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你不能死!”陆永浩激红了眼,嘴里只会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抱起云哥就想寻个地方劫车去医院,可是就在这时,云哥只是用尽力气伸手去摸他的脸:“上辈子……失去你时,连摸一摸你的脸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你消失在火海里,你笑着说爱我,可是我哪配得到你的爱……这一世能死在你怀中,已经……已经了无遗憾了,只希望你不要恨我……不,恨我也好,只要你肯在午夜梦回时想起我,我就……可是怎么办,你记住的是我这衰败的脸……记住……”
云哥突然又咳了一口血,当最后点元血耗尽,云哥的脸上着褶皱满满地舒展平缓,英挺华丽的容貌,在满头满发的映衬下,像极了寒冬里最后一场雪下的红梅——美丽而在风中飘摇欲落……
云哥的话,再也没有说完,他的手已经慢慢地垂下,脸上带着一丝落寞的微笑,来不及合上的眼睛,越过了陆永浩空洞地往向了他身后的苍穹……
“不……”陆永浩抖着手指,慢慢凑近试探他的鼻息,可怀里渐渐冰冷僵硬的躯体,都宣告着:云哥去了。
陆永浩僵在那里,眼睛发干,嘴里也干得喊不出话来,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云哥是又在谋划着什么诡计,也许下一刻就会睁开眼,对着他微笑。
可是那躯体突然发烫,从内部开始燃烧,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躯体在生命殆尽后,终于要灰飞烟灭了。
“不——!”陆永浩疯狂的大喊,顾不得灼热使劲用手去抓,可是抓到手的很快变成一碰粉末,被风一吹,一粒不剩。
而陆永浩手里书页已经被他咬破手指的鲜血沾染上,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身旁的水库里掀起一道巨浪,一下子就把他卷了进去。
当陆永浩挣扎着从水中出来时,天上异常刺眼的光芒让他睁不开眼,用胳膊遮挡住手臂慢慢放下后,他才发现,那天上是两个太阳在释放着滚滚热浪。
环顾四周,这片湖水实在是太眼熟了,真是他当初第一次遇见二王子时的那一片湖。
就像他第一次穿越过来一样,远处一阵烟尘滚滚,大批人马正向这片湖水逼近。
陆永浩突然觉得无所谓了,他低下头,慢慢地举起手,两只空空如也的手上最后的一点尘沫也被湖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可手上灼热的感觉还在,就像那个人,本以为对他除了恨,什么也没有,可是他真的不在了,痛得简直无法呼吸。
“快看!那个妖孽在那!”那对人马赶到近前时,陆永浩才麻木地抬起眼,来的这群人根本就不是军队,更像是大批的平民,他们身上披着遮挡阳光的白色麻布,气势汹汹地朝着陆永浩奔了过来。
六十二、
陆永浩突然觉得无所谓了,他低下头,慢慢地举起手,两只空空如也的手上最后的一点云哥的骨灰也被湖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可手上灼热的感觉还在,就像那个人,本以为对他除了恨,什么也没有,可是他真的不在了,痛得简直无法呼吸。
“快看!那个妖孽在那!”那对人马赶到近前时,陆永浩才麻木地抬起眼,来的这群人根本就不是军队,更像是大批的平民,他们身上披着遮挡阳光的白色麻布,气势汹汹地朝着陆永浩奔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男人,他气势汹汹地指着陆永浩说:“看他身上的图纹,他就是那个国师曾经预言的妖物!抓住他!”
陆永浩顺着他的手指低头望去,恍然发现被大王子洗去的异兽纹身不知何时再次浮现了出来。异兽虽然还是先前的形状,但却觉得有些不同,怒瞪的双眼,桀骜的神态,圆眼吊睛,凶狠无比
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雄壮之气。陆永浩麻低头不甚在意地看着那图案。甚至当人们将他捆绑起来,拖曳着他向前拖行时,他也没有反抗,任由那群人折腾。
陆永浩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帝斯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作为帝斯大陆最强大的国家,百年来帝斯百姓们一直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可进入今年,先是波斯坦暗中联合敌国入侵,后有圣皇归天,然后又出现了天有二日,每一件都是百年难遇的大事件,帝斯百姓一个个都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坊间开始传闻起圣皇恩宠的圣兽来自异世,是天降帝斯的妖孽,更可怕的是他居然生下带有皇族血脉的女婴,只有杀了他,才能破处他对帝斯下的毒咒。
这个所谓的国师预言一出,百姓们心底的惶恐终于有了出路,在回归平静生活的期望下,百姓们丧失了理智,到处寻找预言的怪物。农民们扔下锄头,商人们关闭店铺,全国都疯狂起来,而作为源头的帝都,更是成了骚乱的中心。
而现在,在神秘的流言的指引下,这个妖孽终于出现在帝斯民众的眼前。
就地的刑场已经架好,还真他妈的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堆砌的柴草足有五米。当陆永浩被吊到架子上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尖着嗓子说:“别让这妖孽碰到水!他就怕火!把柴草堆得再高些!”
看来李海王那那孙子说得不错,自己的劫数果然在这儿,如果烧成了灰,这无止境的周而复始是不是可以戛然而止了?
火,已经被点燃,加了特殊油脂的火苗一下子窜了上来。
当火舌燎起陆永浩的皮肤时,他闭上了眼,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只盼这火烧得干干净净,不知身后能不能能再见云哥一面,到时候是紧紧地抱住他,还是狠狠地揍他一拳呢?
也不知谁抱来的什么树枝,点燃之后浓烟滚滚,四周的人群纷纷掩住口鼻咳嗽得眼泪鼻涕直流,自然也没有人发现,在那浓烟之中,有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当火势减弱的时候,众人看在灰烬中还在燃烧着的焦黑变形的躯体,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似乎他们的霉运真的随着一个生命的陨落而变得好了起来……
陆永浩只觉得自己被一个紧实的胸膛紧紧揽住,当他睁开眼时,就看将一张熟悉的脸正悬在他的上方,挺直的鼻梁:“云哥……”
那张脸因为这一声叫喊一下子变得紧绷,过了好半会儿,才伸出手指轻抹去陆永浩脸上黑色的烟灰:“这么想你的云哥?不是刚见面吗?”
一句话便将陆永浩拽回了现实之中——眼前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云哥了,他是峻海王。
陆永浩的脸色从激动到绝望都被峻海王看在眼里,他的手指慢慢地放下,漆黑的发丝划过鼻尖,轻问道:“那个世界的我怎么了?”
陆永浩怔怔地看着峻海王,一句一句地说:“死了,连渣都不剩。”突然,他像疯了似的,挣脱峻海王的怀抱,一拳朝着他的俊脸上袭去:“你妈的,玩我一个人呢。你要生就生,说死变死,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么……这么死了……”
峻海王没有躲避,挺直了身子接受着陆永浩雨点般的拳头,最后他伸出手掌一把握住他的拳头,说道:“原来我的死让你这么伤心。”
陆永浩愣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就算如今说了出来,聆听的人也不是自己当初所想的那一个。
原来,这种心中空落落的感觉就是伤心。如果说云哥死了,那么眼前的这个又是谁呢?这么一想,满腔的悲愤像一记打在棉花上的重拳,出拳凶狠,却击落在虚无空寂的飘渺中。
峻海王放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过了好大一会,平静地说道:“不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陆永浩也有些奇怪,自己刚穿越会帝斯不久就被架在柴火堆上了,峻海王怎么突然出现又是怎么救下的自己?
“帝斯现在民情激愤,我不便派军队干预,就拜托大祭司,预测了你回到帝斯的大概位置。派了几个精明能干的士兵混在人群中,在你回来的地方等待。你被捉住时,士兵在燃烧你的柴火堆中放入了易生成浓烟的树枝,在浓烟的掩护下,我把你救出来,换上一个处死了的死刑犯,柴火熄灭后人们也分辨不出了。”
陆永浩听了,半响没有言语。峻海王说的轻描淡写,但陆永浩却知道其中的困难。预测要耗费大祭司的心血和寿命,预测越是精确耗费越是巨大。除了事关帝斯生死存亡的大事,大祭司几乎不会出手。连联军入侵,大祭司也没有预言过结果。没想到峻海王居然为了自己去请大祭司。就算峻海王现在是圣皇,又是大祭司的唯一徒弟,这样做也是大大地不合适。
峻海王轻轻拍了拍陆永浩,“你现在身体虚弱,我已经给你安排了宫外的隐秘住所,先回去好好将养将养身体。”
陆永浩黯然摇了摇头,依然坐在地上发呆。
峻海王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拽起:“我还没有死……”可是接下来的话,真是郁结于心,却无法吐出,他没有想到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还无法控制住一个牝兽的心,而他的情敌,居然就是他自己!
六十三、
该怎么跟一个死人争?
峻海王没有再说话,一把将他拽起后,绷着脸将他塞进了一旁的马车里。
陆永浩因为连番的折腾早已经乏力,一路上只是呆看着峻海王的那张脸,峻海王那只紧握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等陆永浩在下马车,发现这地方倒是有些熟悉,正是当初峻海王领他来过的神庙。不过从他那次神庙遇袭后,神庙周围也加强了戒备。可以看到穿着长袍的神官时不时的来回寻走。峻海王把他安排在主庙旁边的一所寺庙里。 陆永浩踏上神庙的石板时,可以感到有股温暖的力量从地板通过脚踝,蔓延到全身。心中那股莫名的悲愤也平息了不少。天上的双橦炙烤着大地,而神庙似乎将这双倍的光转化成自己的能量。事实上,不只是地板,旁边的墙壁也都发散着隐隐的光。峻海王又风一般消失不见了。
于老六倒是守在那,看见陆永浩跟丢了魂儿似的在那坐着,只能蹭到他身边小声地问:“陆……陆哥,你没事儿吧?”
陆永浩没有看于老六,事实上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儿就是抱着盆呕吐。现在肚子的的那位显然没有他的姐姐省心。方才自己差一点被火烤的焦黑,也没见他显示什么神威,这时反倒神气起来。等他抱着盆,把苦胆都吐出来一些,才算消停了一些。顾不得擦嘴,陆永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问于老六:“峻海王他人呢?
“你想知道吗?”一道苍老悠缓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陆永浩一惊,抬头看了看,屋内只有自己和于老六,而于老六正看着自己,对这道声音完全没有反应。“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于老六一脸疑惑地问:“声音,没有啊?哪里有动静吗”
那道声音又在耳旁响起,“我是大祭司。峻海王去做一件事关他与你生死的事。你若想知道峻海王去了哪里,就来见我吧。院中最大的神庙就是我的所在。”
陆永浩听了,心中立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让于老六在这等着,自己向最大的神庙走去。进了神庙,看到一个背影静坐在神庙里。背影转过身,果然是大祭司。
“大祭司,峻海王在哪里,他做什么了?”陆永浩急忙问道。
大祭司慢慢走到陆永浩面前,仔细看了看他,说道:“他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去了。告诉你之前,我要先看看你的纹身。”
陆永浩内心焦急,无心去问纹身和峻海王的关系,一把撕开了衣服,露出了纹身。
大祭司仔细瞧了瞧,用一种略有些奇怪的腔调喃喃道:“变了,果然变了。”
陆永浩分辨不出大祭司语气是高兴还是惊讶,自己低头看了下,赫然发现纹身果然有些改变。原来的饕餮是略低头,左前腿笔直,右前腿抬蹄;现在是仰着头,一双前蹄抬起,人立起来。
大祭司沉默一会,对陆永浩说道“峻海王穿越到你们的世界去了。”
陆永浩大惊,云哥刚刚走了,现在峻海王却又穿越过去,虽然说不出原因,他直觉着会有问题。“他,他去做什么了?”
“他没有说,只说自己必须要去。你若想知道的话,只能自己过去亲自看看”
“你能让我过去吗?”陆永浩问。
“我可以把你送回去”
“好,那我现在就走”
陆永浩躺在那注满了温水的池子里,身体随着温水起伏,在大祭司的抑扬顿挫,时高时低带着诡异节奏的声音如细碎的鼓点撞击着他的耳膜,慢慢滴声音如想缠住了他所有的感官知觉,陷入了无我的境界。
他好像走进了黑暗的隧道,只能凭借着本能不停地向前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他走出了那条光晕。可当他刚想再往前迈出一步,挣脱这似梦非梦的无力感时,整个身体却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猛的一扯。
在一阵头晕目眩中,他突然发现自己被吊到一颗高高的树上,双手被重力拉扯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抬起了头,却发现被绳捆住的双臂细瘦无力,那时十二三岁孩子的胳膊,诧异之余,它不仅低下了头,一阵女娃哭喊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又低下了头,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被几个猥琐的大汉按倒在地,纤瘦的胳膊和细腿像无力的蹬踹着,那一刻,陆永浩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全能凝结了。
眼前的情景何等的熟悉。曾经无数个夜晚,他都被困在一声一声“哥哥救我”的凄厉哭喊声里。多少次,他都被困在这梦魇迷宫之中,可是哪一次都没有现在这次更加真实。
他甚至闻得见脚下土地那种苦也腐烂的气息,感受着风掠过耳旁的瘙痒。
虽然拼命地提醒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可是逼真的代入感还是让他忍不住青筋蹦起,声嘶力竭地高喊道:“你们这群混蛋,放开我妹妹”因为喊得太用力,他甚至能感受到声带撕裂嘴里冒出的腥腥的味道。按照往常的经验,他能喊出声来,就能冲破梦境。可是这次无论他怎么哀嚎,都无法醒来。陆永浩忍不住闭上了眼,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只能闭着眼,任凭热泪涌出,任凭那纤弱的声音一次次地撞击着他的耳……
。可就在这时,突然,他听到了一阵闷哼的声音,睁眼一看,方才还狞笑着的几名大汉,突然双眼暴睁,手捂着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因为事出突然其中有一个大汉的身体重重地压在女孩纤细的身体上,女孩得了空隙,拼命地推开那具身体,爬了出来。
就在这时,密林深处浮现一个身影陆永浩在树上睁大眼睛看着,一个用披风包裹全身的神秘黑衣人缓缓走了出来。披风下面偶尔传来叮当的声音,陆永浩觉得身影有些熟悉,可还没来得及辨认,神秘人已经一把抱起小女孩,转身走进密林深处。陆永浩急得不行,在树上大喊,“放开我妹妹!放开我妹妹……”密林深处隐隐传来几句“哥哥……哥哥……”的叫声。
这是,远处传来几道大车的灯光和嘈杂的人语声,是云哥带着几个兄弟过来了就像那最初一样,一身的皮衣,容貌俊秀,带着珍爱之物失而复得的狂喜,云哥来到树下,看到被吊着的陆永浩,亲自上树将他解了下来。
这应该是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了,再次见到了云哥,陆永浩的心里是难掩的心酸,可嘴里还是忍不住失魂落魄地喊着:“救我的妹妹!”就算是梦,在这失真的梦里能够救下妹妹,也能廖解慰藉。
他刚想起身追赶那个神秘黑衣人,突然感到身体一滞,被那种力量一拽,身体一下子从密林深处扯到了一处香火鼎盛的寺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