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张缘谛尽管表面镇定,但握着宝剑的手一直哆嗦,他第一次在如此之多的妖怪堆里打架,周围刀光剑影、法器横飞,他简直连怎么出招都要忘了。迎面袭来一只小妖,张缘谛横过宝剑抵挡,岂料这小妖还有条尾巴,尾巴一扫正抽在张缘谛大腿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钟英百忙之中回身一剑将其劈倒,搀扶起张缘谛。
“你没事吧?”
张缘谛很觉丢脸,望了望不远处正大战金刚娘娘的享桦,他咬了咬牙道:“没事,我还能坚持,你小心后面。”
就在几人被围堵在中央无法突围之时,援军总算是到了。
灵虚宫一共来了二十五位高手,远远看见战势,忙再次打马加速赶到近前,各拿兵刃与法宝加入战局。包围圈渐渐被从外部攻破,情势开始发生逆转。
再说享桦与金刚娘娘这边。金刚娘娘分出四个分身,每个手中都拿着宝剑,看上去一模一样,根本难分真假。享桦左右抵挡被其烦得不胜心慌,又想起这娘们对张缘谛做过的种种恶行,便非常想快些将她劈了。看见援兵到了之后,享桦终于松了口气,决定不再跟她浪费时间。他将青莲剑猛地向空中一抛,双手合十念了道咒语。只见空中的宝剑蓝光一闪,分成了五只小宝剑。小宝剑极为灵活,宛如游蛇般向金刚娘娘们攻去。金刚娘娘大吃一惊,分身毕竟不如本体灵活,抵挡一阵便败下阵来,四个分身被剑刺中纷纷化为黑土,而真身元气大伤,气喘吁吁地企图逃跑。
享桦哪能容她逃,又念一咒,青莲剑合为一体,“嗡”的一声窜了出去,直直刺中其后背。金刚娘娘惨叫一声扑倒在地,随即化为一条大蚯蚓。蚯蚓在地上翻腾片刻,渐渐僵硬起来,最后也化作一滩黑泥。
老虎大王在半空中与扶黎激战正酣,向下看见小妹被杀,顿时心疼得嗷嗷直叫。扶黎趁机一甩尾巴抽到虎头之上,老虎大王向后一仰,差点跌落下去。它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看着下面自己的弟兄被越杀越少,小妹已死,二弟棕熊与尚青天打得不分上下,而三弟李凤天依然站在洞口袖手而立,看不出一丝一毫担忧之色,老虎大王不禁开始为之前答应之事后悔。
老虎、棕熊、李凤天以及金刚娘娘,本是结拜的四兄妹,都是认识了几千年的妖中好友。这四人中顶数李凤天心眼多,虽排行老三,但其它三妖向来以他马首是瞻。有天李凤天找到三妖说有个增进修为的大好机会,只要他们肯助葵榆完成大业,事成之后定有重谢。老虎和棕熊每天过着胡吃海塞、有小妖孝敬的懒惰日子,从来不动脑筋思考问题,听到有这等好事立马就答应了。金刚娘娘倒是还机灵一些,觉得此事有些危险,便没有参加。可她夫君贪图好处悄悄找到李凤天加入了,后来被宋霆雨打回原形,金刚娘娘这才出面要替夫君报仇,结果只落得今日之下场。
事到如今,老虎大王对李凤天有了怨言,便不再好好迎战,后退一步对扶黎道:“我说狐狸,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扶黎晃动着屏风一样的尾巴,绿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老虎大王道:“我不和你打了,我要带着弟兄们撤退,你看怎样?”
扶黎不信,没有搭话。
老虎大王纵身一跃跳到了地上,来至李凤天身旁道:“三弟,小妹死了,二弟也受伤了,你可看见?”
李凤天点点头:“你为何不战了?”
老虎大王见他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心里更加不痛快了:“三弟,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不关心兄弟的。大家这般为你牺牲,你也无动于衷!”
李凤天微微皱了眉,叹口气道:“大哥,我们应以大局为重,如今我们还是有利的一方,如不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日后就会回来杀我们。”
老虎大王从鼻子里喷出两道气,摇了摇大脑袋:“我不跟你干了,我要带着兄弟们走。”
李凤天一听顿时急了:“大哥,你要丢下小弟不管吗?”
老虎大王咬了咬牙,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便走了。
老虎大王窜到半山腰,仰起头长啸一声,下面的小妖听了纷纷停住手中兵器,互相对视后开始撤退。
享桦等人瞧得奇怪,正要追上去,却被从天而降的扶黎拦住。小妖们虽打架的本领不怎么样,但逃跑的速度奇快无比,不一会儿战场上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敌人,这些都是听命于李凤天的。
李凤天见大哥二哥当真带着人跑了,不禁怒火攻心,一咬牙现出原形,盘身在洞口。
享桦观察他已久,见他始终不肯离开山洞口,其中定有玄机,便对扶黎道:“师兄,葵榆如今未醒,这妖孽没准是为了保护他,不如趁此机会将他拿下。”
扶黎点点头,朝李凤天扑去。
46、魔山之役(下)
白蛇形的李凤天吐着信子盘在洞口,见扶黎冲来也不躲,反而身子一偏避过要害,从其前爪下攀蜒而上一口咬上扶黎的肋下。与此同时扶黎也咬住了蛇身,晃动着脑袋企图将其咬断。两方纠缠片刻,扶黎身子一偏摔倒在地,白蛇趁机一甩蛇尾缠住了他的脖子。二兽将洞口前滚得尘土飞扬,一时竟看不清战况。
李凤天手下的小妖们旁观许久,见自己这方人数越来越少,大王的胜算也不大,便也都偷偷么么地逃跑了。不一会儿,战场之上就剩下李凤天一人孤军奋战。
张缘谛站在享桦身后,瞪圆了眼睛希望扶黎能一举将李凤天击败,可看着看着忽见洞中发出一阵紫色光芒,张缘谛连忙呼喊:“不好!那魔女要出来了!”
他话音未落,洞中“呼”地一声窜出两道紫光,以及一只青面獠牙的巨怪头颅。那巨怪直奔扶黎而去,一头将他撞飞出五六丈远。扶黎呼痛一声松了嘴,将李凤天甩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得奇快,待到众人看清之后,洞口已多了两人,一紫衫女子和一黑衣男子,正是荼婲和葵榆。巨怪头颅攻击完扶黎,化作一团烟雾缩进了葵榆后背。
宋霆雨回头对诸师兄弟道:“这就是葵榆和荼婲,若我没猜错,他们的魂魄应该刚刚归窍不久,此时正是进攻的好机会。”
一位较为年长的师兄点点头,上前一步道:“虽不知二位魔君为何临凡,但还请二位勿要伤及凡间生灵,快些回去。”
葵榆扫了他一眼,用微微嘶哑的嗓音说道:“想让我们回去也不难,在场两人交出照妖镜与音陀金钟,我便不再找你们麻烦。”
宋霆雨听了气的剑眉倒竖:“我们的宝物为何要交予你?你不要太不讲理。”
葵榆闭了一下眼:“那就不要怪我。”
说着他扬起袖子,山中顿时掀起一阵黑风,这黑风铺天盖地而来遮挡了日光,在场众人只觉一阵眩晕,连忙捂住口鼻。一片昏暗之下,大家连路都看不清,更别提使用法宝了。有人想凭着直觉冲上去,然而却迎面撞上了一块大石,周围的同伴也如同凭空消失一般,此地竟连地势都改变了。
此时此刻,灵虚宫各弟子加上享桦都后悔了。那日山中一战,葵榆与扶黎堪堪打了个平手,但谁知他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他们都没有真正领教过这位魔君的本领,还妄图趁他魂魄未安之际将其打败,实在太过轻敌了。
就在众人陷入懊悔与沮丧之中时,张缘谛感觉身旁出现了一道光亮,回头一看,这光竟来自宋霆雨的眉间。宋霆雨眉间原本有处柳叶样的胎记,原本张缘谛只觉得有趣,可没想到这玩意还会发光,就连忙喊了他一声:“宋兄!”
宋霆雨也看见了他,快走两步用袖子捂住鼻子道:“张兄你没事吧?”
张缘谛摇摇头:“其他人都去了哪儿?”
“不知道,这妖魔太过厉害,我们这些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正说着,张缘谛忽然感觉身后袭来一阵寒气,侧脸一看,荼婲那张阴森森的脸孔连带两颗尖牙一齐映入眼中。张缘谛的心脏险些被吓停,呜咽一声朝宋霆雨倒去。好在宋霆雨反应及时,将他拦在身后举剑就劈。荼婲轻盈地躲过攻击,探爪朝他腰间抓去。宋霆雨知道她要盗取自己的宝物,岂能让她轻易得逞,两人就在黑雾之中打了起来。
张缘谛起初还能看清二人身形,看着看着眼前事物忽然都不见了,他又变成了孤身一人。他模模糊糊的明白过来,这葵榆似乎有着移形换位的本领,就算自己站在原地不动,也会被转移到别处。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张缘谛心惊胆战的回头看去,只见葵榆背对着自己,正挖穿了一名灵虚宫弟子的胸膛,然后他一挥袖子,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张缘谛心中大骇,不由得从脊背窜上一股凉风来。葵榆似乎要在这里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杀掉,虽然自己这次没有被发觉,但说不定下次、或者下下次就会轮到他了!这不就是在提心吊胆的等待死亡?张缘谛绝望的蹲下身体,心中又苦又涩,想他刚和心上之人表明心意,还未曾尝过一天的甜头,就要丧命于此,真是可悲。如果此刻享桦能在他身边,让自己拉住他的袖子,他想自己可能会好过一些。
正这时,有人一脚踢上了他的腿,张缘谛登时叫了一声。随即有人将他拉了起来:“张缘谛?”
张缘谛惊呆一瞬,眼泪“哗”就流了出来,老天爷还真他娘的给面子!
他一头扎进来人怀里,嚎啕道:“讨厌鬼,呜呜呜呜,真的是你吗?”
享桦也被传了好几个来回,正焦急的寻找出口,便被地上的凸出物绊了一下,谁知这挡人去路的“凸出物”居然是令自己挂心的张缘谛。他拍拍对方的后背道:“是我,好了别哭了。”
张缘谛紧紧地抱住他,感觉自己现在是死而无憾了。
享桦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向来乐观,并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但刚刚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前进时,他也生出了一点绝望的感觉,同时也十分担心张缘谛,这个家伙一向胆小,如果没有自己陪在身边说不定要急得哇哇大哭……结果还真让他给猜着了!
享桦感觉自己一颗心快要被对方哭化了,无奈的再次拍拍张缘谛的后背:“有我在,放心吧,再哭要引来妖怪了。”
张缘谛这才勉强止住哭声,吸吸鼻子从享桦身上下来,随即拉住他的袖子道:“我抓着你就不会被传开了。”
享桦“嗯”了一声,把袖子从对方手里抽出来,换上了自己的手。温热的掌心相触,张缘谛顿时勇气倍增。
两人在黑暗之中走了片刻,前方又传来打斗之声,未等享桦看清,一个庞然大物便迎面砸来。享桦拉着张缘谛向旁边一撤步,那大物摔倒在地,“哎哟哎哟”的呼痛,原来是尚青天。
尚青天正在与葵榆打斗,可手中的武器已经断成两截,他扔掉废铁一般的降魔杵,一撑地跳了起来。不等他站稳,葵榆的爪就到了。享桦抖手抛出青莲剑替尚青天挡下一招。
葵榆在空中转了个身,落到地上,也看见了享桦。他眼睛一眯:“是你。”
享桦点头:“是我。”
葵榆道了声:“受死。”转而朝他袭去。
享桦一手拉着张缘谛不好出招,只能一味防御,好在有尚青天帮忙,二人双战葵榆,还是落在下风。
就在战势危机之际,头顶忽然响起一苍老的声音,这声音如同从天上而来,响彻山间。
“孽障快快停手,莫要再作怪。”
随着这一声震天彻地的话语,万道金光从天而降,霎时间将黑雾驱散,一时竟晃得人睁不开眼。
葵榆用袖子挡住金光,忍不住后退几步,过了好半天才敢再次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降下一朵七彩祥云,云上站立一鹤发童颜的老者,身披紫红道袍,手拿拂尘,额头之上三颗金痣,一脸的庄严平和。
在场人差不多都认得他,以尚青天为首呼啦啦跪下十多位,齐声道:“恭迎掌门师父。”
张缘谛仰着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济掌门?!”
享桦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点欣然之意:“正是灵济真人。”
荼婲飞身跳至葵榆身边,一边冷冰冰的盯着灵济真人一边道:“现在怎么办?”
葵榆目中沉重,眼珠转了两转,轻轻吐出一个字:“跑。”
一旁的大树之上,盘踞已久的李凤天早就注意到这对兄妹的意向,连忙窜下树,打算跟随他们一起跑路。哪知刚游到地上,迎头便扣来一口大钟。李凤天早已疲惫不堪,再无气力施术躲过这一劫,硬生生被扣在了里面。
宋霆雨走过来朗笑一声:“这次你可逃不了。”
大钟之内嗡嗡响了片刻,再无动静,宋霆雨将音陀金钟收回手中,地上再无威风凛凛的李凤天,只余一条细瘦的小白蛇。
而与此同时,荼婲已撑起一把红色的纸伞。这纸伞看上去与普通的伞并无两样,然而撑开来里面却布满光华流转的经文。荼婲轻动朱唇,念动咒语,转眼间一股强大的气流包围了两人。
尚青天见他俩要跑,急得大吼:“师父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灵济真人不慌不忙,含笑俯视了他们,只用手指一指对面道:“二位别急着走,看看那是谁。”
葵榆只道他是在诳自己,闭了眼睛专心念咒,可脚下大地忽然震了两震、摇了三摇,身后的舀屏山“咔嚓”一声裂开一道大口子。
众人皆惊,闪目观去,只见一片虚空之中走出四名身穿黑盔黑甲的大汉,每人手中一根铁链。张缘谛瞪大眼睛看去,见他们四人都遮着脸,看不清长相,若仔细看去,那盔甲之下似乎也并无肉体,如同四具盔甲行走在空中。
葵榆和荼婲见了来者终于慌乱起来,咒语也随之错乱。四根铁链迎头套来,二人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牢牢套住,红伞也落了地。
灵济真人见他们已被擒住,微微颔首道:“替老夫给麟殇魔君带好。”
四个盔甲人无人答话,拖住挣扎着的葵榆和荼婲调头就往回走。葵榆奋力的仰头盯住灵济真人,眼中满是愤恨。耳边忽然响起“沙沙”之声,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条小白蛇游到自己身边,摇头摆尾很是焦急。葵榆愣了一瞬,随即动了动胳膊,小蛇迅速钻进了他的袖子。
黑盔甲人奉命前来捉拿两位叛徒,任务完成之后,便重回魔道,山门关闭,舀屏山再次归为平静。至此,一场恶斗也终于算是平息。
张缘谛还呆愣愣的望着天空,直到享桦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才回过神来。可等他回神之后发现,灵济真人已经不见了,在场的灵虚宫弟子们都在清理战场,搬运死伤的师兄弟们,而他自己,一直紧握享桦的那只手,也已经被汗湿透。
张缘谛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出手,在身上擦了擦,又仰头问:“灵济真人是何时离开的?”
享桦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弯起嘴角笑道:“在你发呆发得最严重时。”
“呃……”张缘谛哪里知道自己何时发呆最严重,只觉得享桦又在调侃自己,便不满意的撇撇嘴。
享桦知道自己又历经一场大劫,其实他一路走的每一步都是又惊又险,但惟独这一次最为开心,看张缘谛也是越看越觉得有趣可爱。
心情大好的揽住对方肩膀,他眯起细长的眼睛道:“小笨蛋,这次回去多吃些好的补补吧。”
47、相恋之道(上)
舀屏山一战后,一行人又回到了光塔山脚下的小镇上。
张缘谛见灵虚宫诸弟子按掌门要求,将受伤以及死亡的弟子先行送回太华山,便好奇的问享桦:“心都被挖了,还能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