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被嘉琪这幅模样搞得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想要给嘉琪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嘉琪哭得太厉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怎么擦也擦不完。
嘉琪一边抽泣着一边叫着:“爸爸,爸爸”,唐方立刻想到了给任铭轩打电话,于是他立刻拿出了手机打给任铭轩。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立刻就被人接了起来。
唐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招呼也顾不上打,就立刻抓着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任铭轩说:“叔叔,你快来爷爷家,嘉琪哭得很伤心,你快来。”
任铭轩已经下了飞机了,他刚坐进车里,就接到唐方打来的电话,看到号码的一瞬间,他就感应到这个电话是跟嘉琪有关的。
听了唐方毫无章法的叙述之后,任铭轩对着唐方说:“你先把电话给嘉琪,我跟他说说话。”
唐方立刻把电话递给了赴桌上哭泣的嘉琪,说:“嘉琪,你爸爸的电话,你和他说说话吧。”
嘉琪却不闻不问,只是低着头哭。
呜呜的哭声从电话那头传到任铭轩耳里,让他的内心都煎熬了起来,他十分焦急,不明白自己的儿子遇到了什么事才不接自己的电话,只能在电话那头说:“嘉琪,是爸爸啊,宝贝,对不起,爸爸现在立刻就去接你回家……”
嘉琪听到电话里传来任铭轩的声音,没等他话说完,就一把抓过电话,对着电话私心裂肺地吼着:“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永远和我还有妈妈在一起的,但是你现在却要去娶别的女人,你这个骗子,我恨你,现在妈妈死了,你就去结婚吧,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美国去,你娶结婚吧!”
嘉琪愤怒又悲伤,情绪完全失控,连他自己又用回了英语自己也没有觉察到。他在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思维和情绪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到自己喜欢的语言和思维上面去。
任铭轩听了嘉琪的话,恍惚之中又回忆起很多年前,当时嘉琪才来到围城,对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点概念也没有,也很排斥他,也是一直吵着闹着要回美国,并对着他骂“you are a liar”。但是丁廉郡还在,并打算把嘉琪从他身边带走。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几年后,事情仍旧会再次上演。
任铭轩从嘉琪的话里面已经知道了嘉琪伤心绝望的原因,但是他并不打算就此就让嘉琪离开自己,几年前他就没有让嘉琪回美国,现在他更不可能让嘉琪回去。
他在电话里声音悲伤又温柔地说:“嘉琪,爸爸没有想过要隐瞒你事实,只是想等你大一点再告诉你妈妈去世的消息,不过爸爸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也没有打算和别的女人结婚,你一定要相信爸爸,好吗?”
等了几秒之后,电话另外一头才传来一个声音,不过并不是嘉琪的,而是唐方,他说:“叔叔,我明白了,我会先安慰嘉琪的,你快过来吧。”
第十九章:跳楼
唐方挂了电话之后,嘉琪的眼泪依然没有停下来。不过他已经没有了刚才情绪上的激烈。忍住了抽泣的声音,眼泪却还是一行一行的顺着脸颊往下流。
唐方看在眼里,心里很替嘉琪难过,他一直在国外长大,英文程度自然不用说。刚才听了嘉琪在电话里对任铭轩讲的话,对于事情的大概,已经了解。
唐方试着安慰道:“嘉琪,别哭了,你爸爸很快就来了”
嘉琪此刻却对他的话无动于衷,轻微地闭了闭眼睛,两行清泪又顺着脸上的泪痕流了下来。
唐方安慰人的经验也少得可怜,现在面对一个纸人一样的嘉琪,更加手足无措。
嘉琪这时候却忽然站起来,朝二楼走去。
他上了二楼,向四处的墙壁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里的窗户可以打开,于是就跑到窗户前去推窗。
唐方跟了上来,见嘉琪推开了一扇窗,立刻跑上前去阻止他,说:“嘉琪,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做傻事!”
嘉琪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哭得太用力,声音有些沙哑,说:“你放开我,我要回美国。”
唐方往楼下望了一眼,这里是二楼,跳下去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不松手,态度很强硬地说:“你不要傻了,你爸爸很快就来接你回家,你这是要寻死吗”
嘉琪听到唐方提到任铭轩,立刻态度激烈起来说:“我不要见他!他要去和别的女人结婚,我要回美国去找妈妈。”
唐方愣了几秒,才放软口气说:“嘉琪,你不要乱来,我说真的。”
嘉琪和唐方争持不下,他手上的力气又比不上唐方,只能眼泪水又开始往外冒。
唐方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也放松了手上的力到,道:“你冷静一点。”
嘉琪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落在地板上,伤心欲绝的样子。
这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唐方比嘉琪高,稍微伸一伸脖子就看到了从杨柳堤上走过来的任铭轩,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唐方说:“嘉琪,你爸爸来了,跟我下楼去。”
嘉琪这时候也听楼下响起得一阵脚步声,心里更加慌乱起来,他此刻根本不想见任铭轩,也不想见其他的人,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他心里惴惴地想着任建长告诉他的事实:他只是一场交易婚姻下不该出生的孩子!他在脑袋里不停的拷问自己,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自己真的如此不值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吗?
嘉琪想得一阵头痛,又无法得到任何答案,全身地力量都像被扼制住了一样,他感受到唐方又加重抓他手上的力道,反射性地就扭动着手,道:“你放开我,放开啊!”
唐方心里也很急,他往楼下看去,见到任铭轩被一群人拦在了阁楼的门前,双方正在争执着什么。
唐方不由得向楼下吼了一声:“叔叔,你快叫他们把门打开。”
任铭轩顺着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了二楼里的唐方,隐隐约约的还看见了一半青脸的嘉琪。
任岷轩面目阴霾,对对方说:“把门打开。”
梁盛站在他面前,身后跟了几个任建长身边的保镖,说:“大少爷,不好意思,老爷叫你先去他书房一趟。”
任铭轩浑身散发着戾气,眼神也带着愤怒。
这时候,任建长这站在了他身后说,道:“在做什么?”
任铭轩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盯着任建长,说:“你把嘉琪关在这里什么意思?他是我的儿子,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任建长并不在乎任铭轩的话,而是说:“我不带他过来,你怎么会肯回来见我一次,明天张家的人会来,你知道应该如何做。”
任铭轩沉默了几秒,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句话让任建长的脸上浮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道:“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修改股权人,这件事我还没有过问你,你这时却拿这样的话来说我?”
任铭轩把集团名下百分之七的股份转给了嘉琪,这件事他派了很相信的人去做,是想让以后嘉琪能有一个富足的生活。虽然他清楚丁家日后也必定会留一部分的财产给嘉琪,但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总是想为孩子打算好以后。
唐方抓着嘉琪的手不让他做傻事,但是他和嘉琪在楼上僵持了好一会,都不见楼下有动作,就不由得探头出去看了看。
见任建长也出现在了楼下,唐方就立刻把嘉琪往远离窗户的地方拉。他隐隐觉察到嘉琪害怕任建长,而任建长也对嘉琪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他不愿意此时嘉琪看到任建长和任铭轩对峙的场面。
嘉琪并不明白楼下发生了什么,只是满脑子想到一会要面对任铭轩,这一点就让他感到煎熬。
他一方面担忧任铭轩真的要组建新的家庭,另一方面又恨任铭轩并没有爱过自己的母亲。他害怕极了这两种假设,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只想一死了之。
情绪的煎熬让他气红了眼,只想立即此刻离开这里。
嘉琪试图挣脱唐方的手,但是没有足够的力气,只能说:“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唐方这才注意到因为他抓得太用力,嘉琪细白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了深红色的痕迹,那刺眼的痕迹刺得他心里一跳,不由得就送了手。
嘉琪这时却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了一股力量,双手推开唐方,转身就往窗户外跳了下去。
楼下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唐方的叫声。
任铭轩回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二楼上跃了出来。
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聚拢。
嘉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因为是青石板铺的地面,摔下去的时候嘉琪只觉得全身痛得毫无感觉。
他试图着要站起来,却毫无力气。他费力地抬了抬头,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一脸铁青的任铭轩。
嘉琪内心模糊地想着,如果自己死了,就不用面对日后难堪的事实了吧。
唐方这时候从二楼冲了下来,在阁楼里拼命地砸着门,急促地吼道:“开门啊你们,快开门!”
任建长也深深地被震惊了,梁盛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道“叫救护车”。
任铭轩一直陪在嘉琪身边,但是嘉琪却一眼也没有看他。
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但是他已经没有再流泪了。
他的眼睛空空地看向别的地方,觉得自己十分疲惫,仿佛灵魂离开了身躯,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摔断了双腿,只能安静地躺在急救担架上。
医生和护士动作麻利地把嘉琪送上了救护车,向任铭轩问道:“你是病人家属吗?我们现在送病人去医院,请陪同上车。”
任铭轩点了点头。
唐方已经从阁楼里出来了,他准备跟着上车,肩却被任建长一把抓住了。
任建长叫了一声:“铭轩。”
任铭轩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过身来,直视着他的父亲。他的脸上说不出来此刻是什么表情,但是那样木然的表情,却让任建长良久地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章:原谅
嘉琪被送进了医院,本来任铭轩想把嘉琪接回家里治疗,但是嘉琪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不想回去,任铭轩没有办法,只有让他住医院里。
任铭轩尝试着安慰嘉琪关于他不会再婚的事情,但是每次他一开口,嘉琪就变得疯狂起来,让谈话根本进行不下去。
任铭轩觉得十分无力,只能用大量的工作来填补满他生命的时间。
医生判定嘉琪是挫伤性骨折,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他打着石膏躺在床上,每天不和任何人交流,也不看任何东西。但是只要任铭轩一靠近他,他的反应就会变得激烈起来。医生看着任铭轩眉目愁云的样子,就给他建议可以给嘉琪尝试一点镇定方面的药物。
任铭轩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着嘉琪,摇了摇头。
有时候任铭轩叫医院的护士拿了嘉琪最喜欢的音乐给他听,他也木木的,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任铭轩不知道以嘉琪现在的精神状况到底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他索性给嘉琪休了学。
学校里的不少同学知道了嘉琪生病的事都要来医院看望他,但是老师说嘉琪需要静养,叫大家把要告诉嘉琪的话写在纸上然后再交给嘉琪。
任铭轩拿了钟梅代表全班同学和老师送来的贺卡和礼物,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钟梅看着眼前的任铭轩,面色憔悴,身上带着颓败的气息。她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任铭轩的时候,儒雅英挺,忽然有些感慨。
她开口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任铭轩说:“任先生,恕我冒昧,嘉琪是个很敏感很有灵性的孩子,你可能工作太忙并不了解他,但是我想告诉你,你有时间应该多关心一下他内心的想法,可能他比别的孩子想法复杂一点,但是你作为他的父亲,如果愿意多了解他,他一定会比现在开心很多。”
任铭轩因为钟梅的话愣了愣,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好了一个父亲的本职,提供给嘉琪足够的爱和丰富的物质生活,但是钟梅的话却使他才生了疑惑。
钟梅说完了话,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唐突了些,改口说:“我的意思是,可能嘉琪一直在给自己压力,想在你面前表现出色,所以他才会一直不断地鞭策自己。”
任铭轩又沉默了两秒钟,才回答道:“谢谢你的意见,我会注意的。”
钟梅看着任铭轩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任铭轩走进了私人病房区,这一层都被他派了几个保镖守了起来。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任建长已经从上次他离开老宅时候的表情上读出了他不会原谅自己的意思,所以任建长已经打消了再逼迫任铭轩结婚的念头。但是任铭轩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嘉琪,所以想加倍的补偿给他。
推开病房的门,嘉琪正在盯着窗外发呆。
任铭轩叹了口气,走到嘉琪身边去,说:“嘉琪,老师来看你了,给你带来了同学们送你的礼物。”
嘉琪把目光收回来,盯着任铭轩看了好一阵子,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目光,过了一会,又把脸别开了。
任铭轩内心苦涩,但是也无法表现出来,只把东西放到嘉琪面前,说:“看看吧。”
嘉琪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放着的包装精巧的礼物盒,又发了一阵呆,才伸手去解开上面的丝带。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一直都恍恍惚惚的,因为长时间的睡眠和孤立的环境,使他对一切的反应都变得迟缓。
他用手解了一阵子的丝带,依旧没有解开,任铭轩见了,就伸手过去说:“爸爸来帮你吧。”
但是任铭轩的手刚碰到嘉琪的一瞬间,嘉琪就猛然缩回了手,微微皱眉,把脸别向了窗户外。
任铭轩停在空中的手忘了缩回来,他没有料到嘉琪现在如此反感自己,他以为嘉琪现在看到自己没有了当初才住进医院的激烈反应,是情况开始变好的开端,但是嘉琪刚才的表现,让他心里冒起来的一阵希望又被扑灭了下去。
任铭轩沉默地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嘉琪,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苍白,就像冬天松枝上的雪花,只能凝注呼吸,才不会让雪花逝去。
嘉琪因为长期没有晒太阳和进食减少,精神上的抑郁更加让他原本圆润的脸颊消瘦了下去。他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睛此刻也蒙了一层雾蒙蒙的白色,像一个将死的迟暮者一样。
任铭轩看到嘉琪手背上密密麻麻被营养针扎出的针眼痕迹,心里一阵苦涩的难过,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转身抓起果盘里的刀,亮出自己的手腕,置在嘉琪面前,道:“嘉琪,你是因为什么事而憎恨我吗?既然你如此恨我,那么就让我来帮你舒缓内心的痛苦吧。”
说着,就利落的一刀向自己的手腕处划了下去,卜卜卜的鲜血立刻就顺着刀锋流了出来。
嘉琪睁大了眼睛看着任铭轩手腕上的伤口,表情十分震惊。
任铭轩又拿起刀,在同样的地方划过了第二刀。
鲜红的血像染料一样迅速染红了医院雪白的被子,嘉琪看着自己腿上那一滩不断扩大的血迹,忽然就尖声叫了起来:“爸爸!”
他立刻用双手握住了任铭轩的手腕。
任铭轩叹了口气,目光沉坠坠的。他直直地看着嘉琪的眼睛,问道:“嘉琪,你还痛苦吗?”
嘉琪的脸此刻已经被泪水爬满了,但是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只是乞求般地对任铭轩说:“爸爸,你不要这样,我并不恨您,我只是害怕你会离开我,去和别人结婚生孩子,如果你有了新的孩子,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待我了吧。”
任铭轩此刻的目光却温柔下来,他用手搂住嘉琪,柔声说:“傻孩子,不会的,爸爸不会不要你的。”
嘉琪闻着任铭轩身上熟悉的味道,长期以来坚硬动荡的内心逐渐变得安稳下来。