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婉仪只得放手,狠命瞪了眼苏月白后挤到他和林风清中间。
“怎么了?月白惹你了?”林风清小声问,心里邪恶地幸灾乐祸。
“没什么。”邓婉仪好歹也是大家庭出来的人,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小夫妻磕磕绊绊总是有的,床头吵架床位和么。”面子工作总是要做滴~该劝几句还是要劝滴~
“我明白,”邓婉仪挤出一个并不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来,“谢谢,你真会安慰人,比某些白眼狼强多了。”
一行三人出了大厅就看见邓家亲戚们正翘首以盼,有盼望孩子的,有盼望纪念品的,有过来等着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用来嚼舌根的。苏月白表演天分极高,邓婉仪为了自己的颜面相当配合,一出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戏成功落幕。
“月白,你到底把人家怎么了?”林风清趁着等红灯的空挡等着听好戏 。
“张口不离那女人,林风清,你倒是真有同情心。”苏月白在后座不屑道。
“吃醋了?”林风清调笑。
“想多了。”苏月白声音渐冷。
完了,又玩儿大了。林风清内心哀嚎一万遍。
“你和庞昭容的事儿怎么样了?”苏月白拿着手机在手里一上一下抛着,漫不经心地问,“听你说她和我还有几分像,这不正和你意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风清有些头大,差点儿一脚油门闯红灯。
苏月白摇摇头,不再说话。
“不然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不成?”林风清撇撇嘴,“要不,她就是你的准嫂子了。”
“随便。”苏月白接住手机打开Flabby bird开始撞柱子。
林风清透过后视镜瞄他,心说小样儿你就装吧,看你能hold到什么时候。不想苏月白半天仍旧端着手机,一脸的云淡风轻,这姿态基本上就是说你爱找谁找谁去,爷扔了你这棵歪脖树能立马收获一片大兴安岭。
林风清叹气 ,无奈一笑:“谁都代替不了你。”
苏月白不理他。
“月白,”林风清喊他,声音中多了几分严肃,“你觉不觉的我们错了,或者说,我的选择是错的。”
“你是指结婚这件事?”苏月白停下游戏,抬头看他。
“嗯。”林风清语气不再轻松,“你说当初我们是不是就应该出柜,把事情都说清楚了,这样也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了。而且,我爱的是你,如果我当真娶了昭仪,也不过是拿她当做个替代品。你和婉仪结婚了,却也是同床异梦。我们算是耽误了人家一生,可是人家又凭什么用自己的一辈子来为我们买单?月白,你说,我当初的建议是不是太自私了?”
苏月白沉吟半晌,笑道:“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林风清咬着下唇,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别想了,就像你说的,走一步看一步吧。”苏月白声音放缓,似是安慰,“就算是创世主在世界末日时都不能保全所有人,更何况你一介凡人呢。”
“婉仪,蜜月开不开心?苏月白有没有照顾好你?”邓母在副驾驶上回过头来,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家宝贝女儿。
“都挺好的,月白对我也特别好,妈你就放心吧。”邓婉仪带着耳机幸福地冲母亲笑着答道。
可是耳机里的声音对她而言却是最大的羞辱,她甚至有些后悔在苏月白手机里放窃听器了。
背后的真相永远比眼前的现实更伤人,可人们却前赴后继着剥开现实的外皮,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苟延残喘中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悔不已。
——第四曲·迷失·完——
终曲:好久不见
第25章:好久不见
邓婉仪回来的第二天就登了苏月白家的门。
她虽然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但也不能不要个说法,可单凭自己肯定治不了苏月白,思忖许久,她决定让苏林两家家长出面解决。
邓婉仪昨晚辗转了一夜,她也不想跟苏月白撕破脸,毕竟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爱人,不过,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自己老公在外面偷人也就罢了,居然找的还是个男人!
而且,瞎子都看得出来,他爱的是林风清,自己这个正牌妻子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录音器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虽不起眼,却很致命。
既然是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我不过是想要回属于我的人,所以接下来我做的一切,过分也好,自私也好,都是应该的。
邓婉仪猛地爬起来,从床上拉起枕头狠狠往地上摔去。
不要脸!
我竟然连个男人都不如么,苏月白!
你对我的羞辱,我要一一亲手讨回来,这是你逼我的。
别怪我。
“呦,婉仪来啦,”苏母听见敲门声从厨房跑来开门,围裙都没来得及解,“你这孩子,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等着,妈给你洗水果去。‘
“妈,”婉仪笑着拉住苏母,“您别忙了,我今天来就是办点儿事,办完就走。对了,爸在家么?”
“你爸啊,到学校去了,等等就回来。怎么,你找他有事儿?我给他打个电话吧。”苏母说着就要掏手机
“哦,不是什么急事儿,我等等吧。”婉仪放下包换鞋洗了手进厨房,“妈,我帮你。”
她不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反正最后着急的人又不是她。
“哎呀,你歇着吧,这点小活一会儿就完了,你就甭沾手了。”多懂事儿的媳妇啊,苏母心里甚是满意。
“对了,一会儿你林伯伯他们两口子也过来吃饭。”苏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听上去满满的幸福感,“我们两家刚开始工作时就住对门,后来搬家也是在一个小区。再后来,就有了月白和风清。如今孩子各自成家了,又剩下我们几个老的在一起过日子了。你说说,这人生……真是……人生不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么,到最后,陪在你身边的都是老的,老伴儿,老朋友,老房子。至于孩子么,就随他们去吧,他们有他们的生活,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当老人的就是想操心,也帮不上忙,反倒给他们惹麻烦……”
苏母站在灶台边跟婉仪聊天,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婉仪捧着热茶,水汽氤氲了双眼。
十二点整,两家家长到齐了。
该来的都来了,邓婉仪想,除了两个主角。
然后,好戏也该开场了。
林风清吃着午饭,莫名感觉头皮发麻。还没等他自我诊断出结果,他母亲的电话就来了。林风清掏出手机,“喂”字还没出口就被林母一句话堵了回去:“回来,有事”,语气极为不善。林风清不敢怠慢,放下筷子请了假开车直奔家里。
门是虚掩着的,林风清小心翼翼地推开,结果被吓了一跳:四位家长稳稳当当坐在沙发上,表情冷到可以挂下一层冰;邓婉仪一双杏眼哭的红红的,手里拿着纸巾不住抽噎;苏月白跪在他们面前,一脸的不在乎。
林风清顿时明白什么事儿了。
“跪下!没出息的东西!”林父前所未有的严厉让林风清不禁打个冷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来!”苏父恶狠狠地盯着林苏二人,眼神如刀。
苏月白轻蔑地瞥了一眼邓婉仪,然后毫不在意的开口:“我爱他。”
“混账!”苏母一个巴掌打过来,林风清阻挡不及,眼睁睁看苏月白白皙的脸上多了几道血痕。
“你们两个大男人,居然还说什么情啊爱啊的,恶不恶心!”林母扯着嗓子喊得声嘶力竭。
“妈……”
“妈什么妈,我没有你这样丢脸的儿子!”
“亏你们两个还是学医的,还是博士!你们不知道这是一种变态行为吗?不知道这是病吗?”苏父拍桌子怒吼。
“呵,”苏月白抬头,目光依旧高傲,“那您知道这种病是基因决定的么?这么算起来,您才是所谓的罪魁祸首,不是么?”
“畜生!”苏父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砸过去,林风清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一把抱住苏月白,茶水洒了一身,茶杯碎了一地。
“你们,当着我们的面都敢搂搂抱抱的,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林母气的浑身发抖,顺手拿起鸡毛掸子就往两人身上招呼。林风清死死把苏月白护在怀里,木柄断了都不放手。苏母在一旁陪着邓婉仪哭:“苏月白,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啊!这么好的媳妇你不要,偏偏去找一个男人!”
“你们两个,今天要是不有个决定,就再也别进我们家的门!我们也就当没生过你们这两个孽畜!”林父下了最后通牒。
所谓决定,无非分手。
苏月白没说话,侧过头注视着林风清。
林风清环顾四周,无力地苦笑。今天若不随了他们的愿,势必是出不了这个大门的。就算是真的出去了,邓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在今后伺机报复。医学界就这么大,邓家在里面的地位又是举足轻重的。更何况自己和苏月白一走,剩下的一切后果都要落在两家父母身上。两家都是老师,师道尊严,怎么能忍得了被人戳脊梁骨?
养儿数载,却落得这样的一个收场。
该怨谁?又是谁错了?
不管是谁错,这件事总该有个结局了。
林风清对上苏月白的眼睛,轻轻说道:“月白,我们分手吧。”
苏月白很是平静地点点头,好似一切都在预料之内。他踉跄着站起身,甩开林风清想要搀扶他的手,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邓婉仪身上。
“既然分手了,就分个干净吧。”苏月白语气极为随意,“邓婉仪,我们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说罢,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林风清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下子瘫在地上。
终究还是这样的结果,自己那么多年的努力,终是白费了。
好累。
林风清被父母没收了一切通讯设备,关在家里闭门思过。从那件事情发生到现在,爸妈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林风清也没有心思去找他们缓和关系,他现在感觉累极了,每一寸筋骨都不听使唤的动弹不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拖着沉甸甸的心,却不知该往何处寻个安生。挨过打的后背传来一阵阵酸痛感,麻痹着他的大脑,灼烧着他的躯体。
门开了,林母走了进来,神色凝重,不像是因为愤怒造成的,而像是在害怕什么。
“妈……”林风清看着母亲的脸色,觉得一定是出了事。
林母沉默半晌,然后声音颤抖的说:“月白出事了,你去市医院送送他吧。”
林风清顿时感觉天塌了。
他赶到医院时,手术室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苏母倒在苏父怀里已是半昏迷状态,邓婉仪在邓母身边泣不成声,邓父表情沉重,一语不发,气氛一时间压抑的可怕。
林风清步伐虚浮着走过去:“伯母,月白怎么了?”
“你还有脸在这儿出现!”苏母疯了一样地抓住林风清,“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出车祸!你个害人精!”
“要是月白有个好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
手术室的灯灭了,突兀地打断了这场声讨。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说出了那句在电视剧里寒了无数人心的话。
“抱歉,我们尽力了。”
苏母一下子晕在苏父怀里,邓婉仪像泼妇一样奔过来揪着林风清就打:“月白!你还我月白!”
人群骚动。
林风清已经没了知觉,他呆呆地望着手术室的门,望着苏月白盖着白布的遗体被推出来,望着一堆人扑上去嚎啕大哭。他被挤到角落里,顺着墙无力地滑下。
原来悲伤到极致竟是欲哭也无泪,所有委屈淤积在心里,成了永久的伤。
他从来没有如此憎恶过一个地方,而如今,医院彻底成为了他的噩梦。
恍惚间,有人拉住他的手,把他带离了嘈杂的人群。
“风清,醒醒,振作点。”那人喊他,声音极其温暖。
“昭仪,你来做什么?”林风清笑得令人心酸,“你也是过来抽我两巴掌出气的?”
庞昭仪艳艳头,微一叹气,道:“你跟我来,我带你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再在这儿待下去,你会疯的。”
林风清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然后有些幸福地笑了:“他就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你别做傻事!”庞昭仪语气严肃,“想想你还有父母呢!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昭仪,”林风清看着她,眼神悲凉,“我就是太想负责,到最后却是负了所有人。”
“别这样说,你已经尽力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凭我们一己之力根本改变不了。就是月白,恐怕也不会想看到你以后一蹶不振的样子。为了他,你也要振作啊。”
“你放心,”林风清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这三个字。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林风清突然开始狂笑,声音沙哑,笑到最后笑出了眼泪,咳嗽不止。庞昭仪赶紧上去给他顺气:“林风清,别笑了!”
“我何德何能,让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林风清喃喃道,“我不过是个废物,王八蛋罢了,你们何必。”
“风清……”
“你放心,”林风清把这三个字重复一遍,再不开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