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会!身上的毛孔全部炸开,顾溪的头懵了,身体所有的感知都在两侧紧贴着他的温暖上。他,他什么时候……咬住舌尖,大气不敢出,害怕弄醒还在睡着的两人,顾溪想从两人的怀里钻出来却悲哀地发现很难。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万一两个人醒过来……这,这,这,这……要更说不清楚了。
“唔……”乔邵北砸吧了砸吧嘴,“似乎”要醒了。
顾溪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尽量把头埋到被子里,装睡。
乔邵北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顾溪明显装睡的眼睛他忍着笑,慢慢收回手,假装暗呼一声,然后推推展苏南。在展苏南“醒来”后,他指指顾溪,然后压低声音说:“我们怎么钻到小河的被窝里来了?快起来,别让小河知道,不然他又要躲着我们了。”
“啊,好险好险,可能是被子太薄了,下意识就……”展苏南收回胳膊,掀开被子下床。两人给顾溪盖好被子,快速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门关上了,顾溪睁开了眼睛,大大地吐了口气,心脏砰砰砰地直跳,好险。站在门口,展苏南和乔邵北对着天上落下的雪花深深一笑,然后笑容挂在了脸上迟迟没有落下。这一天,好幸福。
第五十章
等展苏南和乔邵北在外面幸福完了,又吃了早饭后,返回屋里顾溪已经“醒了”。虽然他并不知道两人那个时候其实是醒着的,但在两人的面前他仍是止不住的不自然。十二年了,他一直都是独身,哪怕是和两个孩子也因为身体上的原因在孩子长大后就没有怎么亲密过了,他不适应,有点心慌、心乱。
展苏南和乔邵北表现得很正常,正常中透着点愉悦。服侍顾溪在屋里刷了牙、擦了脸,两人又厚着脸皮喂顾溪吃了早饭和燕窝。然后倪红雁来给顾溪挂吊瓶,两人下楼去厨房给顾溪熬虫草鸡汤,当然也有儿子和两位老人的。
吃了早饭没多久,顾溪退下去的烧又上来了,令众人的心再次低沉,也让两个偷着乐的男人没了笑容。顾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他并不困,但身上很痛,呼吸间总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倪红雁千叮咛万嘱咐他要卧床休息,也明白自己不能倒下,顾溪听话地没有下床的意思。
给顾溪挂了吊瓶后,倪红雁就走了,她离开没多会儿,有人在外头敲门。
“小河,睡了吗?”
顾溪马上睁开了眼睛:“二哥,你进来吧。”
徐丘术打开门极快地闪进去并迅速关上门,走到暖气旁驱了驱身上的寒气,他走到床边的凳子前坐下。得知了顾溪又发起烧来的他在看到顾溪的脸色后更是愧疚地无地自容。
“小河,昨天……”徐丘术低下了头,两手紧紧交握。
顾溪急忙说:“二哥,昨天的事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等我病好了我当面去跟二嫂道歉。”
“小河!这不怪你。”徐丘术抬起头,又气又急,急顾溪的歉意,气老婆的蛮横。“你二嫂是什么人咱县上谁不知道。要不是她做得太过分,阳阳和乐乐能那样吗?再说了,孩子没做错,你别去跟她道歉。你要这么做了,我以后更没脸见你了。”
“二哥。”顾溪的声音沉了几度。
徐丘术深吸了口气,看着顾溪说:“小河,不要怪阳阳和乐乐,也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什么。咱们这个家只有我跟你二嫂对不起你,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二哥,你……”
“你听我说。”
被二哥拦下,顾溪抿住嘴。徐丘术搓搓手,接着说:“要不是昨天有阳阳和乐乐,爸妈还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小河,我不会跟她离婚,但她这个脾气再不改改,咱们这个家早晚有一天会被她闹没了。爸妈那边,我没有尽到孝道,兄弟这边我又没有做到应尽的责任,要不是昨天的那件事,我还下不了决心彻底治治你二嫂。小河,这件事你啥也别说了,二哥不求别的,只求咱们这一大家子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要再生什么事端。”
说到这里,徐丘术对顾溪露出一个大大的、憨厚的笑容:“以后记得要叫‘爸妈’。”
顾溪也笑了,心窝软软的、暖暖的。“二哥,我能遇到你,遇到大哥,遇到爸妈,是我的福分。”
“能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也是二哥的福分。”把顾溪的被子给他往上拉了拉,徐丘术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两沓子钱,顾溪脸上的笑立刻没了。
他很不高兴地说:“二哥,你刚还说我是你的弟弟,怎么转眼就跟我见外了?”
徐丘术把钱放到桌子上,说:“小河,一码归一码。这钱一天不还给你,二哥就一天睡不踏实。还了你,二哥才能好好地睡个觉。”
“二哥,这钱我给出去了岂有再拿回来的道理,我不要,你拿回去。”顾溪拿起那两万块钱就往徐丘术的口袋里塞。奈何他只有一只手能动,轻易地就被徐丘术抓住了手腕,把钱又给他放下了。
“小河,你出钱给爸妈盖房子那是你的孝心,但给怀志买房子的这两万块钱我是说什么都不能要。你好好休息,二哥出去了。”
把钱放到顾溪够不到的地方,徐丘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二哥!”
门开又关上了,接着就是哒哒哒的脚步声,徐丘术已经下楼了。
无力又无奈地看向那两万块钱,顾溪很是头疼,看这事情闹的,这两万块钱他从来都没想过再要回来。有人直接推门进来了,看到了顾溪脸上的烦闷,也很清楚地看到了那两万块钱。关上门,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摸摸顾溪的头,然后说:“还烧着,快躺下。”然后双手按着顾溪的肩膀,强制地让他躺了下来。
“邵北,你帮我把这两万块钱还给二哥,这钱我不能要。”顾溪着急地说。
乔邵北笑笑,在床边坐下说:“这钱你收着吧。我听蔓蔓说伯父伯母对这件事很有意见,连带着对二哥也有意见了。我知道你是出于一番好心,也不会跟二嫂计较,可看在别人的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要真想二哥好过,就收下。”
顾溪吐了一口闷气,说:“二哥在县里的粮食局工作,是很普通的职员,二嫂在娘家哥的厂子里上班,收入也不高。这两万块钱对他们来说不是小数。怀志刚买了房没多久,他们又要带孙子,把钱拿给我,他们的压力会很大。”
乔邵北揉开顾溪的眉心,温声道:“别急,这钱你就收着。苏南跟你说过我们的意思了吧。二哥是个实在人,他以后只要听着我们的,今后的收入会越来越多。等他挣得多了,二嫂也就不敢再跟他撒泼胡闹了。而且有他亲自带着怀志,怀志也不敢不懂事。”
顾溪欲言又止,乔邵北马上明白地说:“你放心,这件事对我和苏南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二哥为人老实,对你一直都不错,我们也应该帮帮他。退一万步,二哥也是伯父的儿子啊,他们一家子要是有个什么事情伯父还不是得操心?这次的事怪我们,要是我们提前跟二哥二嫂说了,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了。”
这才是顾溪最为难的地方。“邵北,我不想你们因为我而勉强。”这样他会很过意不去,会觉得……“又”欠了他们。
“不为你要为谁呢?”双手包住顾溪热度并不正常的右手,乔邵北情不自禁地轻吻了一下,眼神温柔,“小河,你和阳阳乐乐是我和苏南生活的全部,我们在美国发展事业,努力扩大集团的版图为的就是能找到你。现在找到你了,我们的目标又多了一个,就是让你和孩子们能有更好的生活。小河,我知道你不愿意靠着我们,只要你的身体允许,我们不会拦着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我们可以像正常的家庭那样,你忙你的,我们忙我们的,孩子们忙孩子们的。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顾溪的嘴唇微动,接着抿紧。乔邵北并不失望,他一脸憧憬的继续说:“我和苏南都很渴望那样看似平淡却极为幸福的生活,有你,有孩子的生活。我们渴望着每天下班回家的时候,能听到孩子们说‘叔叔,你们回来啦’,能和你还有孩子们围在一起吃饭,讨论周末去哪里玩儿,或者去看哪一部电影,好多好多……我们,真的很渴望。”最后一句,乔邵北的声音很哑,眸中的伤感与渴盼压得顾溪的心沉甸甸的。
顾溪没有说话,乔邵北也不说了,就那么双手暖着顾溪的手,凝视着他。屋内的气氛略有压抑,许久之后,顾溪朝低低地开口:“邵北,二哥的事,我谢谢你们。”
手指轻点住顾溪的唇,乔邵北摇摇头:“永远不要和我们说谢。你的家人就是我和苏南的家人。我们很感激他们在你最难的时候帮了你一把,这份恩情我和苏南会记在心里一辈子。”要不是有这家好心的人,他们不敢想顾溪这十几年一个人带着孩子该怎么活下来。
收回手,乔邵北捂住顾溪的眼睛:“睡吧,你现在要多睡觉。”
“你们给阳阳和乐乐的压岁钱……”
“你现在要想的是养好身体。那是我们给‘儿子’的压岁钱,绝对不能拿回来,那会影响孩子的福运。你可以先帮他们存着,等他们成年了再拿给他们。睡吧,专心睡觉。”
顾溪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那就把钱存到儿子的户头上吧,他们是儿子的父亲,他不能剥夺他们对儿子的爱。一直到顾溪陷入昏睡之前,那只手都没有离开,掌心的温暖令他的体温又升高了几度。在顾溪睡着后,乔邵北轻轻地含上了他的唇。
******
“爸,你睡了么?”敲敲门,顾朝阳问。
“进来吧。”
拧开门把手,确保已经解除了被爸爸揍的危险的两个孩子一起进了屋。顾溪从床上坐了起来,拍拍床边,两个孩子上床,挨着爸爸坐下。屁股一挨着床,两个孩子马上主动承认错误:“爸,我们那天错了,我们不该跟二娘吵架。”
已经不生气的顾溪仍是严肃了起来,说:“不管二娘做了什么事,她都是长辈。你们跟二娘吵架,别人不会说你们不好,只会说爸爸没有教育好你们。你们还小,有时候会冲动,反而会使事情更加不可收拾。而且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们小孩子参合进来也不合适,有什么想法可以等私下里跟爸爸说。不要让人觉得你们没规矩。”
“嗯。”两个孩子连连点头,然后道:“爸,我们错了,你打我们吧。”两人站起来,转身就要脱裤子。
顾溪拉住了他们:“都过去了,你们知道自己错了就好,爸爸不打你们。今后不允许再这样没大没小,吵架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记住了吗?”
“记住了。”两个孩子转身坐下,握住爸爸的手:“爸,我们以后再也不跟二娘吵架了。”他们会用叔叔教给他们的方法来对付二娘。
顾溪把两个孩子揽到怀里,道:“二娘是有她做的不对的地方,但她终究是你们的二娘。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们让爸爸和伯父们来解决,不要再插手。不要总认为爸爸会被人欺负,只是有些事情在爸爸看来没有必要去计较。如果爸爸总是计较这些,那别人也就会来跟爸爸计较,爷爷奶奶也就不会认爸爸当儿子,就不会认你们当孙子。那样的话,你们跟着爸爸会更受苦,说不定连书都读不起,你们说,计较是好事吗?”
“不好……”两个孩子在爸爸的怀里摇头。
顾溪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如果处处都想着不能吃亏,那日子就没意思了。阳阳乐乐,爸爸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是吃亏的,因为你们一天天茁壮的长大、一天比一天懂事,爸爸就已经占到了一生中最大的便宜,你们是爸爸最珍贵的所有。爸爸已经得到了这么大的便宜了,如果还去贪图其他的便宜,老天爷会看不过去的。有得就有失,爸爸得到了你们,失去一些身外之物又怎么样呢?爸爸希望你们能有一颗豁达的心,一颗智慧的心。你们学习好只能证明你们很聪明,但要得到别人的尊敬,要达到你们所谓的成功,还必须要有智慧。”
两个孩子仰头看着爸爸,从有记忆起,爸爸就总会像现在这样温和的给他们讲道理。爸爸从来不会像别的同学的爸爸那样不高兴了就踹几脚或者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一顿。不管爸爸有多忙有多累,晚上爸爸每天都会这么抱着他们给他们讲成语故事,给他们将历史故事。因为他们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所以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才会喜欢他们,爷爷奶奶才会喜欢他们。如果没有爸爸,他们很可能会变成像怀志哥哥那样不讨人喜欢的人。原来,爸爸之所以这么爱他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爸爸的孩子,而是因为他们是爸爸最珍贵的所有。
心窝滑过一种他们还无法解释的情感,阳阳乐乐吸了吸鼻子,抱紧爸爸,忍不住撒娇:“爸,我们记住了,我们会变成有智慧的人,再也不惹爸爸生气。”
顾溪笑了:“爸爸相信你们。记得要跟二娘道歉。”
“嗯。”才不要,二娘除外。
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顾溪相信经过这次的事两个孩子会记住教训,今后不会再这么冲动。咳了几声,顾溪转而问:“你们去卖糖葫芦了?”那两人这几天没少跟他抱怨,只是他一直在生病,没有机会跟孩子好好谈谈。
“去了。”两个孩子点点头,从爸爸的怀里退出来,脸上有了笑容。乐乐很高兴地说:“爸,好多人来买呢,我们每天都能卖完了。”接着,他又露出担心:“爸,你好点了吗?”
“爸爸没事了,只是叔叔说外面太冷,怕爸爸反复,让爸爸在屋里不要出去。”顾溪安抚道。事实上这一个星期他总是反复低烧,不想孩子担心,顾溪隐瞒了,也让那两个人隐瞒了。
阳阳不放心地摸摸爸爸的头,温热温热的,心知爸爸不愿意他们担心,他压下担忧冲爸爸笑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百块钱,双手递过去:“爸,这是我们这几天卖糖葫芦挣的钱,我们把整数拿去银行换了,你收着。”
看着那两百块钱,顾溪很为儿子高兴,他把钱推回去,说:“你们自己留着,作为你们的零花钱或者以后自主创业的资金。你们能把这件事坚持下来,爸爸很高兴。”
“爸,要不是叔叔只让我们卖四个小时,我们可以挣得更多。好多人都来买我们的糖葫芦,说我们做的糖葫芦又好看又好吃。”乐乐撅撅嘴。顾溪笑着揉揉儿子的头,声音带着点生病的沙哑:“叔叔心疼你们,你们就听叔叔的吧。赚钱是小,重在体验。”
“爸,我和乐乐有零花钱,这两百块钱你收起来。”阳阳把钱放到爸爸的手里,抿抿嘴,“爸,过了年,你不要摆摊了好不好?我和乐乐这几天卖卖糖葫芦,等开了学,我们再做点别的买卖,你不要去摆摊了。”
顾溪愣住了,乐乐拉住爸爸的手,心疼地说:“爸,我们长大了,我们可以自己挣钱了,你不要再那么辛苦了。爸,我们知道你不愿意依靠叔叔,也不愿意让叔叔帮你找工作,你可以依靠我和哥哥啊。”
“爸,你以后就依靠我们吧,我和乐乐养你。”阳阳也握住爸爸明显透着不正常温度的手,眼圈都有点红了。
顾溪的心窝是满满的、满满的欣慰,还有对儿子的骄傲与自豪,他这一生最大的便宜就是这两个比任何人都贴心的孩子。用力握住两个儿子的手,他笑着说:“你们长大了,有出息了,爸爸很高兴,也很幸福。等过了年爸爸就让叔叔帮爸爸把身份证办好,把以前的学历证明补办好,爸爸也许可以转成正式的老师了,那样爸爸就不用摆摊了。阳阳乐乐,爸爸的身体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爸爸也从来不觉得有多辛苦。爸爸支持你们去自主创业,但爸爸并不希望你们把创业挣钱当做是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