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侧暖暖的体温,对自己之前的暧昧和犹豫竟然不怎么后悔。可他对姬越泽感到抱歉,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在心底默默的说出一句“对不起”,良久才从意识深处得到一丝反馈。
“傻b……”
又被骂了,姬越泽的嘴还是那么毒,这反而让他有点心安。更让他心安的是身边躺着的那个人,也许从死而复生时睁开眼的第一秒,他的人生就走上了一条诡异却幸运的分岔路。
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分析自己的感情变化,接下来他忙得快要抽筋。
一边紧锣密鼓的拍戏,一边抽空跟谢均看房子、找店铺,每天要跟儿子和父母电话联络感情,周末即使只有两三个小时空闲也得去看儿子,大多数晚上还要回季明深那边住。
也许是因为他快要搬出,季明深几乎每晚都会等着他回去,在他不是那么累的时候缠着他来点成人运动。他没怎么再拒绝,这种事几回下来就变得习惯了,不管咋说他以前旷了那么多年,好容易有个人晚上一起睡,被人陪伴索求的感觉其实不赖。
他主要的问题是体力快要忙到透支,以至于食欲大增,还为了增强体能恢复以前每天晚餐后的一小时健身运动。健身房他实在没时间去,就先随便自己运动一下,效果也挺明显的,连导演都吐糟他比开机时看起来变壮实了,让他注意点食量。
他只得保证自己绝不会胖,但越累越是吃起来停不了嘴,于是越发加大运动量,以求把脂肪都消耗掉,身上的肌肉群开始慢慢成形了。
这部戏拍到三分之一,要全剧组转移换到异地去拍两周夏天的戏。他赶着时间把千挑万选的房子付了款,那是一套他儿子所在小区的独栋别墅,房子很大还带车库花园和泳池,因为全家移民而低价抛售,房子保养得非常好,各方面都让人满意。
这套房让他花掉了手上四分之三的钱,心理压力陡然增大不少,倒是餐厅的投资只花了个房子的零头,就在谢均的努力下筹备得差不多了,预计春节前就能正式开业。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没把开业时间挪到年后,尽管这样更有助于提高开业时的生意额。
即使春节期间,也还是有很多演艺人员加班工作,为他们送上一口好吃的热饭,这意义大过他们开业时的排场。再说了,本来就只是个小小的同城快餐,阵仗闹大也不太像话。反正谢均跟他已经提前四处找了人,把节前到节后的客源都联系得差不多了。
当然,生意拉得那么顺,还有沈正礼的原因。对方已经约他两回,都因为忙得走不开身推了,但沈正礼一点没发脾气,还给圈里不少人打了招呼,搞得几乎人人都知道姬越泽现在靠山很大,除了姓季的还有姓沈的,流言里把他说得更加不堪。
他没空管这些闲事,只忙着耕好自己这三分田就谢天谢地。在离开本市的前两天,他终于接来了好阵子没有见面的父母,只匆匆打个照面就把他们托付给谢均照顾,自己又回头赶往片场。
姬越泽本人的意识自从那晚骂了他一句“傻b”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为此十分难受,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想着也许是看他最近过得顺利,对方才安心放了个长假,再遇到什么天大的困难,就会再出来帮助他。他一直这样坚信着,姬越泽是个外冷内热、嘴毒心软的好人,说不定正因为他占据了这具身体,对方才不忍心抢夺回去,这让他更加难受,他是真的不介意把身体还给姬越泽,可他无论怎么表明心迹,都得不到姬越泽的任何回应。
临走前他陪季明深吃了个饭,在那栋别墅里亲自下厨,认真做了几个拿手菜,看对方吃得很开心,才说出告别的话。一是明天就要离城去外地拍摄,二是从外地回来,就不再回到这里,而是直接搬到新家。
季明深并没有显出什么生气的表情,只温柔地点点头表示ok,甚至跟他说好在他离城的日子里,会把他的私人物品打包送到他的新地址。
这么和平的分离让他更加感激,但当晚就无法再留下,要去新家帮父母收拾屋子,顺便看看儿子。谢均已经打来几个电话催促,他不得不抱歉地看向季明深,“我要走了。”
季明深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我送你。”
车开到他新家的楼下,季明深像个绅士那样为他拉开车门,他下了车还是有点不放心,看着季明深被夜色遮掩住的脸,“对不起……”
季明深伸出手臂抱住他,在他耳边带着笑意说:“我不想听这个。你再说这种话,我才会真的不开心。其实现在这样很好,我们可以干干净净从头开始,你也不需要想得太多,心里那些包袱都放下吧。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其实……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你就是小泽,知道了以后还有点后悔。但是现在不会了,你很好……真的很好。”
他听得迷迷糊糊,身体也自觉地回报住对方,犹豫片刻才低声问道:“你……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小泽?姬越泽?还是……”
季明深并没有对他以第三人称叫出自己的名字表示吃惊,而是低低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只是长得像小泽的一个三流演员,后来看你主动送上门,嘴又挺贱的,以为你有点随便,但我不讨厌你,所以……睡过了就是我的人了,我管住你别乱来就行。可你竟然就是小泽本人,我知道以后有点不舒服,我小时候家教严,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看电视,最喜欢的角色是你演的。不过也没什么,反正走到这一步了,你既然跟我在一起不开心,我就放你走。”
说到这里,季明深稍稍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没有想到后来的事……你的性格变了很多。我甚至怀疑……”
他吓得浑身一抖,猛然推开了季明深,“你怀疑什么?”
季明深看着他紧张的表情,脸上浮起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怀疑……你真的爱上我了。”
他悬起的心立刻放了下去,但下一秒就面颊滚烫,否认似乎太没有良心,承认又实在太过荒唐,只得稀里糊涂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你进去吧。我说过我要重新追你,不会逼你现在就表态。出门了每天给我打个电话,别忘了。”
这个要求不算高,他赶紧点了点头,转过身大跨步走向他新的家门,不敢再向身后回望。
直到他进门换好鞋上了二楼,门外才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正在收拾房间的谢均和父母一起抬头看他,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开心。
这是他的生活,他的幸福,但被他关在门外的那个人也让他割舍不下。这段短暂的相处因为距离太接近,夜夜睡在一张床上,即使他否认那是所谓的爱情,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非常亲近,不管是身体还是感情。
他并不是没有跟同性睡在一张床上过,谢均以前就跟他同睡过不少次。但在他两世为人的经验里,季明深是第一个跟他发生过亲密关系的人,也是唯一的那一个。他只交过往一个女友,最多只到拥抱和亲吻的程度,他完全没有想过婚前同居,以他的家庭教育,不要说跟男人了……就算跟女朋友,婚前也是不要越雷池一步才是个好男人。
所以他的心态才会这么混乱,他几乎分不清哪些快乐来自于身体,哪些快乐又来自于感情。反正跟季明深相处总是怪怪地,对方明明对他那么好,他确实觉得很安全,但同时总是会不自觉地紧张。
他摇摇头把这些大姑娘才应该去想的事情抛出脑海,再想下去头都要坏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这么忙碌,多做少想就行了!
帮父母收拾完东西,他交代一句就跑到钱晓露那边去看儿子。
这个时间姬沐早就上床睡觉,他坐在小床边看着那张天使般的小脸蛋,心里很安稳,觉得一身疲累都消退得差不多了。
第34章
钱晓露倚在门边,欣赏这个年轻的父亲,嘴角也带着一丝笑容,看到他坐了好久终于起身,赶紧把倒好的热茶端来给他,“天这么冷,喝口热水再走吧。”
他接过来小口地喝着,走到客厅里才跟钱晓露简单地聊了几句,主要是讨论姬沐的情况,再就是说明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顺便拿了钱出来放在桌上,“快年底了,你也别委屈自己,给你和沐沐都买点新衣服穿,加点好菜。”
钱晓露推了下那叠钱,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要……我有的。”
他只是笑笑,站起来就向对方告别,“你有是你有,我这份也是应该的。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钱晓露看他走到门口,不知为什么追上两步,“越泽……”
他回过身来,“嗯?”
“……没事,你出门注意安全。”钱晓露的笑容有点勉强,但还是对他挥了挥手。
他没多细想,说声“谢谢”就走下楼梯,快步跑回新家又抓紧时间收拾行李。
把一切都处理停当,他才去浴室洗澡,上床时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本该一沾床就睡成猪,可换的这张新床就是有点睡不习惯,他竟然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
手机响起短信音,他拿过来一看,是季明深发的,“忙完了吗?早点睡。”
他玩着手机想起季明深今晚的那句话,脸上不知不觉又有点发烧,也不回短信就把手机关了,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说也奇怪,这一次睡意很快就来,好像等待着的什么东西尘埃落定,总算可以心无挂碍地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带上小刘跟着剧组,奔赴了南方的外景地。男女主角结婚的场景就要在那边拍,他这个炮灰男2在这一段的戏份也很吃重。
演到现在,他已经比较熟练,往镜头下一站就能变成戏里那个偏激的男孩。
这个人物很像真正的姬越泽,他越钻得深入越这么觉得,所以把握起来也越来越靠谱。
男女主角的婚礼上,男二号站在宾客席里望着自己暗恋已久的女孩嫁给他的情敌,心情黯然颓废,新娘也远远看了他一眼,表情和眼神里全是恐惧。他到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什么是最大的悲哀,他所爱的这个人当他是洪水猛兽,害怕他会当众破坏自己的婚礼。
出于小小的报复心,他竟然在新人相互宣誓时大声叫出了“我反对”。当新郎和新娘以及全部宾客都用愤怒而敌对的眼光看他,他是那么孤独,但他仍然乐不可支的大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就是他唯一的报复,被临时中断的婚礼继续进行,而他被遗忘在人群一角,被他盛怒之中的父亲赶出婚宴现场。
之后就是他独自一个人流浪在繁华街头,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看到过马路的盲人他默默去扶,路过弹吉他的卖艺者身前,他认真聆听并掏出钱放进铁盒……这样游走到晚上,他连最后一件外套也施舍给流浪汉,让自己为不相识的陌生人们献出全部,变得一无所有。这一切让他终于感受到被需要的快乐。
深夜他睡在公园的躺椅上,望向满天的繁星笑着流泪。就连这小小的奢侈也被巡夜的保安员破坏,把他从公园里赶了出去。
他知道到时候剪出的成品会是什么样子:一边是他这一天的悲伤游离,另一边是婚宴上幸福美满的欢乐场景,两组镜头交叉对比,以求达到最煽情的效果。别说观众了,连他自己都快被感动坏了,泪水就那么自然地流下好几次,事先准备的眼药水完全没机会用上。
这一天好多场戏都是一次过,他不由自主回忆起姬越泽被钱晓露和程胜辉抛弃以及背叛后的心情。伤到极致,他曾那么崩溃的哭泣,第二次、第三次……就渐渐学会了笑着嘲讽,用恶毒的话狠狠刺痛这个世界,好像自己的伤可以被这个世界分担。
可他终究没有伤害别人,反而沉默地帮助着比自己更弱更苦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减轻他的痛苦,让他在自己痛着的时候,看着跟他同病相怜的那些人因为得到帮助而变得快乐。
这个晚上收工的时候,赵导精神很好,对他非常满意,亲自陪他吃了宵夜,还关心起他以后的发展,说改天介绍个人给他认识。
才过了两天,赵导果然叫他一起出去吃饭,席上坐着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赵导介绍说这是劲龙影业的老板薛强。
他当然听过这家公司的名字,是南方最大的一个影业集团,在全国都可以排进前三。这个巨大的馅饼让他感到吃惊,以他现在的发展势头,不太可能真搭上这条门路,也就只当认识个新朋友,对薛强礼貌客气而不显媚俗。
薛强却是一副很欣赏他的态度,亲切地让他坐在自己旁边,还笑眯眯地说早就看过他的戏,这次见面也是自己主动托赵导介绍的。如果他对电影有兴趣,大可以良禽择木而栖,劲龙影业对优秀艺人签全约,资源也丰富,很欢迎像他这样出色的年轻演员。
他有点受宠若惊,一时拿不定这位薛总是开玩笑还是当真,只得尴尬地笑笑看向赵导。
赵导也是一脸平和的笑容,跟在片场时严厉的模样判若两人,拍着他的肩膀解释起来,“放心,老薛为人很严谨,不玩什么鬼规则的。他是真的欣赏你,没有什么坏心思。老薛啊,我可是给你做了担保,你也正式表个态?”
薛强点点头,一脸正色对他游说:“我们公司从来不搞那些下三滥的事情,这方面你绝对可以放心。当着老赵,我实话实说啊,你要是真到我这来,只有一个条件——要能吃苦。我们合作的那几个导演,你们也都知道,那要求高得,都是些神经病。老赵跟他们一比都是正常人了。”
赵导哭笑不得地瞪了薛强一眼,“你这个人!我给你帮忙拉好苗子,你还这么损我!你是人吗?”
薛强一派儒雅的笑了笑,“我说的都是事实,哪里损你一句了?越泽,你说是吧?”
他看到这样松弛又正派的气氛,心里那点不安也就淡了,但依然不会让自己太放肆,郑重地回答他会认真考虑。毕竟这两位都是圈中权势人物,谨言慎行总是好的。
回城的那天,剧组只安排休息一个晚上,他本来就打算晚上跟季明深电话联系,谁知对方竟然开车来机场接他。
他脸有点红,照样戴着个墨镜像上次那样东张西望,季明深也像上次那样一把摘掉他的墨镜,贪婪地注视他的脸,“怕什么,没人敢拍的。”
他平常不算伶牙俐齿,起码也算言行得体,这会儿在对方的眼光下却说不出话,低下头提着行李包就往前冲。季明深拉住他的行李包,笑着说了声“给我吧”,另一只手就公然牵住他并肩前行。
来往的人实在多,他不好有所异动,以免引起围观,只得硬着头皮强作大方,直到上车才低声说:“你也太那什么了……外面人那么多。”
季明深还是那个雷打不动的微笑,“去哪吃饭?”
他败了,这个人向来有这种充耳不闻的本事,只说愿意说的话题,于是叹了口气回道:“我想回家吃。”
季明深眼睛一眯,“不好,你这么累,我们在外面吃吧。”
“……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干吗?”他那个郁闷啊。
季明深也不生气,那脸上还露出点肉麻表情,“我倒是很想去你家吃饭,但你家住的人不少,你刚下飞机就回去做饭,我心疼。”
哎哟我的妈……他真受不了这个!
“季明深,说人话!”他打着颤瞪了对方一眼。
季明深很是愉悦地笑出了声,加快车速把他带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里,美美的喝上一锅牛骨头汤,还点了一堆羊肉啊牛杂啊,都是特别地道的老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