
约莫过了十分钟,江泽闷声闷气地问:“差不多了吧?”
“应该是。”何子胜答道,站起身来英勇地一拉门!
门口敞开。刚才那裸男正坐在地上发呆,头发还湿哒哒地滴着水,印着维尼熊图案的浴巾松垮垮地披在身前,因为可以看见大腿上浓密的毛,所以显得不怎么香艳。
裸男呆呆地抬起头,和何子胜对了个正眼。
然后一声尖叫猛然划破天际!
何子胜条件反射地将门“碰”一声关上!
但半秒后,阴沉着脸的江泽又一脚踹开了门。气势汹汹地将何子胜和行李扔进宿舍,同时右脚一扫将裸男横踢出去——以上举动仅发生在一个眨眼间,具体场景请自由想象。
裸男惊慌失措地在门口咆哮,大有孟姜女哭长城的气势。
门“吱”地打开一条缝隙,江泽闪着诡异青光的眼球突兀出现在黑暗的缝隙间,然后嘴巴一咧露出个和蔼的微笑:“既然你那么爱叫,就请在外面叫个够吧。附带一句,晚上十点半之后请闭嘴,我习惯早睡。”
裸男被江泽毛骨悚然的笑容震得缩在角落发抖,光披着一条浴巾的身体被风一吹,清晰地喷出一个喷嚏来。
B305的大门沉闷有力地关上了,将裸男充满暖意的目光锁在门外。
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被关在自己宿舍门外……
裸男委屈地将自己融成角落的一个黑影。
宿舍外凄风苦雨,宿舍内和乐融融。
发泄了一通的江泽现在心情好得很,破天荒地帮何子胜收拾起行李。至于何子胜,请原谅,他完全属于幸灾乐祸型。鉴于自己来到学校第一天就见到的不该见的“垃圾”被教训,他心情感觉无比舒畅。
然后,这股融洽的气氛并不能维持多久。
因为行李收拾完,两人分别洗了个澡,咬着苹果聊了几分钟后,江泽忽然冒出一句:“好无聊哦。”
江泽是个性格很恶劣的人。
江泽无聊的时候,一般就是某些人倒霉的时候。
何子胜深解以上两句话背后的含义,所以当江泽的目光投到门口时,他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以眼神表现出他不愿同流合污誓做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江泽不勉强人,事实上,他更享受一个人独裁的快乐。
他优雅地靠近门口,闭上眼睛凝神细听。何子胜从来没怀疑过江泽的听觉,按照以往丰富的经验,只要江泽想听,就算是通过水声判断厕所的人撒了多少滴尿都没有问题,更何况现在只是要确定呼吸声而已。
果然,江泽开始行动了。
他掏出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开了扩音器。顿了顿,将手机隔空放在门对应的某个位置。
然后,按下播放键。
“咿呀——”一声凄厉的女音尖叫突兀炸开,将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的何子胜也吓了一跳。与此同时,门口传来清晰的“碰”一声。
女声尖叫来得快去得快,仅仅是一瞬间便消弭了。江泽微笑着收起手机坐回原位,安静地啃着苹果。何子胜做梦一样看着门口,心里为那个此时不知正以何种眼神恐惧地瞪着周围的裸男画十字架。
所以,结论是没事不要学裸奔,裸奔也就算了,笨到半路居然还敢坐在地上发呆,拜拜浪费江泽的时间——他不收拾你才怪咧。
环顾一下宿舍,何子胜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宿舍的四个床位都已经收拾完好了,除了他和江泽,还有外面那个裸男外,最后一个人去哪了?
03.大学欢迎你(下)
夜色沉谧,晴了一早上的天在傍晚时候开始下雨。起初只是蒙蒙的细雨,后来却又越来越大的阵势。校道的路灯闪一闪,亮了。路面显出了路灯昏黄的光,泛着黑色湿亮的沥青。施明川冒雨跑在路上,好不容易冲进了宿舍楼,拍一拍身子,一脸狼狈。
报完名放好东西后,他就一头泡进了图书馆里。虽然借书证暂时没有发下来,但室内阅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出门没带雨伞……
失策了啊……
施明川苦笑一下,擦擦脸上滑落的水珠,往楼上走去。
早上走的时候宿舍还只有他一个人,不过今天一天的招新过去了,估计其他床位也被手脚快的人占好了吧。希望能融洽相处……
施明川心里嘀咕着,走到三楼,拐角左转。
停住。
一个下半身包着维尼熊图案浴巾的男生正站在门口昏昏欲睡,两只手扞卫领土般死死捉住浴巾的边。头一点一点的,包子脸,嘴边貌似还挂着些亮晶晶的液体。
施明川无声地向后倒退,回到楼梯口注视一下那个鲜红的“3”字,顺着原路直走左拐——那个男生还站在门口昏昏欲睡。
施明川今天泡在图书馆一天的愉悦心情瞬间消失了。
舍友……这个家伙吗?
怎么看都像在埋伏某人的色情暴露狂。
“要不要报警呢?”施明川沉思着,没想到眼前的人一动,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浴巾男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施明川心里一惊,一记拳头猛然冲出,揍了个空——浴巾男正搂着他大腿痛哭流涕:“兄弟,你也是B305的吧?快,快开门……我腿都站麻了……”
……
果然是舍友。
应该是洗澡时出来做点什么事,然后风不小心拍上了门……吧?
施明川面无表情地掏出钥匙,一边如此安慰自己。
门“咔”一声打开,灯光照了进来。门内站着两个人,一个笑容温和,一个咬着苹果。
四个人视线相碰,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然后,笑容温和那个自然地打破了僵局:“舍友?”
浴巾男拼命点着头,施明川想笑又笑不出,闷闷地憋出一个“嗯”。
就这样,B305的四位成员在历经诸多困难(其中包括淋雨、罚站、精神压迫及吃苹果吃到牙齿酸?)之后,终于齐聚了一堂。
成员一,施明川,第一印象是淋雨归来的白衣少年。态度貌似颇温和,兴趣貌似是读书,给人感觉挺可靠。
成员二,杜可,第一印象是裸男、暴露狂、胆小鬼。兴趣不明,但从他的身材分析,估计是吃东西。判定属性为天然呆,是可以欺负的类型。
成员三,江泽,对他的第一印象早已经在幼稚园时候被踢到了大西洋!此人性格极端,最爱后面插刀前面笑。类别为高危人物!
总之,大学四年的生活模式就是:巴结成员一,欺负成员二,远离成员三!
何子胜暗暗在心中记下了。
清晨,B305的四个男人准备出门了。
何子胜踩着人字拖,穿着大红的背心配深绿的短裤雄纠纠气昂昂冲在最前头,还没推开门就被江泽一把拽了回去:“换衣服。”
“干嘛!?”何子胜不满地挣扎,“本少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穿什么都好看!你嫉妒啊!”
江泽抬头,毫不吝啬眼中的鄙视:“是啊。看你那气质、那风度……无一不浮现着芙蓉姐姐的影子。”
何子胜默了,半晌,扭过头向另外两人求证。
施明川一身清爽的休闲服,正靠在墙上随意翻着书。杜可为了弥补自己昨天在舍友面前犯下的错误,特地翻出了行李中唯一一件西装,此时正满头大汗地在脖子上系一条领带。
何子胜于是绝望了,凄凄切切地去换衣服。
江泽满意地看着他的背影,回过头,走上前为杜可理领子。
杜可受宠若惊。
“衣服不错。”江泽边理边冒出一句,脸上是那种特温和特温暖特令人心头一热的微笑。
杜可更惊了——他还记得昨天门缝间那只闪着诡异绿光的眼睛——是同一个人吗!?
江泽笑得若无其事地接下去:“穿在你身上尤其可以烘托出我的优雅和品味,你就这么穿行了。”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而且有你走在身边,更能烘托出我们的正常。”
“……”
杜可才热了那么一瞬间的心刹那风霜雨雪。何子胜换好衣服推开浴室的门,迎面就是他擦肩而过的一脸悲壮。
……
于是,江泽很成功地将两个最兴奋的人的心情降到最低谷,连走路都有气无力地在背后晃悠。
“哼!凭什么为了他的视觉享受就得让我们换衣服!我觉得红配绿挺好!”何子胜边小声嘟哝着,边死死盯住前方江泽修长的背影。
“我觉得西装也挺好的……”杜可对手指。难得有个机会可以塑造下形象,但被江泽那么一说,他突然觉得自己昨天的丑陋面貌已经深刻印在了舍友的心中,穿什么都里外不是人……
何子胜眼神诡异地看向杜可:“其实我觉得,穿西装去学生食堂比较冲击视觉。”
“……”杜可黑线,“我也觉得,红衣绿裤配起来很有如花当年回眸一笑的风采。”
“……”刚才还只是芙蓉,现在就升级到如花了!?我长相至于那么惊艳吗!?
沉默,两个人心怀鬼胎地为自己默哀了十秒。
杜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之前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何子胜眼睛都不眨一下:“火车上吧?”之前一直在我对床那个紧张兮兮的小胖子。
杜可恍然大悟,真诚道:“对哦!昨天你刚进宿舍,我还想这人一脸土匪相,看起来好熟啊!果然是你!”
何子胜:“……”
学三食堂距离心理系男生宿舍很近,一个拐角便到了。
“在岁月的洗涤中逐渐转为灰白色的青石砖砌成的墙面,还有屋顶上深灰色的瓦片。那是一种异常安稳的色调,没有任何明亮跳脱的成分。来吃饭的学生总是不由自主安静下来,然后轻松地走进食堂。”
以上这段话是写在校内介绍上的。虽然四个人都做了心理准备,但实物摆在面前时,还是忍不住被那阴暗的色调恶心了一把。
用何子胜的话说:“这什么大叔的眼神!”
用江泽的话说:“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吃牢饭的。”
用杜可的话说:“其实我觉得可以接受……”
用施明川的话说:“啊……随便你们。”
于是,根据少数服从多数多数代表强权的规律,B305众人马跟着何子胜和江泽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寻找另一食堂的工程。
然后就开始了以下场景。
“左边,我说了是左边。”江泽冷静地判断。
何子胜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非要和我作对吗!?地图你会不会看啊!?要反过来!反过来!”
江泽冷静地擦掉何子胜喷到他脸上的口水,顺手抹回肇事者的衣服:“何子胜同学,我友情提示你,那是地图,不是镜子。请不要用你有限的智商将这种基本常识扭曲成歪理。”
……
何子胜默,歇停几秒又猛然爆发:“都是因为你有事没事都笑得一脸便秘,才会连累我被何家那几个女人yy那么多年的!”
“那是你自己投错了胎。还有,别一说不过我就转话题。”江泽应对自如。
何子胜:“我@#¥%&*……”
前面两个人吵得如火如荼,后面杜可满脸羡慕:“感情真好啊……”
施明川看怪物一样看向杜可,深感无语: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们“感情真好”了……
杜可猛然回头,眼里亮晶晶地充斥着坚定的光芒:“施明川!我们也来吧!”
施明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我对吵架没什么兴趣。”
“不是那个!”杜可笑得灿烂,满脸跃跃欲试,“我们也像他们一样,发展一下男人间的友情吧!”
施明川一脸抱歉,“我对你也没什么兴趣……”
杜可:“……”
两个路痴加两个跟屁虫的后果是,找到第二食堂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间了。明净优雅的学二食堂看起来就像大型西餐厅,氛围和学三迥然不同。和江泽吵得口干舌燥的何子胜笔直冲向冷饮区,抱着一大杯水果圣代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坐在位置的三个男人气氛严肃,眉毛紧皱。何子胜心里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突然冒出。
杜可委屈地抬起头:“我忘记拿钱包了……”
施明川沉吟半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我倒是拿了钱包……可忘记把钱放进去了……”
“……”何子胜把视线投到江泽身上。
江泽回给他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
何子胜于是认命地去买饭,一人提了四份走回原位,表情庄严肃穆得像烈士。
“真没想到连你也会忘记带钱。”何子胜眼底含泪,边冲江泽发牢骚边摸着迅速缩水的荷包,心底痛骂学校的高消费。
“我没有忘带钱包啊。”江泽信手叉起一只虾放进嘴里,温和一笑,“只是单纯想让你请客而已。”
……
何子胜想把桌子盖到江泽脸上。
04.军训欢迎你(上)
曾被江泽打压过的杜可觉得这是个相当好的招募同伴的机会。于是为表好感,他特地把筷子放进嘴里啧吧了几下,从自己的菜里挑出一只最肥大的虾,狗腿道:“给,别生气了。这只虾给你吃!”
……
油汪汪的筷子带有唾液夹着一只肥虾往自己的碗里凑。何子胜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僵硬道:“不,不用了……好意心领。”
杜可被何子胜嫌弃的表情伤害了一把。为免浪费,他决定自己啃掉那只大虾。
在此过程中,他一直躲避着江泽扫射过来的原因不明的毒辣目光。由于对方眼神杀伤力太强,到最后他不得不缩到施明川身旁,尽可能低调地用舌头咀嚼着食物。
而不得不提的是,施明川童鞋一直挺立在前的伟大身躯。从杜可的角度看来,施明川好像根本无视江泽的杀气一般,只是对着面前的饭菜发呆。此种不畏强权保护弱小的伟大精神让杜可深感敬佩,并决定以后事无大小都跟定了这位挡门神。
江泽眼神意义不明地盯着施明川半天,终于发现那个貌似无视自己的人,其实已经半睁着眼睛睡着了。一阵无语之后,兴趣索然地收回视线。
四个人的饭桌,开始洋溢出诡异的气氛。
偏偏这时旁边几个女生突然起哄,兴奋地讨论着诸如“你看!四角恋!”“np哦……”“吃着水果圣代的那个受是不是要哭?好可怜……”“那胖子长得一点也不美型……”“啊——男人间危险的友情啊!”
……
何子胜理所当然地想起了何家的几个女人。
于是也理所当然地瞬间胃口全无。
优雅地放下手中的勺子,优雅地站起身来,优雅地冲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生一笑,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