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袁氏手中的那一对,是假的?”楚江开问。
“对。”
“难怪在死后没有被带走……来人!”楚江开大手一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双镯子找出来!”
赵仁赐一听,倏然睁大眼睛:“你!原来你根本没有找到!”
楚江开扬起唇角笑起来,甜如蜜糖,“我没说我知道,这可都是你告诉我的啊。”
“哈……哈哈……”赵仁赐笑了。没想到这楚大人竟然这样试探他,而自己就这样什么都招了。
楚江开道,“你莫笑了。”
赵仁赐不理他,一声一声凄厉地笑着,
楚江开挥挥手,让人给他上了枷锁,押着回衙门。
月儿高高挂着,一片银辉散落在海面,被海浪拍成碎片,在波涛中荡漾着。何人觉与楚江开并排走在无人的码头,稍带着凉意的海风将他们的头发吹得纠缠在一起。
“你下了个大赌注。”何人觉偏过头问他,眼睛里好像也藏了个月亮,明亮剔透,摄人心魂。
楚江开心情似乎极好,道,“我若不如此,怎么叫他招供?”
“要是他否认了你怎么办?”
“矣?”楚江开被问住,一时倒是愣了,好一会,才喃喃地说,“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凉拌。”
“……你还真是……”何人觉话还没说完,楚江开却凑了过来,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还等不及他回答,楚江开已经捉住他的肩膀,嘴唇贴上去。舌尖将一双薄唇细细描绘个遍,然后轻轻撬开牙关,缠住柔软的舌头。
姿势渐渐变成拥抱,何人觉勾住楚江开的脖颈,楚江开搂紧他的腰,亲密无间。
不知是谁人在唱——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赵仁赐被收监定罪后,楚江开倒是闲下来每日无所事事,倒有些不习惯了。
每每去寻何仵作,也总是吃个闭门羹。张小乙说,何先生他才出去一天,大人您都快把先生的门槛踏成平地。
楚大人好不尴尬,摸摸脑袋回到书房。案卷放在桌上,人却是托着腮看着窗外草长莺飞。
此时正是三月底,夏初临,窗下的桃花也快败了,零零落落几个花苞挂在树枝上,到叫楚大人看出兴致来,提起笔,在纸上画出一枝墨桃花,画着画着,不知不觉,在纸上写了笔画风流的字——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
细微的相思不知不觉间从笔端勾勒出来,楚大人顿时感到心中越发沉闷。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就在楚大人为这相思思断肠的时候,外头信使送来一封信,楚江开想不起来这时候有谁会寄信给他。信上方写着“楚子汇亲启”。
“哎?”楚江开将信端详片刻,道,“您是不是送错认了?这里没叫子汇的。”
信使一脸肯定说,“没有!要不大人您再想想?和您一样也信楚,指不定还是您亲戚。”
“怎么可能,这里就我一人姓楚。”楚江开拿着信,把玩了好一会,突然一拍脑袋,顿悟了,“我知道子汇是谁了,那是我啊!”
信使:“……”
这楚大人想了老长时间的“楚子汇”,不巧,正是他的表字。不记得自己表字,也不能全部怪他,楚江开已经很久没看到或者听到有人称他表字,拿到信的时候自然是迷糊了一下,咳,虽然忘记自己表字这种事情真的世间罕有。
闲话休提,楚江开收到的信是什么信,为何会写着那个连他自己都忘了的表字?
他拆了信,一路扫下来,写信的人,竟然是大学士裴若松,说他年事已高,故辞官归故里,准备回滨洲安度晚年。
说起来,裴若松和楚江开还有一段师生缘。
楚江开年少时候,上京赴考,巧遇裴若松,好比千里马遇伯乐,也是裴老看出楚江开心思单纯,不愿他落入朝堂那大染缸,而将他推到滨洲来。
就这点而言,楚江开倒是很想谢他,若不是他此举,楚江开也不会遇见何人觉。
对于楚江开来说,裴老什么都好,唯有一点,让他避如蛇蝎。
几日后,裴若松来了。很不巧那天刚好何仵作也回来了。楚大人边捶胸顿足,边要去城门口等裴老到来。
走到半路,见远处一阵尘烟飞扬,疾驰过来一匹五花骏马,马儿奔到楚江开身边停下了,自马上下来一个锦衣少年,年及弱冠,眉目秀美,色若春花。
楚江开见这少年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少年却笑起来,道,“楚阿呆,你还认得本少爷不?”
楚江开愣了愣,这外号,实在是很久没有听见,会叫这外号的,怎么想到只有一人而已!
楚江开惊喜地叫出来,“小鬼!竟然是你!”
——第一卷·美玉有瑕·完——
第二卷:花开双生
第十四章:醉府尹糊涂闹佳节
何人觉:节日快乐。
楚大人:我又不是孩童!
何人觉:差不多吧……
楚江开:喂,我比你高比你重比你壮啊!
何人觉:我是说,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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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到楚江开要前往城门迎接辞官返乡的裴大学士,半路上却遭人拦下。
拦的人,头上戴着金丝珍珠冠,身穿玉色六团花甲,腰间系着缀珠绣带,还垂着一个通体青白色的玉佩。一张俊脸若桃花,两道剑眉似墨染,端是个风流人物。
那少年家将楚江开肩胛一拍,笑说:“楚阿呆,你还认得本少爷不?”
楚江开将人上下打量透,又听他这样称呼,顿时明白过来。
这人正是裴家单传大少爷——裴昕咏。
“小鬼!”
裴昕咏裴大少可不乐意了,道,“少爷我今年双十有一了。”
楚江开可不在意,伸手摸摸他的头,眉眼温柔,道,“你高了。”
裴昕咏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道,“那当然,我们已经五年未曾见面。我就不明白,这滨洲府衙有比做我们裴家的女婿更好么?”
此话一出,让楚江开瞬间黑了脸,他狠狠瞪裴昕永一眼,道:“莫要乱说!”
“本少爷怎么乱说了?”裴昕咏可不饶,道:“当时我可听得仔细,我爹让你娶馨儿,你一直推拒,后来我爹问你,是要娶馨儿还是到这滨洲来任官,你毫不犹豫便选了滨洲。”
“昕咏!”楚江开不知这段话叫裴昕咏听去了,十分窘迫,低斥一声,才叫裴昕咏闭了嘴,他道,“这事早就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何况馨儿小姐也已经出阁了罢?”
裴昕咏道,“还未曾。她十六岁时候,是有媒人来提亲,本来说得好好的,怎么知道祖父在那年病逝。馨儿与祖父感情向来好,为此她坚持要守孝三年。好不容易三年满了,她十九岁,我娘亲又去了,又是三年守孝。馨儿那性子又倔,她想做的事情,谁拦得住?”
“这样……”楚江开一听的渊源,不由感叹一下人世无常,好不容易回复成笑容,道“裴老呢?”
“爹在后面。”
“走吧。”
故人重聚首,无非是抱头痛哭,再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云云,在此不提也罢。
只说那楚江开,终于将裴家百来人口安置好,再吃那接风宴,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走回滨洲府衙,边走边赌咒,下次再也不喝酒。
回到府衙时候,府衙的大门没有疑问的已经关了。楚江开坐到石阶上,一根一根揪自个头发玩。
夜风猛烈地吹起,远处一声春雷闷响,雨千丝万缕自天上落下,犹如银丝般将天地连成一体。
楚大人抖了一下,抱着膝盖缩长团子模样。果然他楚江开是和水犯冲,大半夜竟然也能下起雨。
门吱呀一声开了,楚大人有些迷茫地看着过去。何人觉一身浅蓝色衣衫,站在那里,手中抱着一件披风,他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江开如若无闻,低下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醉蒙了?”何人觉走近了,小心翼翼将楚江开裹入披风中,“真是……呆子一个。回去吧。”
何人觉拉起楚江开的手,楚江开却在这个时候耍起性子,赖在地上,说,“我不走。”
一双桃花眼雾气蒙蒙,直瞅着何人觉,将他瞅得背脊发寒。既然拉不走楚江开,何人觉干脆蹲到他身前。
楚江开也不知是醒是醉。他拉起何人觉的手,仿佛是捧着什么稀世奇珍一样,将他的手包入自己的掌中,然后认认真真对何人觉说,“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和你走。”
“……无赖。”何人觉微微皱起眉,欲抽回手,却被紧紧握住。
“我才不无赖。”楚大人似万般委屈,小声嘟囔,“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分不清是醉酒的呓语,还是清醒时候的表白,却让何人觉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不然这样吧,我吃亏一点,让你亲一下。”楚江开还在说些胡话,何人觉眼中神色有些阴暗。
“你总是要招惹我。笨蛋一个。”他欺上前,吻住楚江开。
这吻并不激烈,却如若一生一世般悠久绵长,
楚江开被吻得晕陶陶地,捧着脸,说:“你好香啊。”
何人觉不去看他,道,“走吧。”
楚江开这才乖巧听话地任何人觉牵入府衙内。
好容易连拖带拉将楚江开带回到他的寝居,为他解去外衣。将他扶上床榻的时候,却遭楚江开手臂一勾,整个人随着他一同跌到床上,将他压在身下。
楚江开搂住他,脑袋在何人觉脸上蹭啊蹭,因为喝了酒,全身都热乎乎的,撩拨不该有的情绪。
“无情……有恨…何……人觉……”楚江开声音有些沙哑,却又温柔,念着诗句,别有韵味。像泡满了糖水的棉花,软软黏黏。
“……”何人觉看着他,没说话。
楚江开收紧手,将何人觉锁在自己胸口,似要揉入身体中。
何人觉挣扎着要起来,楚江开却揽地更加紧密,这下子真的是亲密无间,倏然,何人觉感到耳边传来温湿感,以及“啧啧”的水声,他岂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推开,手却有些发软。
楚江开将那白玉般的耳朵含入口中,牙齿轻磨,舌尖慢舔,何人觉打了激灵,不知做何反应好。脸上早已经热得发烫。
楚江开圈住他腰身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悄悄滑入衣襟中,抚触光滑的肌理。
何人觉不讨厌这个感觉,甚至觉得欢喜,任由细细碎碎的低吟自喉中溢出。
楚江开翻了个身,将他压到身下,两人相视片刻,楚江开将头埋入他的颈窝,久久不见动作。
“江开?”何人觉疑惑地,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却不见回答。
半晌,竟然传来轻轻地鼾声。
“……”何人觉皱起眉,表情似霜冻。
“何人觉……”楚江开发出一声梦呓。
何人觉有些惊讶,却不自觉地唇角上扬,冰霜在瞬间碎了,哗啦哗啦落满地。他以手轻轻拍打楚江开的背,让他睡得更好些。
长夜漫漫,窗外雨声滴答。
楚江开艰难地张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床顶。头一跳一跳地疼,让他十分难受,要伸出手来揉太阳穴,手却重地举不起。楚江开疑惑地低头一看,是张十分好看的睡颜,鸦羽般的黑发散乱,神情安逸,眉目如画。
这人有点眼熟……嗯,好像不止有点。
楚大人张开嘴,咬住拳头,以防自己叫出声来。
这这这!!这分明是何人觉啊!!
他怎么会和自己睡一个床上!
难道自己酒后乱[哔—]?
楚江开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会被小刀一刀扎死然后肢解成无数块吧?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可以算是一种荣幸……楚大人随后如此想着,又觉得既然都是一死,不如多吃点豆腐。
楚江开以手指碰碰何人觉的脸颊,慢慢地手掌贴上去,触感极佳,温温滑滑软软。
这个人,总是让他移不开视线。
楚江开陷入不可自拔的旖念深渊——或许昨晚是自己为他拔下发簪,弄乱他的头发;指尖摩挲过略尖细的下巴,或许曾经高高扬起,难以制止;在红润的薄唇稍作流连,或许吐出过压抑克制,却甜美动人的声音;掠过光滑的脸颊,或许染上了薄红,情不自禁;在眼角轻抚,凤眼清亮,或许一度迷茫,甚至被逼出泪水……等等……!清亮?
楚大人错愕地停下手。不知何时转醒的何人觉,凤眼清亮地看着他。
“我……你……”楚江开支支唔唔半天,连完整的句话都拼不出来。
何人觉以手肘撑起上半身,侧倚着床栏,淡然道,“你想说什么?”
呜……楚大人只觉得自己舌头打结,啥话都说不出来。
何人觉善解人意地说,“是想问为什么我会和你同床共枕?”
楚江开把头点地似啄米鸡,不过同床共枕什么的……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啊!
“你喝醉了,不肯让我走。”何人觉说话一如既往简明扼要,连半句话都不肯多说。楚大人的心却给吊到半空,不肯让他走到底不肯到什么程度,拉着是不肯,抱着也是不肯,他觉得自己的宿醉似乎加重了,像有人用力地压着他的脑袋,快把脑袋压爆了一样。
何人觉似乎看出了他的异状,问,“头痛?”
“嗯。”楚江开扁着嘴,眼角红红的。
何人觉爬到他身后,半跪着,抬起双手为他揉太阳穴。
这其实是挺平常的事情。但是两人的距离好像有点近,何人觉的胸口贴着他的背,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稳有力。楚江开的心,却急速地跳动似乎要从口中跳出来。
“好点了吗?”何人觉在他耳畔柔声问,宛如初夏熏风。
楚江开只觉得腹下一紧,丢下句“我去沐浴”,便逃也似地跑出自己的房间。
“……笨蛋。”
第十五章:裴公子难过美人关
楚江开,喝水ing
仵作君:呆子喝水法
楚江开:==……
楚江开,吃饭ing
仵作君:呆子吃饭法
楚江开:==|||
楚江开,练枪ing
仵作君,走了
楚大人:为啥何人觉不说这是呆子练枪法他不看我了???刀口刀
******
昨夜大雨瓢泼,今早起却是放晴了,天空蔚蓝,一碧如洗。
楚江开料理毕自个的事情,慢吞吞走到花厅。
却见那裴昕咏坐在圆桌前,把婢女逗得咯咯直笑,一看到楚江开走来,婢女羞红了脸,向楚江开福了福,匆匆走了。
裴昕咏连忙道,“别走啊,干嘛看到他来就跑了?”
“你大清早就来调戏我的婢女?”楚江开坐下,招手让人拿来早膳。
“我是来看你的。”裴昕咏赔笑道,“你看你,才隔个晚上,就神情憔悴,眼带红丝,神情憔悴,是不是昨晚孤枕难眠,[哔—]求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