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情况在霸器所在的各个城镇不动声色地上演,霸器毕竟有些根基,一时间倒还是能支撑,可是几年后就慢慢地不行了,大多关门大吉,只留了寥寥三五家,估计也快消失了。
取代霸器的是牛氏。但是牛氏也比不上霸器当年那么威风,它身后始终有个玄兵在抢生意,听说是从前两家就结了仇。后来北边又南下来了个“杀器”,和玄兵勾结在一起,将牛氏逼到了东边;然后杀器和玄兵分赃不均,联盟关系拆伙了,双方正抢市场抢得鸡飞狗跳,背后又冒出家“玲琅阁”……
这些店的法器一家比一家好,花招一家比一家多,争来打去越打越强,今天合伙坑人,明天被人合伙坑,坑得业界其它商家纷纷闪避:尼玛这几家店子太无下限了,法器本来就挺好,好好做生意何必翻脸?你们打架不要紧,战火纷飞的我们不得安宁呀!算了,惹不起,躲吧……
这些店子见把旁人都挤跑了却挤不动对手,没办法又只好握手言和,立下协议好好做生意,但还是互相看不顺眼,暗地里依然互相排挤,天知道能和平多久。
洛羽和白舞火坐在璃宫内殿的大桌旁,两人手上拿着报表点评审阅:
“呐,今年杀器的利润最大,玄兵也不错,牛氏销量下滑……”
“瞬千里也很好!没想到飞行法器专卖店的销量比武器店还高!那玲琅阁要不要改成女性法器专卖店算了?”
他们正看得开心,秦月突然步履匆匆闪了进来:“那家伙现身了!”
白舞火愣住,洛羽将手中报表一扔:“那畜牲在哪里?走!”
秦月道:“莫急。只是找到些踪迹,具体位置尚不太清楚。信坊秘报中说,三天前,西北天澜城附近曾有黑龙伤人,还有人见到独臂独眼的男子出入丹药店。探子在城内外搜寻了一番却不见人影……料想是去了别处。”
白舞火站起身往桌上一撑,眼中凶光毕露:“哼……看来它上次伤得非常重,可能陷入沉睡,现在才终于醒了。”
洛羽咬牙切齿:“妈的,哥一直怕它挂掉,现在总算放心了!消息是谁查到的?给大爷狠狠重赏!”
秦月眯着眼睛,缓缓道:“它既已现身,想必不甘寂寞,说不得近期还会有所动作——来人!”
四个殿前侍卫闻声立即入内,齐齐单膝点地:“属下在!”
171.邬鳞的老巢
“传令下去:教阙影殿主至千藤仙峡一趟,将积翠峰下传送阵翻找出来,另挑山头设立密坛。召回人手兵分两路:一路秘查从天澜城至千藤仙峡路线,一路秘查从天澜城至琅海原路线。若是见了此人,勿要打草惊蛇,迅速来报即可。”
“属下领命!”
洛羽担心道:“已经过了三天……他会不会已经来查看过了?”
白舞火有点郁闷:“有可能。不过,要是他真的刚刚才醒,身上的伤肯定还没好全,不然不会跑去买丹药,那混蛋可不容易受伤!”
……
黑龙从沉睡中苏醒,微微一动,顿觉浑身无力。
蛰伏的记忆仿如死水,被这微动一惊,便化作滚滚怒涛席卷而来:碧湖、翠岛、银刀、红猫、白光、断臂之惨、瞎眼之痛、索命利齿、穿肠尖喙……邬鳞龙眼猛地一睁,暴射出怨毒刻骨的光芒……上穷碧落下黄泉,天长地久有时尽……怎能道得出胸中噬心的泼天血仇!
黑龙暴怒长吟一声,巨尾狂扫,打得藏身的山洞摇摇欲坠,噼噼啪啪的坚岩断裂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东神国北部边境某处大山轰然崩塌,滚滚黄烟中窜出一条残鳞断爪的独眼黑龙;它神色狂暴、形若疯狂,将在附近寻宝的修士吃了个一干二净。
邬鳞吞了些人,感觉腹中和心里都舒服了许多;这才细细查看身上的伤势:右前爪和一只眼睛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已经残了;还好自己昏死之前将肠子接上,这时已经恢复如初;肉身破损处都已经长齐,但由于自己强制使用了“逆魂焚血遁”,几乎把精血燃烧一空,还差点因此毙命,耗损过度的身体在沉睡中恢复速度极慢,如今鳞甲依然残缺不全。
这“逆魂焚血遁”是一种极其厉害的逃命禁术,速度之快,便是高于施术人两阶的强敌也难把人抓住。只是施展此术的代价也大,要是不小心把精血燃烧殆尽,便会导致经脉枯竭,人也就废了。邬鳞从前被梼杌追杀八年,可没少靠它逃命,调养精血经脉的丹药也早已消耗一空。
精血贫乏直接影响恢复机能,不能蜕皮换鳞,伤势迟迟不好。邬鳞没有迟疑,立即前往最近的天澜城中买了一堆丹药。
服下丹药之后,邬鳞又想到了那几只小畜牲。尽管他心里恨得滴血,也清楚此时还不宜前去寻仇——那半妖小子有人照顾,定然早已恢复;虽他修为不济,但那宝刀却厉害得很,更遑论身边还有只妖狐和凤凰;虽然死了只猫,对方战力却是更强了。
自己既然已经醒来,不如花点时间养好身子再说,离巢多年未归,也当回去看看了。
邬鳞驾起黑云,向着西方直奔而去。
东神国西部有片贫脊之地。这里靠近大陆结界,当年纳瓦拉姆还未下沉之前,就是一片无边的荒海巨礁群。
这里寸草不生、人迹罕至,大陆下沉之后,这里的情形便更加恶劣起来:巨大的结界一罩,大陆上的风吹到这时都没了去处;便只好撞在结界上又绕回来,掀起巨浪排天、永不止息。
万年之后,荒海巨礁在水流的冲刷之下渐渐分崩离析,粗糙的岩体斑驳如鳞、裂开的礁缝形如迷宫;水上怪石诡诞、水之下险洞乱通,一走近这片荒海,便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呜呜怪声,如泣如号,令人毛骨悚然。
邬鳞惬意地穿行在礁丛中。
这些礁石阴森可怖、形如弯刀:尖锐的石顶向着内陆的方向微微弯曲,仿佛从地底张出一只只狞狰巨爪,又像倒钉了一排排怪兽獠牙;水面的矮礁蛰伏在阴影中,上面满是被水流冲刷出的圆窝,密密匝匝、诡异万分,恍眼看上去便像是一堆骷髅;分明是灵气极盛的好地方,偏能让人觉得阴沁沁、冰凉凉地背心发寒。
这片怪石礁群正是邬鳞的老巢:牙崤渊。
牙崤渊对普通修士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鬼地方,但是邬鳞自己却喜欢得紧:靠外海、风景好、有水又有洞,礁石异常威武!没有那些花花草草的鬼东西招人来寻宝,清静又隐秘——现今大陆之上,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合乎心意的宝地?便是八百里外老不死家的“兀须海”,也不过是个内陆海子而已,哼,它有什么可得意的?
邬鳞沾沾自喜地行到一处不起眼的礁石边,顺着海水就扎了下去。
黑龙穿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水洞,最后终于从一汪地下潭中钻了出来。潭边有一座高大的溶洞,洞口上半嵌着金闪闪的瓦檐和鳞柱,牌匾挂的是“潜渊龙庭”,却是一个水下洞天。
邬鳞刚一现身,洞里立即窜出两个尚未筑基的炼气小妖:一个细手细脚、尖头多须;一个双手如钳,膝盖左右朝外,八字步八得就像立桩站马一样,十分滑稽。
“主……主人回府了!”尖头小妖跳脚尖叫。
“主人多年未归,风采依……依……咦?!”钳手小妖眼神有点不太好使,不但是个外八腿,还是个外八眼。
邬鳞闻言脸色一厉,抬爪就把钳手妖拍飞到洞壁上贴成了壁画:“不开眼的愚货!”
尖头小妖面色呆滞,偏头看看贴在墙上的同伴,突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立即弓起背缩到一边,拚命地减小存在感。
邬鳞杀气腾腾地瞪了它一眼,化成人形气冲冲地进府了。
这洞中也有许多小妖怪,修为基本上是炼气和筑基。它们中有些是最近才化形的,虽然是一次见到主人,可对主人的威名却是素有耳闻。它们此时见到邬鳞这幅样子,全都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主人心情不好,谁碰谁死啊!
邬鳞走到一处庭院中坐下,立即便有个炼气一层的鱼尾小妖颤颤巍巍地捧了茶盘上前:不是它胆子大,实在是没办法!虽然听说奉茶时可能会被主人打死,可是不上来奉茶就一定会被本该上前来奉茶的人打死!
它闭着眼睛把茶盘放在桌上,突然听到主人发话了。但是主人说了什么……它太紧张没听清……
“主人饶命!主人饶命!”鱼尾小妖惊慌失措,一下子跪在地上不要命地磕起头来。
邬鳞脸色难看之极,当即一掌将它拍了个粉身碎骨。
躲在暗处的小妖们齐齐一抖:果然不出所料,又死了一个;自己能顺利活到筑基实在不容易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命活到金丹……
邬鳞哪会不知道这些愚货在想什么,气急败坏地怒吼:“都滚出来!”
正在兴灾乐祸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小妖们傻眼了,一个个连滚带爬地从暗处跑了出来,飞速窜到邬鳞脚下跪成了一片:动作娴熟、井然有序,双膝着地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利用惯性带来的冲劲滑入目标位置,一气呵成、丝丝入扣。
邬鳞瞪着一只血眼把它们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双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半天才把心头的杀意忍了下去:再杀下去,府里就没人了……
他坐回椅中,深深吐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去拿些墨色珠玉与金丝来。”
小妖们如蒙大赦,飞快地退了下去:刚才那鱼妖的下场就是范例,让它拿东西还敢啰嗦……自己动作可得快点……
……
邬鳞站在镜子前面,手里拿着个精致的半脸面具往脸上比划:它主体用自己的鳞甲炼制而成,其上点缀珠宝,其边镶以金丝……戴上之后却是更添神秘风流……不错,桓僖亦应当喜欢!
邬鳞戴好面具,换身衣服出了庭院;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僻静的无名别院门前。
这所别院处于一座宽广的洞厅之中。洞厅里十分清简:既无花草也无奇石,唯有中间一颗五人合抱的古榕。整个洞厅的地面都铺满了平整光滑的青石地砖,看起来像个广场。
榕树下有张琴案,上面摆了架凤梧瑶琴。那别院也在树下,是座单层精舍,外面没有围墙,直接就能看清别院的模样:灵木方条镶成的条纹隔断取代了墙面,透过一尺来宽的木条间隙,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青纱垂帘和明珠灯架。正对洞厅门口的方向有个圆拱门,门上也垂了青纱。整座别院仅靠九根房柱支撑檐顶,前后不过六间房。
这别院依偎着古榕,孤伶伶地立在洞厅正中;四周空旷寂静、悄无声息,看起来便像座牢笼一般。
邬鳞往四周扫了一眼,放轻脚步径直入了房中。
木棂深深,珠光寂寂。
青纱静静垂挂四周,宽大的内厅正中铺了一方素面锦毯,毯上置了一张矮案、两个锦团,除此之外,便什么摆设也没有了。
邬鳞嘴角勾起一丝轻笑,挑开纱帘,眯起眼睛打量着跪坐案前的小人儿:白衣如雪、青丝如瀑,皓腕欺霜雪,容姿羞皎月……却是一名清美难言的纤细少年。
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还带着少不经事的娇稚青涩。他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正伏在案几上专心致志地画着一幅人像。
邬鳞悄悄走上前去探头一看,画上的人正是自己:面色苍白、眼神森冷可怖……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娇小身影,隐隐约约低垂着头,用色很淡,如烟似雾地看不分明。
“啧!”邬鳞哂笑出声,吓了那少年一跳。他下意识地提笔闪躲,然后又转头一看,顿时便傻住了。
邬鳞冷笑一声弯下腰去,捏住少年纤细的下巴,微微使了点力:“我在僖儿心中原是这般模样……僖儿可是恨我得紧?”
172.化暗为明了
这名少年叫桓僖,是邬鳞从一个修真门派掳来的漂亮玩意儿。
当年邬鳞发现他时,他只得十一岁,长得鲜嫩嫩、水灵灵,跟雪团儿似的;邬鳞一见就喜欢了,开口便问那门派的掌门要他。
桓僖不但是变异冰灵根,还是世间罕见的天生“灵体”,不用打坐便会自行吸纳灵气,生性聪慧乖巧、前途无量——那门派上下视若珍宝,哪里肯将他送人?
邬鳞见这门派不识抬举,不但不交人,还拚死阻拦他将人带走,一怒之下把这门派上下屠了个干净。
桓僖被他带走时已经初通世情,一夕之间门派惨变,眼睁睁地看着同门和师长死在自己面前,却是恨不得和邬鳞拼命,哪里愿意臣服于他。
当时桓僖的修为已至筑基后期,但在邬鳞面前却只是只蝼蚁,便是灵力自爆,最多也只能把邬鳞炸掉几片鳞甲,邬鳞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邬鳞并不将这年幼的美人胚子视为威胁,反而觉得他十分可爱,每次见他拚死刺杀自己却被打得浑身伤痕累累,心里都会涌起一种异常悦愉的满足和兴奋。
他对这小美人越来越喜欢,舍不得就此杀了,便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养在洞府里面慢慢凌虐享用。他怕小玩意儿修为增长过快不好管束,又弄出了这个别院,并在洞厅里设下隔绝灵气的阵法,教他修炼不成,只拿些琴棋书画的玩意儿给他打发时间。
一开始邬鳞为了防止他寻死,会着些人看守;后来几十年过去,桓僖胆子越来越小,再也不敢对他张牙舞爪了。邬鳞觉得少了许多乐趣,经常拿些敏感的话来刺激他发飙,比如一边侵犯一边和他详谈他师父师兄死时的惨状,欣赏身下的人哀哀哭泣求他住口,于是那种兴奋和满足的感觉又找了回来——僖儿真是可爱至极,这样的孩子应当好好宠着才是。
渐渐地,邬鳞后来便不怎么虐待他了,有时还会正经地宠着:喂食、亲手替他洗澡,然后再抱到床上温言软语好好疼爱……心情好时会带他出别院,让他在洞府中四处逛逛;甚至还把他带去兀须海的老邻居家拜访炫耀。
不知不觉之间,桓僖对邬鳞已经怕到了骨髓里面,再也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邬鳞对他搜魂多次,发现这小家伙不但放弃了报复反抗,还对自己开始依恋起来:虽然他一样害怕邬鳞,但是亲眼见到邬鳞对其它奴仆动不动就打杀凌虐,渐渐明白了邬鳞待他是有些不同的;洞中奴仆们虽然互相倾轧,见到他时也只敢说些风言冷语,并不敢动手责打欺负——这还得挑着邬鳞出府的时候他们才有那个胆量。
长期的禁锢、折磨和孤独,令桓僖胆子变得奇小无比、逆来顺受,被修为比自己低的炼气小妖斥骂也不敢顶嘴。他下意识地遗忘了过去,每天躲在别院里不见人,邬鳞的宠爱不知道怎么地就在心中变得重要了起来:有主人在身边,别人就不敢欺负自己了,主人也会和自己微笑说话……虽然有时候被宠幸会很疼,但被爱抚也很舒服……
宠物如此乖觉,邬鳞自然十分喜爱,在桓僖寿元快到期时还怕他死掉,外出弄来些突破瓶颈的丹药,体贴地让他进阶了金丹。
这次邬鳞出门多年未归,虽然没有音讯,但在府中的积威丝毫不减:府中大半小妖都被他下了禁制,逃也不敢逃;只要附近地盘里有妖崽化形,小妖们便主动自觉地去把妖崽带回来,作为将来代替自己受过的炮灰储备。
桓僖虽然进阶了金丹,事后修为一样被邬鳞封了起来;这几年邬鳞不在,他可没少受小妖们的斥骂,来送灵食的小妖都是把东西扔在地砖上让他自己捡了吃。
他想念邬鳞想得厉害,这天忍不住拿出纸笔,趴在桌上开始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