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还接来一封尺素,上边写着“如果你愿做干柴/那么我便是烈火如果你是落花/我愿为流水如果你决意成为天上那不可触摸的云/我会变成不息的风裹着你行遍天涯!”落款是“天遥”。我猜的定然被他监控了,否则怎么会有这般大胆浪荡的言辞?我笑了笑,只好回敬他:“深得现代诗的精髓,不知给老夫子看了后会有何感想?ps:浪费国家资源、暴殄天物是一种罪过!(不知你武功卓绝的暗卫对于沦为马腿的可悲下场有无异议?)”
混蛋皇子看了我的回复会什么反应?定然开心地笑笑,又来些肉麻诗,再下定论说暗卫作为邮差是对他轻功的充分肯定,物尽其用云云。如果知道我跟女人跑了,他会误会吗?会恼火吗?话又说回来,眼前这公主是如何避开我身边的耳目将我劫持走的?不懂!不懂!
第三十章:他国旅居(一)
逸国历舜天二十五年十月三十 北方呼啸
那沙公主对我进行全方位监控,包括洗澡和方便,我屡次控诉都遭白眼和漠视。不仅如此,到了她家门口,她连招呼我进屋坐坐的意愿都没,直接派人送我一路往西行进。在此我不禁要唱一句:“女人是什么?谁给我回答?”
车队一路往西行走,这里风沙很大,而且时值冬季,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更加肆虐。我的温饱问题得到了解决,可嘴唇和脸蛋却干燥得痛了起来。既然逃走无望,我唯有尽量减少外出放风的次数。
马车在一个多月后终于停止了转动,我从车上跳下,捶了捶坐得发麻的大腿,抬眼便看到周边围着许多富有西方风格的建筑:白得闪眼的墙,高而尖的屋顶,上边却铺着富有中原风格的琉璃瓦。我正前方门额上居然写着“明堂”二字。
我正举目四望之时,从“明堂”中出来个人(当然,“明堂”两边有两名士兵把守,不过他们“站如松”,一动不动彷如摆设,可以忽略不计。),黑头发白皮肤高鼻子,一双锐利如鹰的黑眼睛很是眼熟。我上下前后打量一番,正纳闷应如何冲破语言障碍以便沟通,毕竟眼前这位一看便知也是中西合璧出来的产物。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云世子。”他说完,伸出右手。
我眨眨眼,笑盈盈地走过去完成这个熟悉而可爱的礼仪动作——握手,并回道:“你好你好!”抽出手来又问:“不知你喜欢上帝还是安拉?”
“我想上帝和安拉都不介意我同时向他们献出我的真心。”他被我的笑容传染,也笑了。
“我可没听说过凡人能同时拥有两颗心。看来上帝太偏爱你了。”我只是觉得“上帝”这称谓比较顺口,便脱口而出。
“我没想到云世子居然与我一样,都在侍奉上帝。看来上帝的力量是无穷的,连逸国的子民都能招至麾下。”
“我实在不想打击上帝和你,我的陛下。现今的逸国尚未出现一座教堂,更无十字架的身影,而我这整日只知玩乐的人,更谈不上信仰了。”
“那还真遗憾!不过全能的上帝终会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地归于他的保护伞下。”
“咳咳,实不相瞒,其实我来做‘上宾’之前便是上帝的信徒,如今我的处境很显然上帝已经抛弃了我这位子民,而我却依然在苦苦等待上帝的救赎和保护。这让我无比沮丧无比担忧地怀疑我们全能的上帝是否抱恙在身。”
“我猜是因为云世子花样翻出,前后不一的个性让上帝都对自己的影响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额,你当真请我来享受上宾待遇?”我一边说一边率先踱步进了“明堂”。“明堂”者,执政之地也。这只是古老的称谓,却被这不中不洋的民族沿用下来。
“确实如此,只要你不脱离安全区域内。”
我仿佛看到他们用一条粗铁链将我像狗似的拴在一根柱子上,而我只能在以铁链为半径的范围内吃好喝好拉好。我想着想着,不由已走至高台,不远处的王位彷如星光般耀眼。我继续往前,走到王位前,一屁股坐了上去,并将身体尽量往后歪,翘起二郎腿道:“舒服!果然是上宾的待遇!”
“大胆!居然敢坐陛下的位置!还不快滚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个老头子,色声俱厉地吼了过来。
我看见元国皇帝做了个手势,那老头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于是我放松了正要起身的腿,诧异道:“原来是陛下的座位?真是失礼!因为我一直以为所谓‘上宾待遇’,无非是‘请上座上好茶’之类的。真是唐突!”
那个低头的老家伙又抬起头来来了一句:“知道唐突还坐在上边?”他们的皇帝又转头看了他一眼,于是他高贵的头颅只得再次凝视亲爱的土地。
“都唐突了,就让我多坐坐吧!我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才来到可爱的元国,难道你们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皇位也不过是张放在高处的大椅子,难道我坐了一下,你们的皇帝就变成了我?还是贵国陛下的皇位上有钻石给我抠?”见那混血皇帝没发话,我便赖在椅子上胡说一通。
“云世子勇气可嘉,果非凡人能及。”混血儿说,又转身对老者说,“让他随意坐,我会让人看着他的,先生不必挂心。我还有事要办,失陪了。”说完便走出了大门。
老家伙对着我吹胡子瞪眼一番,哼了声也走了,我歪身坐在凳子上坐了会,也走了出去,没跨几步,便发现后边跟着个小伙子,回身一看,发现是个纯正西洋人,红红的脸蛋被西北风吹得坑坑洼洼,见我看来,有些紧张地说:“您好!我是陛下派来的侍卫。”
战争不过是执政者争夺利益的博弈,棋子只是无辜的民众。这位害羞的侍卫让我被西北风吹冷了的心不禁一暖。“兄弟不必拘谨,”我走过去和他勾肩搭背,“有缘才能相遇。我叫云飞扬,兄弟怎么称呼?”他更加紧张,“云、云世子,这样不好,毕竟我只是侍者,陛下吩咐我要好好照顾您……”
看来我太心急了。这个国家明显等级森严,甚于逸国。我只好慢慢与之攀谈,渐渐地他也不再过于防备与拘谨了。
透过桑林兄弟(即侍者)的话语中,我猜想此地仍属中国境内,应是新疆一带,而他口中描述的“圣山”应为天山。为聊表我对维吾尔族同胞的关爱,我问:“以前这边不是住着一帮头顶圆帽、能歌善舞、善烤羊肉、高鼻子黑眼睛的真主安拉的信徒吗?”
我不知是“圆帽”还是“真主安拉”勾起了小兄弟的“远古记忆”(我觉得“圆帽”比“安拉”要醒目些,毕竟圆帽摸得着看得见),他说:“好像在我们祖先移居此处时确实遇到了这样一帮人,不过他们见先祖们一来,便往西搬移了。”轻松一句隐盖了多少流血漂橹。
是时候将故乡的老师教的历史知识还回去了。
第三十一章:他国旅居(二)
逸国历舜天二十五年十一月初七阳煦
数日后,我终于又遇到了混血皇帝,在一个有花有草蝴蝶翩翩飞的地方,那时我正享受着太阳公公最温和的按摩服务,欣赏着纯净湛蓝的天空。忽然,阳光没了,眼角瞥到一双金丝缠绕的大鞋。我一路往上打量,到那张脸时,赶忙跳起来,咧嘴一笑,“您好!尊敬的陛下!”说完,右手按着前胸一鞠躬。
他抬手在我头上晃了下,原来是帮我清理草屑,又抓起我右手低头一亲!我顿时呆若木鸡,哦!上帝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只听他说:“你好!”
“我以为我的相貌应足以表明我的性别,可陛下刚才的举动似乎把我当女性?”
“没,我只是把你当美人。”
“要我帮你向上帝忏悔吗?如此离经叛道的行为会让你那全能的上帝也将你抛弃。”
“我想上帝不是在赐予我们审美能力的同时又希望我们原封不动地将这能力在飞回天堂时还给他。”他笑道。
既如此,我也嬉皮笑脸道:“陛下说得有理!看来我要深刻反省自身的狭隘与顽固迂腐。”又摸摸自己的脸,开始吹牛,“怪不得我老是感觉到许多目光一路追随着我,原来是这张倾国倾城、男女通杀、老少皆迷、祸国殃民的脸使然,难怪难怪!”
他却不戳穿我的牛皮,说了句:“到底是不是祸国殃民,还待些时日方可知悉。”
我暗暗心惊,却佯装依旧沉浸在臭美中。过了会,道:“尊敬的陛下,所谓‘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游手好闲,国之蛀虫’,貌似我正在扮演这一角色,而元国百姓也因陛下的好客不得不省些粮食来养我这样一只逸国‘蛀虫’,所以羞耻心让我无法继续待在元国。”
“敝国虽不比逸国富庶,但多养几百个像云世子般的闲人,倒不成问题,请云世子不必忧虑。”
我沉下脸挑眉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哼”一声,说:“无他,只想证明上帝的全能与无处不在。”
“哈哈哈!你相信上帝是全能的与无处不在的就可以了,无需证明给不相干的人看。”
“不,只有经过验证的东西才值得去信仰。”
“信仰也是你,怀疑也是你,你还是个矛盾体。说说吧,你预备如何证明你那全能与无处不在的上帝的存在?”
“如果能在逸国那种被佛道统治的国土上遍插十字架,我便相信上帝的全能与无处不在。”
我冷笑道:“发动战争总是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而陛下找的理由既神圣又深沉,大大有助于哲学与神学的发展,而且还鼓舞了所有基督徒士兵,往后还能在贵国乃至整个基督界名留青史。”
“世子这一番分析无疑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
“想拿我做要挟的资本,陛下打错算盘了。你可别忘了逸国皇帝给我老爹的封号。”
“世子会错意了,我不是拿你来要挟你爹,我只是拿你来威胁贵国二皇子天遥。”
“哈哈哈哈!陛下的话越发有意思了!我何德何能,居然能影响逸国大名鼎鼎的‘冷峻皇子’?”
“世子大概忘记我们的初次见面了,虽然旧岁元月十五我只是匆匆一瞥,但你们互相依偎的姿态是如此自然,一般的关系怎会如此亲密不拘?何况你们在军中浓情蜜意早已是有目共睹的事。”
看吧,又是混蛋皇子招来的麻烦,还把我也熏臭了。我只能暗咒一声“该死的鹰眼”,“我们兄弟情深,拥抱一下有何问题?陛下这见风就是雨的毛病得治!”
“我倒觉得世子这死不承认的坏习惯得改,逸国有句话正好可以形容世子现在的言行,叫‘欲盖弥彰’。”
我扭动了下站得有点发麻的脚,仰头望了望暖洋洋的太阳,身子一懒,一屁股坐回草地,双手往后撑,二郎腿一翘,故作漫不经心道:“贵国还真是国泰民安,单看他们伟大的陛下如此空闲地与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谈论我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便可知。不知那些百姓们知道陛下将要毁掉他们的安宁生活,并将他们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后会有何反应?”
“上帝赋予他们的勇气与力量会使他们勇于且乐于接受并挑战一切困难!”
“血泪终将浇灭一切妄念,当莫名的激情过后,余下的是悔恨与悲痛。陛下的雄心壮志还真是天灾大祸。”
鹰眼皇帝居然鲜廉寡耻道:“你们佛家不是有句话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唯有如此方能证明上帝之伟大与全能,佑我征服整个天下。”
我闭上眼不再理睬,人的脸皮该厚到何种程度才能把发动战争说得如此理所应当,冠冕堂皇?
第三十二章:他国旅居(三)
逸国历舜天二十五年十一月十四空气很干
日子变得煎熬起来。一切美景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布景,婉转滴溜的鸟鸣声成了嘎噪的老鸭声,纯净的天蓝得让人发憷,就连整日跟在身边的憨厚的桑林也在我心里化成了无比可恶的监控器。
我踢了一脚前面的碎石,看着它越滚越远,“桑林,你能不能像那石粒一样离我远点?”
他低声道:“对不起,陛下命令我要寸步不离地侍奉云世子左右。”
我又烦躁地踢走另一粒石子,“你离我远些,好让我喘口气。难道你对你们皇宫的护卫能力就如此没信心?”
“当然有信心。但为了世子的舒适与方便,所以我命令桑林在你左右随时为你效劳。”
我抬眼一看,但见罪恶的皇帝正踏步前来,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如同冰雕一般泛着寒光。“你好吗,云世子?”他伸手过来,一副握手的姿态。
“托陛下的福,我非常好。倒是陛下,不知是否已准备好下地狱?”干烈的风吹得我眯了眯眼,我伸手碰了碰,便抽回。
他怔了怔,随即笑道:“快了。不过你的心上人会比我先下地狱的。”
我瞪着他,嗤笑一声:“你这话真可谓滑天下之大稽!就连黄口小儿都知个人与国家,孰轻孰重,何况一国领帅!恐世上再无一人,如君之疯狂,为一己之心而妄动干戈。”
“是吗?”他明显不以为然,“看来云世子妄自菲薄了。你可知你那心上人前日约我在两国边界处谈了一次。”他顿了顿,见我紧张地看过来,继续道,“看得出,他因为担心记挂你而寝食不安,因为即使有一定的距离,我依然能看出他的头上长了不少的白发。”我一阵心痛,心中酸楚不已。
“他提出以他所拥有的城池来换你,我没答应。他请我开条件,只要他力所能及,他都愿意。我只对他说了一句,便让他差些失了控制。”
我表现得越痛苦,眼前这位邪恶之人便越得意,于是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听他继续说:“知道我对他说了什么吗?”
如果我急迫地问他说了什么,便越发中他心怀,我只好默然。“我说我不打算把你还回去,因为我想让你陪我一辈子。”
该死的,赶紧下地狱去吧!“上帝怎么会保佑你这么一个爱撒弥天大谎的人?”我恨声道。
“你们逸国不是有句话叫‘兵不厌诈’吗?”
“陛下深得逸国文化精髓,当真难能可贵。若给陛下冠以‘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等词,不知您觉得妥当否?”我想我当真不要命了。
“虽然我觉得战争是种十分有意思的游戏,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游戏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颇高,好在得胜者的奖品也是丰厚的。”
我想我的所有指责在他眼里都不过是无关痛痒的陈词滥调,而他所表现出来的宽容大度也不过是对于我这只“笼中鸟”的可怜。别人的生命是别人的,指责与唾骂犹如天边的风云,即使站在高高的骨堆之上,依然有大把人膜拜他,供养他,奉承他。
“不知陛下何时能策马奔腾,去实现你那伟大的上帝的意志?”既然不能借助东风,唯有自己努力了。
“我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这得取决于贵国皇子的行动。”
“陛下这是在等敌人的进攻?”我十分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