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哥,你可别乱动。”杜维贴着他的耳朵,说得阴阳怪气。
耳廓上方富有弹性的软骨在寒气中冻得冰凉,贴在温热的嘴唇上,说不出的舒畅。杜维眯起眼,叹了口气,手指往后收,恶意地掐捏手里的东西,像林正对他做过的一样,毫不客气。
林正脸上的线条狰狞起来,血液逆着流向冲到头顶,额角青筋浮现,“你他妈下手真黑。”
“正哥,你操我的时候比这还狠呢。”杜维也不含糊,手上发泄似的用力,眼睛则对准了那张忍痛的脸。
漆黑的巷道,不算长的尽头就是灯火通明的大道,随时会有人经过。把林正压在身下,虐待着他的敏感,看他胀红了脸,喘着粗气,口口在自己手里又硬又沉,除过报复的因素,最原始的刺激也隐隐爬上心头。
“杜维,你的命就这么贱?”林正擦着他的脸边,一字一句说得恶毒,末了还对他呲牙一笑,满目鄙夷。
“哼,正哥为了我这条贱命,可差点把自己的命也搭上。”杜维顶着他的额头,两人的脸亲密地贴在一起,暧昧的气息在彼此唇间流动,“就为了操我的屁股?正哥,你下得本钱可真大。”
林正的脸,微微往后一撤,后脑却顶在坚硬的墙壁上,冰冷潮湿的触感渗入脑髓般,让他的头脑更清醒,而被握在对方手中的部分却炙热如铁。他明白杜维的感觉,那种从头到脚一丝不剩被人踩在脚下的屈辱感。但他执意如此,从身体到意志上蹂躏这个男人,让他知道,只有自己才能主宰一切,控制他的思想,拥有他的身体。可是,第一次的交锋,他慌慌而逃,而现在,他承认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想要的杜维,正是这样,嚣张地扬着眉,含着怒火与不甘的明眸,刻薄的唇肆无忌惮,像一只受伤的危险猎豹,属于他的野兽。
林正笑了,不带嘲讽,温柔到有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倾身向前,突然含住杜维的唇,又迅速撤开,“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杜维被自己唇上的湿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手去蹭,“你他妈变态!”
林正乘他一时松懈,勒住他的腰死死扣进怀里,两人撞在一起,骨头都发疼。杜维另一只手还想硬挣,却被林正用受伤的手拧住,手指抠入虎口,血瞬间就映了出来。在力量和体格上,杜维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形式瞬间逆转。
“你习惯把自己的兄弟都当婊子玩?”杜维在武力上不占便宜,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手指更是用力掐入林正的伤口。
林正被他掐得直抽冷气,黑着脸说,“你他妈给我适可而止!哪个傻逼用命护一个婊子的。”他压着火,贴着杜维的脸颊,“杜维,别抻着这口气儿,你知道的,你都知道的不是吗?”
雪不知什么时候下大了,没有风,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晃晃悠悠在空中打着旋儿,簌得一下落入杜维的领口,他缩缩脖子,放松身体,林正将他拥进怀里……
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顺着房檐儿低落的水滴把杜维的背后打湿了一片。蹬着三轮儿卖馄饨的小贩从他们身边经过,车轮压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颠得车后锅碗瓢盆哗啦乱响。小贩边骑边回头偷看,最终被林正一个凛冽的眼神,吓得头也不回迅速消失在巷子尽头。
气氛微微有点尴尬,杜维猛地挣开他,“快回去吧,出来这么长时间,家里面该乱套了。”
林正还没来得及回味,怀里就空了,他咂咂嘴意犹未尽,“怎么,这么着急回去?”
杜维被他那双色欲浓重的眼一盯,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谁他妈跟你一样,下面没把门儿的!”
“那以后,就叫你站那儿守着。”林正顺着接下话茬,坏心眼儿地笑了起来。从两人不光彩的第一次,他就察觉杜维的反应直接而又敏感,几乎称得上生涩。他很难想象,混迹在糜烂的社会边缘,刀口上舔血生活的混混,能远离性事。也许是离血腥太近的人,怪异的自我保护。
“还愣着干嘛?走了!”林正从怒视他的杜维身边走过,轻轻拍了他一下。
杜维看着他的背影,受伤的手揣进大衣兜里,渗出的血把兜边的那抹黑色染得更浓。
两人走回停车的地方,林正刚拉开车门,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把他堵住了。杜维在车上等了会,看他还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就下了车走过去。
小姑娘将一把包装艳俗的玫瑰捧在林正面前,“先生,买支花吧,很漂亮的玫瑰。”
林正叼着烟,看了眼走过来的杜维,心血来潮,“你要吗?”
杜维瞪了他一眼,张口刚想骂人,小姑娘立刻凑过来,“先生,你就要一支吧,求你了。”
“人家都求你了,要一支,就当我送你。”林正似乎心情很好。
“你有病吧。”杜维骂了一句,却被小姑娘祈求的眼神困在那里。
杜维的犹豫不决,很快吸引了在街边卖花的其他人。其中有个半大的小子,手里的玫瑰鲜艳欲滴,花色各异,根本不像是街口低廉的品种。他冲在最前面,来到林正身旁,嘴里说得和其他人一样,眼中却没有一丝献媚,却急急地将花举到了林正胸口。
杜维感觉有点异样,推开小姑娘,一步跨在林正身前。突然,他觉得肋下一阵刺痛,玫瑰花在眼前四散飞开,落在雪地上……一片鲜红淹没了所有的色彩。
11.
林正张开胳膊,接住杜维向后软倒的身体,一脸惊愕。他跪在雪地上,让杜维靠着自己胸口,脚边一把三棱刀,血槽里猩红的液体淌了一片,周围的雪地被映得通红刺目。杜维伤在左侧肋下,看不出深浅,他意识还算清醒,绞着手指狠狠抵住伤口,血液从指缝中汩汩冒出。
林正混迹黑道十余年,血流成河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他自己也不知踏过多少血肉模糊的尸体才走到今天。而现在,杜维的血让他觉得格外刺眼,那裹在雪地里的腥味,刺激得整个心脏都绞缩起来。他迅速播了急救电话,又通知习斌赶过来,然后,手覆在杜维摁着伤口的手上,仿佛要传给对方力量一样,却阻止不了血液的流失。
杜维已经痛到麻木,只觉得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一种剥离骨肉的虚脱感。他拼尽最后一点意识,抻开沉重的眼皮,盯着林正的手机,青白的唇,细不可闻地说了声“走”。林正皱眉,贴着他冰凉的脸颊,脱下大衣裹在他身上,紧紧搂着,“没事的,杜维,没事了,别担心。”他知道杜维在想什么,现在这个状况,如果对方发起二次袭击,带着杜维他没有任何逃出的可能。可他不会,也从未想过要丢下他。
围观的人冷漠地站着,像一圈结了冰的栏杆,麻木又残忍。好在习斌带着人来得很快,黑色的轿车几乎冲进人群,接着救护车尾随其后呼啸而至。林正这时才微微松了口气,但杜维的情况很不好,呼吸急促,脸色灰白,冷汗和融化的雪片让他脸上潮湿一片,额前的碎发都被湿透。急救医生围了上来,小心地将他移动到担架上,而这一系列动作,不可避免地触动了伤口。
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从伤处疯狂地盘旋而上,顺着脊椎直达脑髓,杜维将要消失的意识被蛮横地拉了回来,他的手紧紧抠住担架边缘,青筋浮起,骨节发白。林正推开正准备注射的医生,握住他染血的手,那么冷。他拨开杜维额前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沿着眉骨细细摩挲,“没事了,睡一会就好。”
不知是林正的安慰还是止疼药剂的作用,杜维感到痛苦不再是紧紧逼迫,但同时,他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完全耗尽。在意识的最后,杜维觉得自己仿佛伸手隔空抓住了什么?他来不及开口,就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中……
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尽头,手术室宽厚的大门紧闭着,“手术中”的红色警示灯已经亮了很久。林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向前倾着身,手指交叉拄在膝盖上,心紧紧纠着。深沉的走廊里,每隔几步就有胜义堂的兄弟把守,戒备森严。
习斌走过来,收起他身边浸透杜维鲜血的大衣,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他极了解林正,似乎等着他问什么。
果然,林正没有抬头直接问道,“警方那边怎么弄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习斌微微躬下身,轻声回答,“动静不小。龙鼎过去的,刚刚来了电话,压得住,问题不大。”
“恩。”林正应了一声,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习斌见他肯说话了,才继续道,“街口、英合、葛一平的住处都安排了暗线,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情况不太好说。”
“不太好说?”林正吊起眼睛,怒不可制,“丛新海是干什么吃的?我看他改名叫怂新海算了!”
习斌明白他的脾气,没有再解释,却另起了话头继续道,“正哥,他们在暗处,最近要格外小心,明后两天的安排,我都给推了。”
“谁他妈叫你自作主张的!”林正在气头上,劈头盖脸对着习斌就是通骂。可他转念又一想,就算习斌不帮他推掉,这两天估计他也哪儿也不会去。
林正用手搓了把脸,沉声道,“叫他们都站到外面去,一会别挡着道。”
习斌冲不远处的人影扬扬下巴,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人刚撤尽,手术室的大门就被推开,林正霍得站起来,大步迎了上去。
杜维苍白的脸歪在枕头里,罩着氧气罩,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湿气。林正扶着床边,仔细地瞧着,这个嚣张的小子,安静得叫人害怕。
医生告诉他,杜维失血过多,并没有脱离危险,还需要在加护观察。林正烦躁地拢了把头发,忍不住一阵心烦意乱。
杜维被推进一旁的急救观察室内,林正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他,一动不动的。他两只手都扎着针,血浆和药物源源不断地输进去,让林正有一种错觉,仿佛那两支细管子连着杜维的命一样。
护士连接好仪器,调了点滴,又整了整被子才走出来,看到林正,细心地告诉他,病人最早也要到明天下午才能醒,他可以休息一下,明天再来。林正看都没看她,随口说道,“我不累,我等着。”护士冲他点点头,擦身而过的时候,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而林正所有的精力都在玻璃那边,沉沉昏睡的人身上。
习斌一直站在不远处,并没有上去劝他,不是不敢,而是他知道,没用。林正这些年来,对人对事越来越老练,极少感情用事,更别说执意要抓住什么人。可这些都不能说明,他真的在情感上毫无破绽,恰恰相反,一旦有这样的人出现,那将是他致命的弱点。习斌看着独独站在窗前的林正,不禁担心起来。
突然,林正大衣内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在安静的室内,发出清晰的嗡嗡声。习斌掏出来一看,微微皱眉,快步走到林正身边,“正哥,魁叔电话。”
林正接过电话叫了声“魁叔。”转身向走廊边的紧急出口走去。
习斌一边通过电话提醒守在楼道里的兄弟警觉点,一边跟着林正,直到门口。
“阿正,你没事吧。”陈魁的声音里,还真有几分担心的意思。
林正振作了一下精神,才回答道,“让魁叔担心了。”
“没事就好。我年龄大了,社团的事还要你们几个抗着呢。”陈魁顿了顿,似在斟酌什么,“凡事不要老自己冲在前面,能叫底下兄弟担着的,做的,就叫他们去。”
林正咂摸着他的话,虽然没挑明,但显然对他护着杜维这件事也有耳闻。林正在心中冷哼,老家伙真是不做一点吃亏买卖,但面儿上还是一贯的恭敬,“魁叔说得是。”
“‘贺新’你就别去了,我叫阿彪替你,最近避避锋芒。”末了,陈魁又补上一句,“好久没回家里喝茶了,你阿婶老念叨你,抽空来一趟吧。”
林正知道,陈魁找他不会是喝茶这么简单,却还是应着,“一定的,魁叔。”
挂了电话,林正在楼梯间转了几步,却难以集中心思细想陈魁的话中“奥妙”,索性抛开,转身走了回来。在他的心里,现在,没有什么比在那片玻璃窗后的人更重要。
12.
杜维醒得要比预计时间早些,伤口不再是那种窒息的剧痛,但钝钝的隐痛,还是叫他提早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病房里很暗,窗帘闭得没有一丝缝隙,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杜维侧头,床边不远处有张小沙发,林正高大的身体陷在里面,抱着手,扬头向后靠,没有一点儿声响,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杜维的眼神在男人的身体上流连了几秒,受伤前的画面,从麻木中恢复转动的大脑里跳了出来。林正那双参了点滴笑意的眼,像一束光,留在了他意识的最底层。
长年复杂环境下的生活,让林正对周围环境格外敏锐,他猛地坐起身,正对上歪着头,望向他的杜维。
“醒了?”大步走到床边,林正弯下腰,俩人脸对脸。
杜维想应一声,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疼得发不出声音,只好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林正长出口气,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摩挲着指节,又看了看表,“这么早?医生还跟我说你到晚上才会醒。”
杜维心想,你他妈到底是想我醒还是不想我醒啊!
一转眼,林正手上多了个杯子,他细心地试了试温度,这才把吸管递到杜维嘴边,“只能喝一点,润润嗓子,你还不能多喝水。”
杜维喉咙干疼,口渴得厉害,喝了没两口,就被人果断掐了,气得他一扭头干脆不理林正了。
林正没有去扰他,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将他打针的手轻轻抬起,垫在自己掌心里捂着。
杜维睁着眼躺了会,感觉麻药的效力一丝丝地消失,那股恼人的痛意卷土重来,从伤口处放射到全身。
他忍了忍,趁自己还撑得住,回头哑着嗓子说,“你没有事做?”
林正知道他指的是这么,可这件事怎么处理,他还不想让杜维知道。于是岔开话题说,“以后,你可别给我再受伤了。”
杜维被疼痛扰得思绪有点乱,脾气也燥了起来,顺着他的话接道,“我他妈是因为谁?”
林正不是好脾气的人,可看他这阵脸色比刚才差了好多,不禁担心,火气愣是没起来。他伸手去摸杜维的额头,却被对方烦躁地躲开。林正索性站起身,整个人从上方罩住,抵着他的额头,一只手探入颈后,冰凉的冷汗,“伤口疼?”他问。
杜维这时疼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呼吸都明显粗重起来,却还是倔着回答,“一点。”
林正摁下呼叫铃,有点生气,但看到他皱眉忍痛的样子又不忍心再责怪,就压低了声音哄着,“叫医生打一针,睡一会就好了。”
杜维心想,去你妈的,骗谁呢,睡醒了不一样疼吗。转眼,医生护士都进来了,而在他们身后紧跟着进来的是习斌。
杜维虽然被疼痛干扰得头晕目眩,但眼神却一直跟着习斌,看他走到林正身旁,附耳说了句什么,很短。林正面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只回了句,“知道了。”杜维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心里莫名烦躁起来,身体反射性地挣扎,痛得他发出低低的呻吟。
这可是把林正吓坏了,杜维那个倔驴脾气他是见识过的,这么长时间,咬着牙不说一个疼字,痛到呻吟出声那得是多大的折磨。
林正的心揪着,反复擦着他额角的冷汗,“疼你就出声,别忍着,我又不笑话你。”
护士熟练地将止痛药加进点滴里,回头告诉林正,这个药药效很快,但时间较短,能忍还是得忍忍,林正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