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柳慕庭放下了怀里的狐狸,须臾,狐狸便化身成了人,柳慕庭果真未有猜错。
“一个东西,哪怕再神似,不变的是他的气息。你们同九曜在一块如此之久了,连他的气息都感应不出么,当着是让我伤心,亏得我以为你们乃是好伙伴呢。既然如此,”柳慕庭笑着一拊掌心,“为了增进你们的友谊与合作,今夜的晚饭便由你们四个合作解决罢。”
……你想偷懒便直说罢。
晚间,众灵乖乖地去做饭了,柳慕庭则一直把玩着这块会变身的百变泥,这东西若是善加利用,定能应对不少的风险,但连柳慕庭这毫无灵力之人,都能发觉到不同之处,日后若碰上一些心细之人,必也会发觉。
思忖之下,柳慕庭决心要想法子研制出让这百变泥完美无缺的法子。他恍觉这百变泥当真什么都能变,变成火种都有可能,但独独在变成灵物同人时,缺了一种气息。
若是有什么可产生气息的东西便好了,心里如是想着,柳慕庭遂将平日里看过的书册,都捧了出来,废寝忘食地页页浏览,却是直待晚饭端上了,也未有所悟。
九曜喂了一口饭到还在津津有味看书的柳慕庭嘴里,不满地撇着嘴巴:“产生气息,这不同一夜黄泉一个道理么。”
砰地一声,书册放到桌上,惊得饭桌上的菜碟都弹了起来,“一夜黄泉,九曜说得太好了!”
“嗷?”
“我决定了……”柳慕庭信誓旦旦,“继续喂饭!”
“……”
在前往月霞谷之前的这段时日,柳慕庭便醉心在研制出能够让百变泥产生气息的药物上,废寝忘食不说,还老缠着九曜带自己回雪瑶山,同鼠大夫一同研制。一旦有所悟了,他又归来河城,继续钻研,累得九曜是叫苦不低,每日都蔫蔫地蜷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待吃饭时,方冒出个狐头来。
柳慕庭早已将众灵丢在了一旁,在研制的过程中,因要用到四灵鼎,有时炼制失败,会产生不同的附属产品,有些药渣可以拿去卖,换取灵石,有些附属品,又极其美丽,正好给荧烁拿去装扮,时而会产出一些强力的一次性攻击物品,都分别赠给了溪璞同影空。
而九曜却是一点儿东西都无,每天都眼巴巴地看着四灵鼎,期望从中能练出一个无限产生出鸡的东西,可惜一直未有所获。九曜无聊了,无聊了就想同柳慕庭嗯啊,但柳慕庭却是无心顾暇他,每次他凑上来,柳慕庭便会将其推开。
久而久之,九曜发火了,欲望不能舒,是个男人都憋不住。直接嗷叫一口,把柳慕庭扑到,榨了他一日一夜,方一脸神清气爽地放开仅能喘气的人,高高兴兴地下床给他处理身上的污渍。结果怎么着,九曜这脚方一下床,便听柳慕庭啊了一声,喊道:“我想到了。”
不待九曜回神,柳慕庭便自行穿衣下床,奔到了他自己辟出的丹室里,往四灵鼎处洒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得整个丹室乌烟瘴气。
九曜的脸都给黑了,同人家卿卿我我,结果人家一心却只扑在了丹药之上,弄得他心情不愉悦,便化成了原形,离家出走!
九曜一只狐狸,公然出现在大街之上,谁人不惊,有些猎人出身的,一眼便看中了他的皮毛,想着扑上去将他的皮毛给扒下来,但九曜敏捷得很,四足一蹬就跑到了人家的头上,跳下去时,还不忘放个臭屁给他们。九曜昂着个头,高高兴兴地甩动尾巴,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一路上,见欲抓他之人,便放臭屁对付人家,结果到后边,再无人敢上前捉他,乐得他一身轻松。
直待,他走到城郊的河边时,他的步子方被人拦下。
“啧,小狐狸在此乱走,莫不是离家出走了罢。”
一双修长的手将九曜抱了个满怀,九曜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张美丽的脸庞印入眼帘,“化蝶?”
一时激动便给道了出口,化蝶晶亮的黑眸里却无半点惊疑,好似本身便知晓狐狸会说话一般:“九尾狐九曜。”
他拿捏着轻松的语调道出了九曜的名字,但九曜却不轻松了,他自打跟柳慕庭以来,平素里俱是麻雀之身,对方竟能认识他,岂非可疑。挣扎着便欲甩脱化蝶钳制,但岂知一道灵符打下,他顷刻便动弹不得。
这灵符间,竟有一种不同于普通符箓的气息,好似有些熟悉。
“别动了,你万万可挣脱不出这符箓,你且放心,我不会害你,我只想同你说几句话。”
“嗷嗷嗷!”
九曜只狂叫,也不说话。
化蝶又是一道符箓打到了九曜的嘴上,登时封缄了他的嗷叫。
“既然你如此不配合,那我也未有法子了。”化蝶揉了几把九曜的毛发,越玩越觉得有趣,揉捏了许久都不肯放手,“真逗,莫怪柳慕庭如此欢喜你了,我也好想养一只狐狸呢,可惜了,他一定会醋的。”提及那个他时,化蝶脸上的笑容化作了一团柔情,忖着他那美丽的容貌,愈发的美艳。他看着九曜的双瞳,好似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静静地,平淡无波,却有种吸引人的味道。
“你说,我何时能见到他呢。”
九曜听得是云里雾里,歪着个脑袋打量着他。
化蝶又笑了,将九曜放落地面,温和一笑:“九曜啊,你切莫再阻止柳慕庭成仙了,他这一世,注定要成仙的。”
说着,他拍了拍站了起身,转身便捏了个法诀离去:“你身上的符箓,让柳慕庭帮你解罢。记着,切莫再阻止他成仙了,有些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兴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刻,有些东西已然改变。”
最后一字落下时,化蝶化作光影凭空消失了,独留九曜在迷茫地看着化蝶,默默地消化着化蝶语中之意。
动了动身,他发觉他能动了,嗷叫一声,却依旧不能言语。看着身上贴着的符箓,九曜用爪子去掀开,却愕然发觉,这符箓宛若贴到了身上一般,毫无动静,急得他上蹿下跳,巴不得能张牙将这鬼东西啃个干净。
万般无奈之下,他思及化蝶语中之意,只能乖乖归去让柳慕庭解了。
归家之时,柳慕庭正站在门前,焦急地踮脚寻望,一见到他,遂奔了上前,将他抱在怀里。
“九曜,你到哪儿去了,也不招呼一声,我都将药剂给配好了。”
九曜不能言语,抓耳挠腮地指着自己身上的符箓,示意柳慕庭揭下。
“这符箓从哪儿来的,好生奇怪,上头的文字也不似普通的符箓文字。”嘴里狐疑地说着,柳慕庭的手便凑到了符箓那处,仅是一个碰触,符箓便亮起金色的光芒,须臾便失了颜色,由得柳慕庭将其轻松掀下。
放下九曜,柳慕庭将这符箓反复端看,也看不出究竟有何神奇:“缘何此符箓上的文字如此古怪。”
“咦?”一声惊疑,荧烁攀到了他的肩头,拉长着身子凑到符箓上闻了闻,“好奇特的味道。”
“你倒闻出什么了?”
“一种不属于人间的独特气息,好似,仙气!”
“仙气?”柳慕庭看向变回人形在扭脖子的九曜,“九曜,这符箓哪儿来的。”
“嗤,”九曜搂着柳慕庭的腰肢,不满地道,“那个化蝶贴的,可恶至极。”猛地一跺脚,九曜撩着袖子就想干架。
“化蝶?为何他会有如此神奇的宝物,他莫非是仙家人物?可他如何能下凡得来。”说这话时,柳慕庭的目光一直落在荧烁身上,期望他的独特鸟鼻,能闻出些什么来。
荧烁却是滚了滚他的圆身子:“本王也不知,莫当本王万能的。”
“好罢。”柳慕庭眼看这符箓还有些用处,便将其放入了九曲戒中,带着九曜归去了房里,将他研制出了药剂献宝似的拿了出来。
“你看,此乃我方才配制出的药,可有奇效,加入了浆雨果的果实,再辅以一些灵丹妙药而成,不知具体效用如何。九曜你变回狐狸。”
“嗷。”
一只白色狐狸变了出来,柳慕庭将这药滴落百变泥上,唤它变出一只白色狐狸,两只狐狸跑到一块,打乱了站位,肩并肩地乖乖站立,伫立着看向众灵。
荧烁自忖鼻子了得,扑了上去,在两只狐狸上边嗅了一轮,失望地黏着脑袋摇头:“本王瞧不出。”
溪璞比较暴力,直接一手拎起一只,东看看西望望,也未发觉到有何不同:“不懂。”
影空也是不知,他偷偷地运用血线,却惊觉血线都被打乱来,弥散在空气里,一时竟难以分别何人是真。
柳慕庭这一次可苦手了,抱起这个,又抱起那个,依旧未能寻出究竟何人方是真的。
能认不出来,便说明他的药剂成功了。
“九曜,变回来罢。”
语落一声,两只狐狸没一个动。
“九曜。”
依旧不动,好似故意的一般,定定地直视着柳慕庭。
心窍一开,柳慕庭便知九曜这是气恼自己身为恋人都无法分辨两人了,失笑了一声,柳慕庭便抱起了其中一只狐狸,将自己的嘴巴往狐狸脸上亲去。
“嗷!”另一只狐狸顿时醋意一生,跳了起来,将那只狐狸挤掉,把自己的真脸给迎了上去,自然被柳慕庭亲到了。
“嗤,”溪璞鄙夷地嗤鼻一声,“如此简单便被人认出来,没用。”
“干你屁事!”得到柳慕庭的亲吻,九曜都硬气起来,勾着个狐爪就要闹上溪璞的脸,“你嫉妒老子有人亲。”
“呸,葡萄怎会嫉妒你,葡萄不怕,本王亲你!”啾地一下,荧烁就把自己的尖喙给啄上去,当然,他自然未有得逞,须臾便化作了流星,飞了出去。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他越挫越勇,屡屡跑回,屡屡被扔,看得众人大笑不已。
整个院内,都流淌着他们的笑声。一日的时光,也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缓缓流逝。
时光匆匆过隙,半个月的时间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很快便到了前往月霞谷的日子。
眷恋地望了一眼这住了许久的家,柳慕庭将所有能收拾的东西都戴在身上,放置九曲戒里,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归来。
“总会有归来的一日的,届时你学会御剑,还怕归来之日遥远么。”
“说得也是,”柳慕庭赞许地同溪璞颔了个首,“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好了。”
“没好……”
“九曜怎地了。”柳慕庭一愕,问了出口。
九曜一直期望地望着远方,扁着嘴巴:“老子的鸡……没了……”
柳慕庭滞了一瞬,复又失笑出声。养在家里的两只鸡,因他们远门之故,交由了张婶来养,没鸡可看,九曜便不悦了。
摸了摸他的狐耳,柳慕庭也不安慰他:“走罢。”
悻悻地吸了吸鼻子,九曜亲了柳慕庭一口安慰自己后,便变成了他的布谷叫麻雀,随同众灵登上云灵宗。
去到云灵宗时,各弟子早已等候在广场之上,来送行的人也不少,柳慕庭一到场,便见众人的目光放置了自己的身上,目中的神情让人看之不懂。
竟玄清咳了一声,方将众人的神思拉回。
柳慕庭狐疑地在众人的遥望之中,走到前面,同准备一块儿离去的弟子并排而站。他四下环顾,发现他的师尊善法真人依旧未有出现,听闻闭关已久,都未有消息,不觉遗憾之至。
目光一扫,看他到了月印同自己颔了个首,他也跟着回以一笑。
他又看到了天释,心中一滞,昔时被人毫无留情地拒绝的心结仍在,勉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便见天释将目光离了开去。
柳慕庭无奈地叹息一声,虽不知天释缘何如此看不起自己,但也未有任何办法能挽回他登山月霞谷的命运。
敬法真人走了出来,又是进行长篇大论的演说,讲完后,方让天释同月印发话。天释仅有一位弟子,没说多少便立于一旁等候,月印却是说了不少注意事项,敦敦教诲。
却原来,月霞谷地势险要,乃是一块盆地之内,四面俱是高山,若想出谷,便需得靠传送阵,以及御剑而出,众位弟子前去的若是御剑法有成,月印便会放他们归来,若是一直未有领悟,那便是终身在月霞谷的命,他询问众弟子可有准备好,做好心理准备的,若是未有,大可弃之此次机会,争取三年后前往天极岛修行。
一句话落,众弟子嗡嗡地窃语起来,没多久,便有一个弟子退出了,月印也未有多说什么,由得对方自行选择。
眼看有人退出,柳慕庭的心也不定了,他屡次想张口退出,但思及月印对自己的帮助,还是咬了咬牙应承下来。
月印等待了一刻,眼看众人都做好决定后,便同一旁的化蝶颔了个首,召唤出硕大的飞宝,唤着众人上来。他们不久,便同竟玄和敬法真人告辞,飞天而去。同时,天释也召唤出了飞宝,带着慧灵远去。
宗灵之争,已然结束,不同的人,将面对着不同的命运,前往不同的地方。
柳慕庭上的乃是化蝶的那只蝴蝶飞宝,荧烁见之,乐得在蝶身上跳来跳去,嘴上啾叫着说日后定要学会飞翔。九曜一直怒视着化蝶,柳慕庭笑而不语,忽而想到了什么,便趁其他弟子不注意,从九曲戒中取出了那张符箓,偷偷递给了化蝶:“这是你的,还给你,我瞧着还有些灵力,应是能用上几回。”
化蝶一怔,把柳慕庭递来的手推了回去:“送予你罢,兴许日后于你有用。”
柳慕庭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了回去,询问道:“此符箓如何使用,有何功效。”
“你这人倒也脸皮厚,我说送你,你便收下,也不推拒几次。”
柳慕庭就笑了,坦坦荡荡:“送礼本是心意,若是多加推拒,反倒两人都闹得不愉快,何不老实收下,日后再做报答。”
“嗤,”化蝶的嘴角漾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意,低低地自言自语,“你啊,总是如此。”
柳慕庭未有听清,还狐疑地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化蝶应答,笑容里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这东西你自个儿琢磨,兴许能发现许多不同的用法呢。你放心,这符箓可是个宝物,可用几次都无恙。”
“嗯?”柳慕庭翻看这符箓,“不便是普通的符箓么,除了能让人失言,尚有何用。”
化蝶笑而不语,看着前方的浮云,目光深远。须臾,他续道:“你想成仙么。”
“成仙?”柳慕庭踟蹰了一刻,摇头道,“实话说,不想。成仙太寂寞了。”
好似触动了心头的一根弦,化蝶浑身一颤,蓦地看向了柳慕庭,语塞难言。
“怎地了?”
“没……”打了个激灵,化蝶回神,“没什么,你说得对,成仙太寂寞了,但若是两人一块儿成仙,那便不寂寞了。”目光扫到了他肩头的九曜,深深一笑,“你很幸运,他很爱你。”
“啊?”柳慕庭愕住了,看着九曜也是歪着脑袋迷茫,化蝶怎会说出如此有深意的话来。
化蝶不再同柳慕庭多说,遥望茫茫天际,操纵坐下彩蝶,或高或低地飞行,避免撞上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