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柳慕庭还清了赊账,赚的钱愈来愈多,卖的东西也多了。他深知物以稀为贵,每日里一样东西,仅卖十五份,卖完便没不再供货,如此既不会担心客源太多以致供货不足,也可刺激客人购买。
这段时日下来,他不但研究出了数种药渣之用,也学到了不少药理,自己已然可以配置数种高等药物。又因长期往来于雪瑶山同城市之间,这闭目运起迅风疾步的能力愈发熟练,听声辨位的能力愈发高超,现下,大可做到一路闭眼都能安全无恙地往来于山上山下了。当然,凡事有利必有弊,他至今还未能掌握睁眼运迅风疾步的法子。
后来,他索性便不去看店了,将店交由暮娘管理,他只做个幕后老板,所赚之钱,同暮娘分账,他也替她请了不少心灵手巧的绣娘,同她一块儿编织首饰,省却她的气力。
手里有钱了,他便托出外游玩日行千里的鹏妖载着他,到附近的御灵门派,购置一些御灵必备的物品、符咒、书册、药经等,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世界,同他所在的世界大抵相同,也有御灵的门派,只是因主角为九曜这个妖之故,御灵门派作为主角的衬托,被设定得不怎地厉害,是以柳慕庭毫不担心他坐下的鹏妖会被修灵者灭掉。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一直在河城范围走动,来到了这儿方知大千世界,极其广阔,有许多他未曾见过的药物、果类、妖物。虽不知这儿有的东西,他的世界里有未有,但好歹得趁现今有钱,多买点,留着用。
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过隙,他已经成了个有钱的富商,肚子里还装了不少的药理知识,自己配置了不少的好药,便是迅风疾步也熟练了许多。
雪瑶山的日子,过得极其快乐,这儿的妖并不因他是人类而有所歧视,可见九曜统御下的地方,多么安宁。宁静得他,在忙碌过后,开始向往闲云野鹤的日子,忽而心窍一开,生了兴趣,下山随意买了把古朴的绿琴,寻了个擅乐的妖,教了他几下,便学习起了文人雅士的琴艺。
起先他弹得不成曲,便如锯子割在钢丝上反复磨,难听至极,但凡一弹,便惊飞众鸟,嘶鸣离去。
后来,他发觉未有听琴之人,又恐惊扰众妖,便默默地抱着这琴行到了静月泉边,撩袍而坐,迎着暖金日华,对着微澜泉面,扣指,抚琴,一曲荡气回肠,一腔悠扬古意,一首古朴琴音,从指尖而出,从琴下游走。
高山流水不及他琴中神韵,云卷云舒不比他曲下舒意,那唤一个动听,那叫一个悦耳。
……才怪!
“难听死了,给我滚!”
刹那间,泉水浪涌,骤升惊涛骇浪,朝柳慕庭扑卷而来,骇得他连忙抱琴后退,堪堪避过拍岸巨浪。
……被自己的灵物鄙视了。
抱琴转身,唤了溪璞几声无人应答后,默默地离去。
此后,为了树立灵主在灵物心目中的高大形象,柳慕庭不怕死地日夜来到静月泉边,挑了个浪打不到的地方,继续他吓死人不偿命的弹琴。以致后来,暴怒的溪璞卷浪功夫愈发厉害,攻击范围越来越广,而柳慕庭也硬气,同他拗上了,不觉中偶尔会在无意识时运风于指尖,借着风吹,将难听的琴音送至静月泉底。
在种种刺激下,柳慕庭弹琴功夫愈发熟练,琴音也好听了一丁点儿。后来,溪璞竟是接连几日都未发作,潜伏在水底,也不知所想。
然而,便在柳慕庭以为已经风平浪静,等着休养疗伤的一狐一鱼龙王安然出关时,九曜却突然出事了。
第二十章:肚拉武器
“嗷——”
一声震天狐啸,刹那响彻山间,山林俱震,骇得柳慕庭赶忙带着鼠大夫循声冲去。
如今距离来到雪瑶山已经两个多月,九曜业已闭关于洞中疗养两月余,一直都未有半点音讯,今日忽闻此啸,心挂他安危的柳慕庭焉能不惊。被他吞入腹中的灵剑与诛魔光剑乃神圣之物,最是他这等大妖的克星,若不将其化掉吐出,便会损伤筋脉。可叹柳慕庭未能助力,仅能送着九曜进了洞中,静待他自己运行妖力化解。
初出赶到,便见洞口白芒大绽,地面剧颤,好似有一物在洞内横冲直撞,震得山洞都在砰砰作响,山石滑落,滚至脚边。
洞口布有九曜施下的妖界,他们无法入内,急得柳慕庭满头是汗,攥着鼠大夫的手生出冷汗,嘴上一直在不停地唤着九曜的名字。
生怕他凡人之躯受到伤害,鼠大夫用低微的妖力,从土地中拔出一道土墙,却因此而挡住了他的视线。
倒退数步,踮着脚尖,柳慕庭继续急切呼唤。忽而砰地一声,洞口的妖界,如被纸糊一般,豁然被巨物撞得粉碎,连带洞口碎石都被击散飞出,打上厚重土墙。在山石乱舞之中,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带着火风高高跃起,跳过柳慕庭两人之身,纵跃百树之上,驰骋着朝山下奔去。其速之快,顷刻便消失眼幕,独留一阵烈烈火风,迎面烧来。
“九曜——”
不顾多想,柳慕庭便迈开了双腿,沿着山路冲了下去,不比直接直线纵跃的九曜,柳慕庭一凡人之力,仅能靠他迅风步疾走,然则因心挂九曜,心神不定,这迅风步屡生屡散,使得速度慢了许多,到得山脚静月泉边,正见两个庞然大物打得正欢!
“九曜,溪璞!”
多日未见的一狐一半龙,正如他们初次见面那样,打得不可开交。
两个月的时间,溪璞伤势已然恢复,加之血契的不受主人之拘以及静月泉灵力的静养,灵力暴涨数倍,还未近身,便能感觉到那种宛若王者的强大灵压,顿生蛰伏栗寒之心。
他游于半空之中,时而盘旋上空,比之原来仅能在低地游飞,还飞高了数十丈。他的身形比之初见时还大上了不少,龙尾变得如同真正的龙族一般,长而粗大,甩尾之间,洪涛汹涌,荡起巨大而无形的冲击波。身上蓝色龙鳞,宛如一件坚固的盔甲,包裹他下半身,在灼日映照下,耀出针刺蓝辉,可见锋利坚硬。
长尾一拍,波心激荡,巨爪一钩,刺骨锥心,灵水一运,惊涛骇浪!
九曜也毫不畏惧,本是属性相克,他却比初次相斗时,更为无惧。
口吐紫色烈火,热息骤然将寒息淹没,道道水柱,竟能被他蒸腾生烟。身旋紫色光球,化陨石,撞上溪璞之身。
水柱随心而走,冲天而上,宛若一道厚实的墙,将火球挡在了自身面前,半寸无法逼近。龙尾一拍,风声呼啸,强大的气劲朝九曜刮面而去。
九曜纵身一跃,比身还大的紫色火球顷刻呼呼砸向溪璞之身。
便在九曜高起的那一刻,柳慕庭灵目一开,刹那间,惊见九曜腹下之处,有一道金色的光痕!跑到九曜附近,惊见那道金色光痕越发灼亮,随着九曜妖力的驱动,渐渐化为赤红,再到紫色,而光痕由腹,上到了胸口之处。
这是怎地回事!
仅能看见光痕,却不知是什么东西,急得柳慕庭咬牙跺脚,差些连拍来的巨浪都忘了躲避。还是鼠大夫眼尖,拉着他直接就跑,不若他就要被巨浪席卷了。
“滚开!给老子滚开!”
九曜嘶声大吼,声音里含起了颤抖,他身上的火越发熊烈,即便有溪璞的水力在附近,柳慕庭仍能感觉到九曜身上的高温。
不对劲,九曜这模样不对劲!他胸口附近的光痕渐渐变长,拉扯成形,柳慕庭凝目一看,那光痕便好似一把剑!
“九曜——”
体内剑身越来越长,九曜的喊声中带起了嘶哑。柳慕庭纵观场上局势,溪璞抿唇不语,目带兴奋,便似遇到了强有力敌人一般的激动,而九曜却是目中带火,焦躁不安,他好似欲跨进静月泉中,但屡屡都被溪璞阻拦。
九曜想进水中!
心中一生这个念头,柳慕庭嘴上顷刻呐出:“趴下!”
哗地一声拍水巨响,方才还凌于半空的庞然巨物,便生生坠入水中,掀起滔天浪潮,惊得围观众妖赶忙四散而逃。
柳慕庭甩开了鼠大夫的手,闭目运起迅风步,躲避浪潮,朝泉边跑去。
没了溪璞的阻挠,九曜闷头扎进了水里,畅快地吐出一声舒服的狐啸:“嗷——”
“溪璞,你莫阻拦九曜,他仅是想进水中,他身子有些不对劲。”面对愤怒浮上水面的溪璞,柳慕庭惶急解释,但目光一直落在九曜身上。
只见入水后,九曜身上火焰依然未消,水一触上他身,顷刻便烧灼成烟,连身处水里的溪璞,都能感觉到热气在水中流动。
“怎地回事。”平压怒气,溪璞问得不咸不淡。
“我也不知。”惶急地摇头,眼看九曜体内的那把剑越生越大,大有破体而出之势,柳慕庭心下一沉,决定豁出去一试!
“溪璞,你凝起水力,对着九曜的胸口及至腹部拍去,注意,切莫用上灵力,仅需掀浪攻击便可。”
狐疑地抱胸望着柳慕庭,溪璞一撇嘴巴,便依言祭起水浪,朝九曜胸腹间绵绵无力的拍去。一声轻嚎,九曜好似舒服地抖了下身子,接连受到几次拍打后,他直接前腿站起,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对准溪璞。
溪璞更觉云里雾里,依着柳慕庭吩咐,加大了巨浪对九曜的拍打。
在水浪的相助下,九曜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但!胸腹间的光痕依旧未消,时而赤红,时而淡紫,光芒既未变淡,也未变亮,而那光痕依旧保持着拉长的趋势。
“九曜!”情急之刻,柳慕庭嘶声一喊,“你静下心来,感受你胸腹间可有何物,试着将其逼出!”
渐失神智的红瞳刹那大睁,九曜呼吸一沉,便保持着让溪璞拍打的姿势,阖上了双目。
“九曜,我察觉你体内有一光痕,似一把剑,兴许便是你身生焰火之由,你试着将其逼出!”
熟悉的嗓音汇入双耳,九曜沉下心神。灵识转入自己体内,便见混沌漆黑之中,有一样东西,自胸腹间生起,模糊现形,其上光芒由黯变深,身形也由朦胧逐渐清晰。看清了,他看清了,那个东西——
“嗷——”
狐啸生起,那道光痕骤缩,凝成一点光亮冲身而出,穿透巨浪!见到光辉一刻,光亮拉扯暴涨,经由退浪洗礼,现出熠熠光辉。
那是,一把双刃刀!刀身赤红,镶有白色狐尾状纹,刀柄处在两片锋利的刀刃之间,在耀阳下刀尖发出刺目光泽。
“嗷?”体内的火气随着这把刀的现出而散了个干净,九曜放下前足,歪着脑袋,用豆大的眼珠瞧着这把突然现出的刀。
因他此刻身形巨大,这刀在他眼中,小得跟他头那么点大,歪着脑袋打量半晌,只见这刀虽身赤红,但浑身亮堂,清晰地倒影着自己疑惑的目光。
“这鬼东西哪来的。”
“你肚子拉出来的。”溪璞冷冷地抱胸侃道。
“……嗷?!”
不得了了,老子吃鸡的肚子会下蛋,呃不,拉武器了!
上蹿下跳,急得蹦来蹦去,最后还是柳慕庭看不过眼,安抚了九曜几句,让他化为人身,取过武器看了再说。
于是,庞然大物在水里化回人身的结果——
扑通一声,掉了下水,呛了好大一口……
跃出水面,取下武器。方一握上,刹那间,刀身便燃起了熊熊火焰,灼气逼人,九曜信手甩了几把,割破空气,化开风流,犀利无比。
甩了几把,用得还挺顺畅,不愧是老子拉出来的……
结果,甩着甩着,武器老不乐意了,便倏尔化作了一团红光,嗖地窜进了九曜的肚子里,激得他身子一抖。摸了摸肚,安好无恙,再摸摸,一切大好。
……才怪!
拉起鼠大夫,九曜片刻不停地就奔驰而去,甩着他进了药房,便翻身躺在病床上,焦急地锤着床板。
“老子肚子里长武器了!快快快,帮老子开膛破肚取出来!”
“……”
经过众人深思熟虑,热烈讨论分析,皆认为,九曜这把武器乃是被他吞噬灵剑和诛魔光剑产下的后代,俗称——孩子。呃不,是灵剑与诛魔光剑在九曜的妖力作用下,结合自身妖力凝聚而成的,九曜专属武器。
瞧,柳慕庭碰上时,武器毫无反应,还堪比巨石一般的重,而九曜却能轻松握起,使之产生烈焰。因祸得福,九曜意外有了一把武器,笑得嘴角都咧到了牙根,嫉妒得溪璞握拳咯咯作响。
不过,高兴之余,九曜又郁闷了,莫非每次使用武器时,都要把它从肚子里拉出来么……
第二十一章:慕庭算账
打从那日得到武器后,九曜便给武器取了一个霸气威武,骇人心惊,吓死人不偿命的名字——
“刀!”
……柳慕庭抗议,思前想后,便给刀取了一个名,“焰尾”,名字由来于刀身上的狐尾印。
于是,为了让焰尾的出现更为拉风,让焰尾更为犀利,九曜日夜去挑衅溪璞,同他相斗,在灵斗之中,尝试着将焰尾逼到身体的各个地方,让其出来之处从胸腹转向别地。
因而接连几日,柳慕庭等人都可以看到威风凛凛,霸气天成的狐王大人,从臀部放出焰尾的盛况……
九曜把焰尾使得愈发得心应手,便是纵火妖力也暴涨了许多,再也不惧溪璞的纵水力,时而尚可将水汽蒸腾成烟。他看出溪璞对自己拥有神兵的嫉妒之心,更是乐得日日去挑衅溪璞,将自己的焰尾抗在肩头,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显摆,一块儿坐下吃饭时,还大张旗鼓地将其摆在饭桌上,得意洋洋地翘着个脚,吹着口哨,鼻头都昂上了天。
这般挑衅的结果,便是溪璞一恼,拍案惊起,将手里的白米饭往他头上扣去……接着,两人打了起来。
后来,柳慕庭识相了,吃饭也不叫他们,由得他们去打,左右他们越打越强,于他们也有好处。而他则继续醉心于自己的药理与赚钱之上。闲余时,会捧着昔时唐弘借给他的以血御灵书册仔细研读,尤其是在解开血契那块,反复读了个通透,烂熟于心。
溪璞已然恢复了灵力,是时候将他解放了。
然而,当他提起这事时,溪璞却是一挑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柳慕庭一愕,再次言道欲给他解开血契。
溪璞依旧是冷冷不言,两手摆于膝上,坐在阶前抬头望月,又道一句:“听不清,你说什么。”
柳慕庭木然,又说了一遍,结果溪璞还是重复方才听不清的问话。还是九曜心透,一爪子拍到了柳慕庭的头上,指着那冷冷离去的背影,勾唇道:“呆子,他那是不愿同你解开血契,愿为你的灵物,为你驱策。”
“嗯?”柳慕庭略滞一瞬,疑惑不已,“缘何突而改了主意,那一日,他分明还极其憎恶我的。”
“呆子!”九曜又拍了一记,“当时所有的人都欲杀他,仅你一人舍命救他,还用了以血御灵这等担着脑袋的御法,他又非铁石心肠,哪不感动。于是,那一日老子救了你,你可有半点……感动……咕隆,你这般盯着老子作甚,老子欠你钱了么!”心里越是心虚,九曜这声音越大,柳慕庭同他处了数月,哪还不知晓他的心性。
淡然自若地倒退一步,柳慕庭从怀里取出了两样东西,抑扬顿挫平淡无奇:“这两样东西,不知你要作何解释。”
九曜僵硬地低头下望,便见那素白的掌心里,放置着一撮毛发,和一个花纹布袋。这花纹布袋便是昔时被通灵抢去,后来在云灵宗时,被九曜拿去救柳慕庭的那个。
没错,当时诛魔光剑凌下,欲伤柳慕庭时,九曜赶来,掷出之物,便是这个柳慕庭用来装灵石的布袋。这东西实则乃是一个护身法宝,是柳慕庭爷爷留下给他的,柳慕庭不知所用,是以便将其用来装灵石,后流落通灵之手,成为通灵的助力,至多年后通灵之死,方回到柳慕庭手上。而今复生后,知晓前生事宜的九曜,自然不能让通灵将这好东西夺了去,是以他改了剧情,打了通灵,将其夺回。万幸他当时将其夺回,不若明心殿一夜,柳慕庭当真是要命丧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