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蒸腾,雾气氤氲,奚情闭着双眼,静静的靠在桶沿,一头如墨的青丝在水中散开,飘飘荡荡,衬得水下的冰肌玉肤更加雪白撩人,黑白交错间,仿若一副灵动的水墨画卷。
眼前如画如仙般的旖旎景致,让奚沧喉头一阵发紧,却强自镇定的拿过布巾打湿,轻轻擦上那雪白如玉的肌肤,触手只觉一片滑腻,不禁心弦一颤,体内霎时翻涌起一股热气,脑袋也瞬间有些混沌飘然。
朦胧间,擦洗的动作越来越像是抚摸,奚情缓缓睁开了双眼,就见奚沧眸光迷离,双颊通红,一只手无意识的在自己胸前轻轻摩挲着。似有所觉般,奚沧恍惚的视线移了过来,却对上了那双冷淡的眸子,瞬间像似被兜头浇了盆冰水,猛然回过神来。
“师……师父,我……我……”奚沧惊得得磕磕巴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奚情却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淡淡的重新合上双眼。
一阵难以言喻的慌乱后,奚沧收心敛神,稍微别开了视线,努力压下心头杂乱不堪的念头,规规矩矩的侍候奚情沐浴起身,将他抱上榻后,又亲手帮他换上中衣,侍候他躺下。
轮到自己洗浴时,奚沧郁闷的整个人埋入了水中,一直跳个不停的心脏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可心底却又开始一阵阵的懊恼。真是大逆不道,竟然看着师父的身体发起呆来,师父明明是个男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师父,怎么可以对师父生出这种不堪的想法呢!
情人?苏玄为什么要跟自己开这种玩笑?可若真的只是玩笑,那剑柄上的一对同心结又作何解释?究竟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不行!奚沧突然从水中坐了起来,带起水流哗然,明天一定要找苏玄问个明白才行!
回到榻上,奚沧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靠了过去,自然的将那微凉的身子轻轻揽入怀中,心还未动,头已低下,在那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可抬起来头时,却眸光惊讶,为什么……这个动作熟悉的像是做过许多遍一样?
怀中人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深长如扇的睫毛缓缓打开,两只黝黑的淡然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头顶上的人。奚沧怔怔的看着,蓦然心动,却听他淡淡道,“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似听到两个声音重合在一起,奚沧忽然就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境,“……什么事?”
“我要你杀了龙战。”
“龙战?”那个气势不凡的男人?这里的主人?奚沧不禁皱起眉头,“为什么?”
“我将一身功力传给你,就是为了让你杀了他。”
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奚沧一时迷惑不解,若师父与那个叫做龙战的男人之间有仇怨的话,为什么龙战还要救他们?还有那个叫做苏玄的大夫,看他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也并不像是坏人,难道这其中另有玄机?
不过既然这是师父的咐咐,那么不管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他也要为师父答成所愿。奚沧敛眸,认真的看着怀中人,“师父,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忘记了多少事情,但有一件事我从不曾忘,你是我的师父,我这辈子都只听你一个人的。”就算那个叫做龙战的男人看起来实力非凡,他也要竭尽所能为师父了却心愿!
奚情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一言不发。
奚沧被看得又是一阵脸红,慌忙别开视线,结巴道,“不……不早了,师父该安歇了!”等了半天没动静,奚沧偷偷瞄了一眼,却发现他已经重新合上了双眼,奚沧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觉得眼前的处境甚是煎熬,可看着他安然恬静的睡颜,心中又是一阵说不出来的欢喜和满足。
如果,一辈子都能和师父这样相依相偎的话,似乎也很幸福呢!
夜色渐沉,冷月高悬之下万籁俱寂,只听得风起浪打之声。
苏玄自晚饭过后,就一直有些提心吊胆,不为别的,只因那邪肆之人白日的一句话。
“今晚记得等我。”
一想起这句耳语,苏玄就只觉身上一阵阵恶寒,此人太过阴邪狂妄,而且一身功夫也着实诡异,虽然他们并未真正交过手,但几次短暂的交锋每每都是苏玄落于下风,因此,苏玄对他也是万分忌惮,可纵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根本奈何不了他,真是让人头疼!
苏玄仔细的又检查了一遍门窗,确定所有的入口都封得严严实实后,他才稍稍安心的爬上床榻,自言自语道,“希望他只是开开玩笑……”
“我可从来不开玩笑。”
随着一声熟悉的邪魅低语,紧闭的房门竟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咚得一声,掉在地上的竟然是半截门栓,苏玄骇然抬眸,只瞧见一道银光倏然藏回了那人宽大的衣袖里。看着那张被斜长刘海遮住半面的邪气俊脸,苏玄只觉头皮一阵阵发紧。
“你深更半夜擅自闯入我的房间,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清楚?”说话间那人已经踱步到了榻前,邪挑的狭长凤目里毫不掩饰的流露着深沉的欲望。
苏玄咬牙,“发情也要找对地方,我这里是百草堂不是青楼楚馆!”
墨嵬邪邪一笑,“什么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对人。”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你!”苏玄直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别太过分,信不信我毒得你这辈子也别想下床!”
“我……好像已经中了你的毒。”墨嵬说着突然身子一软,竟跪倒在榻上。
苏玄一点儿也不意外的看着软倒在自己身边的人,哼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没有任何准备吗?我在衣服上洒了迷魂散,这香味虽淡却药力持久,你这么喜欢我的床榻,今夜就让暂且让给你好了。”
苏玄说完得意的翻身下榻,可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腰上却多了一只手,这熟悉的一幕让苏玄心脏一缩,一股强大的力道竟猛得将他又拉回了榻上,还被那原该四肢无力的人给紧紧的压在了身下。
“你……你竟然骗我?”
墨嵬满意的看着他一脸震惊的表情,“骗你又如何,你有准备难道我就没有准备吗?”
苏玄不信,“这迷魂散是我特制的,你怎么可能有解药!”
“当然是找你的好兄弟拿的。”
苏玄的表情先是一僵,随之露出一抹苦笑,每当他研制出一些新药时都会先拿给东羽一份,以防万一,却没想到此举竟然为自己埋下了隐患。
墨嵬自然没有放过他的任何表情,暗沉的眸子微微敛起,幽深而危险,缓缓低下了头。越来越近的温热气息,让苏玄眉头一紧,忍不住偏过头去,“等等!”
几乎快要贴上的薄唇蓦地定住。
苏玄却问出了一个一直存在心底的疑惑,“我想知道,当初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将牵情蛊转移到奚情的身上,而且牵情蛊的转移是需要条件的,难道她也修练了三情心法?”身为大夫,苏玄对于这个问题一直很好奇,但是又不敢直接去问城主,或许这个男人知道点儿什么也不一定。
墨嵬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种问题。
苏玄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回答,不禁扭头看向他,“你若不知道,那就别碰我!”
“我若是知道呢?你就会乖乖的听话?”
“那要看你的答案是真是假!”
墨嵬勾唇一笑,“这个问题不是很简单吗?依城主的性子肯定不会让那女人的孩子存活,那女人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只有出此下策,至于那两个条件,这就更简单了,城主如此无情的对待她,她的心早就绝望了,而且她本就练的是阴寒功夫,所以在孩子即将出生的那一刻,她便将牵情蛊转移了给了孩子。”
苏玄恍然,却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城主。”
墨嵬说完突然低下头去,狠狠的吻住了那张惊讶的唇瓣,强势的撬开了他的牙关,如狂风暴雨般在他温热的口腔内一阵翻搅。
“唔唔……”苏玄拼命的推拒着,可根本不能撼动他半分。
谁知才片刻功夫,压在他身上的人竟然一点点软了身子,苏玄趁着还有一丝力气,使劲儿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推开,扯了扯有些微松的衣襟,有气无力道,“你以为……我就只有那一点准备吗?早知道你会乱来,这软骨散的解药……我自己都还没有做出来呢!”
墨嵬被他推倒在一旁,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似软成了一瘫烂泥,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闻言竟不客气的笑出声来,“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如此一来,你自己不是也不能动了吗?”
“哼,不能动又如何,总比被你……要好!”
他含糊其辞的样子让墨嵬无声一笑,干脆合了双眼,“能同床共枕也不赖。”
苏玄无语,不再搭理他,可静静的躺了一会儿,才发觉身上凉飕飕的冷,早知道……应该先盖上被子的!
这下可有得受了,唉!
第六十七章
苗疆王本与龙战约了三日之期,可苗疆却又突发叛乱,只能暂且将约定之期往后推迟,不过梅七却死活不愿意同他们一道回苗疆,苗疆王又考虑到目前苗疆也不安定的情况,也就同意他暂且留下,不过还是安排了几个贴身护卫给他,然后才同媚姬一行人匆匆起程返回苗疆去了。
梅七这两天一直处于暴躁的状态,一干苗疆子弟轻易不敢踏入他身边半尺范围,否则就是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折磨,虽然他们这个少主的功夫很差,但也没有一个人敢以下犯上,只能默默的忍受。
奚沧一天没有解救出来,梅七就一天不能安下心来。可龙战身为江湖霸主,一身功力更是无人能及,想要从他手里夺人,无异于痴人说梦。虽然他说过只要自己打败了东羽就会放人,可自己几斤几两梅七心里再清楚不过,别说打赢东羽,东羽那手下的二十八星宿里随便挑出一个来,自己都不是对手。
“可恶!他摆明了就是不想放人!”梅七恕吼一声,手中的宝剑恶狠狠的刺向与他对招的一个护卫,那护卫哎呀一声手中的武器便被挑落在地。
梅七见他一脸的装模作样,直气的火冒三丈,“给我滚!”
这两天他一直在勤奋练功,可想要在短期之内练成绝世高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梅七郁闷的跌坐在地上,又想起东羽那张冷漠的脸,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烦躁!
“少主。”刚才那个被喝斥的手下并没有离去,反而跟他透露了一个最新消息,“属下听说那个苏州第一美女好像也到了龙城。”
“什么?”梅七闻言猛得抬起了头,“你说谁来了?”
“苏州第一美女花若梦。”
梅七唰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在哪?”
“听说是今天上午才到的,这会儿好像是去了飞羽楼。”
飞羽楼是龙城飞羽骑驻守的地方,也是东羽办事的地方,梅七去不过止一次,那里的守卫也都认识他,也都知道他是他们首领的徒弟,所以即使知道他如今已是苗疆王之子,也没有人敢怠慢他。
东羽正在花厅同花若梦谈话,见梅七找上门来一点也不惊讶,而梅七却刻意避开了的他的视线,直接扑进那风华绝代的美人怀中,“梦姐姐!”久未见面,梅七甚是激动,搂着人就是一通撒娇,“我好想你,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心口还疼不疼?都怪我,说是来给你找大夫,却没想到……”一想起这些日子经历的种种,梅七又是沮丧又是难过。
美人始终是美人,就算连日赶路的奔波让容颜有些憔悴,可那举手投足间的万种风情却是丝毫不减半分,温柔婉约的气质也更加的想要让人亲近。只见她轻柔的一下下抚着怀中人的后背,堪称绝色的面容笑得分外宠溺,“傻孩子,吃了不少苦吧?真是让我担心死了。”
“你都知道了?”梅七从她怀中抬起脑袋,神色间隐隐藏着不安,“我不是龙战的孩子这件事情……你也都听说了?”
花若梦轻轻点了点头,抚上他郁结的脸庞,“不管你是谁的孩子,我都会把你当作亲弟弟来疼,所以,受了什么委屈千万要告诉姐姐,姐姐也一定会替你想办法的,知道吗?”
“……梦姐姐……”梅七听着她的柔声细语,只觉得鼻头一阵阵发酸,两只眼睛瞬间红通通的像只兔子,泪珠儿再也忍不住的成串滴落,连日里来遭受的种种打击和委屈似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竟再次将脑袋埋入那温暖柔软的怀抱中,无声的哽咽起来。
花若梦温柔拍抚着他颤抖的双肩,无声叹息。
东羽听着那压抑的一声声呜咽,深深的皱起眉头,却是一言不发。
待梅七终于宣泄完委屈,花若梦掏出雪白的帕子帮他擦拭满是泪水的俊俏脸蛋,道,“姐姐现在还有事情要办,你先在这里等我,晚上姐姐亲自为你下厨,我们再好好叙叙旧。”
梅七哑着嗓子道,“什么事情?我要陪你一起去。”
花若梦轻轻敛起柳叶细眉,“我去了却一些旧事,你不用跟来,乖乖待在这里就好。”
“什么旧事?”梅七也不笨,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难道这次你是为了奚沧的师父而来?”梦姐姐之前正是为了那个人才犯了心痛毛病,卧床不起,“可是,龙战那脾气又怎么可能答应让你去见他?”
花若梦笑得有些不是滋味,“别担心,这点儿小要求,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梅七狐疑的看着他,“你认识龙战?”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苏若梦摸摸他的脑袋站起身来,“好了,我该去了,你听话,留在这里等我。”
梅七心思一转,紧紧拉住她的袖子,“不,我也要去,我也有话想要跟那个人说。”
东羽不禁看了他一眼,梅七当然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却只当作没发现。
花若梦并不知道梅七对奚沧的心思,只当他还记着奚情当初的一剑之仇,皱眉道,“小七,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就不要再和那个人计较了好吗?”
梅七知道她想岔了,忙道,“我不会再同那哑巴计较的,梦姐姐放心好了。”
“真的?”
“我可以发誓!”
“好吧!”花若梦无奈的看他一眼。
东羽敛目,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随我来。”
再次踏入九龙殿的范围,花若梦心下感慨万千,这座城池就和龙战的心一样坚固,而守护的始终也只有那一个人而已。想当初她爱恋成痴,划地为牢,可困住的却只有自己,尔今事过境迁,再耿耿于怀的话也只是徒惹伤怀,好在她如今已将一切看淡,学会了什么叫做放下。
东羽直接将他们领到了书房,可到了门前,梅七却又不愿再进去,花若梦拍了拍他的肩也没说什么,独自去了。梅七无视东羽看过来的视线,转身趴到了栏杆上,将整个龙城尽收眼底,兀自出神。东羽静静的守在他身后,没有开口。
“城主……”
看着阶上那端坐在桌案后的身影,花若梦只觉恍若隔世,十年未见,再看到这个英俊霸道的男人,她竟然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心动,苦笑一声,终归还是将心底的万千思绪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