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幼小的孟易晓并不能理解什么叫死亡。
“死掉了,就是不能给你讲睡前故事、不能去幼儿园接你也不能向爸爸这样抱着你,以后再也见不到。”
孟原试图用最简洁易懂的语言向孩子解释死亡的定义。
“那爸爸也会死掉吗?”
孟易晓在孟原怀里撑起两只胳膊,蹬着大眼睛看着孟原。
“爸爸也会死掉啊,爸爸也是人嘛。”
孟原笑着抚摸着小儿子的脑袋,剪过没多久的头发有几缕长的快了些,看来又要哄着他去剪头了。
“不要,我不要爸爸死掉,爸爸不能死掉。爸爸要陪易晓,爸爸不能丢下易晓一个人陪妈妈睡在这里。”
大哭着表达自己不满意的情绪,孟易晓眼泪汪汪。
“好好,爸爸不死,爸爸老成妖怪也要陪易晓。”
忙着哄孩子的孟原忽然被拍到了肩膀,他回过头看。
这个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谢云鹏。
“郑明的墓就在那边,我刚看完他。”
谢云鹏解释着他在这里出现的原因。
“我妻子在这里,这是我儿子孟易晓。”
用下巴点出萧姚墓碑又伸出胳膊让怀里情绪低落的孟易晓叫叔叔。
“叔叔好。”
不情不愿地问好后,孟易晓低着头在爸爸怀中噘着小嘴玩着指头。
“有时间没,一起喝杯茶。”
时近晌午,孟原抱着孟易晓陪同谢云鹏来到市区的一家饭馆。
叫来服务生点好餐,孟原看向谢云鹏,他知道谢云鹏有话要对他说。
“你的妻子是萧姚?”
谢云鹏倒着水问道。
“是啊。”
孟原接过倒满温水的水杯递给孟易晓,孟易晓将水杯凑到嘴边呼呼地吹了两下才喝了起来。
“你知道郑明的老婆是谁吗?”
停下动作谢云鹏看向孟原。
“也知道啊。”
孟原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样子着实雷到了谢云鹏。
“那你还和她结婚,你肯定知道这孩子他……”
“停,你今天要是和我说这个,那就等我把孩子送回去再讲。”
叫停谢云鹏要说的话,孟原笑着接过服务生上的菜。
“好,咱今天不说这个。我问你,是不是酒后有的这孩子?”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我心甘情愿帮她。”
两人像打哑谜一样,你一言我一语。
“心甘情愿?”
谢云鹏像是受到了打击。
“你想多了,我是心甘情愿但郑明不是。”
和萧姚相处那么长时间,孟原早就推断出谢云鹏和郑明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谢云鹏夹起菜放进孟易晓碗中,孟易晓谢过叔叔正艰难地试图用勺子把食物挖到嘴里。
“你向他表白,他吓到后去酒吧喝酒,喝醉遇到萧姚被萧姚设计,郑明不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
“我想你得知郑明要结婚一定是调查了萧姚,发现她在那之前一直有和马嵘联系。于是你推测那孩子不是郑明的。给郑明打电话,郑明听后大吃一惊,一人难过地喝了许多酒最终还是信不过你的话,决定开车过来找你,谁知途中冲下桥去。”
将萧姚说的话和郑明的行为以及谢云鹏的做法加到一起,不难发现事情的前因后果。
“郑明他只是需要时间,如果没有那女人我们一定能在一起。”
谢云鹏红了眼眶,孟易晓停下吃饭的动作,看奇怪的叔叔一眼又扭过头看身边爸爸一眼。
回家后孟易晓先进的屋,他一蹦一跳地来到在大厅用笔记本电脑办公的苏方宇面前。
“苏叔叔,爸爸今天有见一位奇怪的叔叔,那叔叔是个爱哭鬼,他比易晓还爱哭。”说完他就追着Willy玩去了。
“你不是去看萧姚了吗,什么时候她变成了男的?不对,她什么时候复活去做的变性手术?”合上电脑,苏方宇目光投向正在门前换鞋的孟原。
“在墓地遇到谢云鹏,他去看郑明。”早已习惯苏方宇的多疑,孟原穿好拖鞋,起身向向苏方宇走去。
孟原坐在苏方宇身边的动作让苏方宇受宠若惊。这些年来,孟原好像从没这么主动靠近过苏方宇。
“谢云鹏和郑明他们可惜了。”孟原叹气说道。
“我对他们不熟悉。”苏方宇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话说下星期一是我四十岁的生日,我记得你好像比我小十岁,那今年你也三十岁了嘛,对以后的人生有规划没?”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苏方宇听完孟原的背诵,笑着将手放到孟原的大腿上拍了两下。
“我打算办一次生日会,你去不去?”
“不去,我在家看易晓。”
“易晓长大了,不需要人看护。”
“那我也不去。”
起身将面目扭曲的苏方宇丢在楼下,孟原走上楼去。
第三十四章:手术
话虽那样说,苏方宇生日宴会孟原还是参加了。
老奸巨猾的苏方宇把生日宴会的举办地点设在了家里。
以人多手杂为理由,孟易晓被苏叔叔送到奶妈家寄存。
没得办法,孟原只能看着一群人忙里忙外地布置起来。他自己也被抓着去定做了一身正装。
邀请函发出前,孟原特意翻看一遍。他发现除了星宇公司里的知名艺人和高层领导外还有一群从没见过面的人。他估计是苏方宇生意上的伙伴。
待到那天傍晚,受邀约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苏方宇站在别墅前迎接。
宾朋满座间孟原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有一位穿着考究地女士站在会场一角独自一人喝着高脚杯中的红酒,一身优雅富贵之气浑然天成。
孟原打量她的时候,她的视线也投向孟原。就在二人目光相交时,他们各自的脑海里都搜索着这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显然,那女人比孟原早些认出他的身份。
当那位女士踩着高跟鞋向他走来时,一个人名在孟原嘴边呼之欲出。
“想不到这么多年,又见面了。”不再是破口大骂,赵雅乐这次笑靥如花地跟孟原打着招呼。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孟原只是点点头算是问好。
“不用怕我,如今我已没有什么能力可以影响他的事业,我同他的婚姻也只是有名无实罢了。早知道你有这样的影响力当年就应该狠心把你除掉。”
赵雅乐寂寞地把玩着手里水晶般透明的玻璃杯,嘴里说的却是大煞风景的残酷话语。
“您想多了,我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最多只不过是相处时间长了,他觉得丢掉可惜而已。”
深知自己身份的孟原苦笑着转身准备离去。
“看来老天还是公平的。我为他连父亲的公司都搭进去,谁知被他拿来买星宇,到头来他还是向我提出离婚。为了你,他涉险买下星宇,结果也只是换回你无所谓的态度。你看,这个世界真的是奇妙的很呐。”
那女人笑着喝尽杯里的酒,也转身汇入身后的人群中。
在听这些话的孟原并没有转身,停下步子听完那女人感慨的他艰难地嗤笑出声,表示并不赞同。
无论怎样苏方宇四十岁生日是过的超有气派来的人有头有脸,给足了他面子里子。唯一的遗憾是宴会结束前找不见了孟原。
到那时,苏方宇还不知道孟原的病情已有苗头了。
找到孟原时,他正在楼上的洗漱室狂吐。他好像喝下去不少酒,曾经他喝过更多也没出现这种情况,看来病发的日期接近了。
孟昕生前认识的那位新加坡医生一直有和孟原联系,他要求孟原每年定时去体检两次,最近这次在脑部发现了异常。
同孟昕的症状不太相似,孟原的脑部曾经受过伤,一直没有痊愈。本来淤血只是在那里,没什么影响,最近却有了扩张的趋势。
孟原有时会偏头疼,但并不严重,耳鸣也有,他以为只是上火并没在意。直到来医院进行例行体检才发现问题十分棘手。
诊断书拿到手,孟原第一个想法是孟易晓该怎么办?他还太小根本没办法照顾好自己。
这事孟原并没有告诉苏方宇,苏方宇问他三十岁以后的人生规划是什么时,他突然没法回答,只能说出那句话岔开话题。
对孟原来说,四十很可就是个他永远也达不到的数字,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数字。
苏方宇知道孟原生病是两个月后的一天孟原突然晕倒在饭桌旁,他努力伸出的手抓掉了桌布,打翻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看着一地狼藉,苏方宇有种不名言状的恐惧,潜意识里他也害怕起来。
“病人一直在服用药物,昏迷是药物产生的副作用。”
“患者这种病很罕见,我们推断应该是遗传,当然外部的影响也会提前病症。”
苏方宇坐在医生面前,他只能看到医生的唇上下触碰,说的内容也听不真切。现在充斥在他大脑里所有的想法是,孟原可能会离自己而去。
这次离开不像前两次,只要用用手段,耍耍心眼他就会回来。试问和死神抢人,胜算几何?
孟原的生日和孟易晓一样小,都是在十一月。和苏方宇盛大的生日宴会不同,孟原的三十岁生日是在冷清的医院里渡过的。
苏方宇出差不知去了哪里,又舍不得让孟易晓来细菌聚集地探望他,孟原觉得日子过的缓慢极了。
有时候他在想姐姐是不是也曾经和他一样,过了很长时间如此枯燥无聊又迷茫的日子。
可能是由于生病吧,苏方宇并没有过多苛责孟原隐瞒病情。
孟原生日过后一个星期,苏方宇将他转到广爱医院,在那里已经有一队脑科权威人员被苏方宇千里迢迢重金聘来应对孟原这种特殊情况。
对此孟原并没有表现的多欣喜,他只是看向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苏方宇说:“如果早些遇到你就好了,这样姐姐也许就不会死的那么早。”
这群专家对孟原的病情进行了几次会诊后,终于制定下一个方案,先用药物控制不断扩张压迫神经的淤血,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动手术将其取出。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方法并不可行。抑制淤血的药物副作用很大,孟原对他产生了排斥反应。最要命的是,孟原脑部有血管因为药物的刺激出现了萎缩的趋势。
药物立即被停止使用,多方脑专家博弈后,终于决定立即手术取出距离脑干有些许空隙的淤血。
手术进行的那天有些阴霾。
早晨八点半,孟原被推进手术室,苏方宇就站在手术室面前来回踱步。
孟原是还年轻,他甚至还要继续担负起父亲的责任。那孩子不能在没有了母亲后又失去父亲,这未免太过不公,上帝一定不会这样对待孩子。
想到这里,苏方宇坐在长椅上镇定下来。紧张了许久的神经一旦松懈,困乏上泛。
梦里,孟原对他说了一番话:我们这几年都忙了些什么?我得到名誉,失去姐姐。有了孩子却又失去妻子。如今,就连生命也要到尽头。而你呢,结了婚又离婚,事业飞黄腾达却也没了知心的人。现今,连我也要离开你了。
听到这,苏方宇不顾他的挣扎,紧紧抱住他。听出这话前几句都是事实,苏方宇还是在孟原耳边低喃,不会的,不会的,你会挺过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先生,您醒醒,在这里睡觉,您会着凉的,要不我给你安排个房间,您先休息着,我帮您看着,有信儿我立即通知您?”
苏方宇摇摇头,从梦境中醒来。原来是个梦,自己竟由于精神紧张加上几日来没有休息好,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睡了起来。
回绝了小护士的好意,为避免再次睡着苏方宇站起身,他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的LED显示钟表。
这下苏方宇惊呆的不知所措。
他清楚地记得,当他坐到长椅时刻意抬头记住了时间,十一点十一分。
而现在,还是十一点十一分。难道他并没有睡着,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那做的那个梦又从何解释?对了,那个梦。
梦里孟原说了什么?孟原说他的生命要走到尽头,自己将会失去他?不,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是梦,是梦而不是真的。
可这令人费解的时间要如何解释?苏方宇将目光移向显示时间的钟表,那种红色让他感到更加焦虑不安,他觉得自己预感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而这事儿,必定与孟原有关。
苏方宇不顾警告,冲到手术室门前,奋力击打着手术室的玻璃门。
第三十五章:游园惊梦
孟原的手术失败了,虽然医生们宣称他们全力以赴。
那天的手术出现些意外情况,只做到一半就停止。
在苏方宇强盗似的威胁下聘请来的医疗团队不得不进行二次手术,二次开颅做的还算成功,但孟原却没能醒过来。
他们说可能是手术中不小心碰到脑部那条神经组织,导致孟原一直昏睡,也可能是孟原的病就是这样子,手术取出了淤血,但萎缩的血管却很难恢复。
这也归不得他们大脑本就复杂,脑部是医疗界最难以攻克的课题之一。
将孟原送入最好的病房找来最好的护理,苏方宇经常来这里探望孟原。
苏方宇潜意识里总是盼望孟原能在他某一天探望中睁开眼睛。可惜,一个春季都去了大半,孟原还是很安静地睡着。
期间孟易晓也来看过孟原,听说植物人可能会被最亲近之人的声音唤醒。
结果还是让苏方宇大失所望。
夏天刚近,苏方宇忽在朋友处得到一人的联系方式,听说此人不是一般的牛,凡是找过他帮忙的人基本上都能如愿。
这人名叫楚莫塘,是个半仙。
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苏方宇身为商人,本就对风水这些东西颇为相信,故此舟车劳顿亲自来到北方一城市请来此人。
楚莫塘来到后以近傍晚,苏方宇约他第二天一早来广爱医院孟原的病房见面。
第二天苏方宇整整等了两个小时才把楚莫塘等来。
楚莫塘只是来到孟原病床前接下佩戴了半年之久的呼吸面罩,并告诫苏方宇停掉呼吸机如此而已。
奇迹的是,孟原真的在几天后醒来。
被赶来的医生摆弄了一通,得出个病情得控,基本痊愈的结论。
这群医生退出病房,得到消息赶来的苏方宇立即欺身上前欲吻孟原。
他终于醒了,终于没事了。
此时他又千言万语相对孟原说,他想告诉孟原这半年来他苏方宇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爱孟原。
他有多爱孟原呢,这问题难住了他。
苏方宇只是知道孟原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他过的不好。比如,苏方宇遇到问题总是下意识问孟原的意见,虽然以前孟原也不怎么理会他,但那时苏方宇知道孟原还在那里。等再次在家里问孟原意见的时候,苏方宇才想起孟原躺在医院,就那么一瞬间苏方宇是真的有心脏被针扎的感觉。
于是苏方宇又害怕起孟原就这么一直躺在医院不醒来,那他该怎么办?
他不敢再想下去。
如今孟原醒来让他如何不欣喜。
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只能化成一吻。
“滚开,离我远点,我要和你他分手。”孟原显然是不愿意的。
试想你要是苏方宇,掏心掏肺地照顾生病爱人这么久,人家醒来第一句就是要分手,你能接受吗?
好吧,可能你会接受,但那并不代表苏方宇会接受。他将孟原按在床上使劲的亲吻。
孟原的手一只被苏方宇抓着,另一只却伸向桌子,水杯被他胡乱拍打的手挥掉,落在地上,成为一堆玻璃碴子。
苏方宇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他扼着孟原的下巴,不让孟原的脑袋来回摇动吻失了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