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宁可放了那哑巴也不愿意放了奚沧,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而对梅七的质问,东羽只是闭口不语。
媚姬见状突然挥着峨嵋刺就上来了,东羽身子急退一步,倾身躲过,另两名守卫也赶紧上前堵住了他的后路,将他四面包围起来。
东羽眉头都没动一下,媚姬再心急也知道分寸,在龙战的地盘撒野可不是明智之举,转念间收起峨嵋刺,双眸一转,媚态尽现,一步步挨近他,肤若凝脂的玉手不规不距的摸上他强健的胸膛,两只诱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媚声道,“奴家最喜欢你这种面冷心热的男人了,听说你还是我们少主的师父,却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这么英俊,尤其是你眼上这道疤痕,虽然破坏了你这英俊的脸蛋儿,却也让你更添了一分男子气概……”说着一只玉手竟摸向那道疤痕。
“啊——”媚姬突然痛呼一声,倒退两步,摸着手腕瞪起了一双媚态横生的眼眸。原来东羽一掌毫不留情的挥开了她,媚姬面色不悦心下却暗暗吃惊,此人竟然一点儿也不受她的媚术蛊惑,龙战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两个护卫见她受伤,抽出腰间弯刀就欲动手。苗疆王适时出现喝止了他们,媚姬见他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龙战呢?”
苗疆王头也不回的往殿外走,“回去再说。”
可梅七却不愿走,“奚沧呢?龙战为什么不放了他?”
媚姬安慰他,“别急,我们三日后再来。”
“三日后龙战就会放了他?”
媚姬无语,见他死活不愿走,只好在他后颈拍了一下,两个护卫赶紧架住他就走。
第六十三章
苏玄离去后,奚情悄然睁开了双眼,空洞寂静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帐顶,一张冰雪玉颜清冷的让人无从琢磨,被解封的身体感受着阴寒的内力正在一点点的复苏,柔软厚实的被子却再也温暖不了逐渐冰冷的身躯。
一个时辰后,他掀被而起,盘腿坐正,双手捏诀于丹田位置,全然不顾尚隐隐刺痛的经脉穴关,强行运气调息。三情心法是由极阳极阴两股内息相辅相成,可他的体内如今却只剩下极阴一脉,而极阳一脉则在十年前被龙战吸走一半,另一半他传给了奚沧。
极阳一脉也示为有情,可他却已无心,如此,又何必留情。
暖阳西下,夜幕升起,风萧瑟,水凄凄。
从未踏出房间一步的人却突然拉开了房门,一身黑衣瞬间融入夜色,及膝的青丝于行走间扬起优美的弧度,一双如玉般的裸足在衣摆下时隐时现,转眼又进了隔壁房内。
“谁?”
苏玄支了腮正在桌前打盹,却听到了开门声,这会儿已是深夜,莫非有贼不成?外面的守卫难道都没有发现?心念电转间,闪着寒光的金针已现于指尖,可待看清来人,已蓄势待发的金针不禁又收了回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苏玄松口气,对来人道。
奚情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径自来到榻前,只见榻上的人双眸紧闭,呼吸平稳,俨然睡得深沉。
苏玄道,“他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龙战为什么要他修炼三情心法?”奚情淡淡问道。
苏玄一愣,手指缩了缩,他不擅说谎,可又不能说出实话,只能道,“这个……城主这么做自有他的原因,我们当下属的也不敢多言。”
“可是与牵情盅有关?”奚情问得风轻云淡,甚至连头也没有回。
可苏玄却有种真相已被他看穿的错觉,心下微紧,却也没有直接反驳,“城主无心伤他,甚至还很欣赏他,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以后也都可以留在九龙殿。”说话间又想起苗疆王今日前来的目的,苏玄皱眉道,“城主虽然答应让苗疆王三日后来带你走,不过只要你不愿意的话,苗疆王也不敢在九龙殿乱来的,这件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苏玄咬了咬唇,“我看得出来奚沧很爱你,如果知道你被苗疆王带走的话,他一定会很伤心。”
“爱?”
“你……真的感受不到吗?”苏玄想起他现在无心无情的状态,不禁有些同情奚沧。
奚情微微敛眸,默默打量着榻上人。
“师父……”榻上人似有所觉般呢喃一声,眉峰微动,却还是没有睁眼,可双手却无意识的在身边摸索着什么。
苏玄见状,竟恍然有些鼻酸,这单方面一厢情愿的爱恋让他感同身受,这也是他为什么想要帮这对师徒做点什么的原因。而城主在乎的只是他们身上的牵情盅,只要解决了这件事,城主根本不会理会他们的死活。
“他是真的很爱你,虽然陷于昏睡状态,可他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你。”
“是吗?”
奚情突然转身,一步步走向苏玄,苏玄不解的看着他,正待开口,奚情却闪电般伸指将他点昏过去。看也不看软倒于地的人,奚情再次来到榻前,一把掀开了被子,将奚沧拉坐起来,跟着盘腿上榻,拉起他的胳膊,四掌相对。
“师父……”依然不见清醒的人,垂着脑袋,时不时的呢喃出声。
奚情合眼,缓缓聚气于掌,奚沧身体一震,虽然神智不醒,可体内的脉息却自动运转接收对方一点点渡过来的功力,阴寒之气入体,奚沧的身体渐渐转冷,而奚情的面色却一点点的发白。
烛火摇曳,烛泪成串滴落,烛光印照下的两个身影忽明忽暗。突然,那瘦削的身影双掌垂落,颓然倒入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怀中,烛影晃动间,燃烧殆尽,两个身影无声无息的跌入了黑暗。
“雪……停了吗?”
奚沧停下劈柴的动作,伸掌接住最后一片飘落的雪花。都快未时了,师父去后崖练功也该回来了,炉上的鱼汤也炖得差不多火候了呢,希望今天师父能够多吃一点儿。弃了斧头,奚沧转身进了厨房,将散发着阵阵香气的鱼汤盛入了碗中,又小心翼翼的端到了房间里,尔后来到门口守候。
远远的,奚沧望见那通往后崖的小道上走来一个黑衣长发的绝美身影。
“师父……”
奚沧满心欢喜的想要迎上去,可才迈了两步,脚却自己停了下来,心脏蓦地一阵阵发起冷来,原本满腔的喜悦却瞬间似被冻结住,连脸上的笑容也都僵住了。怎么回事?雪明明已经停了,为什么身体却一阵阵发冷?冷到连心脏都快没有温度了。
“师父……”看着慢慢走近自己的清冷美人,奚沧竟觉得他有些陌生,手不禁按上仿佛开始结冰的心脏,“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里好像在下雪?”
美人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什么事?”奚沧头脑一片空白。
美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师父……师父……”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师父……师父……”奚沧呢喃着猛然睁开了双眼,不安的视线在看到安安静静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时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你醒了?”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闯入耳中。
奚沧蓦地转头,却发现他和师父竟然睡在一个陌生豪华的房间里,而且房里还有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坐在桌前的中年男人,一个站在他旁边的青年,青年笑得一脸和气,脸上还隐隐含着担忧,而那中年男人虽面无表情,可那不凡的气质却又让奚沧不禁多打量了两眼。
“你们是谁?”
方才开口的青年听到他这么问,微微皱眉,却是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中年男人没有任何表示,青年只好重新介绍了一番。
“龙战?”奚沧皱眉,觉得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不过目前对他来说更重的一个问题是,“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被他直呼姓名的男人缓缓起身,看着他道,“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我和师父一直都在不眠山上,为什么一觉醒来却在这个地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龙战对一旁的苏玄抬了抬手,苏玄领会,往榻前走去。奚沧将师父护在身后,防备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苏玄冲他露出个安心的笑容,“你不要怕,我是大夫,你已经昏睡两天了,我只是想帮你诊诊脉。”
奚沧不动,一脸怀疑的看着他,苏玄只好又道,“如果我们是坏人,你和你师父也就不会还毫发无伤的躺在这里了。”
奚沧略微犹豫,“为什么我会昏睡两天?”奚沧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是大脑却又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师父……”他赶紧去摇身边的人,或许师父还记得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他摇了半天,身边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师父?你怎么了师父?”奚沧有些急了。
苏玄见状忙道,“你师父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你别动他,让他好好休息。”
“虚弱?”奚沧骇了一跳,“为什么师父的身体会虚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们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说话间他瞬间发难,抬手就是一掌,亏得苏玄反应快,堪堪躲过,可那凌厉阴寒的掌风却刮向了他身后的龙战,但见龙战双眸一暗,巍然不动,只轻抬手腕,袍袖一卷,轻松便化去这凌厉的一掌。
苏玄舒了口气,转头又看向奚沧,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的手掌出神,“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内力好像增强了不少?”
苏玄道,“你体内这股阴寒的内力正是你师父传给你的,他将他一身的修为全数渡给了你。”
“什么?”奚沧又是大惊,难怪他一觉醒来觉得自己体内多了一股极凌厉的寒气,“师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先让我把把脉。”苏玄说着探手摸向他的手腕,而奚沧尚处于接受事实的震惊中,竟没有反抗。
苏玄细细诊过一番方收手,见他愣愣的看着奚情,安抚道,“你先好好休息,至于你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以等他醒来后再问他。”
龙战在苏玄帮奚沧诊脉的时候已经出去了,苏玄出了房门,见他负手立在院中。
“城主。”
“怎么样?”
“奚情体内的牵情盅的确随着内力渡到了奚沧的身体里,且与奚沧体内原本的牵情盅融合在了一起,应属同宗。”
龙战微松口气,“看来奚沧体内原本的牵情盅的确也是奚情渡给他的。”
苏玄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当初他从地上醒来见那两人昏倒在一起,着实骇得不轻,尤其是在发现奚情的内力消失,脉象微弱,牵情盅又不知所踪时,差点连心脏都吓得停止跳动。这牵情盅可是牵着那位凤主的性命,若是有个好歹,怕是又要天翻地覆,血雨腥风了!还好最后发现奚情将内力都传给了奚沧,而分裂的牵情盅又好好的在奚沧体内融合在了一起。
第六十四章
牵情盅其实是无解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转嫁于人,但转嫁的的条件却有两个。
其一,中盅之人必须绝情弃爱,因为牵情盅非是一般盅虫,而是一股无形之气,而这股气却似活物般,但凡吸入便深深扎根于心脏部位,非药物可解。牵情盅因情而生,所以在有情的状态下是无法解除的,反之,人若无情,那么吸咐于心脏的牵情盅便会主动剥离。
其二,中盅之人还必须练就一身极寒内力,因为牵情盅属性极阴,只能借阴寒之气转嫁渡人,否则盅散人亡。
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对于龙战来说,三情心法是再合适不过了,但他却不舍让奚何受这份苦,更不愿奚何将一身功力拱手让人,所以他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奚情的身上。于是便将年幼的奚情送往山中寺庙与世隔绝起来,希望那些佛语梵音能够让他清心无欲,早日修成三情心法。
转眼便是十年,可奚情对于三情心法的修炼却是毫无进展,而向来对三情心法没有兴趣的龙战也终于参透其中玄妙,原来想要修炼此法首先就要明白何为情何为爱,唯有心之人才能领悟到被情爱所背叛的绝望心情。
三情剑,并非有情,亦非无情,它的三招九式七十二变,只是一个人,一颗心,从有情再到无情的绝望转变。
之后在龙战有意的引导下,奚情经历了各种情感背叛,也终于将三情心法修得圆满,师徒二人因此反目,就在龙战欲吸取奚情体内的牵情盅时,奚何却突然陷入了昏迷,情况危急,奚情也趁此机会逃离了九龙殿。
忆起往昔,龙战叹息一声,“万没料到牵情盅竟还有如此变数,是我害了凤溪,让他整整沉睡了十年。”
苏玄听后立即单膝跪地,“这都是属下的失察,还请城主责罚!”
当初凤主体内的牵情盅突然躁动不休,苏玄诊视后认为这是牵情盅的转移所导致,而且城主的体内也的确吸入了牵情盅,大家还以为这一切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了,谁料凤主却从此一睡不起。
现在想来凤主之所以会沉睡不醒,应是奚情体内的牵情盅分裂所导致,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以为牵情盅已经转移成功的话,城主也不会放任奚情十年不管,一想到城主这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苏玄就觉得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起来吧,好好看着奚沧,这一次绝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是!”苏玄起身,却又一脸担忧道,“如今奚沧的体内已经有了极寒的内力,但唯有无情才能让牵情盅剥离,可他现在却又失了忆,如此一来该如何是好?”
龙战沉吟片刻,“奚情醒后让他来见我。”
奚情是在奚沧怀里醒来的,睁眼的那一瞬间,他发现一直冰冷没有知觉的心脏仿佛融化了一般,暖暖的,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他怔然。
“师父?你醒了?太好了!”奚沧一低头,发现怀中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奚情抬眸静静的打量着他,没有言语。
奚沧却被他盯得有些脸红,这么多年来师父还从未正眼看过自己呢,总觉得躺在自己怀中的师父和从前冰冰冷冷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师父,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师父的身体暖暖的,不似从前那般冰冷了,不过还是跟从前一样不言不语,可奚沧还是忍不住又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把一身的功力都传给我?”
奚情没有回答,径自起身,奚沧连忙拿了衣裳帮他穿戴,“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我甚至不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下的山,师父可都记得?”
“你还记得什么?”奚情淡淡开口。
正在系衣带的手突然顿住了,奚沧那双恢复单纯的眼眸瞬间睁大,“师父,你……你竟然说话了?”
奚情看他一眼,敛眸不语。
奚沧却极为开心,“师父,我想我一定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半晌,才听奚情道,“忘了也好。”
“为什么?”
奚沧疑惑的看着他,可奚情却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