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锡,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在我万分质疑他与林子晓来往的目的性后,武梓伦终于对我喊出了这句话。
的确,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比起林子晓,我的利用价值基本为零这件事是不言而喻昭然若揭的!
心情蓦然一阵失落,不知为了什么的心寒,就快要令我的全身颤抖起来了。
我突然不想说再一句话,特别是在武梓伦的面前。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他爱我,可是我却感到他离我越来越远。我越来越看不懂他,甚至于到了现在,我也根本就不想去弄懂他了。林子晓说我“蠢”,也许我是真的很蠢。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感情可以这样表达,至少,我从未见过。
而他与武司的矛盾,我也并不想去插手或是参加。虽然我恨极了武司,但毕竟,那是他与武司之间的矛盾。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家务事。而我,从今往后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我是谁?不过是赤帮的一个小喽啰。武家的一条狗罢了!
我没有说话的权利的。从始至终。
抬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那挂的高高的大吊灯闪在已经趋于黑暗的房间,很亮堂的光,将整间房子染成了暧昧的橘红色。
我躺在家中的大床上,华林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客厅里的电视因为寂寞一直吵嚷不绝地响着,嗡嗡嗡的声音,像是夏季讨人厌的蚊蝇。
我心情很烦躁,站起身子走过去关了电视。
在与华林相处的很大一部分时间,我们都喜欢静静地呆着,即使只是沉默着不说话,我也能够感觉到被幸福拥抱时骨骼与骨骼相撞发出的声响。
似乎被我下床的响动惊到了,华林从厨房探出头了,看到我关了电视,仅仅是愣了一下,就又冲我咧开笑容。
“我原本还想看一下明日的天气预报。”她笑笑说。
我感到抱歉,于是又弯腰在电视柜上拿了遥控器。
“那我再打开。”
“不用了,一会儿看下手机就好。”她又将头转回了厨房,不一会儿炒菜的香味就飘了出来,“海锡,洋葱还要多放醋吗?”
“嗯。”我应了一声,然后随即进了厨房。
厨房中的华林正围着围裙忙碌,虽已经意识到我进来,然却也来不及与我说话,只径自将刚切好的洋葱下锅,又拿着锅铲连连翻搅。
幸福是什么?
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从前,我一直认为幸福就是能够在长大的时候做想做的事。我想要着自己能够变成一个英雄,就像是总是将内裤外穿的超人一样很厉害很厉害。我一直以为自己也是具有很了不起的超能力的,我希望我能够救人于水火,能够打败坏人,还能够拯救全世界。幼时每每想到自己的梦想,我就感觉自己既快乐又幸福,甚至就像是吃了一块大大卷,变成了泡泡超人一样。可现在,我却觉得两个因为爱而生活在一起的人,他们的相处就是幸福。
简单的幸福。
我的心微微泛起了波澜。感到有什么细细软软的东西从我的身体里面渗出来,然后生根发芽了。
看着华林白皙的侧脸,她因为忙碌而来不及别到耳后的碎发,我突然有些情动。
与华林呆在一起的时光,平凡而又温馨着。我喜欢并且热爱着这种感觉,这是从别的地方永远也得不到的感觉。好似泡在了幸福之中的感觉,就像是家带来的一样。
于是我走过去,大胆地亲吻了华林的脸。
其实如果华林愿意,我多希望现在就给她一个盛大而隆重的婚礼。我希望将我们的感情永远的锁在身边,藏在婚姻里。那是我现在能给她的,最真挚并且最宝贵的东西。
“海锡,别闹,我正忙着呢!”当我搂住华林的腰身,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中径自采撷芬芳时,她拿着锅铲的手轻轻地推了我。
“华林,先放着那些,我现在很想……”我转过她的身子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我猜想她一定能够知晓我话中的意思。
过于难耐的热潮让我的身体像是掷在了闷热的蒸汽房,急于寻求解脱的感觉让我如同一尾快要溺毙的鱼一样急于寻求解脱。于是我双手更紧地拥抱住华林,再等不及她是否还在忙碌,就就着她的动作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做那一档子事了。特别是在华林怀孕了以后,我们几乎每个夜晚都只是彼此相拥而眠。
现在我突然十分迫切的想要她了,虽然我已经完全记不起来我们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但是拥抱住华林的感觉却依旧是那样好,温柔如斯,就如同水一样。
“海锡,我怀有身孕……”华林有些挣扎,推开我吻向她的唇。
我只是一愣,继而又微微笑起来。
“我会很温柔的,也会很小心,我保证不会伤到我们的孩子。”我摸摸她的头发,将她那些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她的头发跟她的人一样,细细软软的,摸在手中的感觉永远都是很好。
“可是孩子……”
“孩子,孩子我们就叫他海林好吗?海锡与华林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的呼吸有些凌乱,忙不迭地抬手就去解华林的上衣纽扣,然而那扣子才解到一半,华林却突然奋力地挣扎起来。
“我不想要!海锡,你放开我!”她很大的声音,红着眼睛呵斥我。然后还用上脚去踢我,甚至于还用牙齿咬了我的肩膀。
她这样的举动让我的心一凉,刚刚升起的兴致也因此被打消了一半。肩膀处被咬伤的地方通过疼痛传了过来,刺剌剌的感觉,就像是在烧热的心上浇上了一盆热水。得到的,只剩下了茫茫的摸不到边的水蒸气。
“华林……”我蹙了蹙眉头,望着红着眼睛瞪着我的华林,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好。
而华林却丝毫没有顾忌到我的感受,虽见我已然停下了动作,却仍旧没有停下拍打我的肩膀。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的孩子,你会伤了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很大,甚至连楼上楼下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那样歇斯底里的声音,就好似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一样。
我有些生气了,对于她这般的反应。
曾经在我们刚刚恋爱的那时起,我就向她保证过我会永远爱护她保护她,而在她怀了我们的孩子以后,我又说了我会爱护保护她与孩子的话。我不知道她在躲什么,不知道她是因为怕我伤了孩子还是因为不想让我碰她。
或多或少,我的自尊心都感到有些受挫。于是闷闷地站起身子,拿了外套与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二十四、
其实我是一个孤独者。
自小家庭温暖的缺失,加上成长过程中遭人排挤的经历,让我的心就像是一块敏感而又易碎的瓷器。稍稍一碰,就有碎裂的可能。
我经常感叹于人生之浩大,虽然我并不是一个经常伤春悲秋的人,但有时,生活,活着,真就是一件很勇敢的事。
从住所出来,我驱车去了惺惺那边。自从前段时间开始着手忙碌武梓伦空降梵楚的事,惺惺这边我倒是鲜少来了。
我心里面也是很明白惺惺这边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我,这边有一个做事沉稳老练的何桑安,所有事情根本不需要我插手他就能够做得漂漂亮亮。这种不被需要的感觉,就像是在梵楚一样,明明挂了一个虚妄的职位,却根本派不上用场。
我真的不知道武梓伦总将我带在身边有什么意思。武成交给我“特助”这个任务之时,一方面是想让我照顾武梓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我从中协调他与武司之间的关系。而事实上,武梓伦他并不需要我的照顾与协调。他活得相当好,就算没有我,他也能够活得风生水起。而我的立场,无论留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不尴不尬。
就像是武梓伦自从降落梵楚之后,我每日在他的身边,都能感觉到他娴熟的处理事务的技巧,并不比那些老道的领导者差。而又因他待人和善与外表亲和,仅仅只是一个星期,他就几乎已经和梵楚的所有人打成一片。甚至,还亲自提拔了一个自澳大利亚留学归国的低层女白领,做了他美丽动人人间尤物的心腹女秘书。
他什么都不缺,唯独只多了我!
自那日我与他见过林子晓之后,我就开始刻意躲着他了。而这些时候因为初期接受公司需要学习上手的事情太多,他也并没有太过于注意到这样一个事情。但又或许他已经注意到了,只是这些年来孤身一人在外奋战的习惯,让他已然不再需要我。
虽然我的心在见到他无暇顾及我时略略出现过一丝伤感,但是那又怎样?我正好不想让他再继续缠着我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有美丽的未婚妻,我有即将出身的可爱的孩子,我是个快要做爸爸的人了。那个可恶的武梓伦,就让他一个人自说自话,一面说着纯洁的爱情,一面生活污秽不检点吧!
不过孩子?未婚妻?
我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一想到方才华林在我的怀里拍打挣扎的情形,我的心就像是跌到了寒冬腊月里,再也找不回任何温度了。
从惺惺皇家会所的正门进去,那门外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陆续的上人了。我无视门外小弟谄媚的打招呼方式,径自郁闷地走到吧台要了一杯白兰地,一口气灌了进去。
“锡哥,你怎么了?”似乎是看到我略有不对,吧台上的酒保小灰神色有些复杂地望向我。
我没有说话,耳边嘈杂的音乐声让我感到有些心烦。
“调杯最烈的给我。”我挑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别过眼睛望向二楼正在做准备工作的DJ。
因为还没到晚九点,场子里面音乐虽大,但那些男男女女却只是立在场外并未入场。夜间的疯狂还未开始,我看到那些男女贪婪的眼。被欲望主宰着的人们,都是一群可怜虫。
我叹了一口气,心里空荡荡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让我用酒精将它浇灌的愈渐浓烈。
吧台上的帅哥酒保小灰将手中自创的号称最烈的“烈阳”递给我,正当我伸出手去接时,身旁却不知何时凭空多出了一只手,在我的眼皮底下就将那酒给夺了去。
谁?那么不长眼色!
我蹙了蹙眉头。虽然在赤帮中大多数人是排挤我的,可是真正与我面对面顶撞找茬的却也不多。一面在心里面掂量一面转过头去,果然正好就撞上本亮一副挑衅的表情。
“锡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没人陪吗?”他扯着嘴角冷笑,年轻而干净的脸却因为左脸上的那道伤疤而略微显得狰狞。
这个小鬼今年刚刚要高中毕业,他的父亲是帮派里面的老人。从前那个靠着打打杀杀的年代,他的父亲阿德哥在红霞一条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老大。而今红霞一条街由我接管,他自然不甚服气。
不过服气不服气那又怎样?我向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既然现在老大的位子由我来坐,即使只是名义上的,他毕竟也不能耐我何。
我连理都没理他,又唤了小灰帮我再调一杯一模一样的。那本亮见我将他视为无物,一双眼中的火烧得更炙。
“你——”我就知道他这样年轻而又狂妄的人受不了一丁点的刺激。就像现在这样被人视为空气,他也能够发起很大的火。原本我以为他会将手里的酒砸掉或者泼向我的,那样我就会有一个很好的借口来修理他。当然,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早就想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上级什么是服从。若不是何桑安一直拦着我的话,我自然也不会大度到任他这样一个蝼蚁天天在我的面前胡作非为!
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会拿起酒杯将那整杯的“烈阳”一饮而尽。要知道小灰手中号称最烈的酒,那并不是浪得虚名。
“你……你一定又来缠着安哥!”他拧着一双眉头一面跳脚一面说。那因喝酒太快而涨红的脸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快要烤熟的鸟。
什么叫做“你又来缠着安哥”?何桑安吗?
我对他突然转变话锋提出的问题而感到由衷的可笑。
“你到十八岁了吗?!”看着他手中空空的酒杯,突然感觉心情好似也没有那么差了。
本亮似乎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愣了一愣,这才很气急败坏地道:“我下个月就过十八岁生日。不过关你屁事啊,难不成你还会为我准备生日礼物?!”
我自然没有那么好心会去帮他准备礼物。我不喜欢这个小鬼,虽然我比他大了很多,却并没有非要谦让他的自觉。
于是我冷笑,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指了指他手中的酒杯。
“别再惹我本亮,小心我叫人将你赶出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的眼中顿时冒出了火。从刚才在华林那边碰了钉子之后,我心里面的火气到现在实际上并未全消。又加上刚刚喝了几杯酒,现在酒气翻涌上来,就像是连带着要将怒气也一并给牵扯进去一样。
当然,我也并未想过本亮会轻易缴械投降乖乖听话。我看到他怒火冲天地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看到他抬起他的手指头正准备指向我。我正准备脱了上衣朝他鼻子上狠狠地来一拳,谁知那衣服领子还没解开,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的何桑安就已经将本亮护在了身后。
“海锡,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还小。”我就知道何桑安一定会这么说。只是没想到,他下一句转过头对本亮说的话,竟会牵扯到我。
“我不是让你去跟锡哥说武少有找,你怎么跟锡哥吵起来了?”他瞪了本亮一眼,后来似乎看出了什么,又附在本亮的颈窝处深深地一嗅。
“你喝酒了!”何桑安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你还没到十八岁!”
“我下个月就到了!”本亮向后退了几步。也不知是因了方才的“烈阳”,还是因为受了何桑安的呵斥,总之他的眼眶红红的。
不过,我可没空理会他眼眶是不是很红。现在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何桑安刚才话语中的“武少”两个字,给完全吸引住了……
武司……
他找我作何?!
一股气恼加羞愤再加上浓浓的恨意,在我的胸口,逐渐蔓延开来。
二十五、
我不知道恨一个人可以有多深沉。不知道是否所有人都与我一样,见了那个自己深深痛恨着的人,会有一种想要走上去将他撕裂,甚至于将他的血肉狠狠吞入腹中的感觉。
有些昏暗的包厢里,头顶的壁灯散发出并不柔和的光。墙壁上为了营造迷幻官感而刻意增添的金属装饰,像是镜子一样明晃晃的招摇着上面反射出的人影。空气中,浓郁的美酒香气带着淡淡的烟草味窜入鼻端,混合着如有若无的香水味,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出来。
而VIP包厢正中昂贵的皮沙发上,英俊冷酷的武司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品着手中的红酒。他的背倚在沙发柔软的靠背表面,让那上面,顿时呈现出了一个人形的凹陷。
而他的身边,惺惺会所最美的两个女郎正环伺在他的左右。一个半露酥胸的女人正挺着胸脯依偎在他的怀里抚摸他的胸膛,另一个,正亲密地用着柔嫩的玉手在他的大腿根部缓缓游走撩拨。
这是在我推门进来后看到的激情的一幕。虽然我从以前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然而一看到武司那双挑衅的眉眼,不知道为何,我就是感到十分扎眼了。
刚刚何桑安说武司过来找我,虽然没有问他武司这个时候找我为何,可是当我看何桑安复杂的眼神时,我就知道这武司找我必定没有好事。
不过,他向来找我又有过什么好事呢?
我自嘲地苦笑。一双眼睛无所畏惧地望向他。
从我方才进门开始,那武司的眼睛就一直一眨不眨地钉在我的身上。轻蔑的眼神,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