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不清的快,当他反应过来时,也仅仅只能挪动半点步子,但却跑不掉了。
他的轻功极其之高,但这些人竟然能从他视线见不着的地方,忽而掠过来包抄他,当真便似鬼魂一般,落地无声。
但容惜辞知晓,他们还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因为,他们即使轻功再高,也会有人的呼吸而体温。
而且,他们还会说话。
“白玉琴?”
森冷的声音,从一个带头之人的口中道出,那声音宛如饿了十几天的饿死鬼,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难听干涩。
但容惜辞这神经有些古怪的人,听到那人的声音后,竟是有些肚饿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舔了舔嘴巴,唔,好似还真有点饿了……
但嘴上却是道:“干你屁事!”
他是鬼魂,加之自己死得多了,自然不怕这些装神弄鬼的人了,再者,即便死在他们手中,他也不会真正的死。
是以,他这底气足了许多,也是因为这般看似不怕死的表现,让众多围过来的黑衣人,有些愕然。
容惜辞戒备地盯着他们,手指不自禁地扣上了白玉琴弦,若是他们攻击自己,他必会先一步出手,要了他们的性命。这琴功最大的好处,便是出其不意,随手便能夺人性命,坏处便是不能似剑那般迅速地断人喉头,需得有个死亡的过程。因而他为了能弥补这个空缺,将平日探脉的银丝练成了武器,方便能在近距离绞断他人的喉头。
不过,银丝毕竟是软兵器,在某一方面而言,还是有些缺陷的,譬如现下,他被重重近距离的包围,软兵器便难发挥失效,不能轻易夺人性命。
容惜辞的眸凝了起来,扣指而上。身周的黑衣人虽带着面具,但他能感觉得到他们目光里的灼热与森然,宛如一个个即将张开口,将自己吞噬干净的巨兽。
时间点滴流逝,高手动招,取的是关键的一刻,先发制人的,未必能夺得好处,反倒容易露出自己的破绽。是以即便知晓对方不怀好意,容惜辞也不敢贸然动手,毕竟他现下,正处于劣势之中。
但越是这般没有动作,容惜辞越是紧张,精神高度集中,生怕自己错漏了什么。
一阵冷风忽而扬起,刮起了片片落叶,卷到了他们之间。
当最后一片落叶恰巧与他们的双眸连成一条直线的时候,他们终于动了。
破空之声骤然撕裂了静谧,那一片落叶悄然翩落,随之响起的,竟然是——
咚,跪地声。
咔嚓一声,容惜辞的下巴愕然地掉了下来,他睁大了眼球,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些突然朝他下跪的人,好半晌,才把自己的下巴按回上去。
这是什么情况?
他的双瞳越睁越大,原以为那些人是要杀自己的,却没想,竟然跪倒在地,对着自己……呃,的白玉琴虔诚叩首,喃喃着道:“天降福佑,救赎我等。”
容惜辞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白玉琴,这白玉琴是温御修送予他的,说是在一家卖乐器的店面里买到手的,似乎天下间除却皇宫之外,算是唯一的一把了。但是,这白玉琴他拿到手后瞧了许久,都未发觉这琴有何特别之处,且这琴上没有一点雕饰与花纹,极其普通,这些人怎地会对着一个白玉琴叩首。
容惜辞双目微抬,一脸迷茫。他似乎是穿入这文中的身外客,与这些人毫无瓜葛罢,即便这白玉琴是这文里之物,但一来,看方才明莲的模样便知,此时离温御修登场的故事还早了几年,二来,这琴是后头才制出的,怎么也不可能会与现下的这些人有关系。
容惜辞瞪大了双眼,吞沫了几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与这琴,有何干系。”
“白玉琴乃是我们组织的圣物,见之如见天颜,主子言道只要有一日,持有这琴之人到来,我们便可得到救赎。恩人,请救我们一救!”
话音里带着激动的颤抖,方才这几个森然似鬼的人,忽而变回了普通人,带上了生气,他们的头转了过来,竟齐齐对着容惜辞叩首,祈求他救他们。
容惜辞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目光扫了一圈那些人,发现各个都是身子打颤,声音激动。不,不对,有个人却是异常平静,虽然他也跪了下来,但是他声音沉稳,呼吸平顺,没有一点激动之色,好似对一切都已经看淡了一般。
而那个人,正是容惜辞方才所见的,站在队伍后头的人。
容惜辞淡然地走到那人的面前,扫了一眼这些人恭敬的模样,得意地对着那人道:“你起来。”
那人身子微怔,便依言缓缓站起,他虽是低着头,看似谦卑,但容惜辞感觉得出,他眉目里没有一点似那些人一般的恭敬与敬畏。
“这是何意,白玉琴有何典故?”容惜辞迷茫地问他。
那人撕扯着难听的嗓子,冷冷地答道:“主子同我们言,只需寻到白玉琴之主,便可救赎我们。”
这句话,同方才那头目所说的没有差别,这般更是让容惜辞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是甚组织。”
“我们是……”
“休言!”头目的声音忽而响起,将容惜辞眼前这人的话语截断。
容惜辞愕然地看着他们,完全被他们弄傻了。
眼前这人也垂目下来,不再多答,咚地一声跪下,只重复方才那句:救他们一救。
这不知对方是何底细,容惜辞怎知怎么救,再者,他们身上并无伤,他这只会治病的神医,岂会知晓如何救人。
容惜辞顿了半晌,问道:“你们不同我说,你们是甚组织,我怎知如何救你们。”
祈求声顿时停止了,所有的人微微抬眸,面面相觑,似乎在挣扎着要不要说出口。
这时,容惜辞面前这人,双手捧起了他手里那串眼珠子的链子,呈给容惜辞:“此物乃是我们道中特有的信物,江湖上众人皆知,只需您持着此物去问,便可得知一二。但我们却是万万不能道出自己身份的。”
容惜辞愕然了,这让别人说,和自己说有啥区别,为何他们的头目,不让他们说。他咕哝了一口,看着那森然的眼珠子,饶是他心定,也不敢这般看那么多的眼珠。
但那人许是见到他有些迟疑,将手里的眼珠链又呈上前了几分,大有容惜辞不收下他不放手的强迫意味。
容惜辞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手,看着那些人对他送眼珠的动作没有任何表态,他只得继续把手前伸,先将这眼珠子接过,再问他们详细的内容。
岂知这时,在他的手方触上眼珠链时,眼前忽而扑来一道刺目的白芒,激得他不禁将双眸闭上,手里一紧,堪堪将眼珠链抓住,刹那间便坠入了白光之中,被其淹没。
当刺眼的光芒终于从感觉中消失时,他才试探性地睁开了双眼。
哪知这么一瞅,他傻眼了。
第三十九章:一起来吃鸟
只见眼前已非先前所在的森然恐怖的夜色,而是——
嘴角一抽,看着眼前这正兴致盎然,翘着腿敲击键盘的人,容惜辞恨恨地扛起了手里的白玉琴,就要往她头上砸去。
好不容易能得知一点事情,却被她送了回来,他焉能不气。
然则,这白玉琴还未落下,他便被自己手心里的触感愣住了。停手一看,娘亲,差些给吓傻了,
这不是方才他拿过手的眼珠链么,怎地穿回来了,这眼珠链还在手里。
他双瞳缩到了眼角之中,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斗鸡眼,死死地盯着手里这东西瞧,把手一甩,就把这恶心的东西,朝作者的头上扔去。
可是,恶心的东西因为是魂体状,是以穿过了作者的身体,掉落在地。看着那还有些血迹的东西,容惜辞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将它捡了起来,不然放在那处,怪恶心的。
抬眸时,正巧将目光落在了电脑屏幕上,“温御修”这三个字突地蹦到了眼前,心中一喜,将双眼瞪得浑圆,便要仔细阅览这文档里的内容。哪知作者鼠标一挪,就要点上右上角的×,机不可失,容惜辞想也没想,就朝电脑屏幕冲了过去。
他要去寻温御修,不若,不知下一回还能在何时方能见着了。
砰地一下,因着前冲的惯性,他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脑袋正嗑在一个尖尖的东西之上,疼得他立时蹲了下来,揉着自己的脑袋。
而被他撞的东西,也疼得直呼呼。
咦?东西怎会发声,且这声音怎会如此熟悉。
容惜辞愕然反应过来,抬头一看,便撞进了一对熟悉的双眸里。
“御修!”欣喜地大喊出声,容惜辞蹦了起来,哪知这时,闻声的温御修收回了揉着自己下巴的手,正正又撞到了容惜辞的头上。于是——
“哎哟喂,容惜辞,你的脑门是什么做的,恁个硬。”
“你的颔还是啥做的,似个龟壳那般。”
容惜辞低头揉着自己的发,痛呼不已,一只温暖的手覆了上来,给他揉了好几把,又吹了几下,他才恢复过来。
他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方想说话,却被忽地扯入了一个充满熟悉气息的怀抱里。
“惜辞,你还在,你还在。”
容惜辞一怔,也抱住了这个思念了很久的人,轻轻点头。想来,他突然离开这个地方,让温御修担忧了。
他推开了温御修,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御修,你可还好,我的书册被着书人翻到了我身死那页,是以我被迫回到了那个地方,方才才逮着机会,回来寻你,现下是什么时候。”
温御修心中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起先他遍寻容惜辞不到,便想着可会是被弄回现实世界了。如今观之,果不其然。方才他垂头丧气地在街上寻着,谁知走到这角落里时,一旁窜出了一个人,就撞到了他,一看,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容惜辞,他心里的重担终于放下了、
他回答道:“是你离开客栈不久。”
容惜辞一喜,乐道:“如此甚好!”原先他还生怕自己穿过来时,又遇不上对的时间,是以方会担心。
“是了,”容惜辞一惊,探手就要给温御修把脉。他记得他离开客栈时,便是要给温御修抓药缓解毒性的。
可是,他忘了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一样让人见之色变的东西。
“杀人眼!”倒抽凉气之音乍然从温御修的身后响起,容惜辞从温御修的身侧望去,便见明莲睁大着双瞳,目含恐惧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容惜辞微愣后,这才想起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他将眼珠链甩了甩,对着温御修想解释,哪知温御修的表情比之明莲好不了多少,也是目中带惧,面目颇有些狰狞。
“惜辞,这东西,你从何得来的。”话中含着颤抖的尾音,温御修抓着容惜辞的手里都带起了气力。
“诶?”容惜辞瞅了瞅温御修,又扫了一眼,发现周围的路人,宛如时间定格一般,各个都是大睁双眼,震愕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瞧,连迈下去的步伐都顿在了半空,动作极其滑稽。
这东西虽说可怕了些,但也应不至于让众人这般害怕。究竟有何古怪,为何他们如此惊惧。
温御修身子一凛,面色沉重地压着容惜辞的肩头,又一次问道:“惜辞,你这东西从何而来的。”
容惜辞晃着这东西,眨巴着无辜的双眼道:“别个人送的。”
温御修双眸瞬息划过了一丝不可莫名的光,他沉下嗓音道:“这东西,怎会有人送你,这……”
“这是要人命的东西,你……你也敢收。” 明莲含糊不清的话插了进来。
歪着脑袋打量了明莲的反应半晌,容惜辞双眼噌地亮了起来,明莲既然对这东西感到害怕,那他……
他丢下了温御修的疑问,将杀人眼甩在了两手手心,轻轻将链子一扯,拉动着眼珠子左右分隔开来,露出里头刺目的窜链银丝。
“明阁主,这是甚?您瞧起来,似乎相当惧怕此物。”嘴角咧了开来,此刻容惜辞皓白的牙齿,好似那夺人命魂的勾魂使者,森然可怕,饶是如今晴天白露,明莲也被惊得打了个颤。
“拿开,这恶心的东西。”呼吸里都带起了不顺畅的气,明莲挥了挥手,嫌恶之极。
想到明莲害了温御修那么多回,好不容易让他吃瘪一次,容惜辞岂会放过,扯着那杀人眼就直往明莲那处逼近。
他走一步,明莲倒退两步,他走两步,明莲倒退四步。
容惜辞阴测测地笑着,忽而,纵身一跃,扑……
扑到了温御修的怀里。
温御修无奈地抱住了张牙舞爪还不死心要吓唬明莲的容惜辞,侧头对着明莲道:“明阁主,咱们快些上路罢。”
明莲顿时像被雷击中一般,抖擞了一下,便溜也似的跑了。
当容惜辞被温御修安抚下来时,他们已经坐在了前往千香阁的马车上。
当然,为了避免被容惜辞祸害,明莲很明智地未同他们乘坐一辆马车,而是捎上了那个贾义,同他在另一辆马车里头嗯嗯啊啊。
容惜辞摇晃着双腿,开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杀人眼,将那些眼珠子捏起来一个个研究究竟有什么古怪。
他拍了拍正捂着他耳朵,避免让他听到那边马车里头风言浪语的温御修,问道:“这究竟是甚,为何你们都如此怕它。”
温御修的手一顿,欲出口的话,在喉头里拐了几个弯,
却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只得叹息地摇了摇头。
瞧他欲言又止,容惜辞更是疑惑不已,看了这眼珠子半晌,也未发觉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便钻到了温御修的衣襟里,掏出了一方锦帕,欲将眼珠子上头那恐怖的血迹擦去。
岂知,他正着擦,没掉,反着抹,还是没掉。
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什么姿势都用遍了,这眼珠子上的血迹都未被弄掉。
“咦?怎地擦不掉。”容惜辞疑惑地举着眼珠子自语道。
“那些……嗯,应许不是血迹罢。”
容惜辞一顿,问道:“不是血迹是甚?”
“也许那是……”下巴微扬,温御修脸上摆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神情,缓缓地道,“番茄的汁。”
“……”
将眼珠子放在温御修的嘴边,容惜辞笑得一脸无邪:“来,温公子,尝尝味道可好。”
“容公子未免太过客气了,如此不俗之物,给我这粗鄙之人尝,未免坏了味道,您留着自个享用罢。”温御修面色云淡风轻,没有一点儿变色。
容惜辞哼了一声,懒得同他计较,听着不远处那愈发高扬的嗯嗯啊啊声,他烦躁地将杀人眼丢到了温御修怀里:“拿着。”
小心翼翼地接过,温御修看着那森然的眼白,心底打了个颤,忙将其卷成一团,借着揽上容惜辞的手,偷偷地将其放到了容惜辞的身边,对着扣指上琴弦的容惜辞问道:“你这是要作甚。”
容惜辞将白玉琴摆到了自己的双腿上,调整了姿势,回道:“瞧不出么,弹琴。”
揉了揉眉间,温御修借着随风撩起的车帘,瞅了前方在剧烈动作吓不停摇晃的马车一眼,哂笑道:“嗤,明莲在你的‘解药’作用下,如今都不能自己了。”
“干我屁事!”丢出一记口头禅,容惜辞挪了挪自己臀部,把温御修挤到了边边,抬手便要弹琴。
但一只筋骨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恰巧压在了容惜辞的琴上:“怎地不干你事了,”温御修笑得一脸邪恶,“你点的火,不加点油怎地可以。”
双眸一亮,容惜辞嘴角噙起了一抹若有深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