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孙女跟这个男孩子一起去书店,还聊天,这男孩子还叫孙女“蔓蔓”,老两口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庄飞飞,带着对某种身份男士的审视。
徐蔓蔓在一边咕哝:“要过了试用期才算正式员工,我还没确定要不要留下来呢。”她现在一点都不稀罕“那家”大公司。
乔邵北马上讨好地说:“蔓蔓这么优秀的人才当然要留在我们公司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说是不是,小河?”
顾溪的眼角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摸摸侄女的头,话中有话地说:“本来你一个人在营海,小叔挺不放心的,这下子小叔就放心了。公司里又有庄子这么热心肠的同事,小叔就更放心了。”
庄飞飞抿嘴忍住笑,展苏南和乔邵北暗暗松了一小口气。徐蔓蔓嘟嘟嘴,低头不语,紧握着小叔的手。徐奶奶和徐大爷看看孙女,看看干儿子,再看看那几位大老板,嗅出了几分诡异。
轻轻扯了一下展苏南,乔邵北站起来说:“伯父伯母,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坐了,你们早点休息。”
徐奶奶赶紧站起来说:“你们晚上就住家里吧,听蔓蔓说你们也是匆匆赶来的,这么晚了,也不好找住处。”
“不用了,伯母,我们晚上到县城的宾馆里去住,来之前已经订好房间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再过来看你们。”说这句话时,乔邵北不安地看向顾溪,他不知道这人明天还想不想再看到他们。
顾溪对他们淡淡一笑,说:“明天要是能起得来,就过来吃早饭吧。”
“啊,好!”展苏南和乔邵北受宠若惊地猛点头,顾朝阳和顾朝乐捂嘴偷笑。
不舍地看了眼顾溪和两个孩子,展苏南说:“伯父伯母,我们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啊。”
徐大娘和徐大爷跟着顾溪出去送客,一直送到大门口,展苏南和乔邵北让他们赶紧回去。顾溪看着他们上了车,和他们挥手再见。徐蔓蔓什么都没带,也跟着他们离开了。汽车开了,车里,展苏南和乔邵北一直扭着头,直到看到顾溪进去了,直到看不到那个院子了,两人才慢慢转过身。
“蔓蔓,能不能跟你爸妈说一声,今晚你在宾馆住,我们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展苏南脸上勉强维持的平静崩塌。
徐蔓蔓揉揉发酸的鼻子:“嗯。”下一刻,她“阿”地叫了一声:“忘了把书拿给阳阳和乐乐了!”
庄飞飞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痛苦不已的老板,应道:“明天吃早饭的时候拿过来就行了。”
徐蔓蔓不满地瞪了庄飞飞一眼,他倒是会给那两人制造机会。
第二十四章
人都走了,徐奶奶和徐大爷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看出奶奶有话想跟爸爸说,顾朝阳和顾朝乐藉口要复习功课,跑了。在两人关上门后,徐奶奶再也忍不住问:“小河啊,那三个人到底是咋回事啊?”门外,顾朝阳和顾朝乐屏住呼吸偷听。
顾溪朝干爹乾妈安抚地笑笑,淡淡地说:“没啥事,就是以前的朋友,知道我在这里后就过来看看。”
“那……”徐奶奶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口,“那个姓乔的老板,跟阳阳和乐乐是啥关系啊?他长得跟阳阳乐乐很像,他是不是阳阳和乐乐妈妈那边的人?”
顾溪抿住了嘴,过了会儿,他说:“乾妈,不管他们跟阳阳和乐乐是什么关系,都十几年了,他们于我就是以前的朋友。至于阳阳和乐乐……”他顿了顿,“如果阳阳乐乐喜欢他们,愿意跟他们走,我不会阻拦。”
“小河?!”徐奶奶和徐大爷异常震惊,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阳阳和乐乐真跟那个姓乔的有关系?!而屋外,两个偷听的小子惊得捂住了嘴。
顾溪带着几分释怀地说:“干爹、乾妈,阳阳和乐乐是谁生的不重要,你们只要知道他们是我的‘亲生’儿子就够了。至于阳阳和乐乐今后要怎么选择,我完全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他们已经长大了,我这个做爸爸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他们的选择。”
“小河。”这话听在徐奶奶的耳朵里引起阵阵的心酸,她拉住顾溪的手说:“你别总为阳阳和乐乐考虑,你也得想想你自己呀。你为了他们一直独身,现在他们也长大了,你也该考虑考虑个人的问题了。”
顾溪笑笑:“乾妈,我一个人过惯了,不习惯生活里再多个人,我就一个人这么过了。”
徐奶奶蹙眉道:“你一个人过,就一直这么苦的过下去?你不找人也算,那他们现在来找你了,又是公司的大老板,你让他们给你安排个清闲点的工作不过分吧。他们这么大老远专门跑过来看你,这点小忙不会不愿意帮吧。”
顾溪摇摇头,说:“乾妈,等阳阳和乐乐放暑假,我就回营海把我的户籍转过来,到时候跟校长说说,转成正式的老师,再带几份家教,我就不用摆摊子了。我开口,他们会帮,但是我不能。我自己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养家,挣多挣少我都心里踏实。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又是十几年没见的朋友,更不能开这个口,我也不喜欢去靠着谁,这对阳阳和乐乐也不是好事。”
话是这个理,可看那三人的态度就是小河不开口也不可能看着他天天这么辛苦吧。徐奶奶还想再劝,顾溪直接说:“乾妈,您就别说了,我是不会去找他们的,我习惯自己靠自己了。”
“你呀,唉!”徐奶奶重重地叹口气,“都说你脾气好,其实你比谁都倔!”
顾溪只是笑,不吭声。
拍拍顾溪的手,徐奶奶道:“你自己打定了主意,乾妈说什么也没用。反正不管你要怎么做,你都得注意自己的身体。阳阳和乐乐还小,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得为他们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身体是你的,你不心疼别人怎么心疼?”
“我知道,我没事。”
忍着咳嗽的欲望,顾溪站起来:“干爹、乾妈,晚了,你们早点睡,我上去了。”
“去吧去吧。”
门口两个偷听的小子赶紧蹑手蹑脚地跑上楼。躲在屋里听着爸爸上了楼,听着爸爸进了屋,兄弟两人的小脸上满是凝重。
“哥,爸爸的话是啥意思?爸爸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顾朝乐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别瞎说!”顾朝阳转身狠狠擦了擦弟弟的眼睛,严肃地说:“爸爸不可能不要我们,爸爸就算不想要我们也不会等到现在。”顾朝阳的脸上是强装的冷静,心里同样怕急了。
“哥,爸爸让我们跟叔叔走,叔叔肯定是妈妈那边的人,叔叔肯定是来抢咱们的。我不要,我不要离开爸爸。”顾朝乐忍不住,哭了。虽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可是乍听到爸爸似乎不要他们了,顾朝乐慌了。
顾朝阳给弟弟擦眼泪,自己的眼眶也红了。“我们去告诉爸爸,我们绝对不会跟叔叔走。”
“嗯!”
站在爸爸的房门口,顾朝阳举起手,却怎么也敲不下去。顾朝乐等不急了,举起拳头。
“叩叩叩”
“爸。”
门开了,顾溪一看到儿子抬起的脸,他的眉头皱了皱,让开身体让儿子进屋:“怎么了?”
顾朝乐吸吸鼻子,还没迈出脚就哭出了声:“爸,我们不跟叔叔走,你别不要我和哥哥。”
顾溪楞了,顾朝阳主动坦白:“刚才我和乐乐在门口,听到爸爸和奶奶说的话了。”说完,顾朝阳也哭了。
他哪句话说不要他们了?关上门,顾溪把两个儿子带到床边,让他们坐下。顾朝阳和顾朝乐抓住爸爸的手哭着说:“爸,我们听话,你别不要我们。”
顾溪很无力地揉揉两个儿子该去理发的脑袋:“爸爸哪句话说不要你们了?”
两兄弟哭得极为伤心,顾朝阳说:“你跟奶奶说让我和乐乐跟叔叔走。”
顾溪板下脸:“爸爸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吗?你们确定?”
两兄弟不哭了,努力回想,呃,爸爸的原话好像,大约,不是这么说的。抽出一张纸巾擦擦两个儿子的眼泪和鼻涕,顾溪严肃地说:“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问爸爸,不要断章取义地自己联想。不仅是这件事,今后不管是什么事,在没有绝对的证实之前,都不应该妄下断论。小事可能没什么,如果是大事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记住没有!”当年的事情已经给了他最深刻的教训。
是啊,爸爸好像是说如果他们喜欢叔叔,愿意跟叔叔走的话爸爸不反对,爸爸并没有说不要他们。看着爸爸很少会有的严肃表情,顾朝阳和顾朝乐两兄弟很有默契地站起来,转过身,脱下裤子,露出他们的屁股。
“爸,我们错了,你打我们吧。”
顾溪是真的有点生气了,照着两个儿子的屁股蛋狠狠各给了一巴掌,就见两个白嫩嫩的屁股蛋子上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提起裤子,转过身,被爸爸打屁股的两个小子反而噗嗤一声笑了。
“记住没有?”
“记住了。”
两个小子重重点头,这么大还被爸爸打屁股,绝对记住了。
吐了口气,顾溪拍拍两个儿子:“去洗漱,洗完了你们再上来,爸爸有话跟你们说。”
“嗯!”
两人一溜烟跑了,顾溪在凳子上缓缓坐下,脸上是独自一人时才会流露出的伤感,淡淡的,伤感。为什么要来呢,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往后还这样不好吗?双肘撑在桌子上,他深感无力地捂住脸,那两个人注意到了阳阳和乐乐,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阳阳和乐乐与他们的关系,他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身体的秘密他不会跟任何人说,哪怕他们查出阳阳和乐乐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孩子,哪怕他们要带走阳阳和乐乐,他也要守住自己的秘密。他不会让阳阳和乐乐知道他们是被他们的爸爸生下来的,他不会让任何人拿怪异的眼光来看待他的儿子,来看待他。
为什么……要来呢?
“爸,我们洗完了。”
迅速收拾心情,顾溪放下手,门开了。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地跑到床边脱鞋上床。顾溪转身面对两个孩子,内心沉淀了一番,他开口说:“阳阳、乐乐,乔叔叔、展叔叔和魏叔叔都是爸爸以前的朋友,也和爸爸是一个学校的,他们比爸爸年长,也算是爸爸的学长。”
两个孩子点点头。
顾溪顿了顿,肯定地说:“你们,发现了自己和乔叔叔长得很像了吧。”他不是没有看到儿子对乔邵北的疑惑。
两个孩子犹豫了,顾朝乐问:“爸爸,乔叔叔……是妈妈那边的人吗?”
“不是。”顾溪抿了抿嘴,说:“阳阳、乐乐,关于你们的妈妈是谁……爸爸希望你们不要问,可以吗?”
两个孩子马上点头,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要妈妈,只要爸爸。”
顾朝阳问:“爸爸,乔叔叔是来分开我们和爸爸的吗?”这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顾溪摸摸两个孩子的脸,说:“没有人会分开你们和爸爸。爸爸只能告诉你们,你们和乔叔叔、展叔叔有着很深的联系,但爸爸不能告诉你们究竟是什么联系,你们也不要问,行吗?”
朝阳和朝乐这回是重重地点头:“爸爸,我们不问,只要我们不会和爸爸分开就行了。”
顾溪欣慰地握住两个儿子的手,感激儿子的体贴。他低低地说:“爸爸和乔叔叔、展叔叔在你们出生前有过一些不愉快,后来爸爸离开了营海,乔叔叔和展叔叔去了美国,爸爸和他们两个人也就断了联系。这次若不是你们姐姐……爸爸从来没想过再见到他们。”
顾朝乐皱起一张小脸:“爸爸,你不想再见到乔叔叔和展叔叔吗?你不回营海是不是也是因为乔叔叔和展叔叔?”
看着儿子神似一人的脸,顾溪的眸光有丝恍惚,然后他淡淡地说:“爸爸不回营海……主要还是因为你们太小。都十几年了,爸爸怎么可能还记着什么不愉快。只是乔叔叔和展叔叔一直觉得对爸爸有愧,在这种状况下,还是不要见面的好。爸爸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不想再生出些波澜。”
不知道为什么,顾朝阳和顾朝乐看着此刻的爸爸,心里突然很难受。两个孩子抱住爸爸,在爸爸耳边郑重地说:“爸,我们不会跟乔叔叔和展叔叔走,我们要永远和爸爸在一起。”
“那可不行。”顾溪抱住两个孩子,“你们长大了要出去读书,总要离开爸爸。”
“那我们就努力挣钱,然后买房子接爸爸和爷爷奶奶过来一起住。”
顾溪笑笑:“好,那爸爸和爷爷奶奶就等着你们买房子。”
“嗯!”
再一次感激那两个人给了他这么好的两个孩子,顾溪道:“爸爸希望你们能以平常心去面对乔叔叔和展叔叔,过去的事是爸爸和两位叔叔之间的事,与你们是无关的,可以做到吗?”
“可以。”放开爸爸,顾朝乐说:“爸爸,我不想知道妈妈是谁,也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和乔叔叔长得那么像,我就是怕会和爸爸分开,怕有人拆散我们。”
“我也是。”顾朝阳握紧爸爸的手,又加上一句:“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呵呵。”顾溪揉揉儿子的脑袋,“要跟谁在一起,只有你们自己能决定。别被电视剧误导,电视是电视,生活是生活,如果电视剧不这么演的话,谁会看呢?”
“哦。”两个孩子受教地点点头,“以后奶奶看电视的时候我们不跟着看了。”
“那到不至于,就是不要什么都相信电视里演的。”
儿子不问,顾溪是真的松了一大口气,心里也对儿子更加愧疚了。弯腰抬起乐乐的脚,顾溪拿过展苏南和乔邵北留给他的冻疮膏,给儿子擦药。顾朝阳见状,向后坐了坐,抬起两只脚丫子,等着爸爸给他擦药。两个孩子懂事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想跟爸爸撒撒娇的心。
给儿子慢慢擦着药,顾溪语带深意地说:“你们是爸爸的儿子,不管你们在哪里,都无法割断你们和爸爸的联系,这就是血脉的意义。只要血脉不断,你们就不会离开爸爸。就好比姐姐在营海读书,她是离开了家,但她总会回来,不会和大娘大伯和我们失去联系。你们,也同样是。”
阳阳和乐乐不吭声,等着爸爸进一步说明。
顾溪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说:“爸爸刚才说了,你们和乔叔叔、展叔叔有着很深的联系。如果乔叔叔和展叔叔愿意为你们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和生活环境,爸爸希望你们能慎重地考虑。”两个孩子跟着他太吃苦,也太委屈。
“我不要。”顾朝乐想也不想地第一个出声,“上学离开爸爸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不要因为乔叔叔和展叔叔比爸爸有钱而离开爸爸。我长大了也能挣到钱,也会变成有钱人。”
“我也不要。”顾朝阳明显的不高兴了,“乔叔叔和展叔叔有钱是乔叔叔和展叔叔的事,姐姐都能考上营大,我和乐乐更能考上。爸,我不管我和乔叔叔、展叔叔有多深的联系,我也不管乔叔叔和展叔叔能给我提供多好的学习环境和生活环境,我绝不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开爸爸,除非爸爸和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