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模棱两可的含糊了一声,少年移开视线,心里暗暗决定再找一点资料多多学习一下,一面转移话题的说,
“马上要考试了,你还是不回学校吗?”
“嗯,大概没办法了,”
梁饼饼轻轻抱住他,靠在他肩膀上,
“真想和你度过最后的这几个月……但是,应该是要考完才能见面了吧。”
“……还有好久啊,”
张青城抬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卷翘在大眼上面,有些可怜的感觉,
“现在就开始有点想你了。”
甜的腻死人的话,如果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一定立刻恶心得受不了,高呼换台换台了吧。可如今听着,却只想狠狠抱住眼前的人立刻把他办了,可爱得让人想打滚。
和往常那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样子相比,这个大概就叫反差萌了吧。
身后的司机按了一下喇叭,暗示他离开的时间已到。无奈的看了看立刻变得很沮丧的小孩,梁饼饼凑到他耳边说,
“记得等我的电话。”
……
——大骗子。
张青城面瘫着在考卷上画上一个39分,然后刷得抽起,叠在另一刀厚厚的考卷上面。
最近因为父亲被那位好心的护士照顾得很好,托福他也总算有了自己的课余时间。没有了医药费什么的压力,加上学校对高三学生退出了加料加餐的服务,他现在也开始慢慢习惯上起了晚自修。
顺便也帮着老师开始做一些好学生的工作——比如批卷子。
早就知道自己这一科又考了个高分的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来帮忙。但是在下笔打分的时候幻想了一下拿到考卷时那群人痛不欲生又纠结的脸,他就觉得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还有两周就是高考,这已经是最后一次考试了。
大概是为了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气氛,题目出的也是格外的难,把好几个女生都考得在考场上直接哭了出来。他倒是很喜欢这种类似竞赛里的题目,做得非常顺手,状态好得惊人。
唯一不爽的就是,梁饼饼已经好几天没有给他打电话了。
大骗子。
这样想着,张青城又眯着眼在手下那张卷子上划了一个大红叉。
说好的每天一个电话,说好的早晚安短消息,最近越来越倦怠不说,这几天根本就是完全没有。前几天打了一次电话过去,回答的也是非常敷衍,懒洋洋的声音对他随便捏造了一个借口就直接挂了电话,根本没来得及等他说完自己要说的话。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发了短消息过去,等了半天才收到了回信。
‘最近是不是有点太粘了?都是男生没必要吧,电话最近几天不想打,就这样了,晚安’
……看了就让人伤心的话,却那么轻易的发了过来。
张青城收到的时候还在上课,对方充满嫌弃的那种口气,简直让人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让他后来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
临近考试,就算人渐渐变得更瘦,精神倒是有一种病态的亢奋起来。
考前一周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少了好几个。
除了有能力去上海北京考试的那些人,还有一些是走了不通过高考的路子,美术生和提前批的都已经早早离开了学校。
“接下来的一周,全部会改成自习,老师会值班来答题,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回家自己复习调整心态也可以。”
等老师出现在讲台上这样宣布的时候,张青城低头看了下旁边空着的那张桌子,立刻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去找梁饼饼。
“哈……阿嚏——!”
半躺在床头,视线模模糊糊的。
摸索着往旁边已经用掉了大半包的纸巾盒里找去,他伸手抽了一张然后放在鼻子下擤完之后,伸手丢到了床脚那一堆纸屑上面。
梅嫂拿着开水和药推开门,帮床上躺着的那人换掉了额头上放的热毛巾。叹了口气,坐在床边问道,
“少爷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再去一次医院?”
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响起,
“不了,医生不是说了吗,主要还是多休息一下,”
梁饼饼无奈的看了看床头的闹钟——电子日历显示着越来越紧迫的日期,而他却只能无能无力的躺在这里。
恶性病毒性感冒又引起了扁导体发炎,手术过后也已经两个礼拜,说实话真是倒霉到家了。
刚好因为自己对某个抗生素过敏,导致没办法用那种针对性很强的特效药,于是他被迫只能靠着自己的抵抗力一点点康复起来。
在最后一次和张青城通话、发了短消息之后,因为动手术的关系,连唯一可以联络得到的手机也被收走了。
梁饼饼自从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那么倒霉。
因为自己母亲现在已经确诊出了身孕,导致父母二人的注意力倒是从他性向的问题上转移,也不再那么死死盯着自己。只是不争气的身体拖了后腿,眼看着恐怕到高考那天也未必能康复过来。
躺在床上,喝下今天份的药,又吃了几块小饼干,梁饼饼这才有力气说,
“今天去医院看过了吗?”
“按照少爷的吩咐,老胡已经去了,”
梅嫂慈祥的看着眼前脸色有点糟糕的青年,
“张先生回复的不错,也问过了小先生的情况,最近成绩没有下滑,考得更好了。”
“那就好……”
梁饼饼松了口气,勉强笑了一下。
老胡是他们家惯用的司机,从来做事认真不说谎。既然是他带来的消息,那看来张青城是真的过得不错——至少在他消失的这几天里,并没有对接下来的那次超级重要的考试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如此一来,他就安心多了。
哪怕是自己真的无法参加,没有考上P大,至少也要让这个人达成自己的心愿。
就算可能没办法回到那个世界——事实上,想到这里他隐约也松了口气,就算被陷入再一次轮回,他也不希望这个一直反抗着命运、比谁都较真的家伙因为自己而失败。
想着想着自己都有点被感动了……梁叔叔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情绪里,刚想要不要顺便去在父母面前用一下苦肉计,就听到楼下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中气十足、饱满高昂的青春之声响起,
“——梁饼饼你这个负心汉!快给我出来!”
第二十九章
哪怕是18岁的那个张青城——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实际上却充满了人性的弱点的他,也不会在平日大白天跑到人家家里突然说出这种雷死人的琼瑶台词。
是的,或许大家已经可以猜到了,他又喝醉了。
因为没有足够的勇气和魄力到这里声讨,又实在是不甘心,于是他偷偷的跑到超市,买了一瓶最便宜的二锅头,用怒吞农药的壮志一口干了它。
思念和浓浓的委屈立刻让他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依然找到了正确的位置,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备用的小酒瓶和一只扩音喇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体育仓库里拿的。
乱嚷嚷了半天,还是没人理他。甚至唯一探出头板着脸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梅嫂都直接对他说‘请你快点回去吧,少爷不方便见你’。
整个人在酒精的影响下变得又幼稚又任性,少年非但没有被劝退,反而气鼓鼓的开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试图找到一条方便他攀爬的水管。
不知道是走运还是悲剧,墙角正好立着花匠之前留下的长梯。眉开眼笑的走过去,化身三头身罗密欧的张青城摇摇晃晃的把梯子放在目标窗口下面,开始踉跄着爬了起来。
被梯子和玻璃发出的‘锵’得一声吓了一跳,梁饼饼再也顾不上其他,掀开被子就跳了下来,光着脚跑到窗口。
低头一看,命都飞了半条。
小孩一边慢吞吞的爬着还一边絮絮叨叨的和空气里的不知道谁说着话。特别是说到生气和委屈的地方,他还松开手比划了起来,整个人摇晃得让人捏把汗,看得上面的那位饼丽叶脚都软了。
果断拉开了窗子,梁饼饼大半个人伸出窗外,对他急吼,
“别动!在哪儿别动!”
“嗯唔~?”
小孩抬起头,醉酒后脸颊的粉红色从额头一直顺眼到脖子,眼神迷离着四处张望着,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喊了好几声,两人才对上了视线,然后他忽然就傻呆呆的笑了起来,还兴高采烈地对上面招了招手,
“啊,山里的朋友,你们好啊~!”
一看就大致明白过来情况,梁饼饼双眼瞪大,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反身光着脚就要往房外冲——梅嫂联合着司机老胡死死抓住了他,拼命说服之下,才让他披着毛毯跑到花园里看着,让老胡爬上去救人。
鸡飞狗跳的救下来的时候,死小孩还一副很好玩的样子,手舞足蹈的一下地就朝他扑了过来搂住他,冲着脖子就是一顿猛亲。
梁饼饼赶紧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的后退,一面捂着自己的领口,被吓得半死。
该死的,自己的病还没有好,万一传染给他怎么办。
被他的动作打击得体无完肤,张青城一下呆住,像块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傻眼半刻后忽然“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理我了,呜,太过分了……你有种不理人你有种开门啊!”
头疼得厉害,完全没有办法阻止,梁饼饼又想上前安慰又怕自己碰到他会感染,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最后也搜手缩脚的只能站在那里听他哭,结果就被闻讯而来的父母目击了这一幕。
……顿时感到背后一凉,老妈看自己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从‘病原体’降级到了‘祸害孩子的大坏蛋’,梁饼饼在家中地位每况日下。
差不多一小时后,梁饼饼尴尬的看着从客房走出来的父母,沉默的一同走到了沙发上。
保持着距离,梁父严肃的把老婆护在身后,
“怎么回事?”
“……大概是因为忽然断了联络,”
梁饼饼支支吾吾的说。
“不过前几天说去医院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就……”
“我就知道!”
梁妈颇有女中豪杰气概的一拍沙发,
“上次手术推你进去的时候我就偷偷看了短信,你这熊孩子,咋那么缺德呢!”
尴尬的沉默后,梁父拍了拍她的肩。
“行了,反正你也大了,要说诱拐什么的,估计你自己也清楚……到底要怎么样,好好和人家说吧,我看那孩子也怪可怜的。”
明明是手机被两人拿走这才导致今天的这一幕,梁饼饼却迫于家庭地位问题完全无从解释。默默的适应了这个18岁自己的身份,他只能点点头,然后问他们拿回手机,走到客房的床前。
少年睡得很香,砸吧砸吧嘴角,小嘴唇微微张开,嘴边还有点口水。
眼角眼泪流得挺多,加上后面擦了几下,粉色的面颊上、从眼角到鬓角划出了几条小河。
鼻子是红的,摸着额头感觉整个人也有点发热。
让梅嫂把他扶起来喂了一碗火片姜汤,梁饼饼才敢靠近。
说实在的,他真的没预料到今天的这一出。
要说也是某人演技太好。在医院和父亲谈笑风生的时候还说了梁饼饼几句,把他们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有察觉出他内心憋了那么久的委屈。
伸出手,手指刚碰到他的脸,就被抓住了。
纤细的手指抓着自己的中指,蹭着那张红通通、粉嫩的脸。嘴里发出了不满的嘀咕声,却听不出是什么。
张青城并没有睁开眼,只是在梦中的他也并不太开心,眉头皱着紧紧的,手也不放松的抓着他,好像生怕他走开去。
叹了口气,梁饼饼坐在床边。
还是忽略了这个人的年纪。
因为总是在一起的关系,他好像习惯了这家伙一直的独立和坚定,完美的做好每一件事情。他忘记了,眼前的这个人其实只是个还在读高三的小孩。
当年的他,最任性也是最愚蠢和粗暴的年纪。没有人给他提出任何要求,也没有人给他什么压力。
可是张青城不一样。
除了从小环境的压力,还有对他来说从来没参加过的、真正生死之战的高考,还有他这个伪装成恶霸的老家伙在旁边一直骚扰他、调戏他,直到把他的心扰乱。
有点……对不起这家伙呢。
伸出另一只手描着他的眉毛和眼睛,看小孩皱着脸不高兴的样子,梁饼饼忍不住想笑。
只不过,就算再抱歉,也不能放走他了。
屏着呼吸,他把被子拉起来了一点,然后轻轻低下头——隔着那层薄布,在嘴唇上印下一个吻。
“我爱你。”
第一次,这样对另一个人说。
快点好起来吧,自己。然后,两个人一起去考那个该死的考试,一起上P大。
——正文完——
番外:36岁张青城和18岁梁饼饼平行世界的小故事
还没睁开眼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是自己的房间,而不是那个拥挤的八人间。
——大概是喝多了,忘记了时间吧。
梁饼饼这样对自己解释到,然后坐了起来。
奇怪了,什么时候床变得短了点?
他看着露在棉被外面的脚趾,疑惑了起来。
正在他比划着试着测量自己到底有没有一夜长高的时候,身边的棉被忽然蠕动了一下——吓了他一跳,接着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出现了。
有着黑色短发的男人背着自己躺在那里,拉动了一下棉被,嘴里还发出了含糊不清的抱怨声。
被眼前画面冲击得四肢僵硬,少年瞪大了眼,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探头看了看……男人确实光裸着背部,什么衣服都没穿。
自己和一个成年男子,在这间房里同榻而眠了一夜。
无法接受的事实摆在眼前,不容得他不信。
几秒钟后,男人看着像是清醒过来,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摸索了几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找到了一副眼镜,然后他戴了起来,坐着伸了一个懒腰。
看着他大概是有些发愣的表情,笑了一下,竟然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梁饼饼的脸一下红了。
同眠的陌生人并没有胸部,是的,那合宜有度的身材和肌肉的线条都表面了眼前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可是他却瞬间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看起来已经有点年纪,至少二十七八岁以上,可他笑起来的时候……却像个大男孩一样,有些羞涩的眼角,还有那弯弯的嘴唇,漂亮的让人吃惊。
纵然被一时蛊惑住,梁饼饼却立刻反应过来,跳起来站在床上,指着那个已经走进厕所、在镜子面前刷牙的人大喊,
“——你,你是谁!”
诧异的回头,张青城看了一眼那条因为某人动作过大而落到床上的短裤,不紧不慢的吐掉了嘴里的泡沫,然后才说,
“怎么,昨天的事情你不记得了?”
原本以为彻底没了交集的某个高中同学——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名字很好笑又欺负过他,他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忽然派了猎头公司找到他,然后特地高薪从北京把他招聘过来,直接提升成了高级助理。
他原本以为说是高级助理,大概是进行一些男秘书的工作,谁知道人家的意思是‘搞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