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雷为人狂傲,却也不是个傻子。刚刚那句嚣张的话脱口而出之后,他被嫉妒刺激到的失控的理智已经回笼,不过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这个词。
充盈的斗气自体内爆发形成坚硬的金色透明屏障,手里握起腰间的配剑。屏障直接承受下飞速的攻击,在斗气屏障上撞出一波波扭曲的波纹;路雷灵敏的靠着掠影躲过随后的魔法,手中的剑也不得不举起阻挡强劲的魔法。
只是路雷始终只是一个人,而他的对手是几十名并不算弱的魔法师。战士的体力和身体素质是魔法师无法匹敌的,可是他们更擅长于近战。在远战上,即使是斗气外放的大剑士,在不能近身的情况下,也抵不过在远处吟唱魔法的高级魔法师的狂轰滥炸。现在他不能杀人,只能躲避,怎可能全身而退。
好在就算愤怒众人还是残存着理智的,纷飞的魔法都是初级或刚入中级的魔法。很快路雷的衣服就已经残破,露出的结实肉体上也划出一道道并不是很深的血痕。
瓦尔克从那位肉垫身上爬起来顺便拉起这个倒霉的人,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对方拉着狂跑了一会。停下后拉着他的那人弯着腰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喘着气,瓦尔克则是被身后轰隆隆的声音给吸引了。
扭头望去,漫天的水系魔法朝一个方向呼啸而去,路雷堪堪的躲过少量的魔法,大多数都直接撞击在斗气障上,甚至穿透保护直冲路雷。
他这是做了什么引起公愤了?瓦尔克不解的眨了眨眼睛,转动着脑袋开始寻找依琳导师。只见那位依旧温和微笑的导师悠然的站立在那里看着场中的混乱,丝毫没有阻挡的意愿。
神啊,感谢您的庇佑。瓦尔克很无良的暗叹着。仔细打量了一下魔法师们,长长的法杖,精致的法袍,肃穆的神情,张张合合的嘴唇……唔,果然空间魔法师是偏门。他点了点头,首先,他没法杖——空间元素无法靠魔核储存;其次,他没穿法袍的习惯,跑起来不方便,在空间转移的过程中飘荡的衣角也有可能被撕裂;最后,空间魔法除了高阶以上,甚少需要吟唱出声。
再看向魔练场外援的仆从们,大多低垂着脑袋不闻不问;而抬头凝视着这边的雷蒙德非常显眼的站立在那里。啊~啊~还真是与众不同,瓦尔克心情很好的冲他点了点头。
“够了。”依琳导师终于看够了,不大的声音却清楚的传入众人的耳中,让单方面的攻击停止了下来。她径直走向已经一身血色狼狈却依然傲立的路雷,“这里是魔法学院,没有觉悟的话请离开。”
路雷手腕一转,佩剑收回,一敛倔傲还算平和道:“我知道。”
“但愿。”依琳导师一个转身,顿时呈与众人对立状,“总体看来各位的水系魔法掌握的都不错,不错的消息。只是各位似乎忘了我说了什么。”微笑的弧度加深,她扫视着众人,缓缓道,“与队友战斗,不要伤及别人。现在看来很失败呀……请各位期待下次的课程吧,今天就到此为止。”
留下意义不明的话悠然离去,在场的众人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雷蒙德。”
在依琳导师宣布结束的时候,雷蒙德就很快出现在瓦尔克身边,“离开?”
“最好快点。”
话音刚落,瓦尔克就被得令的雷蒙德如来时那般抱住,闭起眼睛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呼而过,瓦尔克心里一阵哀嚎:惹大了……和那个叫路雷的梁子结大了……
第十八章
瓦尔克平静的校园生活自那次水系魔法实践课以后就被打破了,他得罪了一个贵族,因为一个公主。可是,他既没有喜欢那位公主,也无意和他们扯上关系。这完全是那位叫做路雷的青年单方面的敌视和糟糕设想,瓦尔克相当无辜。
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妮曼公主是出于什么目的会对他如此青睐。他只是偶然被妮曼的宠物袭击,而后找到了驯服宠物的方法顺便搭了船而已,最多路上说了些平民的生活给两位公主殿下消遣而已。更何况他也不是外貌出众极为讨人欢喜的少年,他很有自知之明不可能被身为公主看过不少出色男性的妮曼看上。
可就是这样,这位时常和他在不大的学院里碰见、同处水系课堂的公主殿下每次都很热情的打招呼、一路同行,丝毫不在乎周围其他同学探究的视线以及身边那位路雷青年难看到发黑的脸色。
路雷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和明显的鄙弃、蔑视的眼神已经开始让一向以保持低调平静生活为目标、不太在乎他人态度的瓦尔克燃起了丝丝怒意,一向温和带着些许微笑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抑郁。若不是路雷没有再出手攻击,也许瓦尔克真的会做什么。
只是他无从反抗,只能躲避。瓦尔克很怀疑那位公主殿下是不是故意的,没理由路雷这么明显的不满以及渐渐开始谣传关于西亚的妮曼公主三角恋的事情没有让妮曼发现问题所在。如果殿下真的对他有好感,就该保持距离消除路雷的敌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愈发亲昵,路雷也从单纯的敌视到现在隐约带着点杀意;更何况从最近开始猛增的对他的恶意可知,这位财富大国的公主殿下的追求者可不在少数。幸好有雷蒙德神出鬼没的“偷渡”工夫可以让他在每天课程结束的第一时间溜走。
不过也总有让瓦尔克轻松的事情,比如关于他舍友的古怪管家,比如关于雷蒙德。
那位塞亚管家似乎终于放弃了对他的莫名的兴趣,不再时不时的邀请他,也不怎么故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现在他和他的舍友主仆已经几乎完全做到了见面点个头,平时不交流,各干各的互不干扰的境界。
而雷蒙德,哦~雷蒙德的出现是无良老爸自打他出生后做得最好的事情。原来雷蒙德每天半晚在瓦尔克冥想时失踪后是去和厨师奴隶学厨艺了,所以当雷蒙德突然告诉他家里不需要厨子的时候,瓦尔克是很意外的,特别是在尝试了雷蒙德的菜肴后。与其说是护卫,雷蒙德简直快成万能管家了——即使没看过他的武技,从隐蔽的功夫和身体的锻炼程度来看应该很不错;会炼金和魔阵,魔法元素感知度极佳,对魔法突袭防御度高;整理屋子、添置生活用品也愈发顺手;厨艺在日夜相处的瓦尔克完全不知道的时候突飞猛进,已经和家里的厨子无差了;最关键的是,雷蒙德和瓦尔克的默契越来越好,不用瓦尔克示意,雷蒙德都能判断出瓦尔克的需要并及时提供。
虽然他自己越来越依赖雷蒙德并不是好现象,毕竟雷蒙德是订的雇佣契约,时间一到说不定就离开了;只是瓦尔克能感觉到雷蒙德对现在的生活的的确确是满意的,对于他的倚靠也很纵容。瓦尔克也会经常带着雷蒙德空间移动在岛上探险,去无人的边界区欣赏自然的风光,时不时的淘出炼金材料给从来不会开口要求的雷蒙德解决缺乏问题,还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做了一个雷蒙德娃娃木雕作为礼物。当然,制作全过程都在雷蒙德的观察之下,毕竟他几乎从不离开。这么长时间的共同生活,雷蒙德和瓦尔克早已不再是主子和护卫的关系,更恰当的来说像是亲密而重要的朋友。瓦尔克直觉雷蒙德也许会一直陪着自己闯荡游历,雷蒙德自己也承认与其一个人接任务过日子,不如跟着瓦尔克一同比较好;所以瓦尔克也就放任自己的依赖继续下去,同伴要相互信任和依赖,才能走的更远不是么?至于他师傅和那位制毒老人的朋友之道,可借鉴性不高。
“厨子。”临睡前,雷蒙德站在瓦尔克床前居高临下突然开口。
“嗯?”
“我会了。”
瓦尔克听着雷蒙德没头没脑的回答,抿唇想了想,忽然记起雷蒙德在坦白学会烧饭的时候提及过不需要厨子的话。“他是奴隶,买都买回来了;你跟在我身边没时间吧。”
雷蒙德过长的留海遮住了眼睛,即使从下面看瓦尔克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离开的时候,不能带他;时间长会被发现,乘早解决。”
沙哑的声音蹦跶出一串话,却是过于简洁需要进行扩句思考。不过已经习惯的瓦尔克习惯性的对着对方喃喃自语,“的确离开的时候不能带走,路途上也顾不上他,不能暴露实力……唔……住在一起平时又没人在家或许会暴露……嗯……现在雷蒙德也会厨艺了存在非必要……嗯……”有些苦恼,“转手卖了?”
杀了。雷蒙德喉咙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他知道瓦尔克对陌生人的清冷和无视,很多人都是这样;却不知道他对待杀人是什么态度。不过这么长时间了……很难保证那个奴隶什么情报也不知道,还是个明显练过的。
“雷蒙德,再卖了会不会……”瓦尔克顿了顿,有些迟疑,“给了他现在的生活,再突然打破……”在这里除了没有自由,生活却很不错,现在让他回到那种阴暗痛苦的日子里,太过残忍。
“我来办。”雷蒙德低语,“不用担心。”
从那以后,瓦尔克再也没看到过那个奴隶。只是他也没有询问雷蒙德,他隐约猜到了那个结局,只是沉闷了几天。他相信雷蒙德的选择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心软只会带来悔恨而已。
瓦尔克的生活空间里又只剩下了雷蒙德,瓦尔克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跟着师傅,两个人孤身上路游医天下。一路上会遇上那么几个有趣的人,最后却也还是匆匆离别;带着遗憾,却也有过满足。只是在这个世界里直到现在,他也只觉得当初的那几个佣兵和小村镇医疗所的老人有点意思罢了;在学院、宿舍、购物街三点一线的日子过得过于规律而封闭,即便是外出游岛也是在空间移动的便利之下,容不得其他人和事的介入。更准确的说,有了雷蒙德跟着,瓦尔克似乎从来没考虑过去接触其他人。
虽然这样日子也不错,舒舒服服颇为自由惬意;可人终归是群居动物,瓦尔克此时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心底总会有几分活跃和激情。
在第二年学院生活开始没几天,还没准备进入图书塔转转的瓦尔克就被五年一次的“竞魔赛”吸引了全副精神。
“竞魔赛”不仅仅是库斯坦纳魔法学院的赛事,更是整个大陆魔法师们关注的重点之一。五年一次的公开比赛考量着参赛者实力的同时,也向众多前来观看的人们展示着大陆唯一魔法学院的实力。不仅仅是魔法师,更多的是国家和组织的负责人,挖掘宝贝学徒和人才才是他们来的主要目的。
五年一次的比赛将持续近一年——全岛全年的盛会。比赛项目从一般的魔法对决到炼金展示、魔阵研究创新、魔武竞赛各类赛事层出不穷,获胜的奖励只是一张证明和各赛事的特殊奖品;凭着那张获奖证明就足以将自己的身价翻上几番。
如此盛会开始之前整个库斯坦纳岛都弥散着期待的气氛极为热闹,各个商家也都开始装潢翻新等着赚上一笔,城市管理也开始大张旗鼓的整修市容;不过学院里倒是紧张起来,小团体的集体行动也越来越多,甚至还频频发生摩擦打斗事件。这些行为发生在这群进退有度、讲究风范的贵族们身上太奇怪了,那些因为魔法而爆炸的头发、湿淋淋或者黑不溜丢的衣服甚至衣不蔽体的惨状都破坏了库斯坦纳魔法学院里,那充满了的浓郁贵族气息。按照瓦尔克上辈子的经验,这些好面子的达官贵人们只会在自己的地盘里肆无忌惮,却不会在公共场合破坏形象。库斯坦纳可是云集了整个大陆的魔法学生啊……丢面子丢的远了。
不过最让瓦尔克心情舒畅的,还是无意间闯进狄伦和路雷的对决时,路雷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虽然他过去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看看狄伦发丝未乱、衣衫整洁、一派轻松的模样,再看看路雷和另外一人趴在地上隐隐抽搐、一身焦黑的模样也知道过程如何了。
“瓦尔克,好久不见。”
收起幸灾乐祸的嘴脸,瓦尔克正了正脸面点点头,对着走过来的狄伦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很厉害。以前看他和魔法师战斗很厉害,不过现在……对比这么鲜明。”
“谢谢。”狄伦依旧是那副冰山的冷脸样,语气倒还温和,“知道‘竞魔赛’?”
“当然,岛上可热闹了。”此刻心情非常愉快的瓦尔克笑眯眯的,因为周围没什么人对这位顶着亲王身份的“麻烦”也自然的聊了起来,“你要参赛?”
“自然。”不待瓦尔克发问便自发回答,“魔法决斗个人赛和集体赛。”右手握着法杖的手指在光滑的杖身上缓缓摩挲,狄伦忽然说道:“有兴趣吗?正好差一个水系治疗。”
第十九章
带着雷蒙德穿梭在库斯坦纳岛极北边也是大陆最北边的荒林中,瓦尔克暴露在外的浅麦色肌肤被凌厉的寒风吹得通红,浅茶色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缓解酸涩的感觉,唇角却高高的提起。
现在正是一月的寒冬,银白的冰霜将大地笼罩,荒林中的常青树被白雪覆盖,晶莹的冰凌悬挂在树木干枯的枝条上,地面上不深的脚印刚刚陷落便被纷飞的大雪填埋,清澈的溪流被禁锢在透亮的冰层之下。潺潺的水声消失了,鸟儿的歌唱消失了,动物们的悉悉索索声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寒风的呼啸和“卡擦卡擦”积雪被踏实的声音。
纯粹的冰雪世界中一大一小裹着黑色长袍的人影很是突兀,时而疾步向前,时而缓缓行进,时而又停下脚步似在探寻着什么。
“雷蒙德,你说那本书上会不会是骗人的?”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寒风的干扰下变得飘渺,冷冷淡淡中却透露出一丝懊恼,原本嘴边扬起的弧度完全消失。
身后的青年走到少年身边,修长的双手替少年拉拢微微敞开的衣襟,触摸到少年冰凉的肌肤时轻轻摩挲了一下。
自然的握住青年的那只手,少年毫不在意的握了握,“没关系,不用担心,并不是很冷。”松开手理了理半搭在脑袋上的衣帽,少年叹了口气,抿着嘴勾起戏谑的微笑,微仰着头说道,“雷蒙德,你快成保姆了,不,应该说你已经是保姆了,绝对的称职。”弯起的眉眼透露出笑意,少年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扫视着青年,一声叹息,“你看,刚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只是站在我身后时刻警戒着危险,现在你却担当起所有的事情。家里的添置也就算了,偷偷学会了厨艺,现在就连服饰更换你也管。我以前可从没穿这么厚实过,你太担心了。”
雷蒙德漆黑的眼睛闪了闪,留海随着微垂下的脑袋挡住了神色,莫名显得有些灰暗。
“哎?我没有怪你。”瓦尔克睁大了眼睛好笑道,“雷蒙德,被这样照顾着虽然像个孩子,不过我很高兴。”一边想要挽回雷蒙德的失落,一边也为挚友如此关切自己而感动。“现在我可是完全被你养着、由你照顾,如果你离开了我肯定会很不习惯的。”思考状的摸了摸下巴,“你看你养叼了我的胃口,让我习惯于被照顾,已经完全不接触家务了,又一直在我身边。唔,我以后日子痛苦可都是你的错。”
假意抱怨着,实际上一个劲儿夸赞着友人的少年没有注意雷蒙德翘起的唇角和面上的了然。
“不会离开。”雷蒙德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呵呵,这可不成。你都二十啦,说不定在我们以后旅行的途中你就会遇上你的另一半。”男子二十还未婚,在中原大陆可不多见,在这里普通家庭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性子放开的瓦尔克拍着雷蒙德肩膀好兄弟般的调笑着,“唔,雷蒙德会被漂亮姑娘勾走的,你这样什么都会的好男人非常优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