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老,不对,小狐狸!
魏侯道,“小臣相信您!不管你说什么都信!”
连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心愿……”
“……”魏侯道,“臣定竭尽全力!”
连辰道,“听说花灯节那天整个锦安城的百姓都会在护城河边围放花灯……”
魏侯有些不可置信道,“咦,您当然可以去放!”
别的不说,这点小事,世子殿下根本就不受约束的啊,况且,还享有不受拥挤的权利。想到此,魏侯觉得自己还是很有作用的。
“可是,本世子听说,我周围有很多很多的侍卫,却只有我能够放花灯……”
魏侯脸一僵,“……殿下……”
连辰微笑道,“常年呆在宫中,人人都以为我很幸福,却不知道做一个普通人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双明亮的眼眸缓缓垂下,仿佛带了浅淡的失望。
魏侯理智就快崩溃,却还是道,“……花灯节虽热闹,却鱼龙混杂,恕小臣不敢拿世子的安全胡闹……”
连辰神色一闪,“哦……”
魏侯突然有些同情他,正欲安慰,连辰道,“唉,陆将军还不知道黄少爷的存在吧。”
等到魏侯从寝宫气冲冲地走了,连辰才得意起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来这招最有效啊。
别看魏侯这人一脸小市民相,对陆振鹏却是掏了心的。连辰想,难得啊难得。
转念,又自顾自笑起来。
司空恒哪有那样的闲劲去管这等小事,也不知道魏侯这脑子怎么想的,难道堂堂东恒王处罚人还如此地拐弯抹角跟小孩子办家家似的?
再者,哪会如此夸张到因为别国的世子殿下闹闹小脾气就处罚自己的重臣?
他连辰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还是个男的。
连辰摸脸,想起姐姐,心里突然有几分纠结。
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
花灯节这日,连辰醒得早。
司空恒正被侍女伺候着穿衣。瞧他神色疲惫,浑身却透着兴奋劲。笑道,“昨晚闹腾了大半夜,就为了今天这一脸倦容?”
期待了许久的日子到来了,连辰自然兴奋得紧。司空恒将人搂在怀里,他硬是睁着眼睛撑了一个时辰。
连辰看他一身华服,瞪瞪眼,略有些吃惊,“咦?”
司空恒嘴角浮起一丝苦笑,道,“我的待遇自然不如世子。”
连辰想想,了然道,“哦,又要宴会?”
世子殿下坐在床上,侍女正欲上前替他梳洗,他挥挥手,表示稍后再来。
他身上着了白色里衣,清早醒来,衣领处有些松开,露出精致细腻的锁骨,两眼带着不清醒,竟然诱人得很。
司空恒几步过去,突然捏了捏他的下巴,像是在征求意见,“不如,世子今日陪本王去一趟?”
连辰抬头,皱眉道,“王宴随时有,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们东恒,刚好碰着花灯节,自然是要去民间体察体察的。”
司空恒凑近一些,轻吻了两下他的嘴角,“如此,世子便要舍本王去快活了。”
连辰不知怎地,脸突然有些烫。
房里几个丫头交换下眼色,一人带头,赶紧出了门。
他挣开他的手,言语不清道,“宫里美人多得很,你也可以快活啊。”
这话一出,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般亲昵的谈话,竟让人觉得是夫妻间的小玩笑。
司空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世子何时见着宫里有美人了?”
连辰嘴硬,“哼,说不定被你藏起来了。”
司空恒笑了,似乎包容得很。
他刮了刮连辰的脸,门外有声音传来,“王上,大臣们已到王殿了。”
“本王稍后便来。”
他弯腰,抚着连辰的脸颊,笑道,“本王藏着的美人,人美得紧,就是太倔了。”
连辰脸色有些僵。
司空恒又道,“不过我很喜欢。”
那声音很温柔。
连辰握了握拳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20章:窥秘之人(一)
司空恒离去好半天,连辰还坐在床上,想起那人走时促狭的笑,方觉得自己被耍了。不过,世子殿下自信自己那时很镇定,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哼,也没给占到便宜。
几个丫头一进来,艳舞惊叫道,“啊呀,殿下您脸怎么这么红?”
作势要过来探他的额头。
连辰纳闷,接过镜子才发现那里面的人脸上跟煮熟的虾似的。
明明都很冷静……!!
连辰闷闷地吩咐了一声。
于是,王宴上,重臣举杯敬王时,东恒王接到个消息,世子殿下有些小烧,不过无碍,照样可以出宫吃喝玩乐。
那密卫特意交代了一下,林太医说世子并无大碍,只是世子非说自己病了。
于是,东恒王在很严肃的时刻很不严肃地勾起了唇角。
底下坐着一干大臣,携家带眷地,一干千金小姐红了脸。
街上人来人往,皆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闹热之至,只怕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连辰几人下了马车,看这情形,心情舒爽得很。
魏侯耷拉着头,很不满意地跟在他身后……恐怕只有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呆在王宫里。只有天知道他有多么地不想跟着来伺候这祖宗,只有天……不对,只有他魏侯知道,这世子殿下有多么的无耻。
可一干侍卫被支走了,连辰身边只余个赵大将军,他魏侯当然得全程跟着,以保证不出差错。
当然,魏侯还是很乐观的,他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他所付出的这些都会得到相应的收获的。
于是一干人揣着各自的小心思,在花灯上写了愿。
不过几时,满河溢满曼妙花灯,五颜六色,千奇百怪。带着一点点微弱摇曳的火焰,承载着那些在心中被念叨千遍万遍的心愿,随着微风掠过的方向,轻轻飘走了。
花灯放完,河边凑着的人都转移了阵地,几个侍女半求半迫着不知饥饿的连辰吃了点东西,魏侯擦擦额头,道,“殿下,花灯放完了,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连辰抬头看天,已然暗了,想了想道,“这个时候王宴结束了吗?”
魏侯道,“王宴要持续到亥时。”
连辰道,“那我们回去干嘛?”
正巧此时远方传来喧嚣声,撒着腿跑去了。
魏侯心道,我怎么知道你回去干嘛,反正我是有事做的,不过,他转念一想,王宴未结束,陆振鹏也不敢走,那自己回去倒也没有意思。于是也跟着去追前面几道人影。
其实侍郎大人不知不觉解答了自己的疑惑,可是他居然没有察觉到。
故,古人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前方搭了个台,台上站了两个青年,各据一方,纸扇一摇,颇有些文人风骨。他们中间还有个老头子,白眉白须,脸上沟壑纵横,却是一头亮丽黑发,滑稽得让人觉得诡异。
底下的人吆喝不断。
连辰喜闹热,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魏侯跑得气喘,扯开扇子,“回公子,每年花灯节时期这里都会举行猜灯谜活动,都是由上头那个黑头发的老头子领头举办的。”
艳舞道,“那不是要花很多钱?”
她不过是个丫头,因着在连辰两姐弟面前呆久了,人也没规矩起来。这会问出来,也不觉得有异。
魏侯习以为常,解释道,“老头子是前任尚书,为人正义,颇有名望。他一提议要搞个猜灯谜,城中商贾富豪合着筹资举办。再者,他家几个儿子经商,闻名平海一带,惯着老头子也是应该的。”
采儿附和道,“采儿也听说,有个齐家尚书老爷。”
连辰道,“他的头发怎么这么黑?”
魏侯闻言耸肩叹气道,“古人言,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老头子有些小爱好,比如……”
连辰道,“……以墨染发?!”
魏侯赞赏地看着他。
连辰指指老头的背后,“……他的衣服背后有些墨。”
众人原先充满了崇敬之情的目光瞬间扭曲了。
连辰肯定道,“这老爷子真有趣。”
他们一番谈论,台上已换了几轮人了。
这次是个中年书生与一个少年。
连辰道,“这些人热情度很高啊,可是有何奖品?”
对于一个崇尚文学,自诩有高尚情操的青年来说,连辰的话被魏侯在心里鄙视了。但他不得不承认,“有的。”
连辰感兴趣了。
魏侯指着老头子,“在他手里。”
只见眨眼间,齐老爷子手里就多了个硕大的灯笼……如果不是那略带了些墨汁的背影,几乎无法让人辨清那是齐家尚书了……齐老爷双手环抱住灯笼,大半个身子都成了个包子的模样。
虽然灯笼很大,但是并没看出特殊之处。
魏侯道,“公子不要小看了这只灯笼,这可是一只很有内涵的灯笼。”
灯笼有内涵?
魏侯继续道,“……里面或许有齐家二公子最喜欢吃的菜肴,或许有吴少爷最爱逛的青楼以及最爱点的姑娘,还或许有施家四小姐的生辰八字……甚至,”他话音放轻,“……说不定还有主上最爱的……”
停在这儿。
连辰道,“最爱的什么?”
魏侯摇摇头,“小臣不知,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有幸拿到写了王上秘密的东西。”
连辰道,“齐老爷胆子这么大?”
“其实都是自愿的,”魏侯道,“毕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偷偷告诉您,施家四小姐才八岁,齐老爷对施老爷说,这是在提前为她觅夫婿……”
“……你们王上也需要找?”
魏侯道,“公子要是想知道,我找齐老爷要来看看?”
连辰笑,“那多没意思。”
竟然也不问了,只盯着上头的灯笼。
台上两人已进入关键阶段,底下刚开始不断的鼓励喝彩声音也渐渐消去,只剩下紧张的吸气声。
一人冥思苦想,众人焦虑时,只听一道嗓音飘出,那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女子之声不如它朗硬,男子声音不如它柔和,说出的内容却是煞风景得很。
“那个老头的小指把灯笼戳了个洞。”
瞬间,在场的人目光都汇聚在了一起。
齐老爷看过来,魏侯额头冒汗。
连辰继续道,“我刚好看到里头的秘密了也。”
按照规矩,秘密只能由一个人知道。
第21章:窥秘之人(二)
主仆几人站在台下,泰然接受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齐老爷子转了转灯笼,抽出手指呵呵笑道,“呀,还真有个洞,小公子请上来说话。”
台上两人面面相觑,“齐先生……”
齐老爷让人接过灯笼,拍拍二人的肩,和善道,“让老朽先听听小公子说得对不对。”
附耳,听连辰嘀咕两声,笑眯眯道,“缘分哪。”
那中年人道,“我二人猜了这半天,让这小子一眼瞟去,未免太不公平。”
齐先生道,“是老朽的错,是老朽的错。今日花灯节日,图个心情舒爽便好。这灯笼内不是我东恒之人的秘密,这位公子又恰巧不是我东恒国人,岂不是缘分?”
底下有人说,齐先生说话有理。本也是,按照规矩,也没法再让第三人去看。
一人说,另几人起哄,那两人便不好再说什么。
一来二去,灯笼被别人抱走了。
人群渐渐散了,齐先生道,“魏大人随行,想必这位是世子殿下了。”
赞赏道,“果然如传闻所言。”
魏侯拱手行礼。
齐先生道,“何必多礼,老朽而今不过是个小老头子,几位何不到老朽寓处一坐?”
连辰正想应,魏侯为难道,“今日天色已晚,殿下该早些回宫了……”
齐老爷忙道,“呀,瞧我这记性。”
连辰见差不多亥时已到,笑道,“那连辰改天再来府上拜访。”
几人赶回寝宫,他还抱着灯笼不让人帮忙。
从某些角度来说,连辰觉得遵守规矩是很重要的。
司空恒还没来。
连辰拆开灯笼,看着上面的人名,呆傻了片刻。
纸上写的东西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他还是要过来了。
他想,大概是想找司空恒炫耀一番。
嗯,等他来了,一定要好好地炫耀自己得到灯笼的过程。
那个在王宫里陪着臣子坐了一天的人,肯定会羡慕死自己。
他这么想,抱着灯笼睡着了。
次日,阴天。
连辰问,“司空恒没来吗?”
笙歌道,“听说东恒王上昨夜在王殿内呢。”
连辰道,“一夜都在?”
风刮过,他抽了抽鼻子。
笙歌道,“是啊,殿下添件衣服,莫着了凉。”
连辰任她在自己身上加了一层厚衣服后,自己朝王殿跑去了。
赵蓬要跟,他道,“没事,近得很。”
到了王殿跟前,门前侍卫要通报,连辰摇头轻声道,“不用。”
那人应该在睡觉。
侍卫为难道,“……可是……”
“难道还在处理奏章?”
侍卫似乎不知如何作答,连辰退了几步,坐到殿前石阶上,“那我在这等吧。”
侍卫道,“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
连辰微微一笑,“我挡着你们了?”
那两人赶紧甩头,安静了,连辰满意回头。
半个时辰过去,殿内响起一声熟悉嗓音,“醒了?”
连辰抬头。
“来人。”
侍卫进去一个。
半晌,司空恒出来,殿前那人已经不在了。沉声道,“世子来了为何不通报?”
侍卫道,“世子不让……”
虽然世子殿下只在开始说了句不让通报,但这种时候也是可以用它来逃脱责任的。侍卫甲想。
司空恒朝世子寝宫走去。
书房内。
女子看着桌上花灯上熟悉字体,不由失笑。
“赵玄。”
傻弟弟。
连辰没回寝宫,一言不发地绕着王宫转。
司空恒昨晚没来,自己还觉得他可怜,天冷怕他凉着,想偷偷摸摸去给他添件衣服。原来,原来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东恒王怎么会可怜呢,他一点都不可怜。
自己才可怜。
连辰扯下根草,边在手里折着边思考。
为什么我可怜呢,我好歹也是堂堂的世子殿下啊。
大概是因为我是个傻子。
除了世子的头衔外什么也没有。
是这样吗。
连辰又扯下根草,那草犟得很,硬是不肯被拔断,哪知这眼前的世子殿下也很犟,非要将它拔断。
于是两方相争,世子殿下赢了。却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手被割了条狭长的口子。眨眼的功夫,一股血水就顺着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