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十月产子,这是众所周知事实,但赵姬不足十月产子,如此细想,真相似乎已经非常明了,可成蟜却一言不发,像是辨别这所谓侍女所说到底是不是事实。
浮伯丘知道,虽然成蟜只有十五岁,但心智早就已经较一般少年成熟,想要说动成蟜,并没有这么容易,再看见成蟜神色几经变化,似乎也已经有些动摇了。
浮伯丘思索再三,他决定亮出自己杀手锏。
“长安君再想想,为何君父庄襄王刚刚即位两天,便于壮年而薨?其中难道不蹊跷吗?”
成蟜心中猛然一惊,手心不由直冒冷汗,或许,他已经触及了一个天大阴谋,一个试图颠覆秦国赢氏政权阴谋,他像是寻求帮助般,惊慌看向浮伯丘,嘶哑着嗓音问道:
“你是说……”
浮伯丘肯定点头:“没错,便是因为吕不韦害怕先王察觉嬴政并非自己亲生,这才迫不及待害死了先王。”
成蟜心中也确实是这样猜测,可再听浮伯丘这么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效果,想到自己君父可能就是被吕不韦害死,想到现坐秦国王位上可能是一个孽子,再想到嬴政对自己也不错,刚刚赐了大将之位给自己,等到秦国老一辈将军退出后,自己将要拥有权力和富贵肯定会盛于此时……
一时间,成蟜心乱如麻,不知自己是否应该选择相信浮伯丘话,望向眼前白衣士子,电光石火之间,成蟜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人跟之前自己宫门后遇到那人很像!
他们眼中光芒,都是如此锐利,从他们口中说出话,也同样犀利到一针见血,他们无所畏惧,无所顾忌,即使成蟜已经贵为长安君,已经是秦国一方大将,无论是那人还是现浮伯丘,都给他一种,他们高高上,神圣不可侵犯感觉。
这种感觉,让成蟜觉得很不舒服。
就这时,成蟜突然将自己佩剑拔出,将泛着寒光剑锋抵浮伯丘脖子上,厉声喝道:
“无稽之谈!本君看你定是为六国而来,散播这等谣言乱我秦国,今天我便要手刃于你!你还有什么可说?”
为了起到威吓效果,成蟜把宝剑稍稍向前送了些,丝丝鲜血便顺着剑身滴落,一旁赵女吓得脸色惨白,可出乎意料是,浮伯丘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淡漠看了成蟜一眼,道:
“赢氏六百年积业,现竟然要交到一个外人手中,山河从此改姓,长安君……枉为赢氏子嗣……”
大股鲜血从浮伯丘脖子上喷涌而出,浮伯丘话刚说完,便倒了地上,一旁赵女早就已经给吓傻了。见浮伯丘宁死也不愿屈服,成蟜也是心中一震,赶忙扔下手中佩剑,几步将地上浮伯丘抱起,撕下自己袖子上布,一边紧紧捂住浮伯丘脖子上伤口,一边对门口喊道:
“叫大夫来!”
成蟜低头看浮伯丘,只见怀中之人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自己捂住伤口布料早就已经被鲜血浸透,手上一片黏腻,成蟜后悔不已,口中不由埋怨道:
“先生为何不躲避?我刚刚……那是试探先生!”
浮伯丘却张了张嘴唇,用微弱声音回答道:
“正是因为知道君候是试探,浮伯丘才没有躲避……”
听见浮伯丘声音竟然越来越弱,成蟜赶忙打断道:
“先生先别说了,此事需从长计议,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浮伯丘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并不明显弧度。
果然,无论到了什么年代,苦肉计都是好用招数。
******
画面再次转到李斯这边。
从李斯来到咸阳,接任长史之位后,管他已经极力低调,但终究还是引起了丞相吕不韦注意。
突然接到了相国府邀请,李斯并没有慌张,这其实也他意料之中。
俗话说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吕不韦如果想要害他,也没必要特意将他请到府中,再说,他与吕不韦也应该素来没有什么恩怨,李斯暗自思怵,此举之意应该是试探,自己根本就无需慌张。
乘着相国府马车到了吕不韦府邸之后,刚到吕不韦府中,李斯便看见成群结队士子武夫相国府中,李斯问侍从:
“那些是什么人?”
侍从答:“皆是相国门客。”听到侍从话,再望着那些人离去背影,李斯若有所思。
跟着侍从穿过那些弯弯绕绕回廊亭台,李斯终于书房见到了秦国相国吕不韦。
吕不韦大概三十多岁,那副精明模样不像相国,倒像一位精明商人。
不对,吕不韦不就是一位商人吗?而且是一位非常成功商人,他做成了一桩利润无穷大买卖,无疑是商人中成功一个。
李斯正这样胡乱想着时候,端坐书房中吕不韦也看见了李斯,因为早就知道这位任长史便是之前出使秦国韩相,见到李斯时候,吕不韦也没有表现出多大惊奇,他只是端坐原处,上下打量着时隔一年未见李斯。
按理说,以吕不韦身份肯主动邀请李斯已经是给了十足面子,到了两人见面时候,怎么样也改李斯主动拜见吕不韦,可李斯走到吕不韦面前,也只是拱手作揖,随后便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吕不韦。
四目相对之时,书房中气氛格外凝重,吕不韦也格外郁闷。
上一次见面时候,李斯是韩使,吕不韦秦相,吕不韦奈何不了他,可现,李斯是长史,地位远吕不韦之下,吕不韦依旧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良久,吕不韦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首先开口道:
“先生终究还是来了秦国。”
“六国皆弱,唯秦国强,斯当然会到秦国。”
李斯并没有听出了吕不韦话中意思,他理所当然这样回答道,就好像是吕不韦问了一个无比弱智问题。
吕不韦有些尴尬捋了捋胡须,又继续问道:
“先生初来秦国,觉得秦国如何?”
李斯知道,吕不韦这是要试探自己态度了,李斯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只是赞颂秦国大好河山,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言辞虽然华丽,但实际上却等于什么都没说,听得吕不韦不觉得头痛,赶忙打断道:
“先生觉得秦国政事如何?”
“政事?”李斯重复一遍,突然想到了吕不韦府中那些门客,他稍稍走近了些,低声说道:
“李斯初至秦国,便听闻相国门下有门客三千,刚刚也见到外面见到相国府门客,比之四大公子也毫不逊色。”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乍一听李斯竟然将自己与四大公子相比,吕不韦心中很是得意,但表面上,他还是稍稍谦虚了一把。
“哪里哪里,跟风而已。”
可吕不韦万万没有想到是,他刚刚谦虚完,李斯脸色却突然一变,凛然说道:
“相国现还不知道吗?您很就要大祸临头了!”
原本正得意着吕不韦猛然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家伙是咒我呢?
任谁被别人突然说上一句将有大祸,心中都会多少有些不舒服,就不用说是吕不韦了,但想到眼前人可是秦王老师,就算吕不韦心中有火,却也不敢发出来,只能强忍着怒火问道:
“还请先生明示,吕某之祸到底从何而来?”
73、
听到吕不韦这样问自己,李斯先是诧异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相国大人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随后又痛心疾首摇着头说道:
“相国还不自知吗?相国之祸,便是源自相国三千门客啊!”
吕不韦一时加困惑,刚刚你不是还夸我这三千门客可与四大公子相媲美,怎么一转头,就说我这三千门客会引来大患?变脸速度也太点了吧!
像是已经猜到了吕不韦心中疑惑,李斯继续问道:
“昔日信陵君广招门客,蒙魏王猜忌,心灰意冷不问朝政。相国蒙先王托孤,代秦王执政,相国门下宾客只知相国而不知秦王,王上看眼中,会怎么想?”
李斯话刚说完,吕不韦自己刚刚细想一番,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提点过吕不韦,他自然也不会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到底是有多么危险,甚至还有点为自己门客三千而洋洋得意。
吕不韦是商贾出生,也没有什么文化,坐上秦国相位之后,吕不韦其实也挺自卑,就算他现身份再尊贵有如何?那些士子和秦国宗室眼中,吕不韦终究还是一个贾人。
为了改变自己形象,吕不韦干脆学起了六国四大公子,开门养客,广招天下豪杰,吕不韦不缺就是钱,这些门客来了之后,吕不韦便根据他们才干为他们安排官职,也算是为秦国招揽人才,如此一来,吕不韦名声渐渐大了起来,来投奔人也越来越多,终到达了现门客三千。
这三千门客所到来祸患,却是吕不韦不曾想过。
李斯所说话,就如同一记当头棒喝,让吕不韦蓦然从自己营造虚荣中惊醒,他赶忙问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斯深深叹息一声:“遣散这三千门客,相国觉得如何?”
听李斯这么说,吕不韦脑中嗡一声,思绪加杂乱起来。想要让秦王和宗室放心,好方法确实莫过于遣散这三千门客,可要是这样,吕不韦却也下不了手。
要知道,供养这门客三千,吕不韦也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些人对于吕不韦来说,也是一股他不愿这样轻易放弃珍贵力量,要遣散这三千门客,与要他吕不韦自断一臂有何区别?
见吕不韦沉默不语,脸上表情比之前还要愁苦,李斯又适时问道:
“相国舍不得?”
“难道先生还有其他办法?”
李斯书房中踱了几步,又重回到吕不韦面前,拱手道:
“斯以为,相国可命门下宾客合力修一部旷世奇书,让王上和天下人知道,相国豢养宾客,并非是为了增加自己势力,而是为了着书造福后人,相国以为如何?”
“旷世奇书……”
乍一听李斯这一建议,吕不韦也不由心动,他喃喃重复着李斯所说话,而李斯也及时补充道:
“一套包罗天地万物古往今来事理旷世奇书。”
吕不韦闭目思索着,良久才突然问道:
“此书应叫何名?”
吕不韦既然这么问,就说明他已经同意采纳自己建议,重要是,他已经暂时将自己看做有用无害人,想到这里,李斯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既然是相国主持编撰,可叫《吕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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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吕不韦书房走出来后,吕不韦亲自将李斯送到门外,如果不是李斯一再拒绝,吕不韦甚至想要亲自驾车将李斯送回府邸,终,吕不韦还是命一位相国府中侍从将驾车将李斯送回去。
等到到达府邸,侍从扶李斯下车,却没有立即告辞,只是绞着手站李斯面前,一副欲言又止样子,像是有话要对李斯说。
今日李斯心情还算不错,也没有跟这侍从计较什么,反而一脸好奇打量着眼前侍从。
吕不韦府中这位侍从大概二十多岁模样,身材削瘦,面容很是清秀,李斯思索了会,却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他,于是问道:
“这位兄弟,我曾经见过你吗?”
侍从惊愕望向李斯:“先,先生,你不记得我了?两个月前,我刚来咸阳时候,还是先生帮了我呢!”
“是你!”
这时,李斯才想起,两个月前时候,咸阳正是严冬之际,他咸阳路边遇到一位穷困潦倒青年,那个时候,他给了那青年些钱币,又指点他去相国府中谋求生路。
当时李斯只是随手帮他,却没有想到,时隔两个月,他竟然真到吕不韦府中做了侍从。
见李斯似乎已经想起自己,青年又赶忙躬身道:
“承蒙先生相助,嫪毐才能咸阳谋得生路,今日又有缘能相府得见先生。”
猛一听见青年名字,李斯心中一惊,下意识便问道:
“你叫……嫪毐?”
“我是叫嫪毐。”青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看出来,他并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跟李斯说话时候,也是低着头,不敢正视李斯。李斯丝毫没有注意到嫪毐拘束,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明明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名字,李斯却觉得非常熟悉。
李斯正苦想,却突然觉得头脑一阵阵疼痛,他只能停止思索,皱着眉按着自己脑袋。嫪毐见状,赶忙扶住李斯胳膊,关切问道:
“先生,你怎么了?”
李斯抬眼,恰好看见嫪毐那张清清秀秀脸庞,对上那双不谙世事双眸……李斯心猛然一悸,下意识便退了一步,拉来了与嫪毐之间距离,随后,他有些无力摆手道:
“无事,嫪毐,你先回去吧。”
嫪毐犹豫看了李斯一眼,但终还是驾车离去了,等到嫪毐走了之后,李斯顿时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颓然扶住了一旁门柱,才不至于直接跌坐到地上。
其实,就李斯刚刚对上嫪毐双眼时候,他脑海中倏然浮现出这样一幕幕画面:
嫪毐进宫侍奉太后,嫪毐被封长信候,嫪毐与太后育有两子,嫪毐谋反兵败,车裂致死……而开始时候,发现嫪毐身怀巨阴,举荐嫪毐进宫,似乎就是自己。
再次回忆起这些画面,李斯痛苦捂住自己脑袋,他不确定,自己所看到到底是什么,是未来将要发生事情,还是已经发生过事情。
来到咸阳之后,李斯原本觉得,对于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过去,忘记就算了,可是现,他却突然下定决定,必须要找回之前他所遗忘记忆。
而找回记忆切入点,就是嫪毐身上。
吕不韦接受李斯建议之后,果然开始组织门客修书,而李斯也借此经常出入吕不韦相国府,跟嫪毐接触也越发频繁了起来。
二人相处时间里,李斯总是悉心关照着嫪毐,嫪毐也越发越感激崇敬李斯起来,相较于单纯嫪毐,李斯目就显得有些龌龊了,他想要验证出现自己脑海中画面到底是不是真。
虽然未来事情不好验证,可有一样东西可是无论何时都不会变——那便是嫪毐巨阴。
这种事情也不好直接问,好找个机会亲眼一见,可嫪毐生性也挺羞涩,从来不再别人面前换衣服,也不愿与别人一同洗澡,李斯怎么样也找不到会,真是恨不得直接扒了嫪毐裤子,还李斯苦思冥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不至于真去扒了嫪毐裤子。
那天,李斯照常约嫪毐一同出来喝酒,酒刚喝到一半,李斯却突然起身,对嫪毐招呼道:
“走。”
嫪毐一脸茫然望向李斯:“先生,到哪去?”
李斯高盛莫测笑笑,附嫪毐耳边低声道:“嫪毐,我带你逛窑子去。”
嫪毐浑身一震,惊恐瞪大了眼睛,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话。
可遗憾是,嫪毐没有听错,李斯所想出那个办法,就是要要带嫪毐去逛窑子,借此验证嫪毐是否真身怀巨阴li>
74、
嫪毐从来没有去逛过妓院,也只是听说了妓院这种地方,现听李斯这么一提议,嫪毐先是诧异,然后便开始脸红,下意识拒绝道:
“不,我,我不能去……”
“怕什么?我请你去。”
见嫪毐竟然不如胆怯,李斯皱眉说道,硬拉着嫪毐进了咸阳一家妓院,刚刚喝上一口酒,李斯便拿出重金,让老鸨叫来几个陪酒姑娘来,
李斯重金刺激之下,妓院中老鸨立马给他们找来几个千娇百媚姑娘,姑娘们刚刚进门,便朝着嫪毐扑了上去,又劝酒,也有直接上去挑逗。
嫪毐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女人,这一下子淹没了脂粉堆中,不由觉得慌张不已,他想要像李斯求救,却发现房间中没有李斯踪影——他早就已经悄悄退出门外,到了隔壁房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