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僖画到一大半,突然听到身边有人,以为是那些小妖又来找碴,被唬了一大跳;后来见是邬鳞,脑中顿时惊喜得一片空白。
邬鳞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下巴上微微的疼痛让他意识到:主人是真的回来了。
桓僖猛地向邬鳞怀中扑了进去,紧紧攀住主人的腰身,在他胸口缓缓来回蹭着泪花。
小宠的真情流露让邬鳞龙心大悦:世上当真只有僖儿才是最可心的……那半妖一伙虽是漂亮,却都只是杀才!
他用仅余的只手圈住那四寸软腰捏了两下,怀中小宠便离开了胸口,驯服地滑倒身畔——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讨好,泪光盈盈的双眸中含着期盼,怯生生地打开了自己双腿……
……
邬鳞在温柔乡里不慌不忙地养伤,琅海原洛家一家子没查到消息,都有点心烦。
兰佩斯悉知凶手现踪,三天两头往璃宫里跑,打听最新进展动向。他自从六年前知道猫儿被人害死之后,为了不让凶手有机会逃脱,每天在林宝城疯狂刷经验、练习飞行速度……他以前就可比化虚,加上不担心走火入魔,实力进境飞快,现今已能媲美合神。
楚爹看到他那么拚命,每天咬牙切齿地承受着阴气灌体的痛苦,心里暗暗奇怪。后来对他进行审问,兰佩斯的说辞是:宝贝们都赶上自己了,身为家长,怎么能被孩子比下去?要是有一天他们不听话,家里连个能教训孩子的人都没有,那怎么可以?
楚爹想想觉得挺有道理,就没再管他了。
邬鳞养好伤,窝在巢里思想前后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溜出去打探了一番消息。
他的老巢在西边,刚好错开了秦月安插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了琅海原。他没打草惊蛇,只用神识远远地观察新建的璃宫:宫里的修士基本上是金丹,修为不高,气势却与普通修士不同:眼神严正、身强体壮;行如风、站如松;结界内部防备森严,巡查驻守的侍卫机警细致,井然有序,竟连金阙仙都的元婴城卫都比不上这作派。
要不是宫门前的红猫玉雕,邬鳞几乎要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那几只小畜牲仅用六年就收罗了这么一批手下……当初在千藤仙峡可没见过这些人!说起来,那半妖小子和妖凤的修为进境却是快得吓人,第一次见到时只在元婴初阶,第二次就在元婴顶峰……眼下将近十年未见,不知道他们可曾进入化虚?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冒然上前无疑于自寻死路。
邬鳞生性多疑,此事性命攸关,更不敢轻举妄动。他想抓个人来搜魂,可是在远处等了两三天,那些金丹修士绝不走大阵一步,连下手的机会也没有。邬鳞心中烦燥难言:要是那俩小子真进阶了化虚,将来自己的日子便难过了,这几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要不然能光明正大在这里开建势力?摆明了是在向自己示威!
邬鳞心中焦虑,正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时候,忽见远处有个两元婴修士游游荡荡地往这边来了。他们打扮平常,似是路过此地游山赏水,但在见到邬鳞时,视线却微不可查地定了一下,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闲聊起来,摇头晃脑、指点山水,依然是一派悠闲的模样。
邬鳞面沉似水地盯着这两人:虽然对他们没有丝毫印象……可这两人站立的英姿,和举手投足间那种从容干脆……岂非跟那璃宫中的侍卫们一模一样!
邬鳞心念电转:是要将这两人拿下拷问还是如何?这两人修为已至元婴,搜魂风险太大,活擒的话,这里离璃宫又太近,只怕一动手,那妖狐马上就能查觉……
他正在犹豫,突然感到脑中剧痛闪过,眼前一黑便从云上落了下去。
邬鳞心中大骇:这么强的神识!莫非是合神修士!它毫不迟疑地化回原形撒腿就逃,眼角余光见到四条影子仿若流光一般紧紧咬在自己身后——除了那半妖白狐和凤凰,还有一个金毛蓝眼的穆沃尔人!
它刚飞出百米,脑中突地又是一下剧痛,痛得它头昏眼花、步履凌乱,心中一点侥幸也没有了——邬鳞一咬牙,身上红光暴闪,“逆魂焚血遁”再次施展,堪堪在几人攻势到达之时化作血线逃逸而去。
“我操!”洛羽追了七八瞬,还是把人追丢了,心里暴怒无处发泄,气恨得不行,红着两只眼睛朝天大骂:“有种他妈的给老子滚回来!”
两人一追一逃早就跑出了琅海原,秦月他们赶到时,洛羽正在发飙:化虚凤凰挥舞巨爪踏平了半座山头,直骇得当地居民四散奔逃。
几人劝住洛羽,悻悻地转回了琅海原。先前那两个元婴此时迎了上来,撩开袍摆矮身一跪:“属下拦截不力,请尊主责罚!”
秦月冷着张脸:“无妨。讯报及时,应当重赏,回宫!”
这两个元婴正是戮神殿的门派精英,指上都戴了洛羽刚刚开发出的“移动网络定位法戒”,只要注入法力,便可开启隐在戒面中的微型传送阵,直接向老大发送简讯。
到了内殿,兰佩斯二话不说,先砸毁了一张上好的沉香云丝灵檀桌。
“那个混蛋现在知道我们的修为,下次再找就不容易了!”洛羽恨恨地说。
秦月冷冷道:“既然如此,便索性重金悬赏,明里暗里双管齐下,定教它无处藏身!”
白舞火点了点头,道:“这家伙修为太高,敢对它下手的人怕是很少。”
秦月冷笑一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单凭一片龙鳞为证,便能领取上品法宝一件、突破瓶颈丹药五颗、灵石一贯……情形又当如何?只要它被逼破形藏便好!”
173.全城总动员
没过多久,东神国许多大城门口都出现了这样的告示:
[遵琅海原遥来岛璃宫主人宣:
兹有化虚黑龙邬鳞,生性诡狡、作恶多端。尝意态猖狂、寻衅滋事;又现身天澜城外噬杀众人,血债累累,罄竹难书。
此獠多行不义、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璃宫替天行道,伤其眼、断其臂,终致此獠残身遁逃、龟缩不露。
现于此通告:璃宫上下必严查此獠,令其伏诛方休;并诚邀众仙友共襄屠龙盛举,伤之者若得其一鳞为凭,可至璃宫领取上品法宝一件、突破瓶颈丹药五颗、灵石一贯、元婴阵盘一套、金丹鬼仆一只;公告天下,必不食言。邪龙独木难支;若集众人之力,虽强必诛。]
在这告示下边,还有邬鳞的幻像;整张告示边缘都有细细的阵纹保护,竟是撕也撕不掉,打也打不烂。
除去那些几千年不露面的隐世高人不算,邬鳞在东神国可是排名靠前、响当当的人物:逼良为恶、打劫吃人、屠人全家……什么事没干过,就连金阙仙都的合神期城主“九元仙尊”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璃宫”,口口声声说要诛杀这黑龙,被贴了条的城主们怕开罪邬鳞,纷纷派人去除告示,结果那些手下愣是取不下来。化虚级的城主和黑龙同阶,要是亲自动手,又有“害怕黑龙”之嫌,难免给人留下话柄;要是一个大城里没有化虚城主……根本就是个乱城,也没有人敢来管门上贴不贴条。
这告示莫明其妙出现在城外,看起来又很厉害的样子,不但东神国的民众将信将疑,各城的城主心里也有点嘀咕。当即就有好事者去琅海原打听了,发现还真有这么个“璃宫”:人家把黑龙打了两次,一次打残,另一次那黑龙只打了个照面就逃之夭夭了。
这些好事者兴冲冲地带回消息和低阶者八卦,把事情描述得绘声绘色,跟自己亲眼看过的一样,把黑龙形容得各种衰各种狼狈各种丧家之犬,顺带连黑龙干过那些坏事也被拿出来一一重温。
虽然爱津津乐道此事的都是些低阶修士,但一些元婴修士听在耳里,心眼也渐渐活泛起来:有一个神秘的门派撑腰,又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师出有名……最重要的是那悬赏,只要凭一片鳞就能领啊!阵盘!丹药!灵石……每一样都好心动!有了这些就不用再苦苦挣钱买仙草,五颗瓶颈丹药……也许就能进入化虚;就算运气不好进不了,那也能直接奔小康!
另一头,邬鳞自围攻中逃得一条性命,龙尾却又被秦月划了个刀口。
这次交锋虽然只在须弥之间,却足以令它心寒:那穆沃尔人身上的气势虽不及梼杌傲狠,但却远远胜于化虚修士。那两道神识出击,应当便是此人所为……此人与他们是何关系?若不将他们除去,日后必然寝食难安!
邬鳞这次一点也不比从梼杌手中逃脱轻松:那凤凰的天赋神通“瞬息千里”实在是难缠……幸好自己行事稳妥、精血调养恢复才来查探;如若不然,这次接连施展血遁,必定早已精血枯竭而亡。
邬鳞受此打击,心里惶惶不安,一时不敢冒头;躲在某处深山里把刚买的“生精起血丹”通通给吃尽了,细细调养了十几天,终于恢复了一些,但仍然亏损得厉害。它寻摸着要多找几个城镇,大量购买好一点的丹药:现在结上了这么难惹的仇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撞到他们手里了。
邬鳞先到了一个离琅海原较远的翎州城,踏着乌云一脸阴郁的出现在结界上空,随便挑了个“飞霄”入城。这翎州城规模不大,却也不小,邬鳞估计城中丹药坊应该有不少补足精血的丹药。
但是,很快邬鳞就觉得不对劲了:城中到处都有人偷偷摸摸地盯着他瞧,那种眼神十分诡异,像是某种心照不宣,又像是不怀好意。开始他对这些人没放在心上;等他转出三个丹坊,便发现这些人越来越多,还冒出不少元婴修士。
邬鳞皱了皱眉头,直觉有点不妙:若只是一两个人神色奇怪倒也罢了;现在这情况……恐怕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速速离开此地方为上策。
他念头微微一转,便起身向着最近的飞霄走去;谁知道那些修士不但不散开,还一个个神色兴奋地跟了上来,那眼神就跟他自己发现猎物时一模一样。
邬鳞心中既是愤怒又是烦燥:自己纵横天下数千年,几时曾被蝼蚁们用此种眼冒犯过!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狗胆!对了!莫非是那几个小畜牲搞的鬼?!
一念至此,邬鳞只觉得一股寒意激得满身鸡皮疙瘩:若是有人向那几只小畜牲报了讯,自己岂非早已危机重重?赶快走!
等他飞快地踏上飞霄奔出城外,顿时呆住了:眼前人山人海足有万人,从筑基到元婴什么样的都有;一见他出现,打头的元婴修士就一窝蜂地向他抛出了法器法宝:什么捆仙绳、丧魂钟、照妖镜、招魂幡、缓行烟、乱神笛……各种乱七八糟的法术打将过来,令他措手不及,一下子摇摇晃晃,神智也散散地发飘。
这种小程度攻击,要是分开来的话邬鳞是不放在眼里的;可是它们合在一起,再怎么也会造成些影响。
幸好这些都只是辅助控制法术,刹那间邬鳞便化出了原形,黑森森的鳞片刚好抵挡了紧接而来的刀枪剑戟。这些攻击目前虽然对它造不成什么伤害,可也像人们被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那样,不但会痛,戳多了一样会受伤。
邬鳞心中惊怒无比,很想将这些人一一诛毙,但是受到影响,不但行动迟缓了很多,神智也恍恍惚惚,一时之间竟然打不到人;它心中又害怕那几个仇家赶来,无心恋战,于是便只想着找方向逃。
它这怯意一显,群修士马上士气高涨,那些金丹和筑基的家伙也不甘寂寞地上前凑热闹,站得远远的抽冷子放法器;地面上的练气小修士扯着大嘴巴到处宣传:“速来诛杀孽龙!正在城西!”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跟过节似的——可不是?群屠化虚恶龙,多难得的眼福啊!千年难遇!不,万年难遇!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边各小镇的元婴修士也纷纷赶来想来分一杯羹,而且这个讯息不断往外扩散,好事者正一波一波地向这个方向聚集。
邬鳞拚死拚活移动了百多里,不但没甩掉这些人,反而引得一路上城镇里的修士也来参战了。眼见情况越来越不妙,这样下去,今天大有可能亡命于此。它祭出龙珠拚命还击,但由于精力不济,始终难以凝聚太大的法力,一波波雷电劈在离他最近的元婴修士们身上,有的被躲开了去,有的倒是打中了目标,但也没能让人一击毙命。
虽然有伤者不断坠下,但包围圈却越来越大,邬鳞狠狠地咬了咬牙:好汉不吃眼前亏,看来只能再用血遁了,万一那几个死敌赶到,便逃也逃不掉了——本来就精血不足,想要逃开那凤凰,必要施展四次血遁,现在的情况只怕还没施上两次,自己就先断了性命。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黑龙身上爆出一团血雾,突地化为一条血线向某个方向射出,撞飞一堆大大小小的修士,转瞬便消失了。
黑龙逃得太快,修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血线隐去的方向,一个个面面相窥:怎么就逃了?这就是化虚黑龙的实力?太太太太太逊了!它怎么能就逃了呢?大家都意犹未尽肿么办?一片鳞甲都还没拿到肿么办?不如纠集一些仙友一起去寻龙吧!
邬鳞躲躲藏藏地潜回牙崤渊,挥手打死了几个小妖出气,又砸毁了两座洞厅,才终于控制住了情绪。
他静静地座在宝座上,独眼赤红,右边的宝座扶手被捏得变了形,心中的怒恨得吐血: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竟被一群蝼蚁逼得血遁而逃!这么大的亏,不找回场子怎么有脸活在世上!刚才路过那几座城镇时已经瞧很清楚,这些蝼蚁分明是被悬赏鼓惑,要如何才能平复这些蠢货的贪欲呢?
邬鳞定了定神,眼中闪过一抹阴沉,开始细细思量起来:如今那几个小子羽翼已丰,凭自己是对付不了的了;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白狐的修为进境变化不快,可那凤凰和半妖小子进境却堪称逆天,他们究竟有何秘密?还有那金毛蓝眼的蛮夷……哼,些小畜牲,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穆沃尔人,如此倒让人有些可趁之机……
邬鳞在巢穴里算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带着桓僖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他向来为所欲为,从来没想过买幻身符掩人耳目——那幻身符效用有强有弱,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符箓师做的,连元婴都难瞒得过,他向来不屑使用。可如今,就连想买个幻身符也成了难事:这一路行来,竟发现两三伙元婴修士,每伙都有上百人;他们一手持着通讯符,一手持着法器,听那交头接耳,竟是在寻找自己——想是以前有人听说过自家洞府就在附近。
这里离牙崤渊太近,邬鳞不敢打草惊蛇,怕引来仇家注意,只好忍气吞声地避开了。
他这次偷偷出门,正是前往兀须海的老邻居家求助。绕过几拔搜查人马,邬鳞和桓僖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兀须海是一片内湖。虽然没有琅海原那么大,但一样宽广似海:斜贯东北至西南的湖面将南北走向的山脉整个切断,足有数百里:一眼望去蓝天碧海、天水相连;湖边全是雪白的细沙,湖水清澈可爱,却深不见底,湖面波光粼粼,仿如来到海滩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邬鳞挥手打了一个法力罩,两人直直地朝水中坠入,飞速穿过丛丛水藻、怪石,渐渐进入了深渊般的水谷。两人顺着水谷前行,这里长满了淡水灵珊,珊瑚表面亮晶晶的,像长了一层釉质,每一颗都如同参天大树;深水中到处游曳着莹光闪烁的鱼虾群,倏忽来往,忽快忽慢;有的转瞬即逝,有的像一团明亮的风,无声地刮过海底。
两人很快到了渊谷之底。
谷底是一片狭长而又广阔的沙地,四周生长的灵珊如同晶莹剔透的森林,包围着中间一片蓝紫色的符文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