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鼻头可爱地一皱,被他略嫌肉麻的语气给逗笑了,两人又说了几句方才挂断电话。他如往常一般的态度总算让张雁南放下悬了一下午的心,他想只要后院不起火,生意场上的麻烦又算得什么麻烦?
张雁南放下包袱轻装上阵,战意满满地奔向男人的战场自不消提,且说江北。
家里少了一个人象是忽然空了许多,头两天江北自然是很享受这久违的独身生活,一个人独霸一张大床,横躺竖躺随便打滚。他懒得买菜做饭,吃完了冰箱里的存货便直接回父母那儿,江妈妈见他独自跑回来难免要问起另一个:“雁南呢?”
“出差了。”
“呵。”江妈妈于是明白了:儿子是回来蹭饭吃的。
趁着这个机会江妈妈便作起了思想工作,闲闲地说:“知道家里只有两个人无聊了吧?早跟你们说应该养个孩子。普通夫妻一直丁克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你们两个男的?真准备老了两孤老头一起去养老院作伴啊?”
孩子。江北对这个话题并不反感,他和张雁南其实都还挺喜欢小孩的,只是之前两人二人世界正热乎着,就暂时不想多个随时哭闹的小婴儿在中间岔手岔脚。现在算起来他俩在一起也快有两年了,夫夫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家里也的确是时候该添个人口了。
想象了一下小孩抱着腿糍糯糯地给他俩叫‘爸爸、二爸’的情形,江北发现自己居然还挺期盼那一天的,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起来,说:“等张雁南回来我们再商量一下,看看具体怎么操作。”
江妈妈听他这样说脸上也露出笑容,“嗳,这就对了,我也想抱孙子呢。”
母子俩热烈地讨论了一番,当晚回去江北同张雁南通电话时便转叙了相关内容。江妈妈的意思是他们两个都是健康正常的男性,完全可以找代孕,毕竟能延续自己血脉的话又何必去外头收养多一番事呢?而且他们经济情况又很好,一人生一个也没问题。
“一人生一个……”听了这逻辑混乱的话张雁南忍不住乐了。“我可不会生,你会?”
“滚!”
张雁南哈哈地笑,笑完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
“江北你信不信,你要真会生,我能干得你生一窝出来。”
江北一顿,尴尬得一时语塞,有些羞耻和害臊。因两人不约而同停止了对话,话筒里便显出片刻诡异的安静,但这静又不是全然的静,那头渐渐传来一阵粗重过一阵的呼吸,江北身为男性当然知道这呼吸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便越发有些不自在,脸上热辣辣地发起烧来。
第12章
当晚在张雁南半要求半强迫下江北只得与他进行了一场羞耻又刺激的电话PLAY。虽然是隔着音波脑洞大开的YY并且还得劳动自己的五姑娘,但不知怎的却比平时真刀真枪实干一场还要来得刺激,最后撸射的时候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不得不在互道晚安后分头又去洗了个澡。
不过显然,偶尔这样无下限的来一场对两人的感情十分有益,至少江北第二天回家的时候想起来仍然甜蜜又害臊,他不知道张雁南今晚会不会尝到甜头故技重施。
“……江北哥。”
门口等着的局促少年让江北愣了下,意外地微微睁大眼睛。
“……小勇?”他心头嘿一声,暗道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张雁南的弟弟找上门来不说还叫自己哥呢,破天荒头一遭!
“你怎么来了?来,进来坐!”江北虽觉得稀奇但面上却还是马上露出欢迎的笑脸,边说边摸出钥匙开门。
丁志勇急急道:“不坐了。你,你能联系到我哥吗?我有急事找他,我爸住院了!”
江北一愣,忙问道:“什么病?要紧吗?现在在哪个医院?”问完才发现自己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忙又补充道:“你哥去山西出差了,你没打他手机?”
“我们没他号码。”倒底小孩子没什么防范心,丁志勇完全没过大脑实话就脱口而出,一出口立刻发觉不妥,但出了口的话想收也来不及。果然江北闻言一愣,觉得这可太奇怪了,但一时间也来不及深入思索,只哦了一声便忙摸出兜里的手机拨了张雁南的电话。
张雁南彼时正在酒桌上应酬,忽闻手机铃声,摸出来一看是江北号码。因昨晚那场电话PLAY还历历在目,张雁南不禁轻轻笑一声,告了个饶到门外来接电话。
“怎么,想我了吗?”
“……”江北哪有空跟他调情,翻了个白眼开门见山地说:“张雁南,你爸住院了,小勇在我这里。”
一听这话张雁南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严不严重?你让他跟我说。”
江北示意丁志勇来接电话,两兄弟一问一答的工夫他在旁边也大致听明白了。
原来张雁南父亲年前就有些不爽利,但劳动人民嘛,总觉得小小病痛不是多大回事,春节时大约是饮多了酒渐渐就有些严重起来,但还是没引起警觉,前几天实在撑不住了才去县医院检查,结果这一查可不得了,竟似肠癌的症状,一听这个癌字家里人都懵了,立马决定到这边大医院来复查。如今他人在医院里住着,上面吃不下,下面又屙血,张雁南妈妈一个农村妇女,丁志勇又是个没经过事的学生,一时间便急慌了神,找不着主心骨了。
张雁南一边听他汇报一边脑子里也高速运转着,听他讲完已迅速作出决定。
“我争取明天就赶回来。小勇这两天你请个假在医院里守着,既然还没确诊就难说一定是癌,叫爸别自己吓自己。另外听医生的话,让输血输血,让检查检查,不管多贵的药都上,只要人不吃亏。”
“好。”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待会我让江北搜一下家里的现金,他那里还有我的银行卡,但记着,”说到这里张雁南回过身警觉地扫了一眼空荡的走廊。“别直接刷卡,取现金缴费,别留线索懂吗?”
“……懂。”
别说,有这么个哥哥冷静沉着的安排一切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丁志勇此刻心不慌了也有底气了,毕竟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还有一点你千万记住!”张雁南加重语气,声音则变得十分低沉。“江北肯定要去医院看护的。这两天你留点神,一是说话别说漏了嘴,二是签字什么的注意别让他经手……还是那句话,别留线索!”
丁志勇下意识地瞧了江北一眼,后者正关心地看着他,于是丁志勇眼神闪烁了下心虚地避开他视线,只语焉不详地应了一声。
如张雁南所料,江北拿上钱果然跟着丁志勇一起去了医院。虽然他这个男儿媳的身份着实有点尴尬,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人不到场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现在张雁南又不在,他哪怕只是个普通朋友呢,也应该要帮着张罗一下。
去到住院部,里头人来人往,几台电梯前大排长龙。
这年头哪个行业都不好做,惟有医院最不缺生意,尤其内科,连走廊里都加了数张床,此刻张雁南父亲就虚弱地躺在其中一张上不知是昏是睡,张妈妈缩手缩脚守在床旁一角,神情疲倦到近乎麻木,看上去越发象是风干了似的异常瘦小。
“阿姨。”江北疾步过去,先打了个招呼才说:“怎么住在走廊上,没有病床了吗?”
张妈妈呐呐地:“都满了……”又期盼地看他身后:“大娃呢,大娃怎么没来?”
江北知道她问的是张雁南。对于张总这个土味十足的小名他此前就已在私底下笑晕过:“大娃!哈哈哈……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而对他的取笑张雁南自然也不甘示弱,直接把他按倒结结实实糙了一通,操到他连连求饶保证不敢再跟风叫他大娃为止。
“他出差了,说是明天回来,但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机票。”江北说着看了下病人,不知是不是屙血的缘故,病人的脸色几乎与被单同色,脸上骨头棱棱都瘦脱了形,感觉也就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
江北心头不由得打了个绊儿,直接感觉情形不乐观。
“医生怎么说?”
“还不知道……今天做了好多检查,等明天医生看了报告才晓得……”
江北点点头,笑着宽慰道:“还没确诊,不见得就是癌。上次我爸住院也挺惊险的,连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结果还不是虚惊一场?阿姨你放宽心,让叔叔也心态平和点,等明天结果出来了再说。”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又有身边亲人作实际案例,张妈妈听了连连点头,多少好受了点。江北看这一家三口病的病慌的慌,惟一在身边的儿子又顶不起事,竟没个拿主意的人,少不得要替他们筹划操心,便看了下四周环境说:“住走廊上不行,休息不好不说这几天晚上还冷,别把好人也冻感冒了。我去问问看有没有空余床位,不论钱多钱少,先住进去再说。”
他肯想办法张妈妈自然连连点头,江北便去打电话托关系。别说张雁南做生意人际网撒得开,就是他这一行医院里认识的熟人也不少,兼之又舍得花钱,问题自是迎刃而解,当晚病人便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不说,值班医生也过来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说等明天上班后主任过来一起做个会诊。
当晚江北让张妈妈去休息,他和小勇留下陪床。医院里的住宿条件同家里自是不可相提并论,随便凑合着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相熟的主任医师果然携着好几个白大褂前来查房,询问过情况又研究了各项检查报告便叫家属去办公室谈话。
因是熟人,谈话便十分直接。医生开诚布公地说一直屙血显然是不正常的,但各个检查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现在惟一的办法只有动手术,死马当成活马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肚子划开一看便知。
听起来这办法既简单又粗暴,张妈妈完全懵了,看看医生,又看看江北,喃喃道:“我,我要等大娃回来决定……”
医生也看出她是个没主见的,委婉地点点头:“那你们最好尽快作决定。再不动手术我看病人的精神状态好象有点……坚持不住了。”
他虽然说得含蓄,但江北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很多癌症病人其实是被吓死的,一经确诊立刻如五雷轰顶,死亡阴影笼罩,精神意志一垮身体顿时也如江河日下,从确诊到死亡往往要不了一个月。
一直查不出病因,有可能是癌,这种种念头肯定令得张雁南父亲心理压力巨大,而这种心理压力又绝不是旁人讲几句道理就能开解得了的。看他发病以来短短几天整个人就奄奄一息象是要谢世的光景,江北怀疑再这么拖下去他到底能不能等到张雁南回来都是个问题。
第13章
从办公室一出来就接到张雁南的电话,在这个时间点他还能打电话来让江北倍觉诧异。
“你到了?”他知道他订的早上的飞机,那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天上才对,不可能这么快的。
果然,张雁南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烦燥。“没有,还没登机。天气原因航班晚点了。”
“哦。”
“你那边情形怎么样?医生来查房怎么说的?”
江北便把刚才跟医生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向他转述了,张雁南听完沉吟了一阵,问:“爸的精神状态真的很糟?”
江北往窗边走了几步,略微回避了一下才小声委婉地道:“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感觉就……多了那一口气。”
这样的形容何止是糟糕,简直是糟糕透顶。张雁南一顿,当机立断地道:“动手术,别拖了。妈呢,我来跟她说。”
江北哦了一声便把手机转交给张妈妈,“是雁南。”
一听是大儿子打来的张妈妈忙接过来,刚放到耳边喂了一声已忍不住哭起来。
“妈,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听我说。”
张雁南具体跟他妈说了些什么江北也不清楚,不过通话一结束老太太立刻就同意动手术也不哭天抹泪的了。对此变化江北暗暗称奇,张雁南自小过继给别家按理说跟亲生父母之间不会有太深的亲情牵绊,可张妈妈对这个大儿子的依赖性,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啊。
这奇怪的感觉仅仅只存在了一瞬,江北很快就把这念头抛诸脑后,忙着去跑手术的相关事宜来。
机场的张雁南挂了电话,心头那股烦燥感仍然挥之不去,来回踱步也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老天爷好象在跟他作对,父亲偏偏挑他不在那座城市的时候发病,想回去又赶上飞机误点。这种种不顺让他有种自己的好运是不是到头了的怀疑,越发有些心虚害怕。
没有自己在旁边看着就让江北直接和家里人单独相处,虽然之前有叮嘱过小勇,可他总担心事情有什么万一。江北的为人他是很清楚的,所以在父亲住院这件事情上他不怕他不上心,只怕他太上心。他做的事情越多,越容易在医院里留下相关痕迹,虽然警察也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但万一呢!
改名换姓逃脱了十几年,向来谨慎小心,而这一次张雁南有种有力无处使的焦灼感,万一那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怎么办?!
手中的烟头烧到手指,张雁南丢下烟头,在焦灼中终于等来了登机换牌的广播……
赶到医院时已是当天下午。手术已排好了期,主刀更是值得信赖的知名医生,技术据说无可挑剔。
而张雁南最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签字全是丁志勇的名字,交钱也是如他所嘱咐的现金支付,这让张雁南多多少少缓了口气,终于能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父亲的病情上来。
手术定于第二天上午,十分成功,病灶也轻松地找到了:不是癌,只是有一截肠子坏死出血,割掉就行。
这个结果让全家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长气,张爸爸更是绝处逢生,身体和精神立刻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开始恢复。到底是劳动惯了的人,休养半个月已是极限,一来觉得身体已无大碍连医生也说恢复不错,二来心疼钱——虽说钱是儿子付的,但儿子的钱就不是钱么?便坚持要出院。
张雁南和江北好说歹说总算让老爷子多住了两天,到第三天天皇老子来劝张爸爸也不肯再这么观察下去了,好吧,那就出院吧。
住院半月,攒下的零零碎碎东西不少,水果被子盅子饭盒……连医院发的脸盆痰盂张妈妈也舍不得丢,“给了钱的!”坚持要带回家去,于是鼓鼓囊囊装了好几大包。
时近中午,电梯上上下下总是满员,一行人只得分批分次下去。
“我先下去开车啊,小勇你扶着爸妈慢慢来。”
丁志勇应了一声,一家三口等后面的电梯。江北呢,心细,垫后检查还有无什么东西遗漏了,正准备也离开的时候有护士拿着单子进房来:“咦,7床的人走了?”
江北忙道:“还没,怎么?”
“忘了签字。”
江北接过来一看,不禁会心一笑。原来上面的内容是‘病人坚持出院,如有不测责任自负’之类,大约是近年国内医患矛盾不少,所以医院也学乖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的责任撇清了再说。
江北习惯性地大笔一挥签了自己的名字,签完才意识到:哎,是不是该签病人的名字?转念又一想,诶,管他的呢,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懒得改了,笑着把笔和单子递回给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