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画没有再追问诸葛宸,他如今握着沈林唐这个把柄,已经足够他半夜笑醒了。
不过这个把柄真该好好利用,一定得让他脱层皮不可。
只是计划总不如变化快,沈林唐真的来找沈睿了。
沈画回宫后,就见到如心焦急迎上来,跪在地上,急急道:“太子爷,三皇子将小主子带走了,如今还没有回来。”
“什么?!”沈画一惊,沈林唐这是要做什么?
连忙让如心说出事情经过,如今言简意赅说了,沈画才知道,原来今日天好,如心莫五便带着沈睿出去散散心,却没想到路遇沈林唐,不知怎么的,就引起了沈林唐的兴趣,要带着沈睿回宫,他们自然不敢拦,沈睿也没反抗。
原想派人出宫去通知沈画,可是又觉得他们父子天性,也说不定,一会儿就给送回来了。
这么一耽搁,就过去了两个时辰,沈画自己回来了。
沈画转身就往外走,竹心十六十七跟在后头,一行人疾步走去了沈林唐宫里。
一进去,就听见有人通报声,沈画这才反应过来,他表现的太焦急了,若是沈林唐就此拿乔,他只能陷入被动,因此脚下立刻缓了,差点引得竹心撞到他。
沈画自己进了正殿,等着沈林唐过来,没一会儿,就见沈林唐含笑走进来:“太子真是稀客。”一举一动已经进退有度,风度翩然。
“怎么,只准你去我那里,不准我来这里?”沈画也笑,却比他更多了几分灵动狡黠。
“自然不是,四弟能来这里,我恨不能倒履相迎。”沈林唐依然跟他寒暄,又招手让人奉茶。
沈画心里着急,偏偏这小畜生只口不提沈睿,只殷勤对他道:“这茶可是上好的正山小种,冬日里最适宜饮用,暖身益脾,不如四弟尝尝看?”
“三皇子倒真是好雅兴,不过孤惯不爱喝茶,恐怕要辜负你一片心意了。”沈画不想再看沈林唐这笑的令人倒胃口的脸,直截了当道,“听说你今日带了沈睿来你这里?怎么没见他?”
“四弟对小儿当真是爱护的紧,不过毕竟不是亲生,四弟这般疼爱,倒把我这个亲生父亲比下去了。”沈林唐笑着道,“之前多亏你照拂,如今我将他接过来,父子团聚,以后也会好好照料他。”
沈画眸色一沉,才不信他的鬼话。“你年后便要大婚,若是身边有个孩子,置皇子妃于何地?”
“呵,我乃大瑞皇子,身份高贵,皇子妃不过是我的附属,管她喜欢与否。”
“沈林唐!”沈画站起来,道,“你怎样才能放了沈睿?”
沈林唐却不答话,只拿目光逡巡了沈画几遍,目光仿佛能剥衣服一般,让沈画头皮发麻。
“若四弟能时常陪我说说话,陪我抵足而眠,再唤我皇兄,便可让他待在你身边。”
“你!”沈画真的气炸了肺,恨不能一刀捅死这个畜生。再想到他有了龙阳之好,如今这般说辞,岂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小倌儿?
沈睿是他上了心的,不能放弃,最近又没什么足以威胁他的,除了……“三皇子,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小心祸从口出。”沈画气极反笑,也渐渐平静下来,道,“听闻你最近不爱粉妆,偏好走后庭,你也说自己是高贵的皇子,若是这件事情被宣扬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嗯?”
沈林唐果然面色变了,他瞪视着沈画,目光夹杂着嫉恨与恼怒,沈画淡然回视,并不惧怕。
两人对视良久,终是沈林唐败下阵来,他道:“好,好,算你赢。”
沈画语重心长道:“这件事情,孤并不会对外人说,不过沈睿毕竟是个孩子,跟在你身边,万一学坏了该怎么办?”
沈林唐自然懂他这话的含义,道:“好,你带他走吧。”
“这若是你以后你又抢了沈睿回来,我可不保证不能说漏嘴……”如今情势逆转,沈画自然不能轻易揭过,若是用这个消息换沈睿一生安宁,倒也不亏。
“沈画,你不要太过分!”沈林唐眯眼。
沈画道:“他本来就被你放弃,如今不过是恢复原样,哪里来的过分?”
“……好,我答应!”沈林唐道,“以后再不主动见沈睿。”
“三皇子就是明事理。”沈画笑了。
抱着沈睿回宫,沈画心里滴血,好好地把柄,给用掉了。看着乖巧趴在自己身上的沈睿,沈画决定狠狠亲他一顿,个小呆瓜,叔叔今天为了你,可是下了血本了,以后若是你敢不孝顺叔叔,就打你屁股。
19.使坏成功
沈画一向畏冷,往年冬日都不算好过,房间里不能生太多火盆,免得被憋死,因此往往睡到早上,手脚还是凉的。但沈睿不同,看着冷清冷心,身体可暖和了,抱着他就跟抱了个火炉一般,唯一缺憾的,大概就是身子太短,脚暖不到。
叔侄俩沐浴过后,便上了床,沈画熟门熟路将小呆瓜抱进怀里,舒服喟叹一声,准备入睡。
沈睿却突然说:“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去找我。”
“嗯?”沈画微愣,不懂沈睿为何这么说。
“我不想认他做父亲,叔叔你别把我丢给他。”沈睿趴在沈画怀里,说的很认真。
沈画心揪了一下,顿时想明白,也许是今天下午如心看到他被带走,并没有及时通知自己,反而觉得父子天性,必然是希望在一起的。
原先还在想自己这么单方面断绝沈林唐探望沈睿会不会有些太武断,但听到这话后,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而且私心里,他也不想沈睿再跟别人如跟他一样亲昵。
“好,叔叔答应你。”沈画低头亲了亲沈睿的发心,也认真回答。
沈睿得到应允后,抿着嘴,偷偷笑了。
太后回来,并没有引起很大改变,只不过请安的地方,换成了长乐宫。
沈画观察了几天,确定太后有意跟他父皇和解,于是便劝着阮后软和点性子,多为两人说些好话。
阮后开始并不理解,不过沈画总有办法说服她,她照做之后,果然安庆帝对她和颜悦色起来,不过阮后心已经死了,这点脸面不足以让她忘形。
不过这天,沈画回宫去看望阮后的时候,却见她一脸愤懑,于是好奇问道:“母后,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那野种!”阮后怒道,“今日皇上竟然跟我说,今年祭祀不光带你,还要带着那小畜生!”
沈画道:“父皇他……没问题吧?”沈画说的委婉了,其实他更想说,他父皇没病吧?祭祀,这是多重要的事儿,历年都是只带他一人的。沈林唐非嫡非长的,根本不够资格啊。
想着那天满朝文武,京城百姓见到这一幕,指不定以为他这太子要当到头了。
“近日皇上对我难得好脸色,我知道这事情我即便反对也改变不了,因此并没有说出来,画儿,你主意一向多,这事情,你跟你舅舅好好商量下,定要阻止。如果此事成行,我真怕下一步,皇上就要封他为太子了。”阮后说着,眼睛就有些红了,不过最近她聪明许多,若是一听到就冒然反对,情势一定对他们更加不利。
“母后做的对。”沈画觉得这些天对阮后说的话还是有用的,“这件事我会好好思考一番,母后这些日子放宽心,别为了这些事情影响了心情。”
阮后心里暖呼呼的:“还是画儿贴心。”
沈画回去后,就开始琢磨这件事情。阻止是一定要的,但该怎么阻止,就得好好想想了。上一世,他这时候已经不是太子了,祭祀时候是因为赈灾的事情,所以带了沈林唐去。但是这一世,他还是太子,行事没有偏颇荒唐,甚至还有宽厚睿智的美名,朝堂上也有了些人脉,舅舅依然大权在握,怎么他父皇就突然心血来潮,要带他呢?
沈画抱着脑袋,仔细回想赈灾的事情,大约是临近年关时,下了几场大雪,离京城较近的雪窝子连城受灾颇重,不过大雪封路,灾民们无法过来,沈林唐便请旨带了人去赈灾,亲自发放粮款,这事情让他名声更甚,后来被他父皇发现他偷偷在宫里设坛祈福,深感欣慰,说他赤子之心,必定能够感动上天,因此带他去祭祀,满朝文武皆举手赞成,对他交口称赞。
所以说,沈画上辈子输了,确实是有理由的。沈林唐做的许多事,都很用心,再加上他做了也不说,不重名利的样子。等人发现的时候,这份心意,就成就了他的美名。
不过沈画惧冷,若是让他大冬天的跑去赈灾,还真是找罪受。因此沈画得想个办法,来个一石二鸟才成。
沈画并不记得具体哪天发生了灾情,因此每天上朝都认真听着,生怕漏了。
不过临近年关,各位大臣基本都是歌功颂德,并没有太多实事。
总算等到这份折子呈上来时,已经到了腊月十八,再有五天,就不再上朝了。
“……连城受灾颇重,房屋损毁十有六七,且官仓余粮不够,又无法重建,道路不通,无法集中,若无救济,连城百姓恐怕要冻死饿死在年夜了。”上奏折的大臣年岁不小了,说到激动处不禁潸然泪下,看得人格外心酸。
沈画本来并无多少感触,但听闻这番话后,却十分动容,决定既然要做这件事,就一定做好,不能只为了一己私欲。
他斜眼看了眼沈林唐,却见他眼圈都已经红了,沈画这时候不想再以恶意揣度他,只觉得他虽然可恶些,但并非没有良知,除了对自己……
安庆帝闻言,也沉默,接着就问:“众卿家有何对策?”
沈画头一个出了列,道:“父皇,连城受灾,不能坐视不管,也刻不容缓,儿臣觉得,必定要挑选可靠之人,速速调集粮草,帐篷等物,前往连城赈灾。”
安庆帝闻言,只点点头,并没答复,而是将视线转向沈林唐,问:“林唐,你怎么看?”
沈林唐道:“回父皇,儿臣愿亲自带人前往赈灾,以抚慰民心,请父皇恩准。”他话里有些泣音,十分让人感动。
“皇兄不要冲动行事。”沈画也面上沉痛,道,“连城如今情况尚不明确,皇兄身份高贵,不能贸然前去,须知千金之躯,不坐危堂。”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林唐虽然很受用那句身份高贵,但依然驳斥道,“我身为皇子,自然该为父皇分忧解难,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而且,身份高贵,更能震慑他们,使其不敢浑水摸鱼,懒散拖沓。若是发生了事情,只顾着自己身份高贵便往后退缩……”沈林唐后面的话没有讲出来,但那蔑视的眼神已经表露出他的话了。
这番话说完,朝堂上的百官顿时为之动容,看向沈林唐时,眼露赞赏。
阮云益急的不行,恨不能用眼刀子戳死这不成器的,平日里上朝没听过他说话,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犯浑。
沈画心里暗喜,要的就是这样。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狠掐了一把手心,脸上一片惶恐,眼里也微微犯湿,躬身禀道:“父皇,儿臣绝不是退缩,儿臣……儿臣其实想说,皇兄之前并无处理此类事情的经验,做起来恐怕力有不逮,还有十二天便要过年了,若是稍稍耽搁,就无法赶在年前回来。而百姓也……”沈画学沈林唐,留半截儿不说,继续道,“不过皇兄一片赤诚,儿臣亦感动万分,不如这样,再指派一个富有经验的臣子,协同皇兄,一同赈灾,如此,既能快速处理,又不会有懒散拖沓之事出现。”
这番话说出来,顿时让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太子是顾及三皇子的面子,才说了先头儿的说辞,其实是担心他不能早日做完,无法回来团聚。后头又说了个法子,既成全三皇子的情愿,又能保证赈灾一事顺利进行,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而混迹官场多年的大臣看的便不止是这一点,如今朝中约莫分了四派,太子党以阮家为首,稳居上风,但三皇子一派虽然根基未深,却因着有皇帝宠爱,也是风头无量,第三派是皇帝亲随,并无明显倾向,最后一派却是中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三皇子虽然宅心仁厚,颇有美名,但处事容易冲动,思虑不周,而与之相比,太子更加成熟周到,又兼宽厚待人,严于律己,实有储君风范。
沈林唐喉咙里只觉得咯了口血,咽不下,吐不出,让他十分焦躁却又没有办法,赈灾的事情,是他提出来的,如今骑虎难下,可一想到这份功劳会分给他一半,就十分不甘。
这场较量,终是沈林唐略逊一筹。
不过沈画即便赢了,也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恢复到淡然从容的风范,眉间微蹙,等着安庆帝拍板定下。
安庆帝没沉默太久,道:“着三皇子沈林唐同户部侍郎左以谦赶赴连城赈灾,沈瑄协助调运。”
三人连忙领旨。
这事情处理完后,便再无奏本,安庆帝宣布散了朝,将沈林唐叫去了南书房。
出了殿门,沈画总算轻松了些,阮云益走过来,拍拍沈画肩膀,对着沈画疑惑的目光,叹道:“太子长大了。”
沈画垂下眼睛,没有说话。因为两个人都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但是沈画从来都不愿意受制于人,尤其在经历上辈子的牢狱之灾之后。
他如今只希望,不会有跟他舅舅对立的一天。
20.收买人心
沈林唐走了之后,沈画顿时觉得宫里头的空气都清新许多,看谁都特别顺眼。
只是他父皇似乎并不太高兴,不过沈画也学聪明了,只要做事小心,不被他拿捏住把柄,这太子之位,就坐得稳当。
阮家如今高居一品,嫡系旁支皆人才辈出,且交际甚广,又知进退,因此,才能牢牢占据半壁江山。不过若是固步自封,迟早会被人后来居上。阮云益今年正是不惑之年,行事沉稳又不保守,他深知祸福相依,所以平日里做事周密不留破绽,又待人宽厚,因此阮家名声权势日盛。
沈画知道,在他登基前,阮家是自己的助力,可登基后,就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沈画有些不想面对。
而他自己,也该笼络自己的人手。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的狱友,御史刘谦,威远大将军魏林远,他们在闲聊时曾经说起过自己的罪状,刘谦是因为太藏不住话了,觉得沈林唐之前的俩皇子都死了,太子也废了实在有些蹊跷,就上了本折子要求彻查,结果折子被当时已经辅佐处理朝政的沈林唐瞧见了,一顶诬告的帽子扣到他头上,因此就下了狱。
魏林远,跟自己还有点关系,就是粮草被劫那次,因为没了粮草,打仗打输了,所以陪着沈画一同入狱了。
嗯,将他拉拢过来后,一定得好好待他。沈画在心里默默将魏林远圈起来。
沈画躺在矮榻上,装模作样翻着书看,思绪却早已飞远,在想着该怎么拉拢他们,沈睿则端坐在桌后,正一笔一划在练字。
叔侄俩虽然都没说话,气氛却不尴尬,反而温情的很。
少顷,听见竹心过来报,说尚衣处的人送了过年的衣服过来,请他去试。
“嗯?”沈画坐起身,问道,“睿儿的衣服可送来了?”
竹心笑着道:“送来了,奴才方才看了眼,十分精致好看。”
沈画点头:“这就好。睿儿,先别写了,去试衣服了。”
沈睿点点头,搁了笔,跳下凳子,跑过来牵沈画的手。
竹心已经对这对形影不离的叔侄俩见怪不怪,跟在后头往正殿去了。
沈睿有沈画照料着,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用的料子皆是上好的云绸,颜色也嫩,棉衣厚实的很,看着便觉得暖和。沈画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让竹心服侍着换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