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小忻也被请到了警局,我进门时他刚从审讯室出来,浑身都在抖,刘妮忙扶他坐外边,我问一个审讯的警察:“黑仔在哪?”
“现在他谁也不能见”,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擦过去,我开始有点心慌,拉住他哀求道:“我是他哥,你能让我见他一会吗?”
“你是他哥?”
他让我隔着玻璃看,里面搭啦脑袋的黑仔此时满面青红,眼神呆呐,四肢疲软地垂在椅子两旁,坐在对面的警察声色俱厉地拍桌子吼叫,他脸上的皮在颤动,缩着身子嘴里不发一言。站我旁边的警察说:“你这弟弟很勇啊,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冲进五星级酒店砍人,听说是为了一个男孩,你知道么?”
我点点头,他似乎来了兴趣,“我刚才审了那男孩,他吓得只会说三个字,放了他放了他,就这三字,我审其它在场的人都说是因为这男孩子跟蓝总关系暖味才被砍的,想不到竟然是三角情债,哎,我说的你懂吗,你这弟弟……是同性恋?”
我抬起头看着这张无比好奇又充满恶意的脸,嘴角淡淡地弯起,“是,又怎么样”
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最大满足,随即用蔑视的目光掠过我身上,语气冰冷,“行了出去吧,他现在是重犯,你回去好好等着,明天叫父母过来,啧,还真是个变态杀手!”
走出审讯室,刘忻白着一张脸冲上来就给我一耳光,“你干什么?小忻!”,我拦住刘妮,定定地站着没动,他反手又是一巴掌,声音响彻整个走廊,有好几个警察开始回头张望。
“疯了,你疯了吗?小忻住手!”
“让他打”
他冷冷地笑,指着我说:“是你干的吧,严世海,是你干的,对不对!”
“小忻,你胡说什么,这关海哥什么事?”
“姐,你别帮他,他根本不值得也不配,严世海,你要报复蓝其干嘛自己不去,为什么要变着法子要别人去替你出头,为什么?”
是的,我是要报复蓝其,我明知道黑仔喝糊涂在气头上,我还是要怂恿他去砍人,为我死去的爸爸,为了蓝家欠我的债,为了我所爱的人,我要黑仔替我去做这件事,我自己为什么不去做呢?哼,不是不去,而是,时机未到。
我站着没说话,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说:“打吧,小忻,我不还手”
“你……你太可恶了!”他抓着我衣领,泪水在眼角滚动,“你知不知道你害惨了黑仔,他要坐牢,他要蹲大狱,严世海,你为什么要这样害他,你明知道他一喝酒就闹事,为什么不劝他”
他哭着在我面前跪下,我无语,我承认我自私,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亲手捅了蓝其,可,现在还不行。
走到淮海路十七号时已经是清晨六点,出了大事的蓝家别墅里里外外都聚满了人,我靠在一棵木棉树旁玩着手里的石子,过了没多久,里面的男男女女一群闹哄哄地全上了车,最后一辆宝马停在我面前,他摇下车窗看了看我,“你在这干嘛?”
“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我拉着他一路走进院子里。
“是你干的?”
“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他咬了咬唇仿佛在忍受极大的愤怒,最后却是用平静地语气说:“严世海,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放心,他死不了,翔,他活该,他不要你了,他就知道成天缠着小忻,他有今天是罪有应得,你别跟他了,我可以代替他来保护你”,搂住他的腰,我用手指轻轻摩着他薄薄的唇,“记得我以前对你发过的誓吗?我要做你的变形金刚,还没忘吧”
“严世海,别再做这些害人的事,我们是不可能的”
他不想再跟我多说什么,冷漠地表情让我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反驳,可我不甘心地抓着他的手,而这时,他身后的保镖跟了过来,“你代替不了他,放手吧”
手心被抽空了,我爱的人也走了。
站在原地,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荒涎到了极点,爱上一个最不应该去爱的人,我颠覆了命运给自己设下的仇恨路线,走进了一条求爱的死胡同,我是一百个一千个不甘心,凭什么不能爱?我就是你脚下的那颗又脏又锈的钉子,也希望你能捡起来好好看看,也许,也许这颗钉子会发光发亮也说不定啊,而你却没给过我一次机会。
抱着满腔地不甘、不舍、愤恨,可能还杂着少许自卑,我尾随着车队一同来到医院,我没那么好心来慰问那个挨了三刀的恶棍,放心,我也不是来暗杀他,我只是,想证实一点可怜的幻想。
……
第二十三章
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不但有爱情,还包含了亲情、依恋等等感情时,那么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他就无可替代。
我想是这样,只是我明白的有点迟。
仁德医院高级医房外,我在门边保镖打吨的空隙里溜进了病房,天翔已经在里面待了几个小时,我不知道他对一个昏迷中的人有什么话好讲,但我知道他并不想见到我的出现,我自做聪明的偷换一个护工的衣服推着车子进去,里面没有其它人,只有天翔和躺在床上昏迷中的蓝其。
我的进入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握着蓝其的手,表情凝重而悲伤,压低帽子,我默默地擦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储物柜。
“其”
拿着抹布的手停滞住,我侧耳倾听。
“你能看看我吗,其,你睁开眼,我是小翔啊,是你最疼爱的小翔,你说只要小翔听话,就会一直陪着我,其,我不能没有你,你不在我身边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其,你快醒醒啊”
他的声音哽咽,依稀能听见抽泣声,我抓紧了手中的布,污水顺着柜身滴滴嗒嗒地往下落,我一下又一下地用劲擦着柜子。
“其,我知道你喜欢小忻,那天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没经你同意就私自搬出去住,我知道我让你生气了,我不敢了,我回来陪你,就算你喜欢小忻也无所谓,只要你能一直陪着我就够了,我真不能没有你,你快点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抹布重重扔进桶里,“哗”的溅出一地水渍,我蹲下深深地擦把脸,压着帽子提桶出去。
“严世海!”
这个名字让我逼回去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他认出我吗?也许吧,可我不想回头让他看见自己绝望的脸。
拉开门时,他又叫了一句,“严世海,是你吗?”
我吸了吸鼻子,摘下帽子大步走到他面前,扬着头说:“是我”
“你来干什么?”他有点担忧地望望床上的蓝其,我哼出笑声,“别担心,我不是来要他命的,他都这样了也没必要再出手,翔,我来是想对你说……”,我拉起他的手,就像握着最后的那点幻想,细细放在掌腹里捏着,“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只要我考上青大,我们就同居”
他刚想说什么时,我用拇指按住他欲言又止的唇,“不要说,我懂,考上后我才会来找你,再见”
话一说完,我迅速让自己变成聋子,快步走出病房,跑下楼梯,冲出医院大门,直到蹲在灯火辉煌的马路边上时才稍稍喘口气,他后来说什么,答没答应,我都不想听到,我害怕从他嘴里冒出一把利刃直插胸口,那会让我当场毙命!最后一点幻想就让我保留吧,我什么都没得期盼,这是唯一能让我不心碎的希望。
接下来的大半年里,我真的没有再去找他,每天机械地重复三点一线的生活,刘妮对我家里跑得很勤快,有事没事就来帮奶奶做家务,爸爸的事大家都统一口径,说他出外打工了,虽然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还是让奶奶放了心。
最难过的是黑仔真的进了监狱,他打麻将的妈输的精光后才知道自己儿子的前程也完蛋了,左拼右凑打点下,黑仔被判了五年,我答应他好好照顾刘忻,可小忻并不领情,他看穿了我那可耻的私心,对我的关照持远离漠然的态度,每次刘妮热情对待我时恨恨丢几记白眼。
于敏浩代替了黑仔的位置,他一直跟着我,像最忠实的小弟,我难以拒绝他一口一个海哥的叫唤,但我对他有时刻意的亲呢动作还是会适当回避,其实他并不讨人厌,在外表上跟蓝天翔不差上下,只是多了一份柔弱和羞涩,没有天翔身上的骄贵和很轻很薄的笑容。
时间就这样流逝,春天过去,夏天接踵而来,像所有的高考者一样,我进入了紧张的独木桥争夺大战。
在等待发榜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他,填志愿时我只填了青大,这个决定让身边的人都很不可理解,因为一旦考不上只能出外打工,没有人知道我给自己做了一个不可逆转的选择,康庄大道走不了就只能走断头路,但我很有信心
当刘妮的欢叫声传遍整个校园时,我知道我成功了。
“海哥,你考上了,太棒,你真的太棒!”
我笑着问:“你呢?”
“噢,我也上了北影,怎么样我也很棒吧”,她笑的灿烂无比。
“恭喜你,我没考上,但我的学校离你也不远”
于敏浩失落的插着口袋,我拍拍他,“没关系,有事还可以到青大来找我”
晚上的庆功会我没待到最后,趁他们在K房闹翻天时我拎着酒瓶一个人来到淮海路十七号。
今晚夜色很美,月亮很圆,我听着树上知了的叫声心里得意不已,灌下一大口酒,捡起路边的石子用力一扔,他很快跑出二楼阳台,隔着条林荫道,我在路灯下冲他招招手。
“你考上了?”
“是啊,会不会很奇怪?”
我揽着他肩膀背着木棉树坐下,大半年没见他,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人也漂亮了,身上除了傲气外还增加了贵族的优雅,我忍不住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着,嘴里还是那么香甜,舌头还是那么笨笨的,压在树上贪婪地吸着咬着,我真恨不能把他吃进嘴里吞进肚里,抓着他的细手腕我缠绵不舍地吻着,他费力地推搡着我,好半天,我才放开他,没多久又把他抱进怀里轻轻地吻着脖颈,他边喘气边说:“我没有报青大”
那一刻我差点跳起来,“为什么?你明明答应我的”
……
第二十四章
“我说了,严世海,我不会爱你,你也不要再这样爱我好吗,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他拉紧开扣的衬衣缩坐在树下,我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说:“我有哪里配不上你,因为我穷吗?毕业后我一定不会比别人差”,他扭开脸,我接着说:“因为我妈妈的事?老天,我都能抛弃这些恩怨来爱你,你就不行吗?”,他低下头咬着唇,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嗫嚅,“是因为蓝其?他爱的不是你,你还不懂?翔,你答应我的,只要我上了青大就跟我同居,你答应的”
“我没答应!”
“不,你答应了,你就是答应了!”
这世上死缠烂打自欺欺人的男人很多,我也不可避免地成了其中一个,我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幻想当成他给我的诺言,而现在,他亲手戳穿了它,我所有的期望霎时像水晶泡泡在空中爆开,炸得什么也不剩。
“我没答应你!”,他还是执拗地刺激我已经快崩溃的神经。
敲碎半个酒瓶,我指着他说:“翔,你就给我一次机会,也许我们真的合适”
他咬住下唇,眼睛紧张地看着我手中瓶子,“严世海,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你不要再纠缠下去了好不好”
“不!你就是答应了,你知不知道我为这个承诺用了多少心血,这大半年来我什么都没干,除了想你,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我真的做到了,我考上了青大,全部人都以为我疯了,没有人不对我严世海刮目相看,翔,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高考意愿我只填了这一个大学,我现在已经没得选了”
半跪在他面前,我扭过他苍白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我的路已经被你堵死,你就发发善心成全我吧,翔,我保证我们在一起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严世海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不会给你丢人。你就答应我吧”
这是我十八年来说的最煸情的一番话,但没想到对方也是个男孩,我实在想不到还能说些什么让他答应自己,他的表情很复杂又很悲切,唇在颤抖又极力在压抑住些什么,我用手指抚摸着他的唇,尽量调整自己错乱的思维,用一种近乎耳语般乞求的声音说:“答应我,翔,答应我……”
他还是摇摇头,一滴泪掉在我手背上,我不知道他在伤心什么,难道你能比此时的我更痛更难过么?舔了舔手背上的泪珠,我站起来,握住手中酒瓶猛地朝自己手腕敲下去,玻璃渣子和鲜血在瞬间炸开了花,他震惊地看着我,整个人都傻了。
“答不答应?”
他咬破了嘴唇,我又举起半截瓶子做势要往下敲,在瓶子快碰在鲜血直流的手腕时他抓住了,他的手心也被扎破,眉头轻微地拧起,我听见他很深很长地叹息声。
虽然他没有回答,但我也没再问下去,我知道我赢了。
……
接到录取单的同时也意味着接到一笔价格不菲的帐单。为了考上青大,我一直没有做兼职,家里全部收入只靠着奶奶的牛杂档勉强维持着,而这笔学费则不是牛杂档可以担得起的数目。我不愿找天翔借钱,因为我想保留在他面前那点自尊心,左思右想后,我决定去找于敏浩帮忙,以我现在跟他的交情,他应该不会拒绝。
于敏浩家在市中心繁华地段,他爸做钢材生意发了家,现在坐拥好几个公司,虽比不上蓝家但在本城还是很有名气。在电话里我跟他提了借款这件事,他很爽快的答应了,叫我到家里来拿,我想,这小子真够朋友,是该去好好谢谢他才行。
进了镀金防盗门,我入屋随俗的换了棉拖鞋,站在不中不西的大厅里打量了一回,心里感慨暴发户的装修跟家世优越的蓝家比还真不是差了一点半点,这时,穿着家居服的于敏浩殷勤地递给我一瓶可乐,我边喝边说:“学费我以后会还你,等找到兼职后会每月打到你帐上,不过可能会比较长时间”
“别这么见外,海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这点钱还不还都无所谓”
我咽下口可乐,笑道:“我不喜欢欠钱,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的”
他坐在我旁边沙发上,双手交叉合着,秀气的脸上荡漾着妩媚地笑意,“海哥,今晚留这吃饭么?”
“呃,我……会不会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我爸妈都不在家,我经常一个人自己吃,挺无聊的”
我想借了人家的钱总得做点什么吧,忙说:“那我来下厨”
虽然说从小有奶奶照顾,但我还是像所有穷人家孩子一样总能弄出几样像样的菜,麻利地切着胡萝卜丝,拍蒜,剁葱,打鸡蛋,热锅,我自然地围上花围裙,在炉子上翻炒,没二十分钟,桌上摆了三菜一汤,不是吹的,色相味俱全,我摘下围裙,对桌前发呆的于敏浩做了个躬身摆手的姿态,“请于大公子品尝”
他这才从菜盘上回过神来,拿起筷子每样都尝了一下,看上去很满意,满意到眼里都亮晶晶的,我暗笑,不就一餐饭么,至于吗?
吃完后,我理所应当的收拾起来,他靠着厨房门看我洗洗涮涮,冷不丁问一句:“蓝天翔有吃过你做的饭吗?”
我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不过我心情很好,边洗边打趣道:“他没你这好口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