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凯心想,真算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郑少凯随手翻了几页口供记录和照片,发现这些东西很多对李金林不利,剩下的部分涉及的人名是郑少凯没听说过的,八成也是些什么官员,而那几个车牌号,看了前面打头的字母就知道这肯定不是私家车的。这些东西要交给赵队,赵队再往上交给张家,那对李金林绝对是致命的打击,而且同时捏住了其他一部分人的把柄。
郑少凯有些佩服,温嘉瑞真是个心眼儿贼多的人,留了这么一手后路,肯定不止李金林别人的底儿他也留了,像他这样的人就犹如瘟神,粘上容易送走难,谁也不敢轻易招惹,招惹了是什么下场,郑少凯觉得他很快就会看到了。
正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这些都打包交给赵队呢,肚子传来了一阵阵咕噜噜的叫声,郑少凯抬头看了看表,9点10分了,还没吃晚饭。
平时这时候别说晚饭,夜宵都准备好了,只可惜灶台已经好几天没人碰了,韩冬一走,郑少凯也没心情做饭,总是就和,早上想起来了就买个煎饼果子,想不起来就不吃,中午在局子里的食堂或者跟同事去吃地沟油小店,前几天因为心里难受没觉得饿,所以也没怎么吃,这几天身体开始有低血糖的反映,晚上回来饿了就啃个苹果,昨天刚把冰箱里最后一个吃了,现在看来只能喝水。
郑少凯把东西收拾好,拿着杯子去厨房的橱柜里拿出一袋冰糖,冰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已经都黏成了一体,死活掰不开,郑少凯干脆拿起那一大坨放在嘴里咬,冰糖硬的堪比石头,费劲巴力的咬下一块儿吐进杯子里,然后去倒了杯热水,一大杯热糖水下肚,果然饥饿感缓解了不少。
捏着还有余热的空杯子,郑少凯环顾屋里,客厅和卧室的地上隐隐有几溜儿脏脚印儿,茶几凌乱不堪,手机充电器剪指甲刀什么的都有,电视柜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再看灶台,因为很久没人碰反而很显干净,只是因为刚才咬冰糖块儿溅了不少糖渣滓,这是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是抽屉里衣柜里,各种衣服揉在一起,皱皱巴巴的堆着。
想到衣服,郑少凯忽然心里一惊,赶紧跑到阳台洗衣机前,掀开洗衣机盖,果然,前天洗好的衣服忘记凉了,用手摸摸,潮乎乎的,郑少凯心里庆幸还好发
现得早没有闷出霉菌,于是捞出里面腌菜似的衣服,甩哒甩哒挂在了晾衣架上。凉完衣服,郑少凯叹气,正往客厅走呢忽然脚底一滑差点栽一跟头,站稳后才看清楚,自己刚才踩上了一滩水。
“擦!这他妈谁撒的!滑死老子了!”郑少凯对着小水潭骂骂咧咧,也不过脑子这几天都是他一人在家。
在沙发上坐稳后,郑少凯长叹一声,感叹这才几天,生活全变样了,心有多乱房间就有多乱,简直堪比单身汉的狗窝,不,这已经是单身汉的狗窝了。郑少凯清楚的记得自己不是生活九级残废,当初自己和邵宁好的时候腿脚勤快着呢,就连后来邵宁离开了,自己也保持着干净整洁的生活习惯,这才几年,怎么就全退化成零了呢。
郑少凯想着想着肚子又饿了,瞬间心中凄凉起来,简直有些可怜自己了。
郑少凯承认,没有韩冬的生活很可怕,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以前一直觉得是他依赖自己,现在看来完全反过来了。
捏着手机翻了一圈儿短信,确定没有遗漏掉任何信息,今天韩冬仍然没有任何消息,郑少凯脱力般的靠在沙发背上,脑袋仰着看着房顶。
你真狠心呀,说走就真的走了,连句话都没有,郑少凯承认自己的行为很欠揍,但至少还不到罪无可恕的地步,怎么说顶多是个无期吧,怎么说死刑就死刑了呢,人家死刑还允许上诉呢,这直接剥夺上诉权了么!?
“怎么你们都这样呢,说走就走……这么干脆……,”郑少凯闭着眼,无意识般的喃喃自语,同时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胃。
忽然郑少凯下定决心一般的睁开眼,利落的起身拿起手机,翻出了韩冬的号码。
郑少凯决定要好好跟韩冬谈谈,至少让他回自己个短信,不要让自己感觉好像往井中投石一样,连涟漪都看不清。
郑少凯心里盘算了几句类似“冬冬,我错了,原谅哥吧,哥想你了”这样的话,自认为很有说服力,然后十分快的就发了出去,结果也不知是低血糖还是怎么的,手没听使唤,下意识的少打了几个字就发过去了。
郑少凯自己都有点蒙,赶紧翻出发信箱看,果然,短信就写了三个字。
“我饿了……。”
郑少凯羞愧的顿时想去撞墙。
18
韩冬一人在任秋楠家坐着,面前电脑闪着莹莹的光。
那天任秋楠把电话打给他,将他看见的和猜到的全说了,正正击打在韩冬的防线上,把他之前所怀疑所害怕的全都戳了出来摆在明面上,韩冬当时就乱了,任秋楠本意是抱不平,立马出主意,赶紧离开那脚踏两只船在外偷腥的货,并义正言辞的摆出了多条出轨男的几大罪状,伤心地韩冬此刻只能无助的抓着任秋楠这根稻草,说什么听什么,而且他自己早就觉得自己太顺从了,这种情况过于被动,之前看见郑少凯就不忍心,这回必须硬气一次,于是就发生了他死活夺门而出的那一幕。
这几日,韩冬都是在任秋楠家借住,睡在次卧里,韩冬抱着自己的行李住进别人家很不好意思,房租任秋楠又不要,于是自觉的负责起打扫房间和准备早饭来。
开始的几天是真不好过,韩冬睁眼闭眼全是郑少凯,坏的方面偏多,眼睛一天到晚肿的跟个桃子似的,陈着知道这是自己那口子图着一时嘴爽造成的后果,打算给韩冬寻觅个诚实可靠小郎君,可韩冬想都不想的直摇头,死活不答应,然后继续回想着郑少凯的诸多坏处,又恨又伤心,还又想。
陈着看他这样都要走火入魔了,真介绍给人家搞不好还害了别人,也只好耸耸肩膀作罢。
韩冬以为只要他看不到郑少凯心里就能好过些,结果自从他和郑少凯同居的那间小屋里出来,韩冬就一直被伤心,愤怒和后悔这三种情绪缠绕着,过的那叫一个痛苦。而且任秋楠和陈着都是在酒吧上班,下午6点就不在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清晨回来,韩冬则是上白班,有时加班晚上10点才回来,几人的时间正好错开,有时早上韩冬出门能碰见他们下班,一般韩冬都是早上多做点早饭摆在桌上,等任陈俩人回来正好填填肚子就睡觉。
这样的生活几人极少碰面,过的韩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说,于是他回到几年前他经常逛的论坛开贴发泄,把他现在的感想心情一股脑的倒进去,没想到还真有人来回帖安慰,于是正处于伤心寂寞时期的韩冬禁不住撩拨,干脆应读者要求,把他刚来这个城市外加与郑少凯的初遇等等事情全部都写了。
今天跟平时的夜晚没什么区别,任陈二人去上班,他一人在家,继续昨天的那段往下写,正写到他与郑少凯刚同居的那几天。
回忆是甜蜜的,现实是残酷的,韩冬边敲字边眼泪汪汪,随手从抽纸盒里拽出一张纸胡乱的抹抹眼睛,正好把手机碰到了地上,韩冬弯腰捡起手机发现有短信,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打开看,果然是郑少凯。
几乎每天都能收到郑少凯的短信,几次都忍不住想要直接把电话打过去,任秋楠知道了竖起两道眉毛,指着韩冬说;“不能心软!!好不容易有个开头就松懈你还是不是男人!按理说你连手机都不能开,告诉你对待那种自以为是的男人要么彻底去了他的锐气要么跟他彻底断了,你自己看着办把!”
厨房的陈着听了都不敢出来。
韩冬谨记任秋楠的教诲,但这次可能要破功了,郑少凯这条短信跟以前不一样,是简单明了的“我饿了……。”
要别人看这孩子气的话可能就要笑掉大牙了,而韩冬看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郑少凯是个傻子体质,不知道渴不知道饿的,有时还不知冷不知热,韩冬心想能让他感到饿了,那不知道是几天没好好吃饭,紧接着又想起,他走那天郑少凯走路姿势不对,好像身上有伤的样子,歪歪扭扭腿脚不利索的。
韩冬的思绪被这三个字勾的四处乱飘,还忍不住脑内了郑少凯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地板上用最后一点力气发短信的画面,这一想可就停不下来了,韩冬捏着手机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一瞬间郑少凯的好全都浮现了出来,烧得他火急火燎。
郑少凯没在床上睡,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到睡着,第二天一睁眼就感觉脑袋千斤重,昨晚贪凉把空调调到了19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还没盖东西,现在怕是受风了。
郑少凯捏捏鼻子,鼻腔里发痒但就是打不出喷嚏,拿起手机看,没有电话没有短信,预料之中的。郑少凯叹口气,把手机塞到包里,穿好衣服洗漱完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收拾的了,既没早饭可吃也没热水可喝,有些失望的出门了。
本来念叨着到了局子先跟大家打个照面,然后出来买早饭,结果进去就被赵队抓住了,早饭问题直接跑到了脑后。
“哎呀小郑呀来得可真早,赶早不如赶巧儿啊,来来审讯了,”赵队嘻嘻哈哈的跟在早市上跟人到招呼一样,拽着郑少凯就往楼另一侧走。
“赵队,那个伤没事吧?”郑少凯一听审讯首先想到温嘉睿,自己上次见他就是第一次见,还把人给打伤了,现在想起来倒是不后悔,但想到赵队跟他的关系,还是表表关心好点。
“没事没事,”赵队边说边挥手;“这都在医院呆多久了,早没事了,你呀就记着,这次别再那么冲动了,知道吧?”
“是是,这次我不会了,吸取上次的教训,您叫我干嘛我干嘛,”郑少凯连连点头。
赵队面带慈祥微笑,也没搭话,领着郑少凯径直在楼道里走。
看到嫌犯时郑少凯有点意外,还有几分失望,被审讯的不是温嘉睿,拿过嫌犯资料一看,是温手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狗头,而且赵队也没跟他一起审讯,只是给他交代几句要问出什么话就走了。
郑少凯看着面前面皮呈青灰色的嫌犯,这人骨架子不小,翻着三白眼儿,满脸青胡茬子,一看不仅不是善碴,还是个作恶多时得人。
郑少凯平时这样的人见多了,遇见这样一脸凶想的那审讯起来就要比他还凶,刚要开始酝酿凶神恶煞脸,忽然鼻子做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空旷的审讯室回荡着他的喷嚏声,郑少凯有点尴尬的擦擦鼻子,心想但愿是有人想我了……。
赵队把郑少凯安排好后,去了单间牢房,牢房的条件比共用的要好一些,虽然是阴面单采光可以,有吊灯台灯,靠墙有张床,温嘉睿就躺在上面,一只胳膊放在脑后当枕头,一只手举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看见赵队来了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点了下头,问候道;“来啦,”跟接待串门的客人一样。
赵队也不恼,笑眯眯道;“哟,看书呢,真有闲情啊。”
温嘉睿把书放下,盘腿而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一手捏着自己颈椎道;“最近有点躁,静静心。”
“哈哟!?”赵队看他这态度心里有点不爽,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他床边,用扇骨敲着温嘉睿的肩膀;“我擦静心!?你当你是来度假的更年期老娘们儿啊,还静心!?忒嚣张了你,我看你被打得还不够狠!”
温嘉睿笑着躲开。
他现在心里有些急躁,江罗文进度慢,赵队这边总打马虎眼儿不给准话,张家虽然也在跑动,但毕竟没有跟他直接打上线儿,不能让他彻底安心,最后审判有刑期的话,也许还涉及到替身问题,这还没落实,如果选择跑路,那还要设计路线联系接头人,这么多事都需要张罗,而温嘉睿现在能做的却只有等待,静静地等待,这叫他怎么能不躁。
“你还要在这呆多久?”赵队张口就问。
“啊?”温嘉睿笑着挑起一边眉毛;“这不还要看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嘛,你们要不放我我也只能在这呆着了。”
赵队也摆着笑脸,嘿嘿嘿的;“温总说话太客气了,这点儿小地方还圈得住你?”
“能不能的这不一直圈到现在吗,赵队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绕弯子我不擅长,”要放以前温嘉睿还能跟他打打太极,现在实在是没这个心思。
“好好,真是,一个个都是急性子,”赵队连连点头,啪的一声打开扇子开始扇风;“这个呢,上面有确切消息了,保你的话,有风险,毕竟是消息被人捅出去了,走漏了风声咱就要动静越小点。”
温嘉睿略略思考一下,应和道;“嗯,这个我明白,大家为我帮得忙我自然会记得清楚,我也会尽我全力报答。”
“话可不要说得太早了,”赵队摸了摸自己的毛刺儿头道;“你恐怕出去了,也呆不长,盯着你的人不少,所以想活命就跑远点,不过放心,行程有人给你安排。”
温嘉睿听了一皱眉;“出去了我自有安排……。”
温嘉睿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队打断了;“怎么安排?你现在是个光杆儿司令啊,人也没了钱也没了什么都没了,嗯,威胁还有很多,别人对你是个威胁,你对别人也是个威胁,还有你那些个手下们,除了那一两个胆儿大的现在能用上的还有谁?谁还敢跟你有牵扯?知道现在审讯室是谁么?就你内经理!好家伙他可是投案自首有备而来啊,要不是现在老常被调走了,就他带的那些,往哪发听证人席上一站,哼……,谁想保你都难!所以你甭想单蹦个儿的行动,听安排吧啊。”
温嘉睿听了脸色一变;“他!?他不是失踪了么,”温嘉睿知道赵队说的是谁,他曾经十分看重那个经理,因为温嘉睿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跟他的前妻在美国定居,跟温嘉睿很少见面,所以基本上算没有继承人,他有心培养那个经理做接班人,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破坏了温嘉睿对他的信任感所以作罢。
温嘉睿觉得他一定为此怀恨在心,否则不会在这紧要关头来这出。
而看赵队的意思,自己就算出去也没什么活路。想到这温嘉睿不禁长叹一口气,一步错步步错,虽然他早知道张家是在利用他,可他何尝不是也在利用张家,二人之前一直是双赢的状态罢了,只可惜自己这边先翻船打破了平衡,而且翻得这么不是时候,赶上换届。张家的能力和关系他心里有数,本以为自己除了是他们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谁承想却让他飘飘浮浮等了这么许久,要不是自己手上也攥着张家的把柄,很有可能他们就不会搭理自己。温嘉睿自嘲,真是妄我给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家犬啊。
短短的回顾后,温嘉睿做出总结;所有的辛苦,心血,钱网人网全他妈完了。
赵队看温嘉睿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继续道;“能活着你就快偷笑吧,换别人早八百年就枪毙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温嘉睿默默的摇摇头,抿着嘴唇,片刻后说道;“我是……,都走到这步了还能活着真是捡了大便宜,但是……,我……,”温嘉睿咬着牙恨着脸,忍了半天指指自己的心口,没再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了。
赵队看着他,笑微微的道;“最近可能就要行动了,你赶紧想办法通知那几个铁磁的下手儿们,准备好。”
温嘉睿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审万华的是谁。”
万华指的就是刚才的那个经理。
赵队含笑道;“还记得上次打你的小子么?就是他。”
温嘉睿眯了眯眼睛,回忆起郑少凯的模样,不过因为当时背光,脸没有仔细看全,回忆起来模模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