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答应着就要下去了,被姜敏拦下了,姜敏说:“靖爷,您知道,黎少的胃不好,喝不得……”
姜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黎耀打断了,黎耀摆了摆手,示意姜敏,然后指了指正靠在吧台边上和人说笑的靳桐,说:“酒,先不急着喝。有事情要先问清楚。那个男人,是这里的服务生?”
黎靖随意的看了一眼,说:“是这里的人,但是不是服务生。黎少,怎么,也对他有兴趣?”
黎耀皱了皱眉头,说:“有兴趣?”
黎靖笑了笑,说:“对呀,有兴趣!不夸张的说,这个酒吧里面有一半的男人都对他有兴趣,啧啧,黎少,该不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
黎耀点了点头,说:“你说清楚点。”
黎靖欠了欠身,往沙发里面坐了一点,说,“这么说吧,两厢情愿才能干的事。”
黎耀没再说话,把服务生正好端上来的酒一口喝了,黎耀把酒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说:“黎靖,我记得我说过,‘迷上’虽然是道上的,但是,一定要是一个干净的地方,我也记得,我当时宣布的,‘迷上’的第一条规矩,就是,绝对不能沾上不该沾的那几样。阿靖,你是故意的?”
黎靖笑了,那种笑起来反而带着些让人发寒的样子,居然和黎耀是那么的相像,这大概就是血缘最神奇的地方,不管你自己承不承认,但是,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改变了。
黎靖说:“黎少,我也记得,当时把‘迷上’交给我打理的时候,你也说过,从此不再过问‘迷上’的任何事情了。黎少,今天来,是来反悔的?”
就连黎耀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当中,其实黎靖才是最像父亲的,他完美的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种说一不二的性格,这种性格决定了他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近乎冷酷与无情的一面,就比如,在黎靖心中,一直把黎耀放在敌对的立场上,所以在面对黎耀的时候,也总是手不留情,就连嘴上说话也不留一丝余地。
黎耀确实说过,从此以后“迷上”的一切都归黎靖打理,不再过问任何关于“迷上”的消息,不论事情大小,一律只要黎靖点头就可以了。当初这么做的时候,从心底来说,是为了黎靖好。在黑道上混的,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虽然和黎耀一样,都是黎老爷子的亲儿子,黎老爷子自己也承认,让黎靖跪了祖宗,归了宗家,但是,毕竟是外面女人生的孩子,和黎耀相比,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如果撇开因为和黎耀身份地位不同而导致的黎靖对黎耀的敌对心理,很客观的说,黎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就连黎耀自己都相信,如果把一切交给黎靖,他会比自己做得更好。这就是为什么黎耀把“迷上”交给了黎靖,这就是一种无形的认可,告诉所有人,黎靖是应该得到尊敬的。
只是没想到,黎靖因为对自己的敌视,而把一切变成这个样子。
“阿靖,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黎耀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呼出来,说,“我们想过我们之间会有这么大的隔阂,从来没有想过,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不这样的。”
黎靖摇了摇头,说:“这就是最残忍的地方,你记得的都是我们之间美好的一些东西,一些不美好的东西,你从来就没有看见过,而我,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第3章
整个晚上,黎耀都因为黎靖的那一句话变的心情异常的压抑。
黎靖说这些话的时候,黎耀能感觉的出来,他是真心的,并且不想平常那样是带着像孩子一样的逆反心理,故意说一些相反意思的话来跟你作对。今天晚上黎靖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很平静,没有想要辩驳什么,也没有像是抱怨什么一样,就是单纯的在讲一个事实,一个他常常放在心里面,时不时就会拿出来想想的事情。
黎耀知道,在黎靖的心里面,也许自己就是那一根刺,虽然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才会觉得疼,但是总归卡在那里,跟你想不想没有关系,在那里的东西就是在那里。
果然,人生来就是要面对挫折与无奈的,而相比之下,挫折还可以有战胜的时候,只要重新爬起来再来一次,或者干脆绕道而行就好,但是,无奈就是另一种情况了,无奈是从心里面感觉到对一件事情无能为力,而恰恰这件事情又往往是你最在乎的事情或者之一,你战胜不了他,也克服不了他,更重要的是摆在你面前就只有这一条路,你连绕道而行都做不到。
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是这个意思了。
所以在黎靖说完了那些话离开之后,黎耀一直端着酒吧没有放下过,一杯接着一杯,其实酒究竟是什么味道,他也不清楚,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带着一种品酒的悠闲心态,黎耀知道,在黎靖心中,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已然成为黎靖心中那一抹阴影的时候,这是和血缘一起,早就被注定了的事情。
黎耀知道的这些,姜敏也知道,同样的,他也做不了什么能够改变这些,看着黎耀一杯接一杯,明显是想要灌醉自己,尽管知道黎耀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这样放纵自己,但是,也说不出一句能够阻止的话,姜敏告诉自己,就让他放松一下也好,或者放纵也好,总之让他做一点想要做的事情好了,人如果总是太压抑,而又总是得不到宣泄,总有一天会崩溃的。
黎耀比任何人都坚强,这源于他的经历和他所处的位置,但是,越是这样的人,往往却会因为脑子里面那一根弦绷得太紧了而更快的崩溃。
姜敏想,让他放纵一下,至少自己还在他身边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但姜敏绝对想不到,接下去发生的事情,会对黎耀以后的生活造成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连喝了好几杯酒之后,黎耀突然直接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朝着舞池的方向走过去,因为不是经常喝酒的人,所以不胜酒力的黎耀看上去有些摇摇晃晃,姜敏虽然还不明白黎耀要去哪儿要干什么,一看黎耀这个样子,也赶紧的跟了上去,看黎耀那个样子,真怕一个不小心,这个北区太子爷突然跌倒而贻笑大方。
实际上靳桐早就注意到黎耀了,打从黎耀走进酒吧的那一瞬间,靳桐就已经看到他了,也许有一类人本身就是自体发光的,走到哪里都会因为自身的耀眼而引人注目,黎耀就属于这一类。靳桐暗自笑了笑,一天之类见到黎耀两次,对方还是那个严肃而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再看看自己,靳桐不自主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一套所谓的演出服,突然觉得自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大概黎耀也会这样觉得,想想之前自己还在他面前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这么转瞬之间就被看见自己这个样子,算不算是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靳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堕落的人生,他一直安慰自己,有很多事情比面子和尊严的来的重要,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得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了,才有资格去说别的。但是,就在黎耀走进酒吧的那一刻,就从那一瞬间开始,靳桐突然有些后悔了,他想到了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女孩,也许他会用“没有明天”来形容那个女孩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早就已经没有明天了。
但是,很快,靳桐就把这些都抛在一边了,他转念想到,黎耀怎么看自己重要吗?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根本就是存在于两个世界,连一个点的交集都不应该有的人。靳桐暗暗笑自己,有点胡思乱想了。
所以,当黎耀重进舞池,把靳桐一把拉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不只是靳桐身边那个正在和靳桐贴身跳舞的男人惊呆了,就连靳桐自己都惊呆了,看着站都有些站不稳的黎耀正一脸严肃正经的表情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靳桐被那样充满压迫的眼神震慑在原地,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说。
不管是谁,突然之间自己的舞伴被人这样粗暴而无力的拉走的时候,都会恼火,当和靳桐一起跳舞的那个男人转过头,看见如同黎耀这样一个看上去文弱书生样子的男人喝醉了酒发酒疯一样的时候,脑子里面就剩下挥拳头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就突然冒出来还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不过拳头还没有到黎耀面前的时候就被姜敏拦下了,跳舞的男人不是傻子,很有眼力见的收回了拳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靳桐被黎耀拉出了酒吧。
一直被拉到酒吧后门的时候,靳桐仿佛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回过神来的靳桐第一件事情就是甩开了黎耀的手,正想要说话的时候,就看见黎耀两颊发白的转过身蹲在墙角的位置,开始不停的往外吐。一连串想要骂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堵了回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姜敏轻轻的拍着黎耀的后背。
靳桐有些发懵,这一大串子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黎耀突然冲到舞池里面来,把自己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出了酒吧,自己甩开他的手,刚想要怪他多管闲事的时候,却看见黎耀一转身就吐了,脸色发白,像是站都站不稳一样的,甚至需要有人在旁边扶着。
靳桐想,原来黎耀和自己所看见的第一印象也不一样,这个外人传说中,能够在北区横行的太子爷,似乎并没有别人形容的那样光彩熠熠。
黎耀看上去似乎很不舒服,好不容易止住了吐,也半天没有起身,微微闭着眼睛,半个身子搭在姜敏的身上,似乎好半天都缓不过劲来一样。
最后,还是靳桐问道:“他怎么了?”
姜敏瞥了一眼看上去甚至已经不是很清楚的黎耀,有点后悔让黎耀所谓放纵一会了,姜敏说:“喝多了。”
靳桐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虽然被姜敏狠狠地瞪了一眼,靳桐“啧”了两声,摇摇头说:“酒品真差。”
姜敏说:“你懂什么!黎少不能喝酒,他胃不好,喝不了酒。”
“那逞什么能?喝成这样!”靳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终究因为姜敏的眼神而放弃了,只是把要说的话吞回去,何况看着黎耀样子,似乎确实很不好受,靳桐说,“你在这儿看着他,前面有家药店,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让他吃两粒缓解缓解,他这样看上去怪难受的。”
姜敏的谢谢还没说出口,黎耀却一把抓住了转身就要去买药的靳桐,那样子似乎不想让他走。
靳桐回过头,看见黎耀还是微闭着眼睛的,抓着自己的手,看上去像是一个无意识的行为,靳桐挣了两下,发现黎耀的手劲还挺大的,有些不耐烦的说:“你放手,我给你去买药。”
不知道黎耀有没有听到,只看见黎耀的嘴巴动了两下,但是,却听不清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靳桐有些着急,说:“黎耀,你快放手,我去给你买药。”
还是听不清黎耀在说些什么,只是死活不肯送手,紧紧的抓住靳桐的手不让他离开。最后,还是姜敏凑近了黎耀嘴边,才听清了黎耀要说的话。
姜敏说,“他让你不要再去那个酒吧。他大概以为你又要去酒吧吧。”
靳桐又是一愣,黎耀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脸上还是一阵煞白,更像是无意识中下意识的回答。回过神来,靳桐走回到黎耀身边,凑近了他的耳朵,连声音都放轻了,就像是在安抚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的有耐心,靳桐说:“黎耀,我不去酒吧,我给你去买药。我以后都不去酒吧,你放心。”
黎耀还是不肯送手,不管靳桐怎么说,黎耀似乎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就是抓着靳桐的手,不让他离开。没办法,姜敏说:“这样吧,你在这儿看着黎少,我去买药,可能还要买一点胃病的药,你也不一定知道买哪种,干脆我去好了。”
姜敏把黎耀推到靳桐身边,就走了,留下靳桐一个人守着看上去昏迷不醒的黎耀。
靳桐低下头看了看怀里安静的就像是正在熟睡中黎耀,突然间脑子里面乱极了,自言自语的说:“黎耀,你别忘记了,我们还是陌生人,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而在心里面,靳桐想,靳桐,你别忘记了,你和这个叫做黎耀的男人,只能是陌生人。
第4章
姜敏回来的时候,看见靳桐把黎耀搂在了怀里面,连脖子上的围巾都给了黎耀,姜敏心里有些吃惊,虽然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在心里,姜敏想,也许这个叫做靳桐的男人对黎耀来说,远比他想象的要重要得多,可能连黎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的人,虽然只是那么短暂的见过一面,但是当你们再遇上彼此的时候,哪怕是在人海茫茫之中,你也会很快的找到他,有些事情真的讲究缘分,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切实际,但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不过,姜敏还拿不定主意,这个对于黎耀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的男人的出现,并且在黎耀的生活中留下这么浓墨淡彩的一笔,到底是不是好事。
靳桐看了一眼姜敏拿过来的药,就算只是大略上扫了一眼,但是,药的数量与品种也让靳桐大吃一惊,靳桐说:“你是打算拿药给他当夜宵吗?买这么多?你当时吃饭管饱啊!”
姜敏没理他,本来他就是一个会不多的人,何况处于一种谨慎心理,对于靳桐,在姜敏心中始终还保留着一条警戒线。在姜敏的概念里面,这个世界没有绝对无缘无故出现的人,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意图时,巧合不是一个好征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所以,被姜敏排斥在警戒线外面的人,对于姜敏来说,都是需要提高警惕的敌人,至少暂时是这样。
自顾自的倒出刚买回来的药,按照说明书上面说的,姜敏就想要给黎耀喂进去,却被靳桐拦下来了。
姜敏一脸不爽的看着靳桐,虽然嘴上没说话,但是,从眼神都能看出来,姜敏真的很不爽。姜敏很不爽,靳桐则是很郁闷,他无奈的看了一眼姜敏,说:“你打算把这么些药全给他喂下去吗?他只是醉酒而已!你这样子让谁看了都觉得他生命垂危快死了,你在死马当活马医好吗?药吃多了也会死人的!”
姜敏一愣,说:“黎耀的胃不好,他要吃胃药,还有天气冷了,提前吃预防感冒。”
“是药都有三分毒好吗?还有,提前吃药?你怎么不昨天把今天的饭给吃了,免得今天没有时间吃!你光买药,不知道买瓶水来吗?这么多颗粒,你也不怕他噎死了。”
姜敏无话可说,看着手里面的药,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靳桐自言自语:“我靠,我是遇上了两个傻子是吗?北区的主子居然是个傻子,北区的都是傻子吧。”
姜敏眼神一个寒冽,说:“你说话注意点。”
“不是吗?老大是傻子,这样的老大还有人听他话,下面的人不是傻子是什么。”
“你!!”姜敏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个人如同混世魔王一样,三言两语就能够轻易的挑起你的怒火,姜敏觉得,现在看靳桐那张脸,上面就像写了“我欠打”三个字一样,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对靳桐挥拳头。
“哎!傻子啊傻子!”靳桐仿佛真的无语而且无奈,他一把夺过姜敏手中的药,扫了一眼说明书,说:“去买瓶水来,傻子!”
姜敏现在就出在怒火中烧的边缘,他保证只要靳桐再挑战他的底线,哪怕就只是越界一点点,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一拳挥上去,但是瞟了一眼几乎昏迷不醒的黎耀,姜敏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也许在这一刻在这方面,他确实需要靳桐来帮帮忙。
几乎咬牙切齿的,姜敏说:“我去买水。”
看着姜敏走远,靳桐叹了一口气,这个傻大个从某方面来说,对于黎耀绝对的忠心。让一个人能够绝对的忠诚于你,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你手里攥着他的软肋,让他不得不听你的,因为只要有一点反抗或者背叛,那么他为此而要付出的代价是想都不敢想的,这种情况就是一种交易,或者叫做威胁。另一种就是类似你的家人那样有种无怨无悔的情绪,忠诚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种习惯,或者更加贴切一点形容,叫做一种本能。人可以伪装,从长相、性格、语音、表情等等多个方面把自己伪装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人呢,但是,绝对不会有人能够伪装本能,因为本能是真正无意识的行为。第一种情况下的忠诚是建立在互相利用的基础上,一旦你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交易或者利害关系了,他会成为你的第一课弃子,当然,同样的,当他找到一种方法可以逃开你的威胁,或者说,你的威胁不再起作用的时候,就是你们之间这种临时的忠诚被风吹散了的时候。第二种情况是一种没有理由的忠诚,就好像父母爱好孩子一样,那是深入骨髓的东西,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就是单纯的相信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