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维在加护室里整整躺了一个多月,才转入普通病房。习斌联系的这家私人医院条件格外好,整层都没有其他病人,免去了所有打扰,像与世隔绝一般过滤掉外面的暴风骤雨,只留下宁静的空间。
林正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几乎不让别人碰,请来的特护坐在沙发上,莫名其妙地干瞪眼,最后习斌只能无奈地把人请走。实际上,林正从回来就被各种各样的破事,搅合地焦头烂额。虽说陈魁许诺二人共同合作,但在方法细节上却步步紧逼,一不小心极有可能落入他的陷阱。病房附带的会客厅完全成了林正的办公室,他常常看着杜维入睡,小心检查好一切,才在深夜里仔细考量合作问题,看习斌送来的资料,分析各种信息。一个月下来,人熬得不成样子,脾气暴躁,没有耐心,从习斌到龙鼎乃至送文件的小弟没有人不被他骂过。
漫长的扯皮与试探过后,大家都明白对方让无可让,才最终敲定了合作细节……
杜维早上做完常规检查,回到病房已经过了早餐时间。还没有入夏,早晚温度较低,他披着件深色的开禁薄毛衣,坐在床上看刚送来的报纸,心里琢磨今天怎么没见林正的人影?没一会,病房的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靠在床边上,杜维没抬头就开口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
习斌轻咳一声,表示他认错人了,才放下保温桶不紧不慢地说,“这事儿问正哥也没用,得问医生。”
杜维尴尬了几秒钟,脑子一转,警觉地问,“林正呢?”
“正哥今天有重要事。”凭他的聪明习斌不用点破,一句话带过,盛好粥拉过桌板放在他面前。
看着面前腾起热气,红红白白的枸杞猪肝粥,杜维皱眉,他讨厌内脏但这阵子被逼得也吃了不少。用勺子故意在里面乱搅合,杜维垂着眼皮问,“林正让了多少给他?”情绪伪装得很好,连声音都没什么起伏。
可习斌仍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焦灼,不禁放低了语调,“别操心了,正哥能应付的。”
虽与他已经十分熟悉,但杜维还是不习惯被人软软地劝着,这叫他有种被排挤在事外的错觉。也并不是生气,只是深深的无力感让他一下子不知所措。
29.
还不到中午林正就回来了。他推门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上,看见杜维蜷起腿侧躺着,被子压在身下,耳朵里塞着耳机,像是睡着了。眼睛瞄到桌上的保温桶,他知道习斌刚来过,打开检查一下,果然没吃多少。杜维的挑嘴简直弄得他要崩溃,内脏、鸡蛋、贝类通通不吃,就算变着花样做得看不出来,从他鼻子尖底下一过,都能露馅。这把林正给气的,直骂他是属狗的!
早上走得急,林正没来及吃饭。上午和陈魁定了最后方案,阿嫂留他吃饭,可他心里面有挂念就客气地推了,急匆匆赶回来,这阵子还真饿得够呛。把还温乎的粥全倒出来,林正脱掉外衣卷起袖子,捧着碗坐在床边吃起来。
突然,杜维眼睛都没睁,闷声闷气地说,“你吃饭怎么这么大动静啊!”
一口粥含在最里,林正举着勺子说不出话来,好容易咽下去,才说了句,“你本事大了,带着耳机都能听见。”
“到点自动关了。”杜维把耳机取下,踢开被子坐到床边跟他脸对脸。
林正笑嘻嘻地盛了勺粥送到他嘴边,杜维一脸厌恶地偏头躲开,“你恶不恶心。”
“啧!我都不嫌弃你的嘴巴子,你还嫌我?”他不依不饶地追着杜维把勺子塞过去。
被缠得没招了,杜维勉为其难地张嘴,温温的粥顺着嗓子滑下去,米香过后是一丝甜甜的腥味,“凉了更腥气。”他皱眉说。
林正收回勺子,自顾自吃了几大口,含糊着说道,“真该让你再多吃两天‘稀饭皮’。”
杜维刚恢复进食的时候,连煮得稀烂的米粥都喝不下去,林正急得百爪挠心,最后还是家里厨子想了个办法,把煲粥上的那层米皮滤出来给他。杜维就这么一口气吃了好几天“稀饭皮”,弄到最后,林正一提这东西,他就想吐。
抬脚踹他一下,杜维躺回去,眼神还在林正身上打转,但脑子里一刻不停总在琢磨早上的事。
林正七八下吃完粥,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直接说,“早上挺顺的,该定的都定下来了。”他知道这人越是不动声色,脑子里就越是胡思乱想,索性交代个大概只有结果没有过程,也是为了阻断杜维再插手的念想。他彻底怕了,这种差点就抓不住的痛苦,一辈子有一次就已经足够。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杜维翻身背对着他没再说话,心里面有一团火,时时刻刻撩拨脆弱的神经,提醒他林正付出的代价和自己受到的屈辱。他不会轻易罢手,即使阻止的人是林正也同样!
察觉到他的不快,林正放下碗,高大的身体从上方罩下来,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可以回家休养,不过要按时做检查。”
杜维一听马上来了精神,仰躺着对上他,“真的?”
“我看你再住下去就快傻了。”他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面的神采那么诱人,“不过……你得贿赂一下我吧?”林正若有所指地仰仰下巴。
他的领带正落在杜维胸口,暗色的条纹铺下来,有点老成。他边想着领带真难看,这人眼光太差劲,边用手勾住领带下端,狠狠往下一拽,同时也倾身向前。两人的唇立刻碰到了一起,杜维微微侧头换个角度,林正马上感觉到含住他的下唇,刻意加深了这个吻……
回到大宅的第二天,俩人就闹上“分居”了。原因是杜维嫌林正睡觉打呼噜,扰得自己根本睡不着,执意要搬回客房去。林正气得直骂娘,说你他妈放屁,老子睡了那么多人都没一个说我打呼的!说完,看到杜维阴晴不定的脸色,立刻就后悔了。
其实林正累极了是会打呼,但远没有到影响人睡眠的程度。杜维身体还没好,尤其晚上爱折腾,要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要么睡得一身冷汗,凌晨气温最低的时候总爱咳嗽,他折腾半夜,林正操心一晚上睡都别睡。而他白天有大把时间补眠,可林正忙得跟陀螺似的,电话总在响,不得一丝安宁。
而另一方面,杜维也不是没有私心。林正看得紧原因是多种的,除过身体上,是已经刻意在把他往自己的世界外推,胜义堂的一切消息、动向杜维全然不知。习斌比较老道说话很讲究,听不出什么,而阿烈就不同了,杜维问起最近社团的事,他都一副吞吐不清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有人交代过。这叫杜维心里面很不爽,他想知道的消息,陈魁的动向,货源是怎么解决的,都必须避开林正自己动手了。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自然就清醒了,杜维坐在二楼的小厅里倒了杯水,洁白的月光从背后的落地窗洒进来,铺了满屋像一层轻柔的白纱。他的手指顺着杯沿勾了一圈,突然有点想抽烟,可下楼的时候看见林正的屋内灯还亮着,他把这个念头压了回去,一会被抓住了又要挨骂。果不其然,随后楼梯上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大半夜的,不睡跑这坐着干嘛?”林正一走进门就语气不悦地说。
借着明亮的月光,杜维见他衬衣都没有换,只是领口松掉了扣子,露出大半个胸膛,就理直气壮地说,“你不也没睡吗。”
林正走过来掐着他的腰往上一抽,让他坐在饭桌上,随后靠上来撑住桌沿,“吆喝!你还敢跟我比?”
很自然地圈住他的脖子,杜维将脸靠进他肩窝里,“你这么长时间不那个,有没有找人泄过火?”他的声音很轻,但又有点恶毒,显然是还记着早上那件事。
林正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腰侧,横着眉毛说,“都想什么呢你!”
杜维只闷在他肩膀上笑,手却不老实,在他宽阔的后背来回摩挲。
被撩拨的心痒难耐,林正侧头挨着他的脸颊问,“你行不行?”
知道他问得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可杜维故意扭曲了意思,眼神顺着他裸露的胸膛落在下身,回嘴道,“就怕你不行。”
“你这是挑衅啊!”话音未落,林正就挤进他腿间,掐着腰将人固定在怀里。杜维的唇迫不及待地跟上去,咬他的下巴,半眯着眼睛,笑声还含在嗓子眼里。
林正在做爱上一贯是很霸道的,可却独独让着他,在他心里对第一次不完美的结合多少有点愧疚。任凭杜维一点一点从下巴吻上去,林正压住如风暴般在体内腾起的欲望,耐心地和他接吻,从上颚到齿间一寸一寸地品尝。
杜维轻闭着眼睫毛颤动,勾住他脖子的手指玩着颈后的头发,整个人陷入缠绵的吻中不可自拔。交缠的唾液时不时发出诱人的响声,在午夜安静的月光下格外清晰刺激,鼻间流窜着彼此熟悉的味道,催动情欲一发不可收拾。
林正隔着裤子顶在他小腹上,随着二人激烈的亲吻有意无意地磨蹭。杜维索性张开腿缠住他的腰胯,林正呼吸粗重,箍着他的腰摁向自己,两人隔着轻薄的布料贴在一块,彼此都抽了口气。拖鞋掉在地上,杜维晃在半空的脚趾在透明的月光里勾着,火热的身体贴合得没有丝毫缝隙……
林正将二人微微拉开点,捧着他的脸,有力的手指插进黑发里,拇指在脸颊上来回蹭着,“我他妈真想干你!”他咬着牙狠狠地说,眼神像要把他刻进去似的。
手从他敞开的领子探进去,杜维大刺刺地描绘肌肉的线条。林正一把拉下胸前不老实的手,掀高他的睡衣,湿热的唇毫不客气地贴上去,吮咬一边的肉粒,手指拨弄着另一边。杜维手攀住桌边仰起头,喉结滑动却未发出丁点声响,只是急促地喘息。
像是不满他的反应,林正沿着胸口一路吻下来,在肚脐周围又吸又咬,手也伸进他的睡裤里从腰缝摸到尾椎骨。杜维突然仰着头边笑边推他的脑袋,“妈的,痒啊!”
“你都哪儿来的毛病!破坏分子啊!”被他这么一笑气氛严重扭曲,把林正搞得是一点脾气没有。
“谁让你停了!”杜维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伸手解开他的皮带。
林正的手搁在他腰后,来回抚摸微凸的脊椎,杜维瘦了好多。还是有点心疼,他狠了狠心说,“咱不做了吧。”
衣衫不整地愣在那里,杜维看看他支得老高的“帐篷”,再看看自己下面,一字一句地说,“你他妈开玩笑吧!”
林正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胀疼的敏感上,坏笑着建议,“要不一块打灰机?”
“你刚十六岁啊!”杜维直接从桌子上跳下来。
从后面拦住他,位置刚刚好,林正伸手就将抓住他的敏感,整个捞在手里,很有技巧的搓弄把玩着。杜维腰发软差点站不住,不一会就靠着他急喘起来。
林正扳过他的身体面对面,微散去的欲望瞬间就聚集起来。杜维的手不知不觉钻进他的内裤里,学着他的样子,手指从下到上仔细描绘着……两人很快又吻到一起。林正扒下他的裤子,让他紧贴着自己的敏感,顶端相碰,异样的刺激从神经末梢扩散开。包住他的手,林正将二人的敏感握在一块浅浅地撸动。
杜维感觉自己马上就撑不住了,林正一转身把他顶到桌边上,速度慢慢加快,粘腻的响声从指间传出。杜维捂住嘴,头向后仰,身体绷得紧紧的,月光将眼前染得白茫茫一片,激烈的快感直冲上来。
扳开他的手指,林正含住软软的耳垂,如愿以偿地听到那压在喉间的低吟。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夜还很长……
30.
一夜风流的结果就是杜维被弄感冒了。
林正坐在床边,看着体温表上还算正常的读数,瓮声瓮气地说,“这回彻底舒服了吧!”
“弄得好像我昨晚强迫你一样。”鼻子不通气,杜维说话囔囔的。
把水和药片递过去,林正将薄荷膏抹在他鼻尖上,“什么话!你QJ我,我都乐意。”
冰凉薄荷味刺激到鼻粘膜,瞬间就通畅许多,杜维被憋闷得够呛,赶紧深吸两口气,和着水吞下药。
“中午想吃什么?叫老王给你做。”林正拍拍他的手背起身,看起来是要外出。
“嘴里都是药味,不想吃。”看他穿上外套,杜维什么也没问,倒不是真想通了,而是只有让他彻底放心,才可能避开来自己动手去查。
林正背对他整理袖口,高大的身体裹在西装里均匀挺拔,“那不行,让老王做个鲜酸汤,给你下碗面。”一贯的霸道,即便是温柔也透着独断专行。
“随便吧。”杜维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懒洋洋回答。
林正凑过来,猝不及防地在他唇边偷了个吻,“我晚上回来。”
“你忙吧。”杜维今天格外温顺,好像浑身的刺儿一夜之间都收起来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正轻轻合上门眼底掩不住的担忧,一招手,把阿烈叫了过来,“他感冒了,别叫他到处乱跑。”
有点摸不着头脑,阿烈还是应了一声。从泰国回来,正哥就像防贼似地防着杜维,习斌更是直接警告要小心说话,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中午吃完饭,杜维直接上楼,阿烈像尾巴似的跟着,让人心烦意乱,恨不得一脚给他踹楼底下去。
坐在沙发上,杜维闭着眼睛把事情的经过又理了一遍,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林正和陈魁几年来一直处于力量的拉锯状态,谁都不可能一口吞掉谁,陈魁有地位,林正有钱,陈魁急着弄钱,林正就想要他的位子……刚回来的时候,他以为林正全盘皆输,心里难受得不得了,现在虽说不至于被一口咬死,可两个对头绑在一块儿,早晚要出事!他不能容忍林正被迫地妥协,更不容许被排挤在事外,只能一遍一遍凝视自己的软弱无力……
他的手指在茶几的边缘来回抹动,面前刚倒的水呼呼冒着热气,边上是一个白色的小盘,里面红红白白放了好几种药片,他厌恶地一把推开,起身走到门前。
刚拉开门,阿烈做贼似的一张脸就出现在眼前,杜维吸吸鼻子,斜着眼角瞪他,“你没事干,杵门口干嘛?”
他吱吱呜呜说不出个所以然,被杜维狠狠戳到一边,“阿烈,你不适合做偷偷摸摸的事。”话虽不好听,语气却还算和善。
“小杜哥不是你想的……”没等他说完,杜维径直往走廊尽头的书房走去。
林正在大宅主要的办公场所一个是楼下的茶厅,一个就是离卧室不远的书房。最近他在书房逗留的时间很长,有时候龙鼎或者丛新海过来,谈事晚了他怕打扰到杜维,也会在附带的小卧室里休息。总之,胜义堂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多半都出自这两个地方。
正对着书房门的窗户敞着,近夏的午后没有风,轻柔的窗纱直直垂下,光线投在褶皱上映出细细的几条阴影。室内打扫得干净整洁,一丝不乱,连桌上的烟灰缸都擦得发亮,看不出使用的痕迹。
杜维关上门走到桌后,抽屉都没上锁,他大概翻了翻除了新赌场开业的资料,几乎没有任何重要文件,连一直放在底柜的月度往来账目都没有。他抱着手靠在桌边,看来林正早有防备,他是铁了心不让自己插手!
林正回到大宅天已经黑了,泰国的第一批货近几天就回到,他一边防备着陈魁和泰国那边的小动作,一边要做好接货的各种准备,天知道英合会不会也学他玩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