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贺钟离
“你就是顾子墨?”极为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还是吓了我一下,侧过头瞪向这个叫我名字的人。
那人长相极为儒雅,身着一身玄青的长衫,黑色的长发在烛光的照耀下染上了黄澄澄的光辉,双眸温柔如漩涡一般能把人吸进去,红唇带着笑意,能让人放下所有戒备,与之彻夜畅谈。不过我的第二个反应是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个人,平日也很少出府,他怎么会认识我?
“你是?”
“在下贺钟离。”他依旧笑着开口,声音霎时好听。
“贺钟离?”我搜遍脑海也想不起来我认识这个人,按理说长得如此出众的人我不可能没有印象。“我们没见过吧?”
他反而爽朗一笑,眸子中映着点点烛光“我们是没见过,只是听家母提起过顾府之人,尤其是顾兄,两岁会作诗,七岁能抚一首好琴,现在更是诗词歌赋不在话下,在下一直想与顾兄切磋一下,只可惜这些年一直在外求学,无缘相见。”说完还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哦。”我扯了一下嘴角,原来是要和我比赛啊,直说不就得了,拐弯抹角的干什么,对他生出的好感也荡然无存了“这还不简单,一会儿我们就上台了,到时候在切磋一下不就行了。”
“顾兄怕是误会了,在下并未要与顾兄比个高低,只是求学时曾听过顾兄幼年时做得一首诗,想要讨教一番罢了。”贺钟离见我误解了他,连忙开口解释。
我幼年做的诗?我幼年做了很多诗词,大多数是随口抄袭的,就因为这个原因母亲才给我禁足的,说什么如若让那些诗词在市井上流传开来,烦心事和麻烦就会多起来,后来我就专心练琴了,也很少作诗了,那么他听到的是哪首诗?不禁皱起眉头去想哪首,不过还是没想出来,干脆直接问他“我忘了,哪首啊?”
贺钟离依旧笑着,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他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切,一首诗罢了,至于吗。
“顾兄的《男恋》。”
男恋?哦,我想起来了,那是我看市井中一本武侠小说后自己做的,确切的说不是诗,是普通的白话歌词,那本武侠小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后妈作者写的,气死我了,书的内容讲的是两个男人相爱了,却因为世俗的关系,最后双双跳崖而亡,一本书看完哭得我撕心裂肺,让娘亲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后来知道是我看武侠小说而已,气的险些背过气,从那次以后禁止我看那些武侠小说,看到了不仅要罚我,还要罚把书给我带进府的人,还狠狠的罚,那时候大哥二哥没少受罚,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敢帮我带书进来。
歌词一直被我夹在书中,后来书被大哥借走了,然后被大哥不知道遗落在那里了,因为凡是我自己写出来的诗词都喜欢署上自己的名字,所以最后被人公布后在市井流传开了,也使那本武侠小说配着歌词又火了一把。唉,为此我还惹来一段时间的流言蜚语,说我之所以这么写是喜欢男人,把娘气的够呛,狠狠惩罚了我一顿。
“哦,《男恋》啊,有什么问题吗?”
“顾兄也觉得男子之间的爱不违背天理,世俗能容吗?”他的声音稍稍压低了几分,似乎不想让别人听见一样。
呃,我瞪大眼看向他,他淡笑不语,双眸满是期待的望着我。狐疑的扫了他两眼,见他依旧满是期待的看着我,禁想他的问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想法在这个时代自然是比较开放的,况且爱情与性别无关,男男之爱,女女之爱,在现在根本没什么,有些开放的国家甚至同性之间还能结婚,但这是古代,虽然有男妓,男倌,但那些都是被生活所逼,无可奈何,这毕竟是个封建时代,娶个男人为妻的毕竟太少见,就我现在知道的恐怕就只有个三王妃洛书瑶吧,而且还是个搞错了的代嫁王妃,虽然现在和羽王爷恩恩爱爱的,但是未来呢谁能说的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不变的定律。取个老婆,生个孩子才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
“这个男子的爱情按理说与女子相同,但又不同。”我尽量说的委婉些,既不打击他又能让他听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不同。”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男子和男子之间是无法生育后代的,也就是断子绝孙。”
“既然顾兄如此看,又为何写出《男恋》?”听我说完贺钟离的语气瞬间降了下去几分,整个人一下子疏远了许多,眸子中浮现出一抹伤痛,让我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辩解道“我,那个,我写《男恋》只是我单纯的想法罢了,两情若是相悦,看透世间阻隔,也是能在一起,但前提是双方都愿意放的下,但这世间的牵绊那么多,谁又能都放下无顾忌的去爱,且不说同性之间不行,就是异性恋也会面临众多阻碍,我只是以事论事罢了。”一口气说完,直接转过了身子把后背留给还未反应过来的他,凭什么指责我,难道我不喜欢男男相恋,就不能写《男恋》吗,什么逻辑,照他这样说,不是同性恋还不能写同性恋文章,没谈过恋爱就不能唱情歌。
真是笑话,这就是纯粹的找茬了。
第六章:变故
刚转过头第三组的人也在我们的对话中走下了台,我蹬蹬瞪就从侧台的阶梯上去了,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屁股刚沾到坐垫贺钟离就已经随后坐到了我旁边,侧头有些愧疚的看向我,瞪了他一眼,头一侧懒得去看他,我才没有心思跟这种人见识,当务之急是进入前三甲,他见我似乎不愿意搭理他,也转回了头低下检查起琴来。哼,心里大大犯了个白眼,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呸,不由在心里咒骂了这个让我生气的人几句,才算消气。
台下两位哥哥直对我招手,我在琴下挥了挥手,冲他们展开一抹笑,后面的人群的声音有些起伏,但随着武琴单举一只手,声音又降了下去安静了不少,他也没弹琴啊,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让人那么听话。
台上的那些所谓的才子或吟诗或作对子或抚琴很快就轮到了我,理了理衣袖,双手抚于琴上,中指向前一拨轻轻弹奏起来,头微仰望着空中那轮元月,酝酿好情绪,把事先想好的那篇文背了出来。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哐当。”
一声惊响,打破了好不容易烘托出来的气氛,我瞪向台下发出声音的人,居然是是武琴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茶杯碎了,茶水浸湿了巴掌大的土地,人保持着茶杯掉下去的姿势一动不动,双眸中满是惊讶和诧异,见我看向他,手一拍桌子身子如旋风般的飞上了台子,把我扯了起来。
“这首诗是谁教你的!”手掌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力气之大,痛让我忍不住倒吸凉气,吃痛的望向武琴苍老的面容,只见他面容有些扭曲,咬着牙关,带着几分萧杀之气,似乎我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杀了我一样。
“说,谁教给你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问,脸上的萧杀之气又重了几分,惊的我呆愣住,忘记了开口回答他。
“放开他!”旁边的贺钟离站了起来,语气低沉命令道,才让我回过神,求助的看着他,他的目光在我痛的几乎要变形的脸上扫了一眼,后又对上了武琴冰冷的双眸。
“武琴,放开我儿子!”随着话音,娘整个人从远处如蜻蜓点水般但又极为优美的姿势飞上了台子,一条红绫向我伸来,可拽着我的武琴反应更快,手一用力就把我拉到了他身边,背撞到了他的胸前,同时他的手掌也锢住了我的脖颈,霎时我感到冷汗直冒。
而此时台下早已炸开锅了,跑的跑,躲的躲,桌子椅子全撞翻了,一片狼藉,官兵都不知道被挤那里去了,大哥二哥和爹躲开人群也跑上了台子,却也是不敢上前一步。
“武琴,我儿子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样是什么意思?”娘逼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压低语气询问,把刚才没拽到我的红绫收了回来,准备找准时机再次出手。
“不要动。”武琴锢住我脖颈的手掌收了几分,霎时一股窒息感袭来,虽知道他一个用力就能把我的脖子拧掉,但因为缺氧手还是忍不住按住他禁锢我脖颈的手掌,想向外拉几分得到点空气,谁知武琴另一只手在我肩上一点,直接定住了我,憋的我脑子逐渐缺氧,心猛然打了个哆嗦,我不想被掐死,我还没活够呢,上一世人生就已经不完满了,这一世还要这样吗。
“儿子!”
“三弟!”
“顾兄!”
我对面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又生生定住,怕武琴真的伤害了我,不敢再向前,但每个人都面带焦急,眸光在武琴禁锢我脖颈的手上和我的脸上徘徊。
“不要再上前,我只是想知道他刚才吟的诗是谁教他的,并无伤害他的意思,但各位如若在向前就不要怪我无理了。”说着手掌上的力道松了几分,空气随着而来,我不由大口喘气。
“武琴,你若敢伤了我儿,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娘的声音掺杂着平日里少有的冷漠,手执红绫怒气冲冲的看着武琴,眼神如利刀似要把他碎尸万段,整个一个黑社会大姐大,看着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娘亲,我心中澎湃万千啊,前武林盟主的女儿果然不是吹的。
“是吗?”武琴居然在我顶嗤笑了一下,手指在我脖颈上如弹奏般动了动,丝毫不畏惧娘亲的威胁“我今日来并没有要伤人的打算,只要他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便安然无恙的还与绫娘。”
武琴淡漠的说出了娘婚前行走江湖的绰号绫娘,娘狠狠剜了他一眼,对上了我的眼“墨儿,你快告诉他,你刚才的诗是谁教你的。”
“这是我自己写的。”话一出口,武琴就直接否定道“胡说。”同时手上力道又骤然加重,吓的我一哆嗦。
“不是,是有人教我的。”生怕在激怒他,我连忙改口。
“谁?”
“苏轼。”
“苏轼?”武琴的声音中带着疑惑,但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不少。
“对,宋朝人苏轼,这首词是他写的。”
“她长什么样子?”
“呃,我没见过。”开玩笑,宋朝人我怎么可能见过。
“没见过她怎么教你?”他似乎有些生气,语气不由重了几分。
“他没教我,这首词是我在书上看的。”
“书在哪里?”
这个人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太刨根问底儿了吧,咽了口唾沫,我开口道“那还是很小的时候看的呢,从赫城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真的?”武琴还是极为怀疑,声音中带着不信任。
“真的!”我用十分肯定的声音回答,真的才怪,这哪有什么宋朝啊。
他似乎想了一下,锢住我脖颈的手慢慢松开,脖颈上没有了随时能要小命的东西,心中喘了一口气,紧紧绷着身子顿时松了下来,等着他给我解开穴道。
第七章:赫连北辰(第三人称)
从阜城办完事情之后,出城后直接走水路就能回到赫城,既快捷又能少暴露行踪,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但赫连北辰还是选择了骑马而行,走来时候的路绕道的经过柳城。
常年跟随在身边的几个属下都很奇怪,去之前不是已经看过了前顾大人,还经过那里干什么?贴身侍卫赤峰起初也是有些不解北轩王为何非要选择绕远的线路回赫城,但属下就是属下,没有资格质问主子为什么,赫连北辰要怎么走,他们只管跟着保护就好了,不要多嘴,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其实最初下这个决定的时候连赫连北辰也有些茫然为什么一定非要绕远去柳城,但心中总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必须去,不然就会错过什么了,直到后来在一家茶馆里听到有人弹唱《落醉赋》,那是一位卖唱的女子,低着头抚琴,声音低哑而幽怨,诉说那份迟来不相守的爱情。但赫连北辰的眼前却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两道弯弯秀气的月牙眉,一双漆黑却带着灵气的双眸,粉红的柔唇微微张开,露出小巧的贝齿和粉红的小舌,明明长得极为秀美可人,可嘴里却说着粗鲁的话语,弹琴时却又全神贯注,似乎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想到那个人时,心竟然暖暖涨涨的,如一条暖流划过,同时心境豁然开朗了。
这或许就是喜欢的感觉吧。
如大嫂所说,人这一生在茫茫人海中能遇见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很难,遇见了就要勇敢去面对,不管结局怎样,起码自己努力了,不然迟了,就只有后悔的份了。
所以他要回来确定那人在心中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如果真是喜欢,那么他要娶他为妃。男子又怎样,本朝婚法也说男女皆可,而且还有一个三王妃在前头,谁又能说他什么。
想到这赫连北辰抿着的薄唇微微勾了起来,多日的沉闷一扫而空,竟然殷殷期待见到那人。
到柳城时正好是花灯节第三天的酉时,到了顾府听下人说才知道他们带着他去参加抚琴弄月赛了,而且是一家子都去了,为了不太过于引人注目,赫连北辰没让人去通报顾魏斌,直接坐上了马车也赶去了,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顾子墨上了台子,一身黑紫色下摆秀碎花袍子,衬得他浑然天成如一块上好的美玉,惊得赫连北辰心中既高兴万分又隐隐生出些许不快和醋意,高兴是居然能看到他的另一面,不快的是这么美貌的人被自己以外的人窥视,心微微有些酸,恨不得将顾子墨禁锢在自己身边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窥视于他。
更没想到那一首词曲更是将他的文采放大了数倍,同时也让自己更为倾心。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见到他被抓住,心中瞬间闪过怒意,手刚要掀帘而出,人就被身边的贴身侍卫赤峰挡住了。
“王爷,不可,看那几个人功夫,顾公子不会有事。”
“你什么意思?”因为着急顾子墨的安危,赫连北辰连冷静分析事物的能力都丧失了一大半,脸色暗下了几分,冷清清的侧头看向胆敢拦住他的人。
“王爷,根据刚才的琴声,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挟持顾公子的那位是便是江湖上被称作琴眠之人的武琴,若不是怕顾公子受伤,顾夫人早已出手,至于顾夫人身后的那位,属下虽然不认识,但看其胆识,怕也是会武之人。”赤峰低眉不在乎赫连北辰看着他冷清的目光,条条分析道,他的任务是保护赫连北辰的安全,
减少威胁北轩王安全的存在,所以才拦下要出去救人赫连北辰。
“武琴?江湖十大乐器高手?”赫连北辰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双眸依旧不离台上那个被要挟的小人,神情比刚才又冷漠了几分。
“前段时间他在江湖上的消声密迹了很久,属下查到是和一名女子有关。”
“女子?”赫连北辰低语,一直以来收集到的情报都说武琴是个清心寡欲之人,从不近女色,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弹琴,所以听到赤峰说武琴因为一个女人消声密迹的时候,还是稍稍吃了一惊。
“是,探子搜集到的情报说,根据见过这名女子相貌的人描述和绘画出来的画像,这名女子极可能是洛府的大小姐。”对于刚刚的得到的情报赤峰尽责的传递给赫连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