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城门开了,临水城太守谢融携带官员出城投降。众目睽睽,容肆也不敢杀了谢融,杀降并不是明智之举。进了城才发现,皇后太子不知所踪,他派出许多探子都未有丁点儿消息。可恨的是,冯泰岩及其帐下大将也无影无踪。
问谢融,谢融也是一问三不知。他自身难保,谁管的了那许多?他的懦弱表现让容肆厌恶,大手一挥他被无情的关到了牢房里。“汪,呜~” 一声细小的犬吠,音节十分特殊。牢房看守并不在意,谢融又是个软蛋根本不会越狱。一只小黑狗悄悄潜入了牢房,谢融摸摸它的头。狗嘴张开,里面赫然是牢房钥匙!第二天大早,除了两位看守的尸体外,谢融连根毛都没被找到。
小插曲并未对容肆有什么影响。休整了几天后,他们快马加鞭冲出了裕州转而进入了隆州!隔在二者之间的小州县自然敌不过数十万大军,投降的投降死的死,十分凄惨。王演之也并未派出军队抵抗,他的老巢是隆州,在主场才于他有利。隆州下面就是陵城所在的定州!如若隆州破,天子必危!整个定州人心惶惶,尤其是陵城,许多豪门更是举家外逃。
这种现象是十分不利的,王演之只能将整个陵城封锁。这么一来,天子被王演之牢牢握在了手中。由于战事紧张,城内粮食开始显出不足。天子本身一天也只能吃一顿,何况百姓呢?大量的粮草被征调进王演之的军中。现在,周盛安等的就是时机。战斗十分惨烈,吴熊厚在不请自来的情况下,硬是派了三万大军进驻隆州。
对此,王演之也无法拒绝,以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容肆对抗。只能睁着眼吃哑巴亏。军队进来了岂有再回去的道理?吴熊厚这几日可谓是满面红光。隆州已属南方,草木山林十分多。容肆自然知道不利于铁骑,他下令放火烧山!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死伤无数。放火是临时决定的,再说他也没有通知对方的义务,王演之损失惨重。待大火过后,容肆一鼓作气亲率大军杀得王演之片甲不留。容肆像把楔子直直订进了隆州的心脏!王演之无奈,只能命令残军败将们赶紧进入隆城!
隆城是隆州文化政治军事中心,一旦被破,那么进入定州将不费吹灰之力。早朝依旧还在继续,只是太尉王演之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时年二月初,才一个月多点儿,容肆竟然夺下大半个江山!整个人就像根钉子自上而下插进了大周!好在东西两侧他无法顾及,否则真的要江山易主了。进入隆州后,容肆知道王演之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弱,他放慢了步伐开始在隆城外安营扎寨。他的举动给了王演之喘息之机。“隆城不保何言定州?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诸位都十分明了。” 早朝上,王演之果然如预期的那样准备抽调陵城的兵力。萧益站出来反对到:“太尉怕不是糊涂了?隆城尚未被破。还是说,太尉您有其他不可言说的缘由?”
对于戳破谎言,王演之毫不脸红。“我看是尚书令您糊涂了吧。之前我军损失惨重,兵力开始不足。如若不及时补充,城破迟早的事!您再三阻挠话中有话,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目的?我有什么目的您还不知么?怕是在场诸位有什么目的您都一清二楚吧。再说调兵一事,整个定州那么多兵力,为何单单只调我陵城?” “尚书令有所不知。整个定州我已经抽调了部分兵力,现下只有陵城未曾抽调。还是说,天子只顾自身安危而置百姓于不顾?” “我看是您想置天子于死地吧!” 很快,双方再次唇枪舌剑。
王演之的言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在场众臣哪个不是一等士族?又有谁会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呢?王演之根本就是狼子野心啊!这也就算了。现下的问题居然是他早就想要弃陵城于不顾!没错,他是不好手刃天子,那么也只有借刀杀人了。反正他意在称帝,正好借着容肆除去心头大患。至于都城,那么大的晋地难道还选不出一个?再说,陵城被破也是他乐见其成的事。届时他正好猫哭耗子假慈悲,借机扶持自己的长子或者另选个人做傀儡皇帝,然后再扛起正义的大旗讨伐容肆。
大臣们一个个的站出来严厉指责,不管士族怎么样,这种放弃天子的做派根本太可耻!看够了戏,周盛安终于出声:“就依太尉所言吧。” “陛下!太尉他……” 周盛安挥手打断大臣们的话,继续说到:“容肆数十万大军,恐怕不止如此。胡人近日也开始派兵南下。” 闻言,朝廷上恢复了安静。王演之已经控制了大部分兵力,他们再不满又能如何?
“无事就退朝吧。” 抛下这句话,也不等大臣们行礼,独自一人走了出去。他的背影给人一种独孤的坚强感,又隐隐有些愤怒,演技十分到位。他现在就想借机看看大臣们接下来的举动,朝堂是该换换血了。今天这一出,君臣已然决裂!王演之早就想借着容肆与他翻脸了,只是,容肆是那么好算计的么?
不出两天,朝廷里的动荡就直接传进了容肆的耳里。借刀杀人?容肆大笑。他可不像王演之那么小人,既然要夺江山,哪会像他那样阴险?不过他还没蠢到这份儿上!“传我令,今晚子时夜袭隆城!” “主公不可!” 跟随来的谋士们异口同声。容肆微笑着看着他们。很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谋士站出来解释道:“主公,兵书有言下兵攻城,上兵伐谋。隆城墙坚固又有九丈之高,易守难攻。我军孤入南方,敌军视我为异类,人不和。再者,现下初春小雨淅沥,墙体必然湿滑,不利于攀登,此乃天不和。还望主公三思。”
容肆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将目光投到了甘仁身上。“甘爱卿,依你之见如何?不妨道来。” 甘仁摸了摸胡须,起身行了个礼,道:“臣附议主公之言。” 容肆大喜,其他谋士们则面露惊讶的看着甘仁。甘仁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袍,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王演之近两日来频繁调兵,致使君臣失和。于我而言,这是不可错失的良机。一,王演之兵力不足。虽吴熊厚派遣三万大军驻扎隆城,可之前几乎不见其军。可见两者嫌隙已深。
怕是吴熊厚想作壁上观,借机占山为王。二,定州兵力空虚,陵城危若累卵。王演之称帝之心昭然若揭,他更是故意为之,想要借刀杀人。所以,我认为可以一战。主公只管放心攻城,臣敢断言王演之必弃城而逃!” “明知杀人借刀,何故还要成全他人坏了自己名声?” 不同意的声音响起。
甘仁笑了笑,说:“此乃良机不可失也。成王败寇而已,何惧他人评说?主公,臣只有一点疑虑,还望您能为臣解答。” “不妨道来。” “王演之如此痛快的放弃天子,为何天子不反抗?将死之人,哪有那么平静的呢?怕是装都装不出来吧。莫非天子真无七情六欲?还是说,痛失妻子以致心如死灰?” 甘仁不愧是著名谋士,一语中的!其他人根本就想不到这层。他居然简简单单的就看到了本质不为外物所惑。容肆眯了眯眼,显然已在思索之中。“主公,快攻或者固守不动,只能择其一。” 甘仁最后补了句,这才退下。
这句话重新点燃了臣子们的讨论战,小小的帐篷里嘈嘈杂杂,站在远处的士兵都能隐隐听到争吵声。容肆开始犹豫,如若选择快攻,那么拿下陵城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他也是一心称帝的,陵城绝对必须攻下,没什么好说的。天子出逃或者死亡,对他而言无所谓的事。不论哪种情况,反正他已经象征性的扯下了天子。日后就算王演之蹦跶,天子也不再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而是自己的!但是,天子这种情况来看怕是其中有诈。
那么,诈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冒不冒险,这是个问题。如若选择固守,良机已失,陵城何日攻下更加不确定了。待到王演之补好兵天子有了援军后,一切又是未知数。虽然胡人军队已经南下,但不敢保证他们就必须听他的指挥。
第二天一大早,甘仁求见。容肆一夜未眠,事关命运的问题他不敢马虎。可左右摇摆更加得不偿失,他无法定夺。甘仁早就料到,这才一大早跑过来帮他下定决心。“陛下,恐怕这几日容肆就要攻城了。” 言罢,探子快速退下。宽阔的寝宫里有道暗门,除了历代皇帝谁也不知,那探子就是从暗门进来的。谁也无法保证别人能忠心自己一辈子。所以周盛安的父亲在皇宫底下挖了隧道,就是保证如果有人从暗门进来想要暗害自己,那么可以有个逃生的机会。
只可惜,周哀帝那晚没能等到他的援军,他是被人强硬的掰开嘴硬灌下的毒药!哀帝本性并不懦弱,可惜时不与我,只能叹造化弄人。周盛安坐在案几前,轻抚着它。老旧的案几连漆都掉落了不少,它亲眼见证了皇宫的腥风血雨。一个不起眼角上,甚至还有些暗红。周盛安闭起眼睛,这暗红在他还是皇子时并不曾见。他笑了笑,哀帝,大仇就快要报了!你且再耐心等几天。他们周家的亲戚一个个死去,如今人丁凋零。不为别的,就为这血海深仇,不管前路如何艰险,他也会一步步走下去!
“陛下,传膳否?” 一个宦官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管天子有没有失势,他们也不敢薄待一分。“罢了,宫内怕是快没吃食了吧。” 宦官不敢答话,事实上他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头晕乎乎的。皇宫尚且如此,百姓岂不是更加凄惨。“去,传我令,皇宫今日放粮。百姓尚无饭食,我又怎能独享?” 这日,陵城沸腾了。几乎整个城的百姓全部涌向皇宫,数十个负责发粮的官员更是被围得团团转。人群黑压压一片,突然,有人大喊:“快看,天子,天子!” 黑色脑袋一片片的抬头望,果然,周盛安身着朝服站在皇宫最高处。
他看着这些百姓,眼里闪出不忍。他又看向极光塔,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飘荡着几艘华丽的大船。眼前闪过的是昔日光景,游人如织,嬉笑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如今,百姓就像饿狼扑食,陵城里的风雅似乎已经久远。他朝着百姓缓缓行了个礼,弯下的腰身代表着他内心的不忍,也预示着未来的腥风血雨。赔罪,为了未来的烽火连天,更是为了一个平安祥和的明天!
顿时人群中有人大哭,陵城的繁华恍如昨日,高高在上的天子竟然如此凄惨。“荡平贼寇!复我山河!耀我大周!” 不知谁忽然带着哭腔连声大喊,嘶哑的嗓音彻底点燃了百姓本就压抑的情绪。越来越多的人振臂高呼,这一刻,不论高低贵贱,全都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一个人跪下,两个人跪下,一群人跪下,两群人跪下。一片片的,百姓高呼天子纷纷下拜。君与民,第一次挨的这样近。民心即天意,此言非虚。周盛安当众下了罪己诏,一个宦官拿着诏书站在高台上大声宣读。罪己诏一下,意味着天子与容肆等人彻底开战。
陵城的事,远在隆州的容肆不出多久便已知晓。就像甘仁说的,不论他选择攻还是守,隆城必破!否则,岂不是让人耻笑?大老远的来,什么都不做?王演之铁了心的与天子决裂。如若选择守,那么他就能轻易逃脱了。选择攻,他更加能逃。怎能让他保存实力?痴心妄想!容肆双手握拳,一拳砸在案几上。他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两个字——攻城!
第63章:万事俱备
“随我冲!快上,快上!” 乒!乓!“啊啊啊啊!” “杀呀!杀!” 天刚大亮,浓重的雾气还未散尽,一个个攻城梯被一队士兵稳稳的树立起来。城头箭如雨下,瓢泼的朝攻城的士兵们扫去。漫天飞舞的箭矢根根没入年轻士兵们的胸膛,惨叫声不绝于耳。战鼓咚咚震天响,进攻的号角声一刻未停。呜呜呜~号角节奏变得急促。
士兵们一波波的涌上前,牢牢攀住梯子以身贴墙。城头滚水直落,远远看去犹如九天瀑布。“啊!啊!啊!” 很不幸,滚水无情,几个被浇到的士兵惨叫着跌了下去。梯下人头攒动,士兵毫不畏惧个个奋勇向前。不论箭矢还是滚水,都不能阻挡北方狼进攻的步伐。一些幸运的士兵终于登上了城头,守城兵扔掉弓箭抽出腰间的佩剑与之厮杀一处。城上城下混战一片,叫喊声穿过云霄直达天际。二月底,经过一系列准备,容肆终于开始攻城!
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大好机会。王演之利用这点时间迅速补充好兵力,大量的粮草维持着士兵们旺盛的生命力。刀枪剑戟等冷兵器也被源源不断的运进隆城,各色盔甲也陆续分发到位。王演之带着亲信坐镇隆城,今日是攻城的第一天。他们隆城防御力可是顶尖的,王演之相信距离被攻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但是,他不打算死守。看容肆那劲头,似乎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不过,王演之笑了,来得正好。这样他就能正大光明的败走而后抛弃天子了!容肆不是恨他么?不好好攻城怎么对得起自己大老远的跑来呢?
王演之的阴谋变成了阳谋。容肆不管选择快攻还是固守,这隆城铁定是要攻了,哪怕只是装装样子。天子却出人意料的平平静静,什么动作都没有。除了开仓放粮下罪己诏外,几乎每天都坐在书房里。好似国之将亡与己无关。早朝还在例行公事,但每天都会少一两位大臣。时至今日,才多点时间,原本满满的朝堂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除了天子党人外,太尉党的还剩下二位,中立派的五人。这还怎么议事啊?议了又有何用?那些管事的官员早就跑了。自从太尉没有上报天子私自出陵城后,大小官员天王贵胄跑了大半。
原先的禁令犹如废纸一张。可周盛安毫不在乎,每天都准时报道。“陛下,依臣之见,还是尽早……” 后半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这位中立派的大臣是朝廷老人,家族世代为官。现在大难当头,他们左右逢源。一部分人跟着王演之,而另一部分跟了天子。将来不管谁胜,他们家族还能有一线生机。对此,周盛安并不怪他,盖因人之常情罢了。老臣劝他出逃,王演之一走,老臣瞬间明白了对方是不可能固守城池的。怕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吧。周盛安不答,只是起身看了眼空荡荡的朝堂,最后宣布下朝,独自走了回去。臣子们面面相觑,只能下朝回家。说是家,如今跑的跑藏的藏,妻离子散的,哪还有半点家的样子?
明明隆城未破,就算破了,进了定州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陵城。可是满城萧索,人心不稳。容肆真的就那么可怕么?别是自己吓自己吧。“胜儿,慎言。” 不小心说出来心里话,冯胜,冯泰岩长子懊恼的低下头。冯泰岩老父慢慢走进庭院,冯胜赶紧过去扶着。待坐下,老父吩咐他到:“去,请吴楷先过来。” “爷爷,这,恐有不妥吧。” “嗯?” “太尉虽走得匆忙,可也并非一走了之。”
言下之意就是王演之还有留有眼线。老父笑了笑,说:“那依你之见?” 冯胜恭谨答道:“必除之。” “哈哈哈,好!虎父无犬子!你弟弟远嫁他国,危难之时以身犯险。你作为长子,也该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了!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喏。” 冯胜旋身离去,老父抚须而笑,他们冯家总算是熬到头了!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萧瑟的陵城瞬间披上霞衫,光芒四溢。劳累了一天的百姓拖着沉重的步伐齐齐回家,袅袅炊烟随风飘散。落日的余晖洒向大地,路的远方缓缓走来一人,影子被拉的老长。那人渐渐进了,原来是位须发皆白的垂垂老者。“吴楷先求见。” 何人他却不说。守门的两位小厮相互看了眼,其中一个机灵些的说:“你且等着。” 另一个木讷的则赶紧拿着拜帖跑了进去。不多时,木门大开,冯老爷子脚下生风匆匆走来。“哈哈!你个老东西总算是看我来了!” 吴楷先笑:“您命大。这不,既然没死我还是应该来看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