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尽管清楚地明白着，但萧夏仍十分抗拒这句话，一如心底无法接受二虎死去的现实，“如果我死了，那我现在这又算是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挪动生命体，但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扔下去？凭什么！”
察觉到萧夏身体已经隐约泛出金光，昽的瞳孔也随之放大。但就在他想要再次施展法术之时，天台之上却传来少年的惨叫……
“我没有！不是我！”
“萧夏！”昽根本来不及阻止，似要觉醒的萧夏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冲了上去，连他也都只有望其项背的份儿。
然而萧夏根本没有察觉自己的移动速度是有多么的快，他只是在看到沈檀夕的一瞬间就冲了上去，然后拼命地抓住了他的手：“不要！”此时少年的身体已经有一半悬在护栏外，只要沈檀夕微微发力，他就会和二虎一样被瞬间扔出楼外！
“沈先生……！我真的没有……”这里距地面足有六米之高，少年被吓得已经面色苍白，“不是我……不是啊……！”此时他全部的依靠，就只有那一只拽着他领子的手而已了。
“我想你有必要明白一件事，”沈檀夕将少年拉近，却又猛地将他更向外推去，看着少年惊恐到哭出来的双眼，沈檀夕始终冷漠如旧，“我并不是在向你询问事实的真相，而是要你亲口承认而已。”
“我……”少年颤抖着双唇，偷瞄了眼身下的高度，“我没……啊！”
沈檀夕瞬间松手，没有任何犹豫，而少年拼命地想要抓住他的手腕，却也只是被更狠力地甩开了！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巨响，比之前那次，要大的多。
接连两个生命在眼前陨逝，萧夏茫然地漂浮在空中，双臂被少年的身体击得粉碎。而当他地抬头向上望去，看到的也只是沈檀夕那副漠然的面孔。
同时，那也是他最厌恶、最抵触的面孔。
但一切并未到此结束……
少年还没有死，甚至连意识都还存在，沈檀夕淡淡地扫视了一眼，然后点了根烟便向下命令道：“把他带上来。”接着就有几名保镖模样的壮硕男人跑了过来，迅速且利落地把少年再次台上了天台。
“不要以为这就结束了，”沈檀夕拍了拍少年的脸颊，仿佛多日来的相处根本没在彼此之间滋生出半点儿情分，“扔下去。”
少年的瞳孔瞬间放大，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吐出半个音来，就又一次被抛了出去。
081.唯一例外
沈檀夕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在圈内，他的名字就几乎和‘狠’这个字能划上等号，而且鲜少有人只知道他的名字却又不知道他做事风格的。但如若要说有人不知道，那恐怕也只有萧夏一人而已。只不过如今连这最后一个都没有了，萧夏也终于见识到了，所谓的狠是不需要原则和准线的，唯有想或者不想而已。
昽再次抬起手来，用最后一点法术再次固住萧夏的魂形，并强制用魂锁将他束在身旁，然后劝说道：“多想无益，你活着的时候已经尽力了，但是既然现在已经死了，那就看开点儿吧，你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檀夕……”萧夏无意识地呢喃着。
眼前的这个男人，冷漠、残忍、无情，视别人的生命如粪土，几乎触及了他所有的底线，但论起缘由，却又好像不是一个人的错。
“是因为我，因为我……”萧夏并不是一个喜欢找借口的人，他对人的喜恶从来都是直截了当的，只要稍有偏差，几乎就是全盘否定，但唯独沈檀夕例外，他活着的时候太依赖他了，也与他太相熟了，几乎能看出沈檀夕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之后的喻意，所以他总是本能地阻止着他，因为他不希望自己最爱的人却拥有着自己最厌恶的性格，“他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是我的错……”
这所有的每一次件事，哪怕最后都是沈檀夕动的手，起因也都是他萧夏！
“你这圣母属性的天赋值还真是高到离谱，”昽斜睨了萧夏一眼，同时又不着痕迹地抓紧了缚魂锁的另一端，“这沈檀夕命盘死煞，人格本就是暴戾凶狠，有你没你他都注定会是一方祸害，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他才不是！”萧夏气恼地回驳道，毕竟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伪装可以是一天、一月、一年，但不可能是这么长久的时间，“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昽变得沉默，失望地看了萧夏半响后，他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对，你知道。”
像是被直接看穿了内心，男人的双眸带着一抹讥讽的意味。
萧夏敏感地瞪大双眼：“你……！”
“既然你执迷不悟，”昽忽然打了个响指，空间里便瞬间多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我只好让你彻底看个清楚……”
沈檀夕将抽了一半的烟拿了下来，似是琢磨地盯了片刻，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在少年的额头上撵灭：“梁岩，我本来想留下你的，但你太爱耍聪明了。”这是久违的声音，萧夏激动得全身颤栗，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纵使发生了太多可怕的事情，此刻能听到沈檀夕的声音，也是一件太过令人欣喜的事情。
“咳……咳……！”少年被保镖们架着，下巴上满是鲜血，“……变态……”
“但你也有傻的时候，”沈檀夕似是不经心地打量了着少年身体，然后精准地按在他断掉的那根肋骨上，“如果我是你，现在就绝不会再说出惹人烦的话了。”
少年无声地倒抽着冷气，但在剧痛之中，他还是扯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道：“沈檀夕……其实有句话……我老早就就想对你说了……”
沈檀夕并不搭腔，只等着少年自己说下去。
“你……自以为情深……但假装温柔的模样……却让人十足恶心……”
……啪！
这一巴掌带着十足的力道，似是要把人的脑袋活活拽下来的一般，少年终于不再出声，气息也只出不进。而良久之后，沈檀夕缓缓地收回了手，脸上阴鸷的表情令周围的手下们也不敢上前多问一句，只能静候吩咐。
“送到王崇那里，跟他说救活后随货出关。”
“是，沈总。”
手下们领了话，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十分之地。
谁都知道沈大老板曾经有个同为男人的漂亮爱人，甚至传言说连厉色以对都从未有过，那温柔的模样几乎令人难以想象，简直判若两人。也曾有过不少流言蜚语，大意无非恋色贪欢，温柔过后必将是绝情甩手，若按沈檀夕的性格，听到这话肯定是斩立决无二话，但却也不知怎的，他竟没有半点儿回应，就这么用沉默回应了外界猜测二十年，直至爱人死去，他都那么一直温柔地恋慕着，仿若对待珍宝一般。
有人说这是真爱，也有人说那是对方太过好骗。
总之无论真假，沈檀夕终是在爱人面前当了一世的温柔情人：他工作，有着正规的办公楼，朝九晚五，偶尔出差也毫不避讳地带上爱人一起；他生活，与爱人同居一室，从未发生过半点激烈的争吵，耐心细心，简直堪称完美无懈。
这就是萧夏眼中的萧夏，也是大多人眼中萧夏看到沈檀夕的模样，没有半点污脏，是他萧夏的生命砥柱，矗立在他生命河流的最中心。
“檀夕……”
萧夏对沈檀夕的感情，是被逼到绝境后独一无二的依赖和爱慕。
在那一世，他没有任何人，又或者说曾经拥有过的，到最后也都没有了，只有一个沈檀夕。所以无论如何，他可以放下一切，却也唯有那个人无法割舍。因为他就是他的全部，尽管萧夏已经渐渐明白这一切都是沈檀夕刻意为之的，但也无法因此就否认掉自己的心：他是真的爱这个男人，即便他有着他无法认同的性格。
这就是例外，生命中的唯一例外……
他拥有他唯一的温柔，他也拥有他唯一的容忍。
“没关系，没关系……”
只剩一个人的沈檀夕，看起来有些孤冷，他站在天台上，风吹起了他西服的一角，而萧夏想要上前，却被缚魂锁困住。
他回过头看向昽，目光不似刚才凌厉，只剩下无助和悲戚。
“我不会放开的。”
但昽没有半点心软，或许是因为他本就没心。
萧夏也并不求饶，只是有回头看了眼沈檀夕的背影，轻声说道：“就算全世界都恨他，所有人都厌恶他，我也会站在他身旁……”
“是吗？”昽不屑地开口，“但如果你真的认同他，就不会死在三十五岁了。”
082.魂归终止
苍灵性善忌恶，是命盘中早已注定好的，所以与煞相遇，注定是场悲剧。不过好在天者在创造苍灵的时候，就一早为这种弱小而又善良的生物开好了金手指，所以它们即便是到了人间也会被保护的很好，因而所谓的苦难磨砺，对它们来说基本就是走个过场。
但也有例外，比如萧夏……
命盘虽是备受老天宠爱的苍灵，却偏偏与一只死煞相遇，还要纠缠一世，弄的本就是两个极端的命盘相互冲撞，到最后自然没有好下场。
沈檀夕越是接近萧夏，就越会被这种苍灵天生自带的纯净心灵所净化，从而使他自身的一些凶残本性得到抑制，但终究死煞就是死煞、苍灵就是苍灵，沈檀夕无法从根本上改变，所以萧夏在世时，他做的很多极恶之事都是濒临底线的无奈之举，而恰好萧夏就是他的底线，这就导致了苍灵命盘本身的受损，所以当萧夏终于忍受不了的时候，就是两个命盘彻底分开之时。
而那时，正直萧夏三十五岁。
当那些一直以来都隐忍着不敢挑明的事被人提起，他便选择了彻底放手，怯弱地选择了眼不见为净，然后从此不必再生活于隐忍和无法改变的痛苦之中。
“我知道，”萧夏站在沈檀夕的身后，他仰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中是深不可测的恋慕，“那些事情，其实我都知道……”
昽皱起眉头，语调略显冷漠：“既然知道，也做出了选择，那你现在又在犹豫什么？不要忘记你已经死了的事实，从前无法改变的，现在更加改变不了。”
“但他过的并不快乐，”萧夏摇头，他忽然觉自己错了，从前一切的选择都只不过是自私之下的产物而已，“我以为没有了我，他就再也没了束缚，可以由着本性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我也已经看不到了……”
昽沉默地听着，良久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想我不能跟你走了，”萧夏回过神来看向昽，此时他的手中已经泛起一抹金光，“他需要我，我。”
“……这该死的圣母属性！”昽郁闷地掐了掐眉心，又警告道，“世间万物皆依序而生，别以为能撼动时间之墙就真的能改变一切，连天者动用神力也不过是改变轨迹而无法改变结局！更不要提你只是个苍灵！”
然而转瞬之间，金光之中便浮现出了古老字符。
萧夏虽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来，但却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就应该这样去做。
他汇聚全身的力量于手掌之中，金光便随之四散开来，并慢慢地溶蚀掉了原本束缚在手腕处的蓝色锁链：“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弃了……”
“……萧夏！”
在金光炸开的瞬间里，一股强大力量冲击着空间壁。
“不要白费了心思！”昽急声高呼，“就算你回到过去，也不一定就能保留全部的记忆！”但萧夏并不理会，只一心想要改变这一切，从最初的源头。
终于，时间之墙不堪冲撞，露出了缝隙。
“萧夏……”
缝隙转眼修复，金光与萧夏随之一同消失，只有沈檀夕似是察觉又像是茫然般回过了头，但也没看到其他任何的身影。
昽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直至身体开始颤抖。
似怒，又仿佛带着怨恨。
“真是可惜，你好像又没有完成任务，”天空中浮现出一个幻镜，而镜中也渐渐浮现出一个绝美男人的面容，他顽皮地笑着，“算起来，这是你放走我的第三个苍灵了吧？”
昽沉默，抬眼以怒视回应着男人的讽刺。
“明明如此温顺，却还是无法顺利归位，恐怕你今年又无法升职了~”
“今年？难道明年我就可以换上司了吗？”昽冷笑一声，嘲讽般地说道，“故意将有煞缘的苍灵安排给我的组，根本就是你看我不顺眼。”
“哟哟！生气啦~不是不愿再理我的么？”
昽张了张嘴却郁结地没说出话来，实在是拿这顽劣的上司无可奈何。
于是男人更加肆无忌惮，阴阳怪掉地责怪道：“唉~亏我还蛮喜欢这苍灵的，毕竟元归后尊弱水位，想必玩起来也是水嫩嫩的~”
天界素来崇尚等级排位，权力一派、武力一派，强者往往总能得到更多，因此天生丽质的苍灵们虽是神者的宠儿，却也奈何不了太过善良、柔弱的本性，再加上先天的身体素质较差，最后往往都沦落成为高阶强者的宠欢。
看着男人沉溺在幻想中的猥琐神情，昽不愿再多说什么，而且如今萧夏穿越时间之墙已成事实，剩下只能交给仲裁司去定夺。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燃了传送符，只当从未见过那个无耻下流的上司。
……
沈宅，卧室……
“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沈檀夕坐在床边，正一脸忧心地焐着萧夏冰凉的手指，这已经是他昏迷的第三天了，靠营养液维持着身体的基本机能，令他的半条手臂都泛起了凉气。
霍敬佟翻看着近日来的监测数据，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和上次的症状一样，深度昏迷，但大脑却十分活跃，似乎……像是在做梦？”
回想起上一次的状况，沈檀夕的脸色不由地变得更加阴郁。
“要不然，再联系一下上次的那个医疗小组？”霍敬佟提议到。
但那种药物肯定不是批量生产的，一来一往少说要三四天，如果真是要对症下药，恐怕没等彻底检查完毕，萧夏就已经彻底陷入梦魇。
“……嗯……”
突然，一直昏迷沉睡的萧夏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感觉似是无力，可却又好像是极力冲破屏障之后发出的呼救！
“夏夏？夏夏！”沈檀夕十分激动，但手上的动作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能听到我在说话吗？夏夏！睁开眼！”
“……唔……”
萧夏终于动了一下，然后紧紧地皱了下眉头，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而就在这一瞬间，沈檀夕几乎忘记了呼吸，因为他并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可能是含泪的控诉？亦可能是……
惊恐地躲避。
083.缱绻温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