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向捕头被这句话吓得跌倒在地,何人觉却怎么反应都没有,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
楚大人心中犹如十五个提水桶七上八下的,他走过去,用脚将向捕头拨到一边,满面笑容地坐下。何仵作看了他一眼,然后悠悠看向远处。楚大人的小心肝顿时碎成一块块。
不过楚江开毕竟是楚江开,若是这样轻易被打倒就不是他了。
只见楚大人作讨好状,将手轻轻交叠上何仵作放在扶手上的手,“觉儿,我和那个殷未离没什么的!”
何人觉道,“我知道。”
“你知道?”楚大人又惊又喜,指着地上犹如破!布!娃!娃!的向捕头说,“他在这里做什么?”
何人觉微微一笑,说:“来告诉我,你要和殷未离成婚。”
“啊!!才没有这回事!这是诬陷!诬陷!觉儿!”楚大人疯魔了,两行眼泪唰唰留下来,“我整颗心都捧给你了!”
“笨蛋。”何人觉拉过楚江开的头,拍拍他的肩膀,说:“开玩笑的,他只是来和我讨论案情而已。”
“当真?”楚大人可怜兮兮看着何人觉,看得他心中升起浓浓的罪恶感。
“当真。”
楚大人再次整理好衣衫,端起府尹大人的架子,对向迁崇说:“向捕头,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宜让我来和何仵作商讨即可。”
然后楚大人将向捕头提起来,丢到院子外头,“啊,对了,麻烦你去查一下死者的身份。”然后毫不留情地“嘭”一声关上门,放下门闩。何仵作半眯着凤眸,看着他的动作。
楚江开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注视着何人觉。
“你想做什么?”何人觉显得很冷静。倒是楚江开显得有些不安地将双手搅来搅去。
“过来。”何人觉再次开了口,楚江开才慢慢地走过去,何人觉又道:“坐这里。”
他的“这里”指的是那躺椅,他侧身坐着,躺椅上还有空位。楚江开顺从地走过去,然后规规矩矩地,背对着何人觉坐下,双手放在腿上,一副小媳妇模样,何人觉拼命压下想笑的冲动,半跪在躺椅上,双手抱住楚江开。
楚江开是看不见何人觉的动作的,只能感到他在动,然后一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肩膀,纤长白皙的手指搭在手臂上。
“殷未离对你说了什么?”何人觉靠在楚江开的耳边说到,温热的吐息萦绕在他的耳畔。
原来当时何人觉站的位置有些远,并没有听到殷未离的话,楚大人松了口气,说:“没什么的。”
“是吗?”何人觉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他的样貌真好看。”
“那及得上你好看。”楚江开回头看他,眼中认认真真的,让何人觉感到面上一热,两人对视片刻,楚江开突然伸手按下他的头,贴上他的双唇。
唇齿交织,亲密无间。
虽然天气有些冷,但是两人之间却如同点了一把火,仿佛势可燎原。
待何人觉回过神来,两人的姿势已经变成他被压在躺椅上了。
楚江开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双眼专注地看着他,桃花一样的眼中掩不住一点欢喜,一点兴奋,一点害怕。
“我喜欢你。”
喜欢。
何人觉记得这句话,也听谁说过,只是时日长了,渐渐的,连对方的面貌都记不清了,却深刻地记得那刻骨铭心的痛,宛若刀绞。
突然外头传来敲门声以及向捕头的喊声,“混蛋楚大人!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清了!”
何人觉顺势将楚江开推离,道,“正事要紧。”
楚大人委曲地“哦”了一声。
但是他没有错过方才瞬息之间,在自己说了喜欢他之后,何人觉眸中闪过的一丝寒光,冷冷的,像可以将人穿透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现下不容楚江开细想。
向迁崇大约还记恨刚刚的事情,见到楚大人,一双大眼都快喷出火来,但还是将查的的事情报上来,“死者好像叫庄叙,是庄氏宗族本家的二少爷。昨天夜里,与几位好友一起在云雨梦泽寻欢作乐。”
楚江开暗想,这庄家是滨洲最大的家族,滨洲城有小半的人姓庄,这案子可不好办,思及此,他问,“可有叫庄家的人来认尸?”
向迁崇回道,“已经让梁小右去请人了,应该快到了。”
“这样……”楚江开瞧了一眼何人觉,见他依然是老样子,便道,“何人觉,我们先去地窖等候他们?”
“嗯。”何人觉冷淡地回应。
楚江开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何人觉是怎么回事,暗自叹一口气,只道是自己又哪里得罪他。
现在天气凉,且尸首刚死亡不久,尸首并没有放在地窖中,只是放在仵作房中,楚江开与何人觉两人一起走向仵作房。
何人觉走得快,楚江开因心中有着心事而走得慢,等他回过神,看着何人觉的背影,忍不住快走几步,由后面将他抱住。
何人觉显然被楚江开的动作惊着,轻呼了一声,挣扎起来。
“别动。”楚江开低声道,手臂用力地搂了搂,像是在确认何人觉的存在一般。
何人觉心中泛起淡淡的暖意,整个人若无骨般靠在楚江开身上。
何人觉想要的,楚江开给得起么?
“哇哇哇!!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楚江开头上冒出黑线,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个该死的向捕头搅了他的好事呢?
他回头想要赶人,却意外地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庄睿。
第二十章:何仵作无语对大人
你觉得何人觉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张小乙:很可怕!好像用眼神就可以杀人!
卫画师:万年冰山面瘫,没什么好说的。
孙大夫:师兄对谁都冷冰冰,就对楚大人好,绝对重色轻师弟!(孙大夫和何仵作是师兄弟)
向捕头:何仵作啊,高高在上,不容侵犯!
楚大人:冷漠又强势,不可抗拒。但是有时候又很温柔,很体贴,会为我开门,等我一夜,还会弹琴会泡茶会验尸……
孙大夫:你看吧,重色轻师弟!
向捕头:=口=!我是不是完全没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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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开回头一看,竟然是庄睿。
不对,不是他。
庄睿已经因为犯下杀人罪而被处死了。
这个人的样貌虽与庄睿相似,却比起庄睿要年长,与楚江开年纪相仿,估摸是廿五六岁。
大约是他的兄长?楚江开猜测。
只见那人做了一个揖,说,“草民庄宁拜见楚大人。”
楚大人压不住好奇心,问,“你和庄睿是什么关系?”
庄宁脸上表情有些扭曲,他道,“庄睿是我亲弟。”
楚大人有些惊愕。
不待楚大人惊愕完,那庄宁又道,“大人,请问我的表弟在哪里?”
那声音温温柔柔,却叫楚大人额际滑下冷汗,一下亲弟一下表弟,说的好似楚大人将他庄家的男丁全收了一般。楚大人擦擦汗,道,“庄公子随我来。”
楚江开领着庄宁往仵作房去。
至于可怜的捕头,还未从楚大人为什么会和何仵作抱在一起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庄叙的尸首被摆放在仵作房的一张台子上,身上的衣物已经全部被褪去,全身赤条条,只在胯间盖了块薄布。
虽说面貌因为死后的肿胀而有些变形,但仍然能看出,庄叙生前样貌俊美。
庄宁也不靠近,只是隔着好几尺的距离远远地看了,然后道,“是庄叙无误。”
楚江开看着庄宁,见他脸上虽有悲色,却只是淡淡的;称呼庄叙名字时候也带着点陌生。
心念微微一动,楚江开问庄宁,“庄公子,你可知道前一晚,庄叙和谁去了哪里?”
“大约是和叶枞等狐朋狗友去玩耍罢。”庄宁道,面色稍有些不悦,“他是本家少爷,平日的行踪可不归我管。”
后边庄宁说了什么,楚江开皆没有在意,他只听得“叶枞”这个名字。照着庄宁说法,庄叙与叶枞是朋友,昨夜还有可能在一起,这样说来的话,或许裴家小少爷裴昕咏也认识,那么,应该叫叶枞与昕咏来问话。
思及此,他又转向庄宁,道,“庄公子,多谢你了。”
庄宁唇边浮现一朵浅浅的笑,道,“不谢。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庄宁先行告辞了。”
“嗯,慢走。”楚江开被他一笑笑得莫名其妙,但是还未等他想完,庄宁已经快步走出仵作房了。楚江开晃晃脑袋,招来张小乙命他去裴府以及叶府,将裴昕咏以及叶枞两位大少爷请来。
待他松懈下来时,坐在一旁喝茶的何仵作突然开口,道,“这个庄宁不对劲。”
闻言楚大人的心又吊了起来,叹一口气,说,“确实是有些奇怪。”
“那你还让他走了?”
“自然没那么简单,我只是在等。”楚大人胸有成竹般笑起来。
何人觉被这灿烂的笑容迷了眼,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整个脑海中只有这个人,这个笑,半晌才喃喃道,“你这么肯定?”
楚江开道,“庄家只派了庄宁来认尸,估摸是认为不是庄叙;而庄宁会被指派来认尸,估计在庄家地位也不算太高,他一边说不知道一边又说庄叙和叶枞出去,证明他对庄家本家的情况比较了解,可能身处于是个名上好听实际却没什么用处的职职务。并且对本家有所不满。”
“哦。”何人觉转过身专注于那具尸首。
何人觉道,“还未检查。”
“嗯……是溺水而亡吗?”楚大人又问。
何人觉将尸首的口鼻检查一番,又按了按腹部,道,“不是。他的鼻孔与口腔皆无淤泥,腹内亦无过量的积水。”
“他身上好像也没有其他外伤?”楚江开挽着仵作的手,端详那尸首。
何人觉点点头,说,“是,除了这。”他指指尸首的脸。在脸颊上有一道翻开的划痕。,“这伤口流了不少血,是死前便划伤的;且,尸首有眼仁外凸,面色发紫,和失禁的情况。我想,极有可能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
“唔……”楚江开低头细细研究那道划痕,深而且长,应该在挣扎的时候划到,突然他看到一点东西,粉状,大概是白色,有一些被血染红了,粘在伤口上,“这是什么?”
“这个,有点像……”何人觉靠上去,嗅了嗅,“香粉。”
“我闻闻,”楚江开凑了上来,何仵作不着痕迹偏了一偏,躲过楚大人,吃不到软豆腐的楚大人忧郁地做了一个叹气的表情,才道:“真是香粉,难道凶手是女子?”
“若是女子,要捂住这样一个男人的口鼻,使其窒息死亡还是有点难度的。”何人觉抬起眼来,看着楚江开。
楚江开被他一眼看得心肝乱跳,道,“指不定是引诱,几句温言细语,再撩拨一下,让庄叙全然失了防备,再说,对一个青楼女子,一般人也不会做多想的。”
“照这样说也可以,但是男女之间有力气上的差距。即便是毫无防备,也不会那么轻易被制服。”显然何仵作并不同意楚大人的观点。
楚江开扁了扁嘴,按住何仵作的肩膀,将他拉到与自己对视,道,“你看,像这样……”然后便贴上去,吻上他的侧项,另一手轻轻抚弄他的脸颊。又将他推后几步,直至抵上墙壁,楚江开的手指从脸颊移至双唇,靠在何人觉耳边,低声道,“只要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袭击,谁都不会有防备的。”
何人觉的双眉皱了起来,将楚江开推开,道,“不用拿我做比喻。”言语似利剑般冰冷,又隐含一丝怒意。
楚大人瞬间有种跌落冰窖的感觉,何人觉生气了吗?呜……可是他从来不曾拒绝过他的亲昵,为什么现在又……
又见到楚江开湿润润犹如被抛弃的小狗的眼神,何人觉只感到心也软下来。无奈叹一口气,拍拍楚狗狗的脑袋,放柔了声音道,“再来看看这具尸首吧。”
第二十一章:庄家主威逼破谜案
如果佛祖能实现你一个心愿,你会许怎么样的心愿?
张小乙:让我逢赌必赢!
向捕头:把楚大人变到潮州喂鳄鱼!
楚大人:向捕头我得罪你什么了!我的愿望是,让何仵作是属于我一个人(羞涩>////<)
孙大夫:让我实现两个心愿。
楚大人:孙斯见你好奸诈!
何仵作:假设性的问题,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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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的人与裴昕咏,叶枞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滨洲府衙,他们来的时候,楚大人正和何仵作一同检查尸首,虽然楚大人的手搭在何仵作的腰上,但这绝对不是重点……叶枞摇了摇手中的帛扇,面上有惊讶之色,“原来楚公子是滨洲的府尹大人,真是失敬失敬。”扇子掩住大半张脸,叶枞压低了声音道,“真真料不到殷未离竟然找了这么大个靠山。”
托某个爱玩扇子的友人的福,楚大人一直觉得扇子很装,而现在这种感觉更胜以往,特别是当他感受到来自于冷面仵作那寒若冰霜的视线之后,他决定讨厌一切拿把扇子碍眼地扇来扇去的人,包括那位朋友。不过,现下情况闲话还是不提。
那庄家人来了四五人,看起来气势汹汹,为首是个年纪约莫三十六七的男子。这人楚江开是认得的,庄家现在的家主,既,庄叙的父亲——庄重言。
和庄叙还蛮像的,楚大人苦中作乐地想。
只见那庄重言微微作了一揖,道,“楚大人,我来看我儿子庄叙。”
楚江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顺便交代一下张小乙先带叶枞与裴昕咏到花厅候着。
庄重言走入仵作房,不像庄宁那样大略地瞧了几眼,而是走近了,仔细地从头看到尾,目光锐利地似要将庄叙开膛破肚。看罢,他转过来,看着楚大人,目光和方才一样令人胆寒,只不过对象换成楚大人,想要把他也开膛破肚。输人不输阵,楚大人毫不退却,一脸沉痛,说,“节哀顺变。”
“我希望大人能给我们庄家一个交代。”庄重言背起手,看起来比楚大人更像个官,楚大人又一次擦擦汗。
其实庄重言来的目的,楚江开可以猜到,说辞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想好。只见大人从从容容,不疾不徐地开口,“查清案情,将真凶绳之于法,是我的职责所在。”
“希望您说到做到。”庄重言扬起头,像在用下巴看着楚江开,“闽郡的徐大人是叙儿的舅舅,我想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听到这番威胁,楚江开暗自叹一口气,连这样的小地方,都不能避免官场的勾心斗角?他说,“你太看得起我了,本官还不至于要劳动徐大人来帮忙办案。”
“那就好。庄某还有要事,先告辞。”庄重言带领一干人等,轰轰烈烈地来,又轰轰烈烈地走了。
一直在一边不发一语的何人觉冷冷地吐出四个字,“耀武扬威。”
楚江开夸张地摊开手,“哎,没办法的嘛,他上面有人。”
“怕了?”
“没怕,我怕什么,有什么好怕。”说着,楚江开揽住何人觉的肩膀,“我只怕如果丢了这乌纱帽,会再也见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