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桓赶紧点头,让他收起那套啰嗦的说辞。
长离醒来时,已经是翌日的傍晚。流霜陪在床前还红肿了个双眼,她真怕长离这一躺又是几个月。
慕桓不在。长离探脖子看了看。
“庄主在书房。”
书房。敢情是办正事。飞云山庄这么大,事情一定很多。
长离能感觉到慕桓在动情的时候也有些生气,没来由的。
长离也还清楚的记得,他动情之处喊的名字。
小千。
可是,不是小千,是长离。
他想要在一起的是小千,而不是长离。
面对无痕时,他希望无痕即便把他当成哥哥的替身,也甘愿。
而面对慕桓,他却不是太甘愿了。
十万两银子买回来的替身,他更愿意接受十万两银子买回来的玩偶。至少他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点价值的。至少他觉得在慕桓心里那十万两是因为想要他才出手的。
慕桓平日待他很好,好得无以复加,他不希望这样的好,只是因为他可以代替某人。而自己依然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得到,没有什么是真正能够属于自己的。
“慕桓……”
原来我也有私心。对你的私心,对你的占有欲。
那个小千,他已经跟了潇湘馆的三个少爷,他一定会过得很好的,所以你别再想着他了。如果把我跟他比,人人都会说我好,你也会的吧?
“先吃点东西吧?”
流霜摸摸长离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长离乖巧地吃了流霜喂来的食物,却全然不知嘴里嚼着什么。
吃完饭,长离摇晃着有些虚浮的身子去找慕桓。
推门进去的那一刻,慕桓似乎愣了一下,很快他就满脸柔情地过来拥住长离,一如往常。
“好点了吗?”
“我没事。”
“对不起。”
长离在慕桓的嘴上亲昵地啄了一下,脸上笑得很灿烂,仿佛是在告诉慕桓,他真的没事。
慕桓手臂紧了紧,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便对着门外说,“叫洪英进来。”
一个侍卫应声而去,很快又传来了脚步声。
长离不解地看看慕桓,又看看进门的洪英。这个人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蓝色劲装。
“这位是飞烟凌云的侍卫总管洪英。长离以后就由他代训你。”
“代训?”
长离跟洪英同时冒出这个疑问颇重的词。
慕桓松开长离,从书桌上拿出一张纸,交给洪英。
洪英看过,眉头更皱了一些。
说是让他代训,其实训练项目都罗列得很清楚,而且是近十天的训练情况。
晨起慢跑,从一刻钟慢慢加到两刻钟。
上午扎马,从一分钟到一刻钟。
傍晚练剑,自然是简单过头的招式,连一般初入队的护卫都不屑于做的事情。
长离也探头看了看。
莫非慕桓想要将他训练成可以看家护院的高手?
长离再瞧了瞧自己的身子,怀疑道,能行吗?
慕桓从头到尾只是看着他在笑。萧重说了,慕桓绝对狠不下心让长离吃苦,所以这事应该交给二旗主坠天,毕竟他曾经是冷血杀手。可就因为这一点,慕桓才不敢将长离交给坠天,这个冷血杀手万一一个不小心把长离给练坏了,怎么办?所以他让长离就在这里先训练个一段时间再说。
洪英有些迟疑,眉头皱成一堆,打量了长离一眼,又皱了皱,半晌才接下这个任务。
出门前还十分犹豫地转头请示道,“万一弄伤了怎么办?”
慕桓已经将那些项目看了不下十遍,思索了几百次,绝对是很保险。
见慕桓挑了挑眉,洪英补充道,“比如,跑步的时候摔倒了,或者是练剑的时候不小心割到……”
“跑步的时候你不会跟在旁边吗?练剑,不会用木剑吗?”
洪英几乎要叹口气,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任务,只等长离烧退了,就开始训练。
长离本就是一个懒散惯的人,要让他在这大热天在外面跑跑跳跳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不,刚跑了几百米,他就趴在走廊的廊椅上不动了。
洪英跟在一侧,叫了几声叫不动,偏偏又不敢去碰他那柔软无骨的身子,只好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叹气。
让长离扎马,更是让洪英哭笑不得,整个就一扶不上墙的的烂泥。身体见风就倒。洪英很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把扎马换成高位站桩,这样还能让长离坚持一会。而且给他选了他最喜欢的瀑布前面,有了让他分神的景致,站桩坚持的时间应该就能长一点。
那练剑吗,洪英就实在没法提了。一柄木剑才多重,咱们还先别管招式对不对,到不到位,他舞了才几下就舞不动了……
慕桓看见苦着一张脸出现在书房的洪英,连说话的间隙都不给他,只道,“继续。”
于是洪英就真的继续了。
晚上,长离累得趴在饭桌上动也不动一下。任流霜给他灌菜灌汤。慕桓则十分满意,饭后抱着长离去洗澡,还没洗好,他就已经睡着了。
唉……
而在弱柳扶风,扶柳重新套上了他的银色踝环。驰风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倾泻洪流。
这头野猪,似乎根本没有个尽头。这次竟然比之前还要厉害。
扶柳几次堪堪昏死过去。
等扶柳不知第几次醒来时,驰风还紧紧抱着他,浑身的酸痛让他极不舒服,而下面更是痛得有些尴尬。
“混蛋,还不拔出来?”
这头猪,都是什么破习惯?!
“扶柳,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扶柳一怔。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既然你进了飞云山庄,就别想出去。”
“你还真把我当你养的宠物了?”
“那又如何?”
驰风一副认真样,还带着几分挑衅。
扶柳陡然笑了起来,“传说中的圣剑,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驰风脸色闪了闪,仿佛被人戳中要害般,青白一阵之后竟然变得更加认真起来。
“如果我说是,你当如何?”
“如果你真说是,我会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是何道理?”
“有你这样折磨自己喜欢的人吗?”
“折磨?”
“……”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向你求爱……”
“求爱?”
扶柳简直要疯了。他这碰到的是哪门子的求爱。
“我说能不能先把你的那个啥啥啥的先拔出来再说?”
“为什么?我们觉得这样比较好沟通。”驰风抱着扶柳,还刻意动了动下身。
扶柳差点哼出来。
“不拔就没得谈!”
“好!”驰风见扶柳真的生气了,一把扶住他的腰,退了出来。
“嗯……”扶柳咬住牙,还是溢出了声音。
驰风兴致勃勃地抱起扶柳,“现在可以谈了吧?”
扶柳横了横眉,有些无奈,不想靠他那么近,奈何又挣脱不了。
“你真的喜欢我?”
“大概是。”
去你妈的大概是!
唉……将就着听吧。
“那我们来谈谈相处之道。首先,你那过剩的精力能不能收敛一点?我不是铁打的身子,迟早被你折腾死。”
驰风想了一下,皱了皱眉,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多放纵,但看扶柳逐渐竖起的眉,不由得还是点头同意。
“其次,不许拴着我。我不是你家养的猪!”
说道这个,扶柳就来气。
“这个也没问题。”
“还有,以后要做,得经我同意,不许胡作非为!”
“我哪有……”驰风刚要反驳,他那是求爱,不过看到扶柳越增越多的怒气,不由得退了一步,“好,你愿意做就行了,是吧?”
“最后,就算做,我要在上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驰风这次反应很快。自己的绝对优势绝对不能放过。他压上扶柳,握上他的X,嘴角挂出邪魅的笑。
这家伙似乎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竟然在这种情况跟自己谈条件?他驰风是什么人?传说中的圣剑,江湖人人都怕他,他要的东西,随手就可以抢过来,哪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的?
“你干什么?”
“前面的我勉强也就答应了,可是,扶柳,你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驰风的笑容又冷了几分,手上却重了几分。
扶柳吃疼。这家伙不会恼羞成怒了吧?
“当……当我没说,总行了吧?放手!”
“怎么能当你没说呢?反正除了最后一条,你要怎样都行!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让我豢养吧!想要溜出去,没门!”
驰风松了手,脸上还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把抱起扶柳,邪邪地笑道,“主人带你去洗澡,看你脏得……”
这到底是谁弄脏的呀?
扶柳心里咬着牙,脸上却十分乖巧,“那主人可要轻点,扶柳很疼的。”
驰风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第十三章:还你银子
慕桓终于兑现了陪长离看日出的承诺。被萧重的训练折磨得几乎爬着走的长离,这天实在是受不了了,一大早吊在慕桓的脖子上就开始抹眼泪。尽管丫头们每天都帮他按摩,慕桓也会抽空帮他推拿,可那从来没做过运动的柔弱身子,堪堪疼得不能迈步。
慕桓搂着长离躺在软榻上,轻轻抚着他的背,看着晨光微露,云海翻腾。长离趴在他身上动也不动,眼泪却一个劲儿地掉。
慕桓很无奈,任凭胸前衣襟湿了一大片。
“真的很疼?”
“浑身没一处舒服的。”长离委委屈屈地趴着,侧着脸看着爬上云海的日头,的确很美,却无心欣赏。
“那咱们就先休息一天?”
这下长离抬头了。慕桓稍稍坐直身体,双手扶着他,深怕他那柔软的身体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长离眨巴着泪眼看着慕桓,莹莹泪光,比那春日桃花还要艳丽几分。
慕桓堪堪噎了口口水,被长离这样盯着,任你有再好的定力,都要心神激荡起来。
“要不……再多休息一天?”
长离不说话,嘴角瘪了瘪,仿佛有无尽的委屈般。
“好!那休息三天如何?”运动三天休息三天,慕桓,你的原则都到哪里去了,难怪萧重不愿意把长离交你训练。
“哇……”这下长离真的哭了。双手拽着慕桓的衣襟,仿若当日在送清坊拽着他的衣摆。
“别哭呀……”慕桓整一个心烦意乱,搞不清楚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很疼呀?我马上让鬼医帮你针灸缓解一下……”
“哇……”长离哭得更起劲。流霜只得在旁边看得皱眉。
虽然她也很心疼长离,不过看着他饭量大起来,精神头好起来,直觉萧重的方法是对的。
慕桓将长离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仿佛在哄一个婴儿入睡般。
半晌,长离才止住哭。擦干了眼泪,抽了抽。这才直直地看着慕桓。慕桓这才看清,大大的眼睛中竟然满是怨恨之色,不禁心里打了个寒战。
“我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当初你就不应该买我回来。”
“长离……”慕桓皱了眉。
“你也不碰我。我不是小千,也替代不了他。可是我是长离,你看好了,我是长离,其他谁也不是!”
慕桓的眉头更加皱了些。他不知道长离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体质弱,跟你上不了床,也做不了你的仆人,可我更不可能做你的侍卫呀!你这样每天训练我,有什么意思!你是想告诉我我很没用吗?如果是这样,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慕桓这下可是真的生气了,把长离提起来,扔在榻的另一侧,指着他鼻子就开始骂,“是呀!我就是要你明白,你什么也做不了!上床不到一个回合就给我晕过去了!擦背,还擦着擦着就睡着了。做个点心,多小的事儿呀?你倒好,一盒点心做下来就给我趴着不动了!我好心让你多锻炼一下身体,你每天都抱着我哭,每天在我耳边喊苦喊累喊疼,你不看看人家侍卫们每天的训练量是你的十倍,人家有叫过一句吗?你这细胳膊细腿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长离不抽了,眼泪也止住了,看着慕桓眼神更加镇定了,也更加怨恨了。
见长离没反应,慕桓也愣了愣,他今天都说了什么?怎么跟我小孩子似的,发这种脾气。
长离爬下软榻,回头朝慕桓哼了一声,就四肢并用地往外爬。
“去哪儿?!”慕桓跟着跳了下来。一把拎起长离的后领,堪堪让他转过头来。
“我这就去把我那些宝贝卖了,还你银子,从此咱们两不相干!哼!”
什么?!
还银子!
两不相干!
你这小混蛋说什么呢?
你的小命是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你休想活着离开!
可慕桓嘴里冒出来的却不是,“你的宝贝是吧?好呀,你去卖卖看,看能不能凑齐十万两银子,还有要不要我给你宽限个几年,或者说几十年?哈哈哈,就你那点破铜烂铁,卖它们,你还不把自己卖了……”
慕桓,什么叫做言多必失知道吗?
长离愤恨地瞪着慕桓,重重地“哼”了一声。
“长离,我不是那个意思……”
长离继续爬呀爬,流霜要扶他,他还不不依,继续爬呀爬,不知道爬了多久,终于爬到他的私人物品专用储备室。这里堆满了大大小小从长恨天运来的东西,其中最值钱的自然是那些有钱人送的礼品。当时赎身的时候一时情急,竟然谁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还值几个钱,后来流霜打理长离的“遗物”时才发现它们,顺道就带来飞云山了。
长离叫来管事,让他找人,把这些都给卖了。
什么珠宝项链首饰,相姑必备之物;千年野山参、灵芝,这些名贵药材;虎皮貂裘,这些富贵装点……
廖泉一头水雾地帮他做好记录,并按行情预估了可行价。
“可以卖多少?”长离闪亮着双眼,四肢依然在地上转悠着。
“大概三万六七的样子。”
长离有些泄气,继续爬呀爬,来搬货物的侍卫就看着他义愤填膺地在宫殿里慢慢爬行,直爬进卧房。
流霜一直跟着长离,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结果只见他在里面翻箱倒柜。在梳妆台里翻出两个盒子,一个是红宝石镶嵌金丝楠木的盒子,一个是古朴的红木盒子。流霜知道,金丝楠木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个红色玛瑙石,红木盒子里面是一块龙凤纹的玉佩,一个是慕桓的礼物,另一个则是扶柳送的。
“小祖宗,这两样东西可不能卖!”
长离翻了个白眼,谁说要卖了。只见他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把盒子丢给流霜。
“卖盒子?”人家都是饥不择食,你倒好,卖不择物。
长离在卧房里爬呀爬,转了几圈,没找到可以再卖的东西,于是又往储藏室爬去。看着侍卫们将货物几乎搬得差不多,就在有些空落的房间里继续搜罗。这里还有两箱衣物,是以前长恨天的日常衣物。长离灵机一动,“廖管事,你说能不能以长离的名义把这些拿去拍卖了。紫东城以前我的一条手帕都有人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