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发觉出这种莫名的情愫时,心中情绪可谓复杂,既有恐慌自己对一同性男子出现这种感情,又为自己对九曜的迷恋而感到窃喜,复杂相缠,直至当时九曜在他唇上落上一吻,他方明了这种感情,是避不可避了。
他非盘石,九曜的爱慕与相护,他看在眼里,哪不感动,只是有时不想挑破,怕误了这故意维持的友情,熟料今夜一出来,九曜便直接抓着他的手不放,明明白白地在眼底写着霸道的爱慕。他想,还是将其挑明了罢,何苦闷在心底,让两人好不难受。
双唇龛动,柳慕庭挣扎须臾,便朗声开口,熟料,一道炽热的吻先他一步,一吻封缄。
这一个吻,一如九曜一样霸道,炽热的气息充斥入唇腔之中,席卷了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都留下了他火热的气息,不能反抗,只能被紧紧地攫住了腰肢,狠狠地被攫取着,津液相汇,呼吸相闻,气息相交。
月华倾注于相拥相吻的两人身上,本是旖旎暧昧的诱人场景,却忽而插入了一个不协调的东西。
柳慕庭影子之中,蓦地给撑开了一双异色眸瞳,在美丽的夜里,透出阴森之味。影子在地上晃动了几下,倏尔,从中现出了一件黑色的衣裳,缓慢地拔空升起,待至衣摆现出后,黑裳上方的红光刹那晶亮,两只空荡荡的袍袖,拢向了柳慕庭纤细的脖颈,只需轻轻一勒,便可要其性命!
第三十四章:勘灵仪式
有煞气!
九曜刹那睁眼,却见一片静谧,周围万无一物,柳慕庭还乖乖地在他怀里,阖目受吻。
莫非是自己敏感了?
不忍惊扰柳慕庭,九曜视如无事地继续动情接吻,但目中生辉扫视着周围,但直待柳慕庭气喘吁吁,推开他胀红脸出来,他也未发觉到有何不对。
甩了甩头,他揉了揉柳慕庭红扑扑的脸蛋,生怕这里再有古怪,便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走了。”
“诶……”原先旖旎的气氛散了个干净,柳慕庭犹想再问,但看到九曜那略沉的眉心以及肃容,便止住了疑惑,同他并肩而行。
殊不知,在柳慕庭的影子之中,又现出了灼亮的红瞳。待他们跨入到月光照射不到之处时,一团黑雾从影子而出,缠上了柳慕庭的脚,慢慢地团绕到他的身,将柳慕庭自身散出的白净之气给污了颜色,化为黑气!
得逞之时,柳慕庭恰好行至有月光处,黑影顿时沉回柳慕庭的影中。不待多时,被染的黑气吸回身上,柳慕庭身子一软,差些摔了个趔趄。
九曜急急扶他,关切问道:“怎地了!”
柳慕庭轻晃了一下略沉的头,拧着眉心道:“兴许是多日来耗损太多体力了罢,无妨,我归去歇息一阵便好。”
“老子早早便劝过你多加歇息,你偏生不听,为这劳什子的大会,简直是不要命了!”九曜嘴上骂着,手上动作却麻利得很,弯腰抱起了柳慕庭,蹬开双足,迅疾前奔。
冲回家时,其迅之势,刮得水盆里的水都给溅了出来,吓了溪璞一跳,化作人形走出,便见九曜紧张兮兮地放下柳慕庭,握着柳慕庭的手好似出了什么大事一样地惶急问道:“怎样了,怎样了。”
被他这滑稽的模样给弄笑了,柳慕庭轻轻摇头,笑道:“无事,我休息一阵便好。”
“好好好,”说着,九曜径自掀了被子,翻身上床将愕然的柳慕庭抱在怀里,“我我我……我担心你,我我我,我陪你睡,闭眼!”喝声一止,脸红着不敢再看柳慕庭那灼亮的双眸,就抬手把他的眼给阖上了。
溪璞挑眉一望,看得是不明所以,但大致知晓柳慕庭是身体不适了,便给他们熄了灯火,走回水盆里。
化为水珠子时,还困惑不已,好似连心的自己,都未觉有何不对呢。
柳慕庭这一脱力,竟大出众人所料,竟是接连两日都未有好转,神情恹恹,做事都没有力气,且情况愈发严重,到后来整个人几乎都是沾枕即睡,一睡能睡将近一天,吃饭拿筷子都未有力气,还得九曜抱着他喂。
何其严重!
去看过大夫,大夫只说身子查不出什么毛病,许是疲劳过度引起的,但再如何疲劳过度,也不应是这般有气无力。
眼看着勘灵之日明日便到,急得他们仨热汗直流。九曜是担心柳慕庭的身子,依着他那强撑的性子,定会强忍着去勘灵,而溪璞也担忧凭柳慕庭这体力,不足以让自己附身。
柳慕庭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强撑起一丝清明,却只朦胧地看见九曜的脸庞,哆嗦着手按上九曜的手,嘶哑着声音:“我知你担心我,但对不住,明日我必须去,爷爷的心愿,我要替他完成。”
浑身一震,九曜愕住了,爷爷的心愿?复生前的他,陪同柳慕庭百余年,都未曾听他提到过爷爷的心愿,这是怎地回事!
但现下并非他疑惑此事之时,他握紧了柳慕庭的手,双唇一动,想说话,却觉各种关心与担忧的话语都黏了起来,半句都道不出,急得他差些便要跳起。
溪璞也是没主意的,定定地站在九曜身后,愁眉不展。
“鼠大夫……”虚弱的声音道出,柳慕庭竭尽全力按了按九曜的掌心,豁然开了九曜的心智。九曜赶忙运起灵诀,将柳慕庭同溪璞一块儿带至了现实世界,再至雪瑶山。
而一直附在柳慕庭影子里的黑衣骷髅,因未受过九曜妖血之故,迫不得已留在了柳慕庭的家内,埋在角落阴暗之地,汲取阴煞之气。
没了黑衣骷髅的凶煞阴气绕身,柳慕庭回到雪瑶山后,仿佛奇迹一样,经由鼠大夫妙药一到,整个人便清醒了,恢复了精神,乐得九曜抱着他就是几记连啃,沾了他一脸唾沫星子。
未免柳慕庭再出事,九曜勒令他再休养一阵,届时他会将归去时间落至勘灵前一日,不会误了他的勘灵。得此保证,柳慕庭终于放下心来,笑着感激九曜,还不断地言道这场宗灵之争对自己极其重要,望九曜多加理解。
听得柳慕庭如此重视此事,九曜也不忍再阻止他同溪璞的修炼,让他在雪瑶山同溪璞再修炼一阵,确保万事无误后,方带着他回了河城。
初觉有人气归来,隐在角落里的黑衣骷髅眸中现光,准备逮着机会,再回到柳慕庭的影子里。
熟料这一夜,九曜生怕柳慕庭出事,一直陪在他的身侧,抱着他入眠,而溪璞也略有担忧,去九曜的那张床上睡,整个屋内,强大的灵气、妖气馥郁,加之九曜阳性的火息在,黑衣骷髅不敢造次了,只得伺机等待时机继续埋进柳慕庭的影子中,反哺自己亏损的魂力。
一夜过后,柳慕庭睡得是神清气爽,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精神。巳时正,便是云灵宗勘灵之时,他不敢耽搁,早早起身坐了早饭,吃罢后,便带着溪璞离去了。
九曜一人待在家里,也无聊得紧,且又担忧柳慕庭身体,便化作了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随着柳慕庭而去。
因而,当柳慕庭站定在负责勘灵的竟玄面前时,竟玄肃容的脸色一绷,横睨了一眼他肩上的鸟,问曰:“此乃何物?带着灵物而勘灵,莫非你想使些什么手段不成。”
于是,为了洗脱嫌疑,九曜扑展着翅膀,高高站起,鸟啼一声:“布谷布谷布谷……”
“……”
刹那间,周围骤静,柳慕庭扶手撑额,九曜,你现下是一只麻雀啊……
九曜就羞也似的飞走了……
没了有嫌疑的布谷叫的麻雀,竟玄上下打量了一眼柳慕庭,他的目光犀利得宛若公堂上明察秋毫的判官,若非柳慕庭心神镇定,只怕都被他逼得冷汗涔涔,心虚不已。
不意外地,竟玄的目光掠到了柳慕庭耳际的蓝色耳坠之上,沉声一问:“这是何物?”
“耳坠。”柳慕庭笑得嘴角微弯,答得极其自然,毫无心虚之态。
竟玄沉了沉脸色,开口便是毫不客气地道:“摘下来,我瞧瞧。”
“好。”颔首应答,柳慕庭真真切切地便是将耳坠取了下来,放置竟玄手中,由得他左右翻看,对着日光反复照耀,也不为所动。
柳慕庭知晓竟玄这人谨慎,铁定会让自己摘下耳坠,故而他为了瞒过去,便在耳垂上打了个耳洞,央暮娘给他磨了一粒形似溪璞水珠子状的耳坠,戴了上去。
竟玄看不出不对劲之处,便放柳慕庭过去了,待得背离竟玄,柳慕庭方借着宽大的袍袖,快速地将耳坠同藏在九曲戒的溪璞调换,真真将溪璞带在了耳上。
这勘灵仪式极其简单,受勘灵者先在场外报名等待,待念到名字后便可跨上勘灵台,立于台上的灵阵之中。受勘灵者一入灵阵,便会被灵阵禁锢,不能离开,直待勘灵完毕,方会得以离去。
这灵阵边缘,环绕着六把一模一样堪比大半个人高的灵剑,受勘灵者站入阵心后,六把灵剑会快速旋转,后如被人掀起一般,立于受勘灵者的面前,继续绕圈环绕,待得须臾,便会六剑合一,形成一把大剑,而剑身上也会根据受勘灵者的灵力高低呈现出黑、紫、蓝,靑、红、金六色的其中一种,若是瓷白无色,那便说明此受勘灵者毫无灵力。
此前柳慕庭测试过两次,皆是纯净的白色,而这一次测试有溪璞相辅,他有信心,定能现出或蓝或青的颜色,可是世事总是变化莫测。本来前边的步骤他都做得分毫不差,上台,立于阵心,六剑立于眼前旋转,最后合一,但,这六剑竟在合一的一瞬,大剑猛地弹跳跃起,以悍然的俯冲之势直刺柳慕庭的头部!
骇然大惊!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竟玄即刻捻拢手势,撤掉灵阵。
但,变故接连突生!这灵阵竟无法消去,大剑依旧凌厉刺下,竟玄大吼一声:“逃啊!”
逃,如何逃!柳慕庭双足被禁锢于阵心之中,唯一能动的仅有双手,但大惊之下,他难以沉定入心,以念生力。溪璞当即便要化身出来,却见此时,焰尾飞旋而至,铛地一声巨响,便将那把大剑打偏了方向。可是,那把大剑竟有如被人牵引,歪斜一阵后,又往柳慕庭背心刺去!
吓!
全场大惊,竟玄伙同几个灵力高绝的弟子,一同施灵术往大剑打去,可奈何柳慕庭身在其中,又恐伤着他,多有阻碍,焰尾一发而出,便摔落于地,无法再起。
“千魅朱绫!”
一声厉喝,数条红绫带着繁花从身而出,将柳慕庭团团围绕,铛铛铛,把巨剑给弹了出去。心念一生,思及不可让众人知晓自己纵风之力,柳慕庭当即便借溪璞之灵纵水指尖,聚成一团水球,朝天一冲,对准那把大剑就是兜头砸下,呼,水声作响,将大剑砸开几许,偏了方向。绞字诀一出,千魅朱绫便紧紧缠上大剑,将其用力往外一勒,嘣地一声,大剑碎成碎片,掉落下地,再不动弹。
轻松了一口气,柳慕庭观察了一阵那把巨剑再无反应后,便撤回了千魅朱绫,而他则略动步子,准备离开。
熟料,变故又生,他的双足竟还是被禁锢在阵心之中,无法动弹,而地上那大剑的碎片,竟在他收回千魅朱绫之时,赫然弹起,直刺他身!
其势之迅猛,不过须臾,便逼到了柳慕庭的面前,涔涔寒光倒影着他震惊的容颜!
“不——”
“逃啊——”
嘶声大吼,竟玄诸人祭起灵术,都不敌碎片之快,柳慕庭也完全怔愕,风力无法聚起,九曜火焰,追之不及!
“该死!”暴喝一声,溪璞震怒!不知从何处涌来的灵力,霎时盈灌掌心,柳慕庭借力打出,寒风呼啸着从掌心刮出,刺骨冰寒,周身温度骤降百度,而那些碎片也被凝成坚冰,固在半空之中,嘣地一声,齐齐摔落下地,散做了粒粒细小的冰晶。九曜红火一烧,这些冰晶,顿时便化作了一团水,再至蒸腾成烟,不复再见。
柳慕庭摇晃着身子,发觉被禁锢的脚已经能动,惊喜万分,九曜也是被这突如而来的事情给骇住了,若非自己陪着柳慕庭来,不知他可还会见到柳慕庭归家。
“慕庭!”心中酸楚,九曜冲了过去,抱住柳慕庭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便狠狠地抱住他落下一个惊慌的吻,“你还在,你还在。”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吻得个措手不及,柳慕庭顿时便胀红了脸,但心头的骇意也散了个干净,抱着九曜回亲了一下,便轻轻地推开了他笑道:“无妨,我还好。”
“咳。”近距离观看他们俩暧昧的动作,溪璞也觉尴尬,清咳一声提醒了他们,登时便让柳慕庭又红了脸。
看向略有呆滞的众人,柳慕庭更觉尴尬,讪讪地拍开了九曜,起身走向竟玄:“竟玄师兄。”因自身地位提高之故,他同竟玄由原先的太师叔侄关系,换做了师兄弟关系。
竟玄略滞一瞬,便摇头摆手道:“此事确是我的过失,我定好好一查,给你个交代,且放宽心!至于勘灵之事,你方才的表现,众人有目共睹不必再测。虽说你已有灵物,但按规矩,你犹是得在五日后,随同勘灵通过者前往灵力之森,捕获所属灵物。这几日,若无他事,你便先留待家中,今日之事,你当是明了一二了。”
颔了个首,柳慕庭明白他话中之意。在他之前,有不少人去勘灵,皆未发生变故,而轮到他便出了事,可见是有所预谋的,因而在事情调查清楚前,他不宜在宗内出现。同竟玄道了几声后,他便拉着九曜归去了。
回去之后,溪璞从柳慕庭耳上脱离出来,回到水盆里,由得这一对人静静相处。
柳慕庭从生死轮回线上走了一遭,心情还未能完全平复,他靠在九曜的肩头,握住了他的手,沉默不语。九曜心情也燥乱,今日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且不知是何人所为,看当时竟玄的态度,不似他做的,但会是何人,能有如此灵力操纵竟玄这灵力高绝之人生出的灵阵,甚至要置柳慕庭于死地。莫非……唐弘?!
思及此,九曜又摇了摇头,唐弘的实力,远远达不到能操纵竟玄灵阵的地步,那会是何人?
“九曜,”手心里蓦地一热,柳慕庭紧紧地握住了九曜的手,“我差些以为自己再见不到你了。”
心中生出一片凉意,九曜搂紧了他的肩头:“慕庭,甭参加这劳什子的大会了可好,我们老老实实修炼,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可成。”
柳慕庭将自己的头埋首于九曜的胸口,嘴角扯出了一记苦笑:“爷爷的心愿,我必要完成,不若,我对不住他。别说了便这样罢。这几日,我老实待在这儿,也不怕会有危险。”
“随你了,你不担心老子担心你作甚!”九曜一时气极,就将柳慕庭的手给甩掉了,无奈得柳慕庭,只得将九曜的手又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轻轻一按,“九曜,今日多谢你救我,说来,打从相识你之后,你救了我不少次,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那便以身相许罢!九曜本是无心之言,却未想柳慕庭在微怔之后,竟浅浅一笑,勾起了幸福的唇角:“好,待我爷爷心愿了,我随你。”
刹那间,心潮澎湃,感动心间。
“慕庭……”嘶哑着声音低低一唤,九曜动情地拥住了柳慕庭,长长一吻,吻尽他百年来求而不得的思念,吻干他在心底的感动情长,两人身影交叠,化作一起,相织相缠。
黑衣骷髅本想趁时钻进柳慕庭的影子里,却在看到两人相吻一幕时,怔住了身子,迟迟未动,后又隐回了角落里,未有现出。
一吻落下,一人一狐谈笑着说了不少开心的事情,上到九曜修行时遇上的乐事,下到柳慕庭小时候的趣事,没日没夜地说个没完,直待夜幕初落,肚饿的溪璞催促,柳慕庭方拉着九曜去厨间做饭。
拉开房门,便见溪璞定立于月中,手里捧着那得到的玉锥,兀自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