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麻雀的叫声吵醒了孙敬池。他下意识地往身前摸,双眼随之睁开。手下是空的,只有一条被子!孙敬池陡然清醒,他想到昨晚他们偷偷溜过来的事了。心下一个激灵,他腾地爬了起来。定睛一看,应该睡在他们三个人中间的人果然不在床上了!
飞一定生气了!
孙敬池急忙伸手去推岳邵和萧肖,在手掌碰到两人的被子的一瞬间,他愣住。眨了眨眼睛,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二哥和老四的脸上是什么东西?
爬过去一看,孙敬池的眼睛瞪大,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他用力推推岳邵和萧肖。
“二哥!四!醒醒!快醒醒!”
“唔,搞什么……”
岳邵痛苦地呻吟一声,萧肖抬手搭住眼睛,身体动了。
“快醒醒!别睡了!飞不在了!”
“什么?!”
两个艰难地从睡梦中醒来的人立马清醒了。而当他们看到孙敬池的脸时,两声爆笑同时发出。
“老三(三哥),你脸上是什么啊,哈哈,笑死我了。”
孙敬池摸摸自己的脸,飞快地下床直奔卫生间,岳邵和萧肖笑着又躺回了床上,两人无意识地看向对方,笑声戛然而止。
卫生间里,孙敬池瞪着镜子,镜子里是他的脸,不过这张脸很精彩。有两人也冲进了卫生间,三个人都瞪着镜子,镜子里的三张脸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那下巴上的痣怎么看怎么像媒人痣吧,长满胡渣子的人中部位被画出了老鼠胡子,那额头上的“王”字为什么会是斜的?鼻头上黑黑的一坨又是什么?还有为啥左眼是熊猫眼右眼就只画了一个圆圈?麻子是长在腮帮上的?
“噗!”
岳邵第一个笑了出来,然后是孙敬池和萧肖。三个人看着自己的脸笑做了一团,本来还很慌乱的心现在满是欣喜。不用猜,他们都知道脸上的杰作出自谁手。
孙敬池拧开水龙头准备洗脸。萧肖把水龙头关了。
“先别洗,去找飞。”
好主意!岳邵和孙敬池朝萧肖竖了根大拇指,三人顶着那张脸出去了。先到隔壁的卧室,那人果然跑到这边来睡了,还没醒呢。三人这回没做贼,直接脱鞋上床。
床垫因为三个成年男人的压迫而下沉,也到了该睡醒的时候的燕飞被打扰到了。下意识地翻身,燕飞压疼了自己的左肩,他痛呼了一声,马上有人把他的身体板正。燕飞醒了。
睁眼,短暂的几秒癔症之后,燕飞“噗哧”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萧肖仗着自己是面瘫,爬到燕飞跟前,抱住他,假装委屈地问:“哥,你消气了吧?”
“呵呵呵,没。”燕飞笑着躲开萧肖在他脖子上的轻蹭,努力板起脸来,“说了惩罚就要惩罚。晚上不许再摸到我房间里睡。”
“可是没有你我睡不着。”萧肖抬起脑袋,让燕飞更清楚地看到他那张精彩绝伦的脸,燕飞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肖拉起燕飞的手贴住自己的大花脸,继续装可怜:“哥,我认罚,这两个月我乖乖在家里闭门思过。但晚上能不能不要赶我们走?你不在,真的会睡不着。”
岳邵和孙敬池也凑了过去,装可怜:“哥,晚上让我们跟你一起睡吧。”孙敬池丢出杀手鐧:“你不在身边,我总觉得是在做梦,梦一醒,你又不在了。”
燕飞的心窝犯疼,不想承认自己心软了。
“哥,你换其他的方法惩罚我们吧,晚上我不想离开你。”岳邵一个快三十的老男人,还顶着一张花脸,说出撒娇的话语,要有别人在场,绝对会冲到外面去吐。
燕飞点点三人的脑门,没说好不好,转而道:“我饿了,给我做饭去。”
心知不能再装可怜了,三人委屈地下床。看到他们用那张脸做出这样的表情,燕飞抱着被子再次笑喷。
三人挪到卫生间去洗脸刷牙,花了二十多分钟三人才从卫生间里出来,脸上的墨渍都洗干净了,不过脸皮都很红。燕飞下床,萧肖道:“飞,我给你洗脸。”
现在,三人只有在“撒娇”的时候才会喊哥。
燕飞下了床,也没客气。他现在还真不好洗脸。岳邵和孙敬池去准备早餐,燕飞左手拿牙刷先刷了牙,然后让萧肖给他洗了脸,抹了脸。
第五十四章
做完了这些,萧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拉住燕飞的手,低头看着他,发誓般地说:“哥,从现在起,我再也不出去乱来了。我很后悔。”碰过那么多人,尤其是,杜枫。这句话,萧肖没敢说出口。
燕飞深吸了口气,抬手轻轻碰了下萧肖泛红的脸。因为要洗干净脸上的东西,三个人都得用力搓脸。
“我不反对你们出去玩,从来都不反对。”
这句话并没有令萧肖高兴,反而更难过了。这个人不爱他们,才不会反对。燕飞没有挣出被萧肖握着的手,而是尽力反握住,萧肖的身子一震,眼神发亮。
燕飞带着从前的那种疼爱的目光,说:“我二十多年的生命里,除了不喜欢的工作、绘画,就只剩下你们了。”
“哥!”萧肖的眼眶瞬间红了。
“不管你们做什么,打架、胡搞、哪怕是杀人放火,只要不是把我的亲人和朋友杀了,我都不会在意。只要你们高兴就好。”
萧肖的呼吸急促。燕飞抹了抹他的眼角,说:“哪怕是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从不会去想我对你们的感情是哪种的。你们是我的邵邵、阿池和小小,就这么简单。但杜枫的事,我接受不了。”
萧肖被搓红的脸立马白了好多。燕飞恨恨地说:“我一想到你们仨一起上他,我就恶心,就想吐。”
“哥!”萧肖慌得抱住了燕飞。
“所以,不罚你们难消我心头之恨。杜枫是很可恶,但他可恶的机会是你们给他的。你们就算带了套子也不能否认跟他上床的事实。你们跟谁上床都可以,怎么玩都可以,就是不能跟一个长得像我又那么恶心的人上床!”
“你打我,你打我。”萧肖急了。
“所以……”燕飞轻轻揪揪萧肖的耳垂,“你们仨什么时候忘了杜枫的滋味,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说爱。”
萧肖的身体又是一震,退开,眼神狂喜地瞪着燕飞,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然,你们愿意把我当哥最好。”燕飞被他瞪得有点脸烧。
“不!你是我哥,也是我爱的人!”萧肖大声喊出自己的心意。
燕飞的心跳有点失衡,他挣开萧肖的双手,转身往外走:“饿了,去吃饭。”
飞这是,害羞了?
萧肖的眼里是满满的快乐与欢喜。他跑过去拉住燕飞的手,扣紧。燕飞没有甩开,只是泄愤般地踩了萧肖一脚。不过他穿的是棉拖鞋,还是木地板那种专用的软底拖鞋,萧肖只会觉得脚背被按摩了一下。
早餐,三人给燕飞榨了新鲜的豆浆。昨天何开复出去买碗的时候顺便买了肉包子。三人把肉包子上蒸锅热了,孙敬池按照菜谱还做了一道凉拌小菜,让燕飞配着吃。
餐桌上,四个人的胃口都不错,就是燕飞的双手不方便,他右手拿东西拿不牢,昨晚给三人“画画”的时候,他都是直接握住笔来画的,这也是为什么三人脑门上的“王”是斜的。
岳邵、孙敬池和萧肖又是心疼有是愧疚又是愤怒地喂燕飞吃包子,吃菜。燕飞享受的很自然,他不会在这种时候逞能,他还想画画呢。
吃完饭,燕飞给何开复打了个电话,让对方来接他去医院检查。三人想去,但他们现在正是“受罚期间”,只能乾瞪眼。
半个多小时后,何开复就到了。燕飞打算顺便去学校一趟,让三人中午自己做饭吃不用等他。三人不敢说不好,在大门口送两人离开。燕飞一走,三人马上给家里和手下打电话,不抢许谷川几笔生意,难消他们心头之恨。
车上,何开复认真地问:“大飞,许谷川那边你是咋想的?我看那仨小子这回要跟许谷川对上了。”
燕飞笑笑,说:“没事,有我在,他们闹不出什么花来,最多在生意上你来我往几下,反正动不了他们的根本。其实他们和许谷川不对盘反而是好事。”
“好事?怎么说?”
没有那三人在一旁搅和,燕飞对自己的死党解释道:“自古以来,这拉帮结党都是上位者最忌讳的事。虽说现在是民主社会了,也是相对而言。邵邵、阿池和小小三个人感情深,这就意味着岳家、孙家和萧家必须得是一伙的。我上辈子,你以为我爸为什么非要我去当官,因为我跟邵邵他们关系好,他可以利用我扩展在政界的人脉和势力。但他不知道,因为他逼着我当官,因为他不许我画画,邵邵他们对他的意见很大,连带着岳叔叔他们对我爸也不是太有好感,所以我爸才会搭上权家。”
“单论起来,许家在帝都的根基比岳家、孙家和萧家都要深厚。邵邵、阿池和小小是一起的,许谷川身边也不缺世家子弟,只不过他这个人善于隐藏自己的实力,他不喜欢别人看透他。所以这才是他和邵邵他们一直都不对盘的原因,两边的性格完全不同。不然你同样也是我的哥们,邵邵他们就没那么大的反应。”
何开复点点头:“确实是。许谷川这人给我的感觉总是有点阴沉沉的,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那你怎么和他成为朋友的?你这人可是直得很。”
燕飞笑道:“我跟他谈得来,大家就做朋友喽。我不需要去看透他,也不需要他帮我什么。我对他没所求,他对我也没所求,成为朋友不奇怪。”
何开复看了燕飞一眼,认真地说:“许谷川这人男女不忌,你知道吗?”
出乎他的意料,燕飞很平静地说:“知道啊。我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说我是第一个知道他是双性恋后表现很正常的人。”燕飞笑了一声,“我当时就惊讶了一下。我觉得这双性恋就跟我喜欢画画一样,纯属个人爱好。”
“你就不担心他看上你?”何开复无语。
燕飞白了他一眼:“他劝我最好一辈子保持单身。”
“啊?为啥?他不会真看上你了吧?”
燕飞很不满地说:“他说我的洁癖会把圣人都逼疯,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了。”
何开复愣了愣,然后噗哧一声哈哈大笑,一手猛拍方向盘:“精辟!太他妈精辟了!我看你早晚得把岳邵他们祸害死。接个吻都要去刷牙,一上床不是什么性趣都没了,绝对会阳痿。我突然同情岳邵、敬池和萧肖了。”
“滚!”燕飞毫不反省地说:“我就洁癖,怎么了?他们最好被我的洁癖吓跑。”
“哈哈,吓阳痿有可能,吓跑你就别奢望了。”
“我才发现你的嘴不是一般的臭。”
“哈哈哈……”
燕飞想打人,但为了自己双手的健康,他咬牙忍下了,先记着!
等何开复不笑了,燕飞继续刚才的话题:“岳家、孙家和萧家的圈子已经让很多人忌惮了,如果再和许家结盟,就不是某些人乐意看到的了。所以邵邵他们跟许谷川不对盘更被人乐见,不然岳叔叔和许叔叔早就出面解决了,哪会放任他们双方去斗。如果邵邵他们跟许谷川的关系好,那岳叔叔和许叔叔就得斗,起码面子上得斗。越是上层的势力越要讲究个平衡,偏哪一边都不行。权家之所以会倒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真正进入金字塔最顶层的圈子。顶层的圈子早就被瓜分完了,就算有新的势力进入,也是做样子给外人看,那些新势力的背后哪个不是有大家族在撑着。”
何开复很是敬佩地瞟了燕飞一眼:“我草,你不去当官真是可惜了。难怪你以前很少插手他们和许谷川的矛盾,你早看出来了吧?”
燕飞耸耸肩,意思不言而喻,说:“就是因为我看得透,所以才更不想去当官,太累。你也说了,我是直性子,我更喜欢窝在画室里画画,也不想和那些人应酬、周旋。我爸逼我当官,是为了钟家往上爬,我如果听他的一直往上走,再加上权家的势力,早晚有一天钟家会和岳家、孙家、萧家有矛盾,这是我爸的性格决定的,避免不了。邵邵他们肯定是维护我的,但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而成为别人的棋子,哪怕那个人是我的亲人也不行。所以,我必须得死,我死了,不仅我能自由,邵邵他们也能。”
何开复的眉心紧拧:“我该说你理智呢,还是该说你冷酷?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和岳邵他们说?”
燕飞语带疼爱地说:“每次看到他们那么恣意地活着的时候,我都特别高兴。他们喊我‘哥’的时候,我就觉得为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怕是我亲哥,都没他们那么关心我、心疼我,把我当最亲的亲人。小时候,他们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来拿给我,看到我收下或者吃了,他们笑得别提多傻了。他们能这么对我,我更要这么对他们。”
燕飞的声音有点哑了。
“但我现在很后悔。如果我知道我死了他们会这么痛苦,我一定不会自杀,我一定把我的烦恼告诉他们,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我总觉得我是当哥的,我得为他们考虑好,我忘了他们是老虎,不是猫;我忘了,他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需要人来保护的弱者……”
何开复听得很是揪心,说:“你现在知道还来得及。就如你说的,你死了,你自由了,他们也自由了。现在你换了一个身份,你们就可以这么幸福地过下去了,没有人再能强迫你,利用你。大飞,我告诉你,你爱他们,一直都爱着他们。要说你心里的人是谁,除了他们仨,不可能再有别人。你们四个人,天生就该在一起,谁也拆散不了。”
燕飞吸吸鼻子:“也许吧……我从没想过这种事,我就是习惯他们在我身边,习惯一回头就能看到他们,习惯他们围上来叫我‘哥’。”
“你这个大迟钝!”何开复彻底无语。
“可是我现在一想到他们和杜枫上过床我就别扭,我就生气。”
何开复已经无力吐槽了。
“你吃醋了,醋味很大,起码得一大缸子的醋。”
“那为什么我不吃别人的醋?邵邵他们又不是只上过杜枫一个人。”燕飞解释不了自己的心情。
何开复再次化身心理谘询师,分析道:“岳邵他们不管找谁,你心里肯定都很清楚,不过是玩玩的。你是男人,不是女人,他们出去玩你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杜枫不一样,杜枫长得像你啊。岳邵他们找杜枫当替身,在你看来肯定有移情作用。他们对你的感情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你不吃醋就怪了。再加上杜枫来侮辱你,你更迁怒。总归一句话,就是吃醋,没别的。”末了,他感慨:“我了个去,你们这感情谈的,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连命都玩出来了。
燕飞斜瞟何开复:“是这样吗?”
何开复恨不得撬开对方的脑袋瓜子,恨恨道:“你这个情商白痴还敢怀疑我。我说是就是!”
就在何开复还准备长篇大论一番来论证自己的观点时,燕飞轻飘飘地丢出一句:“你说是就是吧。”
何开复一口气直接噎在了嗓子里,痛苦地猛咳了几声,他跟见鬼般看向燕飞,同时还要保持平稳的开车。他了个去,真是忙死他了。
“你认了?就这么承认了?”这家伙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