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沉默了。
何开复捡起被他挡到地上的抱枕,放在燕飞的腰后,说:“试着接受吧。不接受,他们痛苦,你更痛苦。我还不知道你吗,最心疼最在乎的就是他们仨。以前他们不管做了多过分的事,你别说打了,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看你今天气成这样,不也没把他们往死里揍吗?你就承认吧,你也舍不得他们,也离不开他们。”
燕飞抓过一个抱枕,把脸埋在抱枕里,他无法否认。
“其实兄弟变成恋人没你想的那么难,就是会多些亲密的动作而已,你跟他们本来就比别的兄弟亲密许多。我倒觉得恋人这个词不适合你们,你们是兄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百倍的兄弟,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是一个整体。你们四个人,少了谁都不完整。大飞,你说句心里话,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愿意吗?你难道一点都不高兴他们爱着你吗?”
燕飞一直低着头,不吭声,何开复也不摧他,等他考虑。许久之后,燕飞抬起头,犹豫地说:“我不知道。我没谈过恋爱,也没想过谈恋爱。他们仨对我而言,一直都是不同的、比我亲哥还要不同的兄弟。我刚醒来那会儿,一想到他们仨我心里就难受的要命。后来他们仨看我跟看陌生人一样,还说了一些伤我心的话,我当时就想,还不如死干脆了算了。被他们当成陌生人真是比死都还要难过。”
何开复微微一笑,挪到燕飞身边哥俩好地搂住他的肩膀:“也许,你心里早就爱上他们了,只是你一直把这种感情当成是单纯的兄弟情。岳邵他们对你又何尝只是单纯的爱情,你是他们的大哥,也是他们爱的人。大飞,你不交女朋友,不谈恋爱,不乱搞男女或男男关系,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心里已经有人了。因为已经有了最重要的人,所以才会一直单身。”
燕飞没否认,不过五官又有点纠结,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原因。”何开复觉得以后就是自己的儿子,他都不会这么操心。
燕飞长长地吐了口气,蹙眉:“但邵邵的口水,真的很恶心。如果我喜欢他们,应该不排斥和他们接吻才对。”
“你那是洁癖症,得治!”何开复又忍不住吐槽。
哪知下一刻,他听到身边的人说:“不过听到小小说他们没吻过杜枫,我胃里就没那么恶心了。但我还是很介意他们上过杜枫,一想到就不舒服。”
何开复笑了:“你这就是典型的吃醋嘛。我了个去,我今天才发现你丫就是一个情商为零的大白痴啊。老钟啊老钟,我真是服了你了。”
“我才不像你们,私生活混乱,小心哪天得了A字开头的病,有你们哭的。”拉下何开复放在他肩上的手,燕飞还是耿耿于怀,“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本来我活得坦坦荡荡的,现在到好,所有人都会想我跟我上辈子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所有人都会拿我和杜枫比较。草,那家伙竟然也叫‘枫’,我都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何开复赶紧给燕飞顺气,说:“杜枫那家伙我们谁也饶不了他。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来。不狠狠教训他一顿,别说你没脸,以后岳邵他们都别在帝都混了。”
“还不是他们惹出来的!”燕飞看向厨房的方向,威胁道:“两个月闭门思过,我过年回家的时候你给我看着,你要再敢帮着他们骗我,我就跟你绝交。”
何开复问:“你真要那么早回家,那么晚回来啊?”
“当然,我说到做到。”燕飞站了起来,“我去打电话,你去看看他们收拾好没有。”
“你去吧。”
燕飞上楼了,何开复放松一笑,去了厨房。敲敲厨房的门,厨房的门立刻从里打开。应该在老老实实收拾厨房的三个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激动的笑容和不敢相信的恍惚。何开复瞟了眼乱七八糟的厨房,和地板上随处可见的玻璃瓷器碎片,他走进去,关上门。
“他刚才说的话,你们应该都听到了吧。”
“黑哥,谢啦。”孙敬池嘴角的笑怎么也克制不住。岳邵更是激动的又是摸头又是叉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何开复不是傻子,又怎会不知燕飞说的那些话是故意让这三人听到的,不然也不会把他们赶到厨房,应该直接赶到楼上才对。那些话,燕飞是打死也不会好意思当着这三人的面说的,便用了这么一个方法告诉那三人他的矛盾与纠结。
何开复也很为这三人高兴,说:“以后不要再犯混了。这层窗户纸算是捅破了,看大飞的意思,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最主要的还是他洁癖的毛病还有你们和杜枫上过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们算是已经得到他了,剩下的就是想办法消除杜枫给他造成的影响,还有他洁癖的毛病。”
三人用力点头,现在的结果已经是远远远远地超出他们的预料了,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结果了。要不是时机不合适,他们一定要开瓶酒庆祝。
“好了,收拾厨房吧。”何开复看看地板,摊了摊手,“这算不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厨房里恐怕只剩下铁锅了吧。
“这算是岁岁平安。”孙敬池笑成了一朵花,“从今往后,我们四个人会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
“说得好。”何开复小心地迈过一地的碎片,到墙角拿起笤帚,“来吧。那家伙说了,你们仨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们最近还是乖一点,别又惹他不高兴。我先声明,两个月的闭门思过,我是不会帮你们糊弄他的。”
“只要他还要我们,别说两个月,两年都没问题。”萧肖拿来簸箕,眼里有了名为幸福的光彩。
厨房里响起玻璃碎片滑过地板的声音,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的燕飞听着那些声音,失神地看着天花板。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吗?无力的叹息一声,燕飞瘫倒在沙发上,他没那么性开放啊。
晚饭,三人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在何开复的指导下做了五菜一汤,碗都是何开复开车出去买的。三人规规矩矩地给燕飞盛了饭,舀了汤,端到燕飞的面前。看到三人的这个样子,本来还在生气的燕飞又有些心痛和难过。总之矛盾的很。
沉默地吃了晚饭,燕飞就上楼了。三人洗了碗,和何开复又说了会儿话,然后送走何开复,三人关了一楼的灯,上楼。
第五十三章
之前四人睡在一起的卧室里并没有人,但浴室有水声传来,三人失落的心又瞬间飞扬。关了门,三人坐在沙发上,等某人出来。
差不多一个小时,浴室内的水声才关了,虽然手又不利索了,这回燕飞却是说什么都不让三人帮他洗了。又等了半天,浴室的门打开,燕飞穿着睡衣走了出来,头上蒙着一条毛巾。
岳邵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燕飞低着头。岳邵抬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抓住毛巾。
“我给你擦,你的手,不方便。”
燕飞不吭声。
岳邵忍着把对方拥入怀中的欲望,给他擦头发。没外人在了,四人之间多了几分尴尬和别扭。
半晌之后,燕飞出声:“好了。”
岳邵拿下毛巾,低低喊了声:“飞。”
燕飞抬头:“我去隔壁睡。”
岳邵的身体紧绷,孙敬池和萧肖走了过来。
“两个月闭门思过,一天都不许少。”朝三人摇摇手指,燕飞又道:“不单单因为杜枫,我怕一看到你们身上的伤疤,会忍不住掐死你们。”
说完,燕飞就往外走。
“飞!”孙敬池出声。燕飞顿住,但没有回头。
“我爱你。”孙敬池走到燕飞的身后,拦腰抱住他,抱住呼吸剧烈起来的人,在他耳边低哑的倾诉,“二哥说了,我还没说。”收紧双臂,“哥……飞……我爱你。”
燕飞的心跳失去了正常的频率,一股燥热从头皮直奔全身。这个家伙,太可恶了!
萧肖也走了过来,走到了燕飞的面前,也抱住了他。
“哥,我爱你。只爱你。”执起燕飞的一只手,萧肖轻吻了一下,“这两个月,我会乖乖闭门思过,我等你回来。”
被亲吻的手火烧火燎的,燕飞的身体突然一阵发软,根本没有力气把手抽出来。小小在做什么?这小子在做什么?!
弯腰,在怔愣的人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萧肖退开,放对方离开。燕飞有点傻了,呆呆地看着萧肖的嘴,他刚刚,被亲了?被小小,亲了!
“飞,晚安。”
孙敬池从侧方探过头来,在燕飞的唇上也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口,然后放开他:“晚安。”
靠靠靠!
燕飞的脸就跟煮了般红通通的,他竟然被吃豆腐了!又被吃豆腐了!
“碰!”
门重重地关上,某人已经没了影子。萧肖摸上自己的嘴,喃喃:“飞的嘴真软。”
“我们算不算迈近一步了?”孙敬池也在回味。偷吻根本无法和正大光明的吻相比,哪怕同样是轻轻的一吻,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岳邵从沙发垫的缝隙里拿出一瓶红酒,又摸出三个酒杯。
“两个月闭门思过,咱们怎么过?”
孙敬池走过去,萧肖提议:“学做饭怎么样?”
“不错。”孙敬池赞成。岳邵点点头,也赞成。萧肖在岳邵的身边坐下,不满地说:“二哥,你今天和飞舌吻了。”
岳邵舔了舔嘴:“这是我有史以来感觉最棒的一次。”
孙敬池也不满:“那很可能是飞的初吻。”
岳邵大言不惭地说:“我是二哥,初吻当然得是我的。”
“那我要飞的初次。”
萧肖的这句话得来两位兄长的脚踢。
没能避开两脚的萧肖在岳邵打开瓶塞之后,问:“二哥,这件事你说怎么办?”
岳邵倒酒,说:“老三,你说。我只想宰了许谷川和杜枫。但飞会生气。”
孙敬池拿起一杯倒好的酒,脸上再无一丝刚才面对燕飞时的乖巧,只有残忍。
“许谷川如果只是把飞当朋友,我们就抢他几笔生意,算是回礼;如果他对飞有不该有的心思,我不介意让许家成为第二个权家。”
萧肖的眼里是绝对的冰寒。孙敬池抿了口酒,声音冷凝:“至于杜枫……他想要什么,我就让他失去什么。”
“先毁了他的脸。”萧肖提醒。燕飞永远都不会知道,萧肖才是三人中最狠的那个。
隔壁的大床上,燕飞睁着双眼无神地看着拉上的窗帘。心里很乱,脑袋里很乱,全身都乱。他怎么也想不出在他与他们的生活的二十多年里,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出现了如今这样的偏差。
爱情这种东西离他应该很遥远才对,为什么这种火星上才有的东西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想到自己要和那三位他一直都当成弟弟的人成为恋人,和他们三个人……燕飞抓起被子捂住脸,呻吟。天啊……他不能接受。可是……燕飞再次呻吟,他被亲了,他被亲了,他已经被亲了!邵邵的舌头甚至还钻到他的嘴里!
嘴巴里似乎又有那种烟草的苦涩了,还有舌头在他嘴里扫荡的湿润,燕飞用力掀开被子,呼吸急促。
“草!”
又用力拉过被子蒙住脑袋,燕飞觉得两个月的闭门思过简直是太轻了!他的初吻,竟然就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没了。如果前燕飞也没跟人接过吻,那岂不是他两辈子的初吻就这么没了?!草!明明“被欺负”的是他,有理的是他,怎么最后他成了最吃亏的了?!不行!一定不能轻易饶过那三个小子!不然他这个做大哥的岂不是很没面子?关了台灯,燕飞闭上眼睛,睡觉!
这一天又是打架又是发火的,燕飞也确实累了,他才刚出院没多久。带着不甘,他很快就睡着了。至于何开复给他猜测的他是不是早就爱上那三人的可能,被他丢到了脑袋后。在他的洁癖症没治好之前,他是不可能爱上他们的。他对柏拉图式的爱情没兴趣,对肉欲的爱情更没兴趣。他就是性冷感,怎么着。
燕飞睡着了,隔壁房间的三个人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少了一个人相伴,他们很失眠。今天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们要能睡着就见鬼了。喝了酒的三人躺在床上发呆,他们想去隔壁看看,又不敢。翻来覆去,三人就是睡不着。
“要不,我们去看看?这么晚了,飞肯定睡了。”孙敬池忍不住出声。
萧肖看向岳邵。
岳邵这位总是带坏弟弟们的二哥坐了起来,然后掀被子下床。
“我先去看看,如果飞睡了,我过来叫你们。如果他没睡,我挨揍。”
“你去吧。”
孙敬池和萧肖坦然地送岳邵去踩地雷。
岳邵跟做贼似的出了卧室。来到隔壁的房间门口,他先趴在门上听了听屋内的动静,然后屏住呼吸握住门把手。哈!门没错!
轻轻地、慢慢地扭开门锁,岳邵一点足音都没有地进去了。待眼睛适应了房间的黑暗后,他轻声来到床边。床上的人平躺着,对他的出现没反应,显然是睡着了。岳邵又出去了。没多久,三个黑影做贼似地进来了,每人手上抱着一条被子和一个枕头。
三人摸上床,在燕飞的身边躺下。身体一感觉到燕飞的存在,三人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哈欠。痴痴地看着熟睡的人,三人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后半夜,燕飞被某种生理需要给憋醒了。迷迷糊糊间,他一个翻身准备下床,却被什么给挡住了。紧接着,脑袋上方传来一人模糊的低喃:“哥……飞……”
这一瞬间,燕飞清醒了。
“飞……”对方下意识地抱住了他,下巴在他的头顶蹭了蹭。
燕飞一动不动地被对方抱着,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仨人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仨人怎么过来了?!不用看,他已经感觉到身后和脚边都有人。
“飞……”萧肖的低喃带着明显的伤心,燕飞咬住嘴,动作很轻地从对方的怀里退了出来。萧肖睡得很沉,没有被弄醒。黑暗中,燕飞很清楚地看到了萧肖的睡颜,眼角好像还带着湿润。他抬手碰了下,果然是湿的。
心窝在这一刻窒闷、难受、揪紧,燕飞吐了口气,不知在叹息什么。回头,岳邵在睡着;又看,孙敬池隔着被子抱着他的腿也在睡着,难怪他觉得下身有点不自由呢。
这三人……燕飞不知自己该不该生气把他们踹醒。不过先解决生理需要再说。
动作很轻地掀开被子,跨过孙敬池,燕飞从床头下了床,去了卫生间。解决了生理需要,他靠着洗手台沉思。他说了要惩罚那三人的,如果这次心软了,以后肯定会被他们吃的死死的。而且,他必须让他们明白,对他绝对不许阳奉阴违。思前想后,燕飞出了卫生间,出了卧室。
几分钟后,燕飞又回来了。他打开浴室的门,浴室的灯光给了卧室一点光亮。燕飞也跟做贼似的走到床边,先对准岳邵,手里拿着什么。在岳邵的脸上小心翼翼地画了半天,燕飞忍住窃笑,又来到孙敬池的跟前。一手捂住嘴,燕飞一手快速地作案,很快,孙敬池也搞定了,最后是萧肖。
萧肖脸上的作品也完成了,燕飞拿着作案工具走了。来到岳邵三人的卧室,他摊开自己留在这里的被子,上床睡觉。惩罚就是惩罚,不能说说就算了。低笑了几声,燕飞关了台灯睡觉。嗯,心里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