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包爽头痛得很,根本没有脑子,问啥他都“嗯”。
“阿爽,我想问你个事——杨嵘嵘是你请的?”
“杨嵘嵘……哦,毛羊羊……是啊,我请的……”
“那你告诉我,杨嵘嵘是你的什么人?”
“……”
包爽沉静了半天,露出些痛苦的表情,好像正抵抗着头疼在拼命思考。
好半天,才口齿不清地说:
“是我对我很重要的人……是我最好的……”
黎荣轩低头凑过去想听清最后两个字,包爽却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喊了声:
“不行,憋死了,我要去尿……”
一边说一边要翻身下床,可酒劲还没过去,刚踩着地人就软了。
啪一声跌坐在地上,酒醒了一些,他迷迷糊糊中见到黎荣轩安然自若地坐在床沿,也不来拉自己。
只好磕磕绊绊地自己爬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冲。
一边跑,一边嘀咕:“怎么也不扶一下……哎哟……憋死我了。”
而在他身后,床上的另一个人在台灯的阴影下衬出了一脸的冰冷枯寂……
杨嵘嵘早料到了黎荣轩会请他出来聊一聊。
借着喝口咖啡的功夫趁机打量对坐的人。
黎荣轩神情依旧淡漠,唯有瞳仁里带着股精神病人特有的狂热,记得过去好像没那么明显,顶多带点艺术家般敏感的神经质,如今看来倒真有几分病态。
这人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消瘦一些,原本就白,气色一糟,看起来整个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他在心底里暗忖,包爽能对着这样一个疯子发情,只怕也病得不轻。
终于率先打破僵局道:“黎少,你再这么沉默下去,我可走了。”
黎荣轩拿左手执着匙轻轻搅拌自己面前的那一杯,声音比动作还轻柔:
“我今天其实就想拜托杨少你一件事。”
“说,什么事?”
“你懂的。”
杨嵘嵘冷笑一声,讽刺道:“我真受不了你这样的,还得用猜的?”
跟着正巧瞥见他无名指上的那个环,又跟了句:“真不明白包爽是怎么跟你这样的人相处的……行了,别拐弯抹角了,直说吧。”
“请你离包爽远一点。”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觉着对面那人表情似乎有些扭曲,说道:“你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凭良心说,尽管对包爽跟自己没戏这事儿一直挺郁闷的,也没想死乞白赖地继续巴着包爽,但是叫黎荣轩这么一挑衅,杨嵘嵘的执拗劲儿上来了。
冲黎荣轩一笑:“我跟包爽打小就认识了,感情比亲兄弟还好,老实说,要不是你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从我们当中横插一杠子,我们说不定已经在一起了。”
黎荣轩被这话一激,气得人发抖,好半天才说出:
“包爽是我的……你们要是敢……我早晚弄死你们。”
“是么?那黎少是打算让我丢掉饭碗,还是出个什么意外?”
黎荣轩一怔,眼神暗了几分。
“现在大伙都知道你这人爱装,面上看着清高,里头也不比谁干净,背地里小动作可真不少,全世界恐怕也就包爽个Sв还当你是朵白莲花。”
“所以……你要去包爽那儿揭发我?”
杨嵘嵘耸下肩,“我还没有证据,但是你要再这么作下去,用不着揭发,狐狸尾巴迟早露出来。”
“黎少,最后有句话给你,少做点亏心事,坏事儿要是做太多,你那精神病可好不了了。哦,还有,我的话要得罪了黎少,你想来个报复泄愤啥的,我随时奉陪。”
黎荣轩一怔,他没想到包爽会将这事告诉杨嵘嵘,尽管一万个不想承认,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的关系真和杨嵘嵘说的那样非同一般。
他走后,黎荣轩又独自坐了好久。
那人的话像一阵阵寒意攫取着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被丢进了冰冻三尺的深渊,一直冷到了骨子里,整个人都不清醒起来。
努力平复了好半天才缓和过来。
他摊开握紧的拳头,这才发觉自己把手心都抓破了。
第二十四章
而另一边,包爽对自己老婆和朋友间的剑拔弩张压根一无所知。
那天睡前,他照惯例倒了杯温开水,拿了药哄黎荣轩吃了。
可也不知怎么的,那黎荣轩把药攥在手里就是不吃,只是拿眼神阴沉沉地盯着包爽看,看的包爽心里直发毛。
“怎么了?赶紧吃,吃完了好睡觉。”
黎荣轩还是盯着他看,问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精神病?”
包爽不想刺激他,只好偷换概念,说:
“哎呀,这是个人都会得病,感冒啊发烧啥的,有点各种小毛小病,特别正常。来,你把药吃了,吃了就没病。”
说着又给他递了杯水。
黎荣轩的表情还是挺怪异,撅着嘴,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委屈。
沉默了片刻,他竟将手中的药使劲扔进了废纸篓,垂下眼,幽幽的自言自语道: “你们所有人都说我有病,有精神病……其实我很清醒,只是太清醒才会比普通人敏感。”
包爽暗道不妙。
又听黎荣轩信誓旦旦地冲着自己说 “我今后再也不吃药了,我根本没病。”
包爽想他这是上哪儿受了刺激?怎么突然就闹着要断药,不由跟着着急。
可不管他好说歹说,那黎荣轩就跟吃了秤砣似的,把心一横,俩字:“不、吃!”
你要问他干嘛不吃,他还是那句话:“我很清醒,我没病……”
实在没法子了,包爽只好打电话给Richard,希望专业人士能给出出主意。
那人答应第二天就过来看看黎荣轩到底要闹哪样。
可谁知,那黎荣轩对着自家的心理医师也是这么一副顽抗到底的态度,根本不听劝,更不肯吃药。
Richard把包爽拉到一边。
“你这两天又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把他刺激成这样?”
包爽拉着张苦逼脸,心想我可真是比窦娥还怨……
于是赶紧把苦水统统倒出来:
“我刺激他?拉倒吧,我跟你说,我现在都快成家庭妇男了,成天宅家里打游戏,偶尔还得做个饭啥的,连买个东西都得等周末让他跟着一块儿去才好。我现在做到这个程度,太容易了,你倒说说,我哪儿刺激他了?没有吧,可现在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Richard看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觉着确实不像撒谎,尽管也觉得蹊跷,但仍然一口咬定黎荣轩是受了刺激。
后来,Richard再次进屋里跟黎荣轩单独聊了好半天,出来的时候只是摇头,显然又是无功而返。
临走前约了下回看诊的时间,Richard突然偷偷问他:“上回跟你提的那事儿你考虑了么?”
“考虑啥?”
Richard啧了一声,说:“跟黎少分手啊……”
包爽给这一下弄的有点蒙,心想这人到底是心理医生,还是专业搞分手的?
还没来得及思考,又听那人特诚恳地跟了一句:
“别急着回答,总之啊……你再考虑考虑吧。”
接下来的日子,黎荣轩真断药了。
他毕竟不是小孩子,能捉住了硬往嘴里灌,包爽想断就断吧,别犯病就行。
好在黎荣轩即便不吃药,看起来也挺正常的。
一个多月下来,包爽也渐渐放松了,不再天天跟个中年妇女似的念叨他吃药看病了。
唯有Richard每回过来看诊,离开的时候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话说,一天深夜,包爽睡得迷迷糊糊的。
他做了个春梦。
梦里见着一庭园,园内明月当空,长光夜色,仿佛置身在仲秋的美景之中。
他在烟雾缭绕里,晕晕乎乎走到一个路口,路的尽头是一条小道,树荫很是浓密,花丛甚多,幽香扑鼻。
包爽大着胆子一直走到小道的尽头,又看见有一扇门,门扉半掩,于是便推开门踱步进去。
只见门里头有座亭台,四周盆景堆砌,由假山和水池环绕着,十分静雅。
正想着这是哪个古人的家宅,突然听见传来一阵悠雅的琴声,侧耳细听,这才辨认出音乐来自花丛的后方。
他沿着声音一路寻找过去,转到花架边上,远远瞥见一个年轻女人正在这如水的月色之下抚琴。
包爽踮着脚尖靠近,依在花架后偷偷看她,发现抚琴的是个似玉如花,典雅异常的美女。
一头乌云巧挽,鹅眉两道宛同两片春山,粉面桃腮恰似出水芙蓉。
面容虽然陌生,可那一双抚琴的手十指修长,根根如白玉般光洁,记忆中却十分熟悉。
脑袋还在努力回忆这双手,脚却不听使唤似的从花架后走了出来。
包爽觉着自己如此唐突地出现,还挺不好意思的。
谁知那美人见了他的面,不禁莞尔一笑,起身等他过去。
包爽见她一笑,心里没由地跟着一阵激荡,原本只想夸那小姐漂亮,可一张嘴说的话根本受不了控制。
“亲亲,我的好娘子,今个儿是大好日子,泰山,泰母大人均出外访友去了,你我尚未圆房,不若趁此月明天静之时,成全了为夫吧。”
美人红着脸嗔怪道:“哪个是你娘子?”
包爽急步上前,一把抱住她,道∶
“娘子,你好狠心,要叫为夫憋出病么?”
被冷不丁地突然抱住,美人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恳求道:
“你恁大胆子,快快松手,以免叫人撞见。”
包爽想放开,却无奈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自己似乎穿越后附在了现在这个……痴汉身上。
两人拉扯间,包爽听着对话大约猜出些一二来,眼前的美女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被个好色之徒看上后甜言蜜语的痴缠许久,终于芳心暗许,两人便时不时约在这庭园里见上一面。
今晚正是这痴汉趁着夜深人静,偷偷爬过墙头,与这小姐幽会。
见小姐不肯答应,流氓突然跪下黯然神伤道∶“娘子,我待你一片深情,若如此拒绝,我不如自刎得好,倒要看你于心何忍!”
美人见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心里不忍,又叫他磨了许久,终于一点螓首,任凭那人抱起回屋弄去了。
只见室内烛光摇拽,满屋春意,两人肢体纠缠,痴汉(包爽)把那美人弄了两个多时辰,将二人交合之处浸得湿透,如要死一般魂魄俱散,自己也是丢了好几回才肯作罢。
事毕,拭去落红,两人并肩靠在床头。
那美人面目羞红,双目含情说道:
“今日你我是无媒苟合,说出去有损颜面……公子,明日我定将此事告诉我爹娘,你这几日也速速归家央媒人至我家求亲,我、我自然是遂愿的。”
包爽动容之间,又听那美人道:
“妾身已付君家,勿负我。”
顿时觉着自己一腔真情如火星燎原,按捺不住凑近那美人的樱唇就要一亲芳泽——
却突然听见到一声声急切的呼唤:“阿爽、阿爽……”
他迷蒙地睁开眼,那美人的脸庞居然和黎荣轩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包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只是做了梦。
连忙把嘴角的口水抹一抹,抬眼发现黎荣轩坐起身来一脸酸劲的瞪着自己。
“阿爽,你做的什么梦?一直在叫‘娘子’……”
包爽哪好意思说自己刚才梦见个十分痴情的古代美人,然后跟那女的一番云雨,快活得不得了。
只好打着哈哈,骗说:
“我这不是梦见你了呗,梦里啊你变成了古代人,我看见了你,可你没看见我,然后我离得老远就喊‘老婆’、‘老婆’!然后你没理我,我又喊‘媳妇’、‘媳妇’!你还是没理我,我急啊,突然想到古人不是都喊娘子的么,然后就使劲喊‘娘子’,再然后就被你摇醒了。”
见黎荣轩还是一脸将信将疑,便把那对梦中美人没做完的事儿对他做了,吧唧一口亲他嘴上,把人搂了躺回去,哄道:“老婆,我对你真是一片深情,连做梦都梦到你。”
黎荣轩恨恨地拿手在他双腿间一摸,“梦到我然后硬了?”
“那……那必须的,梦到老婆才会硬。”
“你只是离得远远的叫我两声,这样都能硬?”
“……”
包爽百口莫辩,只好拿被子把脑袋捂住。
“阿爽,我不喜欢你做梦梦到别人。”
“好好,不梦不梦。”
“我也不喜欢你梦里跟别人亲热,现实里不行,做梦也不行。”
“好好,不敢不敢。”
包爽真心服了黎荣轩,别人占有欲大吧,也就要求身体和心灵绝对占有,自己床上这个连做梦都得管着,不禁替自己暗暗抹一把辛酸的泪。
几天后,那个有钱烧得慌的超跑俱乐部又搞了次活动,作为受邀的人,包爽特矛盾。
黎荣轩经历了之前发生的那件不愉快,早把俱乐部的小伙伴们列入了最不受欢迎黑名单里头了。
可是包爽真心挺想参加的,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想过过飙车瘾。
包爽那车很久之前就交给他老婆了,为了要回来,他在那几天里表现的特别乖,一心想把他老婆哄得高高兴兴的。
完了,挑个黎荣轩心情不错的时机说:“荣轩,把我那车还我开两天行不行?”
黎荣轩想了一想,问:“你要车干嘛?出门不是有司机接送么。”
包爽知道瞒不了他,干脆就把情况一五一十全给他说了。
果不其然,一下就让黎荣轩驳回了,愤愤道:“你又想跟那帮烂人在一起滥交、搞不三不四的男女关系?!”
包爽立马保证说:“我发誓,纯玩车,绝对不乱搞,行吧。”
“不行。”
“那要不这样,你和我一块儿去,你嫌飙车危险,就在终点等我,随时监督我,活动结束了咱俩一块儿回去,夫夫双双把家还,总行了吧。”
“不行。”
包爽见他态度冷硬,根本由不得商量,再想到自己这几天的装乖装得都要憋死了,顿时失去了耐心,口气不好道:
“那你说!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么样,反正你就是不能去!”
包爽站起来跟他急,吼道:
“黎荣轩,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能一直这么逼我,这不能去,那不能去,我在家都快活活憋死了!”
而黎荣轩只是沉着脸,抿着唇,不搭理他。
包爽一个人在那儿使劲说,等发泄完了,人家黎荣轩还是不松口。
“真的不让去?”
“不让。”
“行!”
包爽一拍桌子站起来,“不让是吧,我还非去不可了!我现在就找杨嵘嵘借车。”
说着,就气鼓鼓往外跑。
黎荣轩一听杨嵘嵘的名字,跟被闪电击中似的,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跟着站起来一把抓住包爽。
“不许去!”
包爽的倔脾气上来了,刚要甩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