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付展珩会呵斥付行之,只是因为一时怒意难忍。
那日早晨退朝时,唐靖宇父子二人对将付行之和安鲤的事情对付展珩说了。经过添油加醋的一番话,他们二人那阴阳怪气的样子,还有在说到付行之染上了男风时那仿佛视他们是什么败坏伦常的害虫一样的眼神,惹怒了付展珩。所以在他见付行之和安鲤举止亲密时才会因气愤而不问青红皂白便斥骂了他,但事后他才觉得他们的话并不是十分可信。
不可信的理由如下:第一,虽然付行之风流不羁,但从未传出过迷恋上哪个男孩;第二,付展珩所知的付行之以往的那些小妾中,并没有男的。
可是如今亲耳听到他承认了,他才会惊讶。
忽然想到什么,付展珩眯起眼:“当初我还奇怪你怎么会忽然就休了你府中的那些小妾,还以为你终于知道上进了,如今看来,难不成你是为了这个少年才那么做的?”
没想到他爹会对他的生活这么了解,就连她休妾的事情也知道,付行之着实有些诧异。满是惊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恢复淡定地点点头:“不错。”
“你!!简直他荒谬了!不知所谓!不知所谓!”付展珩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极为难看。
何梓月看着满脸怒气的自家相公,美眸一转,忽然凉凉的道:“你不是都不承认云儿是你的儿子了么?那他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跟你这个‘陌生人’又有何关系呢?”
“……”付展珩一口气便憋在了那里,却无法辩驳。确实他们已经断绝关系,他也不再是付云卿的爹,付云卿也不再是他的儿子。
虽然看到自己相公这么生气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但这事关她能否将儿子认回来,何梓月在心里对着付展珩说了声抱歉。可一想到认回儿子对相公也好,便不再纠结。
付行之感激地朝何梓月看去,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担忧,心中生出一丝内疚。
安鲤也是诧异地看向付行之,当初得知恩公休掉了那些讨厌的妾侍时,他一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高兴,没想到恩公是为了他!
得知了这么大个好消息,安鲤一双眼晶晶亮,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难道恩公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吗?小鱼妖忽然贪心地想到。
安鲤忽然十分高兴,连带着眼中也盈满了开心的笑意,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泛起了一抹不太明显的笑容,却立即将他脸部的线条拉得柔和起来。暖洋洋的,不再那么清冷。
小鱼妖表达开心的方式向来都是很直接的,他忽然站了起来,猛地就扑向了付行之。付行之一愣,张开双臂将他接住。扑入熟悉的温度,安鲤拿他那笑脸在付行之的颈间蹭蹭。
“恩公,我很开心。”
“是吗?”付行之挑眉。原本付行之是不打算告诉安鲤的,不过既然说到了,他也不会隐瞒。不过能让小鲤儿这般开心,付行之也觉得不错。
看到两个人在人前还亲密无间的样子,付展珩一张脸都绿了。“你们实在太不像话了!快给我分开!”
付行之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却见在他怀里的安鲤一顿,不解地看过去:“为何要分开?”
没想到这少年还顶嘴,付展珩一口气没接上来:“大厅广众搂搂抱抱,成河体统?!”
“我心里高兴,为什么不能抱恩公?”
“心里高兴也不能在人前抱来抱去!”
安鲤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何梓月,又转回来疑惑地问道:“可是,刚才你不也抱娘亲了吗?”
“……”付展珩气的胡子都快竖起来了,觉得再跟他说下去,他会被活活气死!于是他缓了缓气,说服自己不予这个小孩子计较。
安鲤拉拉付行之的衣袖,小声问道:“恩公,我惹丞相大人生气了吗?”
“……嗯”付行之顿了顿,才应道。
“可是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小鲤儿没说错,他是恼羞成怒了。”
安鲤一愣,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
何梓月忍着笑,面色有些红。毕竟被小辈看到那种样子,确实有些丢人。
“夫人,跟我回去!”付展珩猛地站起身来,不欲在这里多待一刻。
何梓月一愣,连忙道:“我回去了你又不让我再来这了,所以我不回去。”
“小月!”见一个个的都反驳他,付展珩气结,忽然他又猛地坐下了,撇着头狠狠道,“既然夫人你不回去,那本相也住这儿了,直到你肯回去为止!”
“咦?!!——”屋内其他人都诧异了。付行之和何梓月以为他会负气离开,见他如此决定,爵均是惊讶万分。何梓月眼珠子一转,忽然了悟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何梓月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幽幽道:“我是云儿的娘,自然是可以住在这里,可是你跟他非亲非故,就算你是丞相大人,私闯民宅可不好哦。”
付展珩:“……”
惊讶也不过一瞬,付行之很快又勾起了唇,神情莫测地道:“承蒙丞相大人看得起鄙舍,想住多久都可以。”
就这样,不仅付行之的娘,就连她爹也跟着住了进来。对于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却是付行之始料未及的。如今这种究竟是什么情况?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越来越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161:温柔
清风庄里是越来越热闹了。原本以为多了个严肃有顽固的“丞相大人”,这里会变得沉默起来,谁知道不但没有如此,还变得异常热闹。
付展珩住在这里两日,心中却越来越疑惑。他怎么觉得文熙和那个叫做“青竹”的俊朗公子关系也是不一般呢?是他年纪大了消息堵塞,还是这个世上世事变化太快?怎么转眼,都流行起男风来了?
古语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不成是这样,所以才……
付展珩来清风庄后,除了偶尔对着付行之和安鲤哼了几声,其他表现得意外平静。早晨起早便进宫去上早朝,下朝回来便一直待在清风庄里,处理些朝中事物,又或者是看看书、陪陪夫人。只有偶尔几次有同僚相约,他推脱不了才出去,回来也不会太晚。
何子钰也偶尔会来清风庄,或许是找付行之,也或许是找何楚惜,或者柳文熙、青竹和伍仁他们讨论些什么东西。
初次时见到付展珩在此,他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又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色,大概是想到了他和付行之的父子关系。身为付行之的父亲,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应该,只是先前似乎听说他们早在十年前便断绝了关系了?
搞不懂,何子钰也不会特意去追究。虽然他因为仰慕付行之而想要知道他更多事,但这件事不同,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不该他管。所以他在打过招呼之后,便做自己的事去了。
于是,各种各样的人混杂在这个清风庄里,有普通人、有山贼、有商人、有朝中大官,有人类,还有妖。怎一个热闹可言?
凉亭中,何梓月正拉着安鲤坐在一起聊天。其实说得最多的还是何梓月,毕竟安鲤的性子并不喜欢说话,所以他更多时候只是听。
其实他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何梓月正在讲着他家恩公小时候发生的一些趣事,还有一些其他琐碎的事,但他都听得格外认真,偶尔也会露出一抹或可爱或清淡的笑容来。
付行之与安鲤相邻而坐,挑着眉看着讲得激动的娘,以及好奇张大嘴的安鲤。好在他小时候也没发生什么糗事,所以他也不怕他娘说给安鲤听。
“云儿他从小便很温柔。为娘记得那时娘年轻气盛,有一次因为一些小事而和云儿他爹吵了起来。我伤心地闷在房间里掉泪,后来云儿弄来了许多我爱吃的东西来哄我,温柔又笨拙地替我擦干眼泪,还说要帮娘出气呢!不过,那时候听到这句话啊,我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安鲤好奇。
“娘那时实在是太感动了,忍不住啊!不过倒是不气了。”何梓月对着安鲤眨眨眼睛,问道。“就是不知云儿现在还是不是那样喽!”
安鲤立即为他家恩公辩护:“恩公现在也很好、很温柔的。”
“哦?是吗?”何梓月微微一笑,促狭地问道,“那他都做了哪些对你温柔的事呀?倒是说来让娘亲听听。”
安鲤想了想,道:“恩公会为我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点心和零嘴儿,都是我喜欢吃的。”想到那些吃食,安鲤的嘴角不自觉有开始馋了。
“还有呢?”何梓月一愣,她住在庄内的这几日,每日都备有许多外头不常见的吃食,她还暗自奇怪呢,原来竟是云儿特意为了小鲤儿准备的啊!
“恩公还常常带我出去游玩,还送我定情信物!”
付行之闻言,嘴角抽了抽。这小鲤儿,怎么把那个“定情信物”记得那么牢?!
“定情信物?”何梓月登时来了兴趣,连忙道,“是何物?取出来给娘亲看看!”
安鲤一顿,只是将手伸了出来,撩开一截袖子,将手上的银双鱼给她看。何梓月盯着那在微风中瑟瑟声响的银双鱼,脸上微闪过疑惑。虽然这银双鱼很精致,也很好看,可是定情信物为何是这个?
“还有吗?”
安鲤歪着脑袋又想了想,登时眼睛一亮,说道:“吃饭的时候恩公还会帮我夹菜。”
“嗯,恩公跟我做爱做的事的时候特别特别温柔。”
“……爱做的事?是什么?”对于安鲤稍显“委婉”的话,何梓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睁着眼有些发愣。
不知想到什么,安鲤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涩然,还悄悄瞄了付行之一眼。
“小鲤儿,等……”
还未等付行之阻止,安鲤已经开口解释了:“就是‘爱爱’的时候。”
安鲤径自说了下去,“而且爱爱以后的恩公也很温柔喔!会帮我沐浴,还会帮我涂药,让我不那么痛,第二日早上还会为我喝粥……”
付行之:“……”
何梓月:“……”
诡异地看了两人一眼,终于明白过来的何梓月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脸上也有些红。付行之扶额,小鲤儿,这种事情不是能随便拿出来说的啊——!!
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恩公和娘亲怎么了?看着他家恩公似乎很是头痛的样子,安鲤奇怪地想,他明明有听恩公的,没有再说“交配”了呀!
见气氛忽然沉默下来,何梓月忽然反应过来,哈哈笑着说着道:“原来你们都已经……哈哈哈,果然小鲤就应该唤我‘娘亲’啊!”
安鲤:“嗯。”
付行之:“……”
付展珩此刻正坐在离他们相去甚远的地方看书,听见凉亭内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忍不住抬头看过去。看着那里和乐融融的模样,一时间竟是看得愣了神。
被各种鲜花保卫的凉亭中,三人静静而坐,周围散发着阵阵幽香,在耀眼的日光下,不断漫开、流溢着绚丽的光泽,温馨慢慢。
手中的书册不自觉放了下来,付展珩望着那里的眼神也越来越空茫。那里仿佛是享受着天伦之乐的一家人,有说有笑,有滋有味。
不,或许他们本该是一家人,只是他的那个决定,将这些打破。看着何梓月脸上始终洋溢着的笑容,这是这十年来不曾再见过的。付展珩不禁想,是他做错了吗?
何梓月说完了付行之小时候的事情,瞥见付展珩正望着他们这里,忽然就感叹起来。
“小鲤呐,其实云儿他爹当初还是很喜欢云儿的,不像现在,见了面就像仇人一般。”何梓月幽幽一叹,神情间有些无奈。
付行之眼神微微一闪,默默地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
付行之打小便聪明过人,长大了之后更是才华横溢、文采出众,对于武功也是略懂一二。不管是文状元还是武状元,对于当时的付行之来说,只要去考,完全不在话下,绝对是他的囊中之物。而且他当时还是京城有名的第一才子,付展珩对于这般出色的儿子还是十分满意的,也为之自豪。
如今付展珩对待付行之会是这个样子,其实依赖是因为退婚一事,而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付展珩本身是个十分专情之人,他不满自己生了个风流的儿子,因此看他特别不顺眼。
安鲤不仅扭头过去瞅了瞅那边不知为何在发呆的付展珩,抿了抿唇。恩公的爹之所以会与恩公断绝关系的缘由,他已经从恩公那里知道,可是他却不能说。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心里面那么不舒服呢?看了一眼身旁的恩公,总觉得心有一点点疼疼的感觉,像是被毛毛虫给蛰了一下。
……
付展珩这几日一直下了朝便往清风庄走,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异常。而最快发现他这个异常的,正是唐靖宇父子二人。
唐府内,两父子面色阴沉,气氛凝重。最后还是唐靖宇沉不住气,开口说道:“最近那付展珩老是往付云卿那里跑,你说他们会不会和好如初了?”
“如果他们真的和好如初,那么对我们将会很不利。”唐春道,面带忧虑,“付云卿如今已成首富,才理可谓十分强劲,而付展珩在朝中的势力本就不错,他们两人若是合起来,我们决计再也难以对付。我在朝中好不容易才打压下一部分他的党羽,可不能功亏一篑!”
“那我们……”
“看来我们得将计划提前了……”
……
自那日后的第二日,付展珩默默地盯了付行之好半天,付行之再好的定力在他这样的盯视小也不禁嘴角抽搐。他爹这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他不要的儿子么,这么看着他?!
在将人看了够后,他忽然对付行之道:“事情过去了十年了,以蓉如今早已嫁人,何家也已经原谅你,你若是愿意便回来。”
在看到付行之和何梓月瞬间露出的诧异表情,他又看了一眼安鲤补充道:“不过你和他的事情我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同意的!”说完,他便走开了。
虽然不知付展珩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的,但何梓月赖在清风庄不肯走的目的也已经达成,所以她这一次听话地跟着付展珩回了丞相府。而付行之和安鲤也终于从京城处发去了酹江了……
162:前往酹江
艳阳高照,和风煦煦。小鱼妖和付大少两人并肩走在宽敞的大道上。
身穿白衣锦服的贵公子持扇而笑,缓步而行,一派风流。红衣清魅的少年清灵而出尘,魑魅而动人。阳光明媚,他的脸上也同样明艳一片。
这一次,没有其他人同行,只有安鲤和付行之两人结伴。毕竟这事他们还不打算对其他人说,等到先去酹江确认过龙门是否真的在那之后,再作打算。
两人独自出来自认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惊疑,不过一切都被付行之意味深长的一句:为庆祝他和安鲤两人“历尽千辛”才终于在一起,所以他决定要带着安鲤去酹江游玩一番,欣赏湖光山色,共度甜蜜时光!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都不想去当那个不识好歹破坏好事的人,于是他们就在众人暧昧的眼神恭送下,出发了!
“小鲤儿,你不是会法术么?”走着走着,付行之忽然想起之前安鲤不告而别那次直接用法术变不见时的情景,转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