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落你明天别来上学了!!”
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我很感谢我的小学老师。虽然她无数次把我轰出来,却没有一次在我刚上学没犯错的时候让我滚出教室。
我的父母都是暴烈的脾气,一不顺心就会破口大骂,被骂的对象当然是我。稍微好一点的情况就是他们俩对骂,然后打架。父亲会握住母亲的脖子,拼命揪她的头发,母亲会用长长的指甲抠父亲的后背,留下道道血痕。
这有什么好的?
这没什么好的。好的是我和我妹妹就有理由大声哭喊了。旁边的齐阿姨会听到,会来劝架,然后把我们两个带回她家。晚上她会给我包饺子,或者蒸米饭。
年幼的我太喜欢齐阿姨了,因为只要她抱住我,我就可以睡个安稳的觉。她会帮我照顾爱哭闹的妹妹,她会给我做饭,我不用去够高高的柜橱里的醋瓶,只用洗干净手就能坐下来吃饭。
齐阿姨没有孩子,所以格外疼我,总是要我做她的干儿子。我见到她就想喊妈妈,最开始母亲并不在意,后来就越来越生气,不允许我这样叫她。
然后有一天,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抱着个小男孩找到了这里。小男孩和我一般大小,但是穿着整齐,脸上也没有灰尘,就像是一颗擦得干干净净的苹果。他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把脸藏到男人脖子后,不敢看我。
然后齐阿姨哭了,跑出来和男人紧紧拥抱,一直热烈的亲吻小男孩的脸颊。
“这是我儿子啊。”齐阿姨对已经呆住了的我说,“小落,你怎么了?”
这男人是齐阿姨的老公。年轻的时候做生意失败,有一天把所有钱都赔了,就留下一封信给齐阿姨,让她等着自己,说迟早有一天他会带著名誉和钱财回来。
“其实他回来就是最好的。”齐阿姨低着头,温润的笑,“这么多年了……一开始也恨,想找他去,可是我男人自尊心那么强,我比谁都知道。就不敢去了,只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的那天。”
齐阿姨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她老公领养了一个小男孩,取名齐沐阳,希望他性格开朗,如同沐浴阳光。这件事在信里和齐阿姨说过,她也表示赞同。
那天晚上齐沐阳的爸爸就让齐阿姨收拾东西,想带她离开。可是齐阿姨执意要请我们家吃饭,明天再走。
男人自然同意,时隔很久再次吃到心爱的女人做的饭菜,他在饭桌上哭得歇斯底里。想来这些年也没少受苦。
男人喝的太多,最后还是齐阿姨把他扶到房间里的。两人刚刚见面,中间不好夹个小孩,于是齐沐阳就借住在了我家。
我讨厌齐沐阳。他不是齐阿姨亲生儿子,却能享受她最大份额的宠爱。小孩的嫉妒心莫名其妙,我莫名其妙的恨齐沐阳,总是想欺负他。
齐沐阳小时候长的挺好看,被妈妈抱回来的时候睁大眼睛看着我,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大葡萄,皮肤也很白。
他长的比我妹妹还好看。可是他优秀的外表让我心中更加厌恶,我翻过身用后背对着他。
他脾气好,被我怒瞪也不生气,乖乖的趴在我身后,把头贴在我的背上。
我这个生气,用力挥舞手臂让他躲开。可是直到睡着了,他也没挪开。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发现齐沐阳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睡得死死的。
真讨厌,讨厌的死孩子。
一想到齐阿姨有了亲生儿子,而这人日后就要独占她的喜爱,我不由悲从心来,就那么看着熟睡的齐沐阳,心中涌起了阴暗的想法。
我当然不敢宰了他,虽然我从小就坏,可是对人命却是敬畏的。我只想让他变傻,或者变得脏一点,不要再那么讨人喜欢了。
记得妈妈刚生妹妹的时候,曾经对我说不要对着妹妹用力吐气,如果小孩儿脑袋受了风就会变傻。年幼的我深信不疑,就直起身子,对着睡着了的齐沐阳用力喷气,因为过于用力,鼻水、鼻涕都喷出来了,全都喷到了齐沐阳的脑袋上。
他醒了,愣愣的看着我,问:
“哥哥,你在干什么啊?”
然后我哭了,因为他没傻,而我的鼻水还挂在齐沐阳的头上,他摸了摸没生气,还对我笑,叫我哥哥。
我觉得我对不起他。
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我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被热醒的。
身后的人死死搂住我的腰,腿缠在我的腿上,胸膛湿漉漉的,向后一摸全是汗。
“行了,快起来。”我睁开眼睛,因为睡得时间太少而头疼,“自己穿衣服。”
一看闹钟,都快迟到了,不知道为什么闹钟没响,也该醒了,要不是齐沐阳叫我我的全勤奖肯定没了。
我还是给齐阿姨打了个电话,说我要上班,没时间照顾齐沐阳。
齐阿姨表示理解,然后说齐沐阳可以自理,没问题,让我放他在这里尽管去上班。
听了这话我有些惊讶,因为齐阿姨一直是那种温润细心的女人,不会马虎到把一个行动能力不正常的人独自留在家里。
我有点怀疑,心想难道齐阿姨并不知道齐沐阳到底傻到了什么地步?不过还没等我说,齐阿姨就把电话给挂了。
无奈下,我只能回到卧室,找了一个新的内裤,递给齐沐阳让他穿。
齐沐阳穿的西装都脏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到洗衣机里,就干脆让他穿我的衣服了。我比他高,腿也比他长,他穿着非常别扭,屁股那边被紧紧裹住,显得非常难受。
因为有点紧,我不得不帮他提裤子,随口说:“你屁股怎么那么大,我的裤子都穿不进去。”
这句话本身没有恶意,可是齐沐阳脸‘腾’的一下红了,他窘迫的低着头,把脸埋到我的肩膀上。我感觉我就像是抱着一个小婴儿。
就算变成傻子也有自尊心吗?可是他昨晚那样又不像是有。我愣了一下,问:“齐沐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怕他是恢复成正常人了。要是这样的话,我刚才说的话就有些不合适了。
可是他只是低着头躺在我身上,炙热的呼吸都喷在我的脖子上。我热的够呛,一看时间真快迟到了,就推开他说:“那个,你能一个人待在家里吗?中午饭自己做,不行就打电话叫外卖。行吗?”
他不说话,拼命往我身上粘。
我去洗漱间刷牙,他就跟在我后面,我穿鞋他也穿鞋,穿的还是我的鞋子。
我走出去要关门的时候,他就挡住门不让我走,我真的关门他也不闹,可是等我走到小区门口再赶回来的时候,一开门他还站在玄关。
我服了。
扯着领带很是焦躁,最后没办法,带着他一起上班。上了路才发现我带着他是正确的。今天是周六,我来公司加班,连晚上都要睡在公司。好处是周六公司人很少,除了我还超不过十个人,办公室里一个同事都没有,带外人过来好像也没什么的。
果然,因为我是熟人,看门的老大爷很轻易的就把齐沐阳给放了进来。我去食堂打饭,两人一起吃了包子,我又去给他打豆浆。
这么伺候他我妈估计都该觉得心里不平衡了。说不定气得直接从棺材里蹦出来掐我的脖子。于是中午的时候指使他打电话叫外卖,意外的是他条理非常清晰,精准的告诉对方我们公司的地址。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没说话。
齐沐阳笑,然后低着头,半天才说:
“……段落。”
第五章
“段落……”
齐沐阳很窘迫的低下头,突然扯了扯自己的裤子,对我说:“裤子好紧。”
我一愣,下巴磕就从手上滑下来了,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过来。”我冲他招手,让他站在我腿中间,办公室禁止吸烟,我只能叼着一根放在口中,不点燃,过过干瘾。我眯着眼解开齐沐阳的腰带,把手伸到他裤子里,用力撑了撑他身上被绷得紧紧的牛仔裤。
我这个人还比较谦虚,但是能说的还是要说的。比如我身材特别好,腰细腿长,标准模特身材,按照公司里小妹的说法就是,我简直就像是个平面模特。话说到这里有点过分了,我哪儿能和模特比啊,人家的身材是从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我的是在篮球场和地铁里挤人练出来的,没法比。
齐沐阳的身材也不错,就是臀部稍微丰满了一点,穿着我的衣服就不合适了。我不爱穿休闲装,裤子松松垮垮的我就难受,一般都是紧身的牛仔裤,当然有西装,不过只有一套,还是会见领导时用得,可不敢给齐沐阳穿,弄坏了怎么办。
我正在用强力帮裤子‘松绑’,可是后面一用力前面就绷起来了。齐沐阳难受的呻吟一声,用手指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前面,前面也紧。”
我眯起眼睛低头一看,心道不妙,裤子紧紧贴在他身上,他小鸟的形状我都能看到了。
我扒开裤子,看了看旁边,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干脆让他把裤子脱了,对他说:“你就这样待着吧。晚上我带你买衣服。”
齐沐阳也没说话,只是腻歪的往我身上蹭。我一手迅速的在电脑上工作,一手按住齐沐阳的后背,不让他乱动。
他就这么没穿裤子坐在我腿上,除了姿势不雅,也挺温顺的。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好奇的看着电脑。
我说:“你会用电脑?那边的电脑都能用,玩去吧。”
反正公司里的电脑都是自动格式化,有东西都存在硬盘里,没什么让他偷看的。
齐沐阳真的站起来,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到了鼠标点击的‘咔咔’声。
他很安静的看了半个小时,我有点好奇他在看什么,就悄悄走到他身后,偷窥他的屏幕。
我发现他竟然在看佛经。
齐沐阳发现我站在他身后也没有回头,动都没动。半天后,他开始试图和我说话。
“你知道吗?其实目犍连是萝卜的意思,所以大目犍连就是大萝卜的意思,因为他前世是被萝卜噎死的。”齐沐阳盯着屏幕,说,“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个屁。不过我确实听说,有的傻子会神神叨叨的,最喜欢和别人说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这时送外卖的来了,给我打电话。我让他一个人待在这里,然后锁上门出去接外卖。
一开门,我发现齐沐阳还坐在原处。我把办公桌收拾一下,腾出可以吃饭的地方。天太热,即使只出去那么一会儿时间,我还是流了不少汗。拿了一罐可乐,我仰头喝了起来,然后勾了勾手,叫他过来吃饭,可是他一站起来,我忍不住咳了一声,可乐呛到气管里,差点被呛死。
他竟然把内裤都脱了,那样赤条条的朝我走了过来。
应该是内裤也不合适,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衣服都脱了。
我赶紧拉上窗帘,把门也锁了起来。值班的宿舍里有一条毛巾被,但是我很久没用了,上面都长绿毛了,也不好意思给齐沐阳用,大夏天的我也没有多余的外套给他挡腿,想了想,就让他那么光着吧。
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看了一下他那地方。昨晚我迷迷糊糊的没有看清楚,但是男人那种奇异的心理让我很好奇。
没我的大。
得出这个结论的我有些得意,还多吃了五个饺子。
吃完饭我也懒得收拾桌子,又回到电脑边工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听到齐沐阳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太轻,一瞬而过。
第六章
下午的时候,齐沐阳躺在公司的沙发上缩着睡着了。我把空调关了,省的他一会儿觉得冷。
没有冷风的办公室一会儿就热的让人待不住。我摸了一会儿电脑就热的头疼,走出办公室想去凉快一下。
锁了门,我站在走廊里。公司背阴的走廊和冰窖有的一拼,一出门我就感觉凉气袭人,很是舒服。
我很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把背贴在墙上,顿时觉得凉快极了。
我忍不住开始回想变傻之前的齐沐阳,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印象中的齐沐阳应该是穿着西装的精英,身边围绕的都是有名的企业家,本人高高在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无穷冷意,和我有云泥之别,本不该和我有丝毫的联系。
可真是命运弄人,谁想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有朝一日能变成这幅模样,光着屁股都没有羞耻感。
我突然很想吸一支烟,心里的感觉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受。
那天晚上我们俩大老爷们很别扭的挤在一张床上。大晚上打开窗户没开空调,床上还没有凉席,屋里还是热的要命。
齐沐阳显然是那种出门就有空调用的公子哥,昨天好歹还有地方洗澡,今天连冲个凉水澡的地方都没有,显然就不适应了,在床上不停动弹。
“我给你打水,你去洗一洗。”我端着自己的洗漱盆走过来,对他说,“洗屁股洗脚,你自己会弄吧?这里没地方洗澡,你就别抱怨了,我都两天没洗了,简直想死。”
齐沐阳愣了一下,看着我,问:“我需要刷牙吗?”
“要。”我骂了两句,说,“先用我的牙具。我保证没有传染性疾病,你别担心。”
齐沐阳犹豫了一下,转身往洗漱间走去。
那天晚上太热了,身边还睡着一个大男人,我简直像是躺在火炉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而且旁边这人还一点都不老实,一直往我身上靠,无论我怎么推他他都锲而不舍的往我身上贴,像是牛皮糖一样,赶都赶不走。
我热的够呛,半夜爬起来往沙发上跑,沙发凉沁沁的真皮触感让我松了口气,眯起眼睛又要睡着,结果床上那家伙竟然跟着我站起来,在黑暗中精准的找到我的位置,一翻身趴到了我的身上。
我们两个的姿势有些诡异,看起来就像是他抱着我一样。我在他扑上来的那瞬间就支起手防止他胸膛贴着我的,同时厉声道:“别闹,回去睡觉。”
他有些胆怯,抖了一下,还是执着的往我身上扑。慌乱中我的嘴还被他亲了一口。
这傻小子,把我当哪家姑娘呢?
我的力气比他大多了。废话,每个经历过地铁痛苦洗礼的汉子都会有常人无法比拟的强壮肱二头肌,轻而易举的掐住了这个富二代的后颈,抓小鸡一样的把他弄开,放到床上,威胁到:“别乱动,好好给我睡觉,听到没?”
齐沐阳被我抓的很不好意思,一躺到床上就蜷缩起来,不敢看我,好像还有点发抖。
我又回到沙发上,仰躺着,把手背搭到额头上,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干脆八点钟才醒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食堂打饭,叫醒还在熟睡的齐沐阳,让他喝了点粥。
来接班的同事九点卡着点过来了,交班后我决定带着齐沐阳去买点生活用品和衣物,当然不会去商场给他买贵的离谱的大品牌服装,我觉得就地摊货挺好,又便宜又舒服,等齐阿姨接他的时候我再把他的西装洗干净,让他穿那身就行了。
我带着齐沐阳到了西单市场,大马金刀的和小摊贩砍价。期间齐沐阳一直低着头,似乎非常不好意思,有时候我声音太大了他还会窘迫的扯一扯我的衣服,见我没有反应,也就不吭声了。
买完衣服之后我还记得要去药店给他买驱虫的药,第一天他来我家就说他屁股痒,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有蛔虫了。我去药店跟人家说要驱虫的药,人家问我是给孩子吃的还是给大人吃的,我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齐沐阳,说:
“给他吃的。”
齐沐阳脸‘腾’就红了,半天说不出话,紧紧地攥着我的衣摆,死活不放手。我也理解他作为一个傻子对社交表现的恐慌,就任由他拉着我了。
可是就在我回家试图让他吃药的时候,他死活都不顺从。
我劝他:“这不是药,不苦。这是糖,很甜的。”
齐沐阳:“……”骗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