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盘腿在门边坐下,顺着门栏往外摸,果然摸到一小壶被冷风吹的冰凉的梨花醉,这还是他赖着阿晏要过来的,那人虽然气的似乎要砍了他,但还是偷偷送来了酒。不过看来还是气的不轻,酒送来了,面都不露。
酒塞一开,清醇淡雅的酒香绵软在冷冽的空气中,沁人心脾,袁知陌脸上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五十年的陈酿,应该是长孙将军府的珍藏了。
可惜酒还没到口,就被人抽手夺走,紧接着冰凉的唇瓣便凶猛的抵上了他的唇,那人口里含着酒,几乎是强行度过来,伴着凶猛肆意的掠夺,那清醇淡雅的酒水似乎都被染上了热烈炽热的意味,滚烫的在两人唇齿间纠缠,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喝了下去。
容浔挑着眼睛飕飕看怀里唇瓣红肿的少年,声音冷飕飕似小刀子在割人,“冥婚?牌位?牌位能亲你?”
袁知陌喘着气,幸亏背后是门板,否则他早就要被这无赖撞地上了,“牌位至少不会做假,那脉案,其实是假的吧。”
第22章:袁小白老鼠的经验之谈
“小陌儿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容浔凤眸立刻微微挑了起来,打着哈哈,身子抵压着少年,双手不客气的在袁知陌身上乱摸,温热细腻的感觉让他只觉得全身舒爽,身体火热。
睿郡王从离开混沌摊就开始思索应对之策,但一路行来,脑子空空,压根没有想出什么不着痕迹的好对策来。俗语说的不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任谁都拦不住,虽然袁知陌不是他那个娘,但直觉告诉他袁知陌这厮脾气固执,决定了的事情绝不更改,要想翻盘,就得出其不意。
当睿郡王无耻溜进人家院子时,看见如钩冷月下少年盘腿而坐,青衫玉面,气度清雅,原本空空的脑子里立刻跃出一个出其不意的昏招。
睿郡王爷出其不意的招,就是将人吃干抹尽,事实既定,不容更改。
难得身下人儿乖巧听话,一动不动任着他摸。
乖巧听话?
睿郡王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下意识低头一看,低头刹那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伴着劣质粉尘,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是迟了,登时身体一晃,手脚发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前一压。
直压的袁知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喃喃低道,“容浔,你是不是胖了些,太重了。”
手脚发软动弹不得的容浔黑了眼,双眸喷火的瞪着袁知陌手里晃着的小药瓶,“你这是什么东西!”
“大抵是软骨散一类的物事吧,年代太过久远,我忘了。”袁知陌答的轻松,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拍了拍身上动弹不得的睿郡王,只觉成效不错,颇为满意。
他性好猎奇,向来喜爱看些杂书,也曾闲着没事按照古书记载调配些乱七八糟的药粉,这一瓶还是他从柜子里翻出来的。
诚然,他配的最成功的,向来不是这简简单单的软骨散。
他摸了摸袖袋里的东西,表情微微发涩。
然后一个翻身就从睿郡王身上翻了下来,睿郡王砰一声,脑袋撞上了门栏,直撞的他倒抽一口冷气,青面獠牙,低吼一声,“袁知陌!”
“哎。”袁知陌安然应了一声,安然坐在一旁,安然摸了被忽视已久的梨花醉,捞起来喝了一口,清醇淡雅的酒液入喉,登时觉得五脏六腑无处不熨贴,舒服的叹了口气。
他侧头,虽然看不见眼前的人,但这个一点不妨碍他感知到睿郡王身上的怒气。
唇角清雅的勾了勾,他又喝了口酒,才缓缓的道,“容浔,皇长公主何等机巧谨慎的人,她存心对付我,会让你有机会拿到那脉案?除非是她故意让你拿到,否则那绝对是假的。”他扯了扯唇,“但我想以现在皇长公主对我的愤恨,应该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那脉案当然是真的,小陌儿乖,快把我放开,我额头痛。”睿郡王深觉自己屁股朝天脸朝地的姿势过于不雅,赶紧压了怒气委曲求全的哄,奈何身边坐着那人铁石心肠,连侧头的动作都省了,自顾自的喝酒。
容浔动也动不了,只能被迫看着门栏边上两只打架的蚂蚁,眼睛一溜,居然发现了一个蚂蚁洞,月华之下好几只黑色蚂蚁爬来爬去,隐约是个数量庞大的家族群,甚至有那么一两只太长眼的,蹭蹭的居然开始往他这边爬,似乎有把他当作巨型猎物的打算……
容浔身上的鸡皮疙瘩立刻不由自主往外冒,也不哄了,转而开始吼,“袁知陌!”
“容浔,你这个脾气唉……”袁知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静静的道,“你是定熙侯的嫡子,定熙是大雍第一藩地,如今朝廷求稳,自然不会动你定熙。但定熙就是朝廷里的一根刺,不拔出来永远刺骨连心,定熙的力量越大,这根刺刺的就越深,被拔出的可能就越大,你心知肚明,为何要明知故犯?”
容浔听的一怔,连眼前的蚂蚁家族一时间都忘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小陌儿,你确定我们之前没见过?”
这话不像是叹息,倒像是教训,而且里里外外都透着熟稔自然,让人简直认为他们已经相处了十年八年,说话之间完全没了忌讳。
身边静了静,似乎又是在喝酒。
容浔心里有种不甚妙的预感,“你赶紧放了我!”
“怎么那么多废话,我配的东西,从来没有解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袁知陌轻轻笑了声,从袖子里慢慢将那东西掏了出来,月色之下,一颗荧亮发绿的丸药闪耀着朦朦胧胧的光泽。“容浔,我其实真希望别过来的。”
容浔眼风扫见,心里一阵阵发紧,“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哦,没什么,就是一个小玩意。”袁知陌轻轻松松的笑,摸索着去扳正睿郡王爷伟大的头,一不留神惊扰了地上那个蚂蚁洞,蚂蚁家族们立刻乱成一团,气势汹汹的准备抵御外敌。
当然,无人在意。
“这是我十五岁时从一个古方上学来的,偷偷掏空了袁府、长孙将军府、还有皇长孙府以及内廷所有罕见药材,耗了三个月的时间,得出这么一颗小玩意。”
小玩意效果神奇,可以让人暂时遗忘。
成效明显。
这是袁小白老鼠的经验之谈。
上辈子这颗药他是用在容浔死后的,他当时痛彻心扉几欲随着容浔一起死了,可当时他偏又不能死,便发狠服了这东西,心里想着要不前尘尽忘,忘不了就干脆一根绳子了解了自己,但幸好,成效不错,他稀里糊涂的居然真的忘了,一直维持了到他死的那日才想起许多前尘过往。
历时统共八个月。
他也不奢望对容浔能有多大用处,但只要支撑过他与刘庆儿的牌位拜了天地他就心满意足,毕竟容浔再无法无天,大雍礼法当头压制着他,他也不能太过肆意妄为。
“到底是什么!”容浔有些炸毛,不祥预感愈来愈明显,看着袁知陌的眼神简直想要杀人。
许是酒劲上头,容浔的低吼落到耳里全成了晕晕乎乎的含糊低吟,袁知陌揉了揉因为酒劲上头而有些发晕的脑袋,一个侧身跨骑在容浔身上,很耐心很安然的安抚炸毛的狮子,“放心,不会死人的,我吃过,味道不错的。”
清冷月色下清俊少年头发微微垂着,衣襟早已散乱,露出玉如意般弧度精美的脖颈,自上而下都泛着薄醉之后晕晕的红,因为蒙着眼,反倒更添了些勾人施虐的脆弱感,直让人忍不住提枪上马。
饶是容浔如今被制,眸光也一深,某个部位稍微蠢蠢欲动了些,“小陌儿……”
“嗯,乖。”袁知陌含了那颗小玩意,抿了酒壶里最后一口梨花醉,醉意朦脓的吻上来。
几乎是同时,容浔脖颈一阵刺痛。
两只蚂蚁兄弟,终于手刃仇人,深深咬了下去。
第23章:会断的
愿望永远是美妙的。
袁知陌本来是想的很好,想趁着灌酒的时候将那丸药给喂下来,但当他醉意朦胧的付诸实践时,才惊讶的发现要将愿望变成事实,似乎有那么些难度。
因为睿郡王不合作。
牙关死咬,好像是蚌一般,颇有宁死不屈的架势。
袁知陌被睿郡王两排银牙一撞,倒撞的自己差点把那药丸给了反吞了下去,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好不容易才把那颗药丸给咳嗽出来,月色下,沾了唾液的药丸显得晶莹润泽,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诱人意味。
人家不开口,再好的东西都喂不下去,再不错的功效也发作不起来,袁知陌面露懊恼,生恨自己优柔寡断,刚才为何一开始不直接灌下去,现在倒好,给人家有了防备的机会了,还怎么硬灌?
“张口!”
容浔眼波流动,顾盼而飞,虽然明知道袁知陌现在看不到,他还是很有闲情逸致的对袁知陌飞了个颠倒众生的媚眼,偏偏就是不开口。
直觉告诉他,那东西吃不得。
袁知陌也是酒喝的有些多了,一个发狠低头就去咬容浔的肩膀,试图让他痛的张开口,可惜身下的人连闷哼一声都没有,倒是他自己咬的牙酸,也真舍不得死命的咬,不要一会便悻悻松了口,半抱怨半恼怒,“又不是什么坏东西,你吃了不就得了?”
打也打不得,吻又吻不下去,袁知陌就这么跨坐在容浔身上抓着药丸生闷气,丝毫没察觉自己这么一通折腾,被酒液沾湿的衣襟早就散乱的更开,微微俯身,隐约可见白皙清瘦的胸口,纯白亵衣半遮半掩,偏偏有了那么犹抱琵笆半遮面的勾人意味。
容浔心里暗骂一声妖精,瞟了眼自己被人坐着的部位,他虽然有心做个宁死不屈的烈士,但身上又有那么个妖精磨蹭坐着,脖颈上则是又麻又痛,那些麻痛感已经开始往蔓延四周,不用看他都知道定然是被蚂蚁咬了。
这一点若是换在别人身上,大不了就是麻痛一阵就罢了,偏偏睿郡王体质特殊,对这蚂蚁简直是深恶痛绝,一旦被咬,轻则浑身痒麻,重则丢上半条命。动又动不得,骂也不能骂,前有狼后有虎,容浔哪里受过这种气,憋屈的眼睛都泛着绿光,眼泛绿光的直接后果是某一处也开始犯糊涂,不由自主开始昂首挺胸。
袁知陌后知后觉,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坐的位置似乎不甚对,有什么东西紧紧贴上了他的臀侧,火热的温度隔着衣衫都透了出来,感觉太过熟悉,熟悉的让袁知陌刹那脸红如火,下意识手忙脚乱的就往外爬,爬到一半却被脚边酒盅绊了一跤,结结实实又坐了下去!
位置之巧,简直不可描述。
“唔!”容浔生生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苦痛多过欢愉,还是欢愉夹杂着苦痛,简直同样不可描述。他双眼朦胧的恨恨瞪过去,“会断的!”
话音还未落,一个吻立刻凶猛扑过来,他还来不及闭嘴,袁知陌的舌尖堂而皇之的扫了进来,舌尖裹着那小小隐约甜香的药丸,似乎势必要让他吞下去。
容浔眼一睐,顾不得痛了,舌尖立刻抵上去,一个是势在必行来势汹汹,一个是经验丰富百战不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远交近攻釜底抽薪,两人生生折腾出一场兵法交战来,偏偏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个胜负。
“大哥,在外面打野战不好吧?”一道戏谑声音突然响起。
袁知陌惊了一跳,舌尖一退,那都快被两人唾液融化了蜡衣的药丸立刻被容浔厚颜无耻的往上一抵,原本一直在容浔口里的药丸立刻渡入袁知陌的口里。
袁知陌脸色立刻变了,可是紧要关头反应偏偏慢了,只能傻傻的被动承受,几乎要在他认命时,容浔头突然微倾,舌尖微微一挑便将那药丸给挪回了自己嘴里。
喉咙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
袁知陌猛地直起身,不置信的道,“你、你……”
容浔轻轻叹了口气,“不就是个药吗,既然你非要让我吃,我吃就是了。如君所愿。”他转而看向自家看戏看的兴致勃勃的小弟,“阿悦,扶我一把,我们回去了。”
容悦哦了声,赶紧扶起动弹不得的容浔,偷偷觑眼看着呆坐在一旁的袁知陌,只觉大哥看上的人可真是漂亮,漂亮的让他都心痒痒。
容悦是个乖孩子,走之前还跟袁知陌打了个招呼,“嫂子,那我们先回去了啊。”
容浔却是半声也没出,也不知是晕了还是不想理他,两个人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院子里,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静的如死一般。
袁知陌呆呆坐在门栏上,有些茫然的抬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他得偿所愿了啊,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像是被剜了一块,空空洞洞的痛。
他忍不住低啐自己一口,苦笑一声,“袁知陌,你真是矫情。”
接下来的日子便一如流水般过了去,波澜不兴,日日眼前漆黑如墨,几乎觉得时间都不曾流逝,可一恍惚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六日。
冥婚的事情算是定了下来。
他借口既然已经同意定了冥婚,也不必撕破脸皮,将袁太傅手里那张假脉案给收了回来,收回之后便烧了,但其实仔细想来他也是多事,皇长公主若注意到定熙侯的力量,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一张纸,若没在意,就更不会在意,但思来想去还是烧了安心。
袁太傅在他请求下也只跟刘家说了前面几个疑点,刘家自知理亏,况且冥婚的事情又应了下来,再加上皇长公主没再有动静,一时间竟然风平浪静下来。
倒是文景帝也不知从哪里听闻这件事,居然大加赞赏,一时兴起让钦天监算了个吉时,定了腊月二十八,还特特决定让皇长孙主持,也显示天家与民同乐的风范。
虽然袁知陌当真不知这件事乐从何来,帝王心思,果然与常人不同。但这大抵该是皇长公主的手笔,约莫是怕他反悔罢。
他若反悔,他又何必应呢。
随着袁太傅三跪九叩接了圣旨,送了传旨的太监出门,他才要回房,却听到身后父亲低叹了声,“知陌,你跟我过来。”
第24章:不要亏待了自己
袁知陌心里一动,这几日袁太傅一直都对他避而不见,今日倒是难得的有闲暇。他恭恭敬敬的应了声,被人扶着跟进了书房。
袁太傅挥退众人,方才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袁知陌,这几日并不算很冷,书房里更是笼了炭火,袁知陌清秀脸上微微起了红晕,再加上他脸上依旧蒙着纱布,躬着手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竟然显得比平日还小了些。
他不说话,袁知陌也不急,依旧安安静静的站着,看起来斯文无害的很。
袁太傅不由揉了揉额头。
这孩子本来就肖母,自从大病一场之后,原本有些骄狂的性格都变得安静沉稳,跟他那个早逝的娘亲更有了七八成的相似。
如今他站在那里,竟然让袁太傅恍惚想起当年那个坦然立于他面前的少女,言笑晏晏,偏又神情冷静,“我要你娶我,后日是吉时,你可以去下聘。”
只可惜言笑之语还在耳侧,佳人早就芳踪无觅,千山暮雪了无踪影。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书案边坐下,“眼睛怎么样了?”
袁知陌摸了摸眼上纱布,“眼皮上的伤痕已经大好了,大夫说没有伤到眼睛,但也不清楚为何就是看不见,说想来是因为气血淤阻所致,等气血化开,应该便好了。”他没提大夫当时语气格外忐忑惶恐,显然他这个莫名其妙的瞎眼之症也难倒了五十年行医的老大夫。
袁太傅皱了皱眉,“如果不成便换个大夫,这眼睛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是。”
父子二人一时间又无话可讲,书房内又是一阵寂静。
半晌,还是袁太傅再度开口,声音艰涩语气吞吐,“知陌,这次冥婚的事情,你当真是心甘情愿的?”
袁知陌一怔,他本以为父亲这次是来嘱托冥婚的事宜的,没想到郑重其事之后居然是这一句,况且如今圣旨已经颁了,就算他想反悔,怕也是不能了。心里一时间琢磨不透父亲这句话的含意,却也不及多想,双膝及地跪下,“污了袁家门楣,如今冥婚一事招的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污了袁家门楣,是孩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